第13章
我本以为自己说得已经足够简短，足够克制，可还是有人扒出了我所在的医院，还有人脉说曾经目睹过有个女生守在我的病房前。 我害怕他们的求知欲会打破我如今的平静。 更害怕黎漫知道真相。 如果她知道了，大抵会因为我愧疚一辈子。 可我就快要死了，不想再让她为我赔上自己的后半生。 于是我注册了一个账号，在电影频道下面留言，呼吁大家不要再寻找那个人到底是谁，我说我已经不想知道也不在乎了，只希望大家不要为了我占用公共资源。 但我的话，化作了网友对我更深的同情。 终于，有照片被发到的网上。 只是医院走廊上一个模糊的背影，和一个侧脸。 是我们医院夜班护士发在自己微博小号上的感慨。 「在医院的走廊上见过了一些人头也不回地抛下重病的另一半，也见到了有人深夜守护在男友的床边，片刻不离。」 「我永远会为了真诚的爱掉眼泪。」 有心人察觉到那个背影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到过。 他们不断比对轮廓，挖掘细节，顺藤摸瓜。 终于，在《末路爱情》的剧照里，发现了一张黎漫站在医院走廊里的背影有些眼熟。 然后他们发现女孩年轻的脸庞轮廓。 肖似黎漫。 ...... 我很快就注销了微博账号，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远离网络上的是非。 我背着舒意，去找了科室主任，告诉他我想出去旅游散散心。 主任头发花白，轻轻向上推动眼镜，看起来和蔼慈祥。 「小意说一定要治好你，为了你还推迟了去德国深造。」 「她是我最优秀的学生，她这么努力，我本来不应该放你到处乱跑的。」 「可是我觉得，出去走走更有益于病情。」 我就这样拉着空荡荡的行李箱，拆了手机卡，准备坐上去往海边的绿皮火车。 结果走到一半，就被车拦住了。 车上的人戴着奢牌墨镜，只露出下半张脸，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宋闻璟。 宋闻璟的助理邀请我上车，我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直到宋闻璟勾起唇角。 明明都是在笑，可他的神情浑然不似平时那般明朗亲近，反而有些很重的距离感。 「我知道你的女朋友就是黎漫了。」 「你不介意跟我聊聊吧？」 7 我微微一动，这才坐上了车。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到达郊区，宋闻璟才转过头，他没有说话，助理和司机都自觉下车了。 车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他隔着墨镜上下打量我，缓缓开口。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听过你的名字了，末路爱情剧组杀青的时候，黎漫喝醉了，睡在我的膝盖上，她紧紧攥着我的手，嘴里却一直在叫着三个字。」 「后来和编剧聊天，我才把你和那个名字对上，但我还一直在妄想着或许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说的是黎漫，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你会告诉她真相吗？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只要她知道自己背叛了曾经的恋人，跟我相爱，她必定会陷入无边的痛苦之中。」 宋闻璟边说边摘下墨镜。 我注意到他的眼底青黑明显，状态并不是那么的精致完美。 「我刚认识黎漫的时候，她有很严重的失眠，在剧组里经常安静得可怕，不跟任何人说话，只有聊到音乐才会笑一笑，多说几句话，我知道我不懂音乐，不懂她，可是我愿意走向她。」 「我知道她爱我，是因为我扮演了你的角色，让她想起了你，可我爱她从来都不是粉丝说的因戏生情，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喜欢过谁，我觉得我对黎漫的爱不比你少！」 宋闻璟说到最后一句话，因为情绪激动而声量提高。 他如此的歇斯底里，声音如同尖刀，每个字眼都在刺痛着我。 我安静地看着他，既觉得头晕，又觉得太阳穴仿佛被一拳一拳击打似的疼痛。 我偷窥过黎漫和宋闻璟的cp超话。 在精华帖里，有一条点赞很高的长微博。 那个博主文笔细腻，声情并茂地诉说了宋闻璟对黎漫付出的爱。 两个人初识，黎漫还只是籍籍无名的新人，而宋闻璟已经是当红的流量小生了。 他没有害怕事业会因此被毁，毫无畏惧的公开了恋情，甚至帮黎漫还清了违约金，还被骂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恋爱脑。 一直到黎漫因为《陌路爱情》名气扶摇直上，自作曲还全网爆红，地位早已超过宋闻璟。 两个人没有因为忙碌的事业分开。 在演唱会上的求婚，就是黎漫对这段感情最好的回答，他们互相给足了对方安全感，在娱乐圈这滩浑水里证明了他们的感情。 博主最后还说，如果宋闻璟跟黎漫分手了，她就再也不相信真爱了。 那篇博文字字触目惊心。 宋闻璟的爱刻骨铭心，衬托得我跟黎漫的过去变得愈发微不足道。 如果我真的拆散他们，就会变成千古的罪人。 我甚至在想，老天安排一场车祸，让黎漫失忆，是不是为了让她能够毫无负担的摆脱我这个累赘，遇到更好的人。 我们相顾无言。 最后宋闻璟重新戴上墨镜，遮住了自己泛红的眼眶。 「网上那些事情我已经找人花钱压下去了，黎漫最近在组里拍戏，还不知道这些事，但如果你想说出你跟黎漫的事情，我拦不住你，我也不会做违法的事。」 「从你那天看黎漫的眼神，我知道你还爱着她，所以我当时才会对你抱有敌意，我可以跟你道歉，也可以跪下来求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可如果你真的希望她过得好，那就把那些事，都埋在心里吧。」 8 他说得没错。 就算我曝光了我的身份，告诉黎漫我才是他的男朋友，又能如何。 舆论只会偏向宋闻璟，因为他的爱那么的伟大无私，衬托得我像阴沟里的老鼠，是他把黎漫拉出了深渊，万众有目共睹。 而黎漫只会因为我被拖累，前程尽毁。 她是那么善良温柔的一个人，如果知道了真相，只会在我和宋闻璟之间撕裂。 我沉默良久。 「我听说你想出去走走。」 宋闻璟沉默许久，从包里拿出一张签了名但却没写数字的支票，放在我膝上。 「不知道你想去哪，我也很少旅游，所以没办法推荐你，就当是我请你去玩好了，心情好了以后回来好好治病，医药费不用担心，我可以请最好的医生来......」 「不用了。」我轻声打断他，「你不用觉得有愧于我，想要补偿我。」 我能感觉到宋闻璟呼吸微滞。 那一瞬间，他或许是已经觉得无望了。 可我有些疲惫地靠着椅背，闭上眼睛，感觉浑身无力，只想好好睡一觉。 宋闻璟好几次把指尖放在我的鼻子前，像是怕我死了，感受到微弱的呼吸，他才松一口气。 过了很久，我才动了动手指。 「你能让人带我去兜兜风吗？」 「我有个地方，一定要去。」 车缓慢开进村庄时，已经临近下午，晚霞染红了天边，黄昏将远方的深山渡上了一层金边。 宋闻璟见我头也不回地走，犹豫了几秒，也想跟我一起进去。 我蓦地回过头，望着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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