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殷阆也喝了两口,塞好盖子,重新放回腰间。 休息片刻,一行人继续出发,不料天气说变就变,大片的乌云突然就从天边飘了过来,雨已经下起来了,在天地间连成一片白茫茫的雨雾,随着厚厚的云层迅速朝这边靠近。 “这是阵雨,咱们先去茶农那边避避。”殷墉笑笑,并不怎么着急地道。 众人下山时,殷墉、殷阆走在中间,前后左右各有两个护卫,一共八人,其中就包括冯家悄悄塞进来的四个。 茶园所在的地方山峦起伏,青山绿水反而十分适合盗匪出没,护卫们的目光也都审视着远近的茶田树林。 尽管他们走得够快了,雨还是追了上来,骤雨又急又密。 殷阆一手扶着老爷子的胳膊,一手高抬,试图用袖子替老爷子遮雨。 只是手刚抬到一半,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来,重重地拍在他的手背上。 因为对方用力太大,火辣辣的拍打之痛几乎让殷阆忽略了其中一闪而逝的微微刺痛。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偷袭”殷阆的护卫殷老七。 殷墉心善,从他还是少年的时候,就陆陆续续收养过一些孤儿小乞丐,记得本名的就还叫本名,无名无姓的殷墉就让他们姓殷,再起个简单好记的名字。他让这些人读书练武,长大后再根据各自的本事安排到殷家各处产业做事。 殷老七就是殷墉早起栽培的孤儿之一,他身形健硕魁梧有力,也是殷家护卫队的管事。 殷墉欣赏廖十三的武艺与品行,但他还是更器重身边从小就知根知底的殷老七。 淋了雨的殷老七眉头紧锁,没等众人询问,殷老七神色凝重地对殷墉道:“老爷,刚刚我看见一只红色的小虫趴在二少爷的手背上,那颜色过于妖异,我怕有毒。” 殷阆闻言,立即抬起手背。 他的手很白,因为才挨了一下猛打,手背红了一片,其中有一处还残留一滩拍烂的虫子尸体及黏液,只是眨眼之间就被雨水冲走了,与此同时,殷老七也在看他的手心,然后皱眉对殷墉道:“老爷,雨水太大,冲不见了,没看清到底是什么虫子。” 殷墉抓起殷阆的手,脸庞凑近瞧了又瞧,然后叫别人来看:“好像有个小红点,是不是被咬了?” 几个人都来看过,都觉得那红点是虫子咬过留下的痕迹。 殷阆笑道:“咬就咬吧,山间多蚊虫,没事的。” 殷墉不太放心:“还是先涂点药吧。” 他刚说完,另一个护卫拿出随身携带的专治虫咬的药膏,拉着殷阆的手替他抹了好大一块儿。 涂完了,大家也就把这件小事抛到了脑后,继续前去躲雨。 殷老七一边跟着众人奔跑,一边看了眼殷墉、殷阆祖孙俩,见二人没什么异样,他暗暗地松了口气。 在茶农家里上茅厕时,殷老七从袖中取出一物,丢到了茅厕深处。 一晃又几日过去了,待此番南下采购的丝绸茶叶等货物都装上船,殷墉宣布启程。 一共两艘船,八个护卫陪着殷墉祖孙俩坐客船,剩下的几十个护卫住在货船上,日夜不离。 殷老七就住在货船上,每日都留意着前面客船的动静,每当殷阆的身影出现在船头,他眉心都狠狠地一跳。 走了一个月的水路,五月中旬,众人上岸,将货物搬上骡车,再走半日就能到平城。 伙计们井然有序地搬着货物,殷墉请冯家安排的四个护卫去旁边的茶寮喝茶,一人送了五十两银子作为谢礼:“这一路劳烦四位壮士了,如今平城就在眼前,你们还是尽快回去复命吧。” 四个护卫互相看了看,道:“左右只剩半日,我们不急。” 殷墉笑道:“城门前人多眼杂,若被人认出你们,只怕传出什么官商勾结的谣言,对大人不利,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可以先行离去,再远远地看着我们的商队。” 四人回想这趟江南之行,顺风顺水的,什么危险也没遇到,这都到平城了,燕王殿下的地盘,确实也不会再出什么危险,便同意了殷墉的安排。 殷墉把银子硬塞给他们,再目送他们骑马走远。 待四人的背影消失不见,殷墉看向码头,殷阆一袭锦袍站在那里,正盯着伙计们搬货。 货物全部装好,商队继续出发。 中途休息时,殷墉朝殷老七身边的两个护卫使了个眼色。 那二人就趁殷老七不注意,陡然出手,将人捆了起来。 殷墉看得出,殷老七吃惊归吃惊,后面并没有存心反抗什么,仿佛已经料到会有今日,并已经认了命。 护卫将殷老七按跪在了殷墉面前。 殷墉叫二人去安抚其他护卫,只留殷阆,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管小竹筒,竹筒尾部有机关,轻轻一按,竹筒顶端便探出一抹针尖来,短到难以辨认,却又锋利无比。 殷老七见了,苦笑一声:“原来老爷早就换了我手里的毒针,怪不得二少爷没事,老爷,既然您早已知晓,为何现在才出手?” 殷墉垂眸,转动手里的竹筒,声音苍凉:“我想知道,阿闻是只想害阿阆,还是连我这个祖父也不认了。” 殷老七心里难受,低着头道:“老爷这是什么话,大少爷是您一手拉扯大的,他怎会害您,不过是气您偏心二少爷,才犯了糊涂,若他连您也要毒害,我老七绝不会应下。” 殷阆神色淡然地听着,仿佛他们议论的并不是他的生死。 殷墉沉默了很久,收起竹筒的机关,继续问殷老七:“他给了你什么条件?” 殷老七眼睛一红,偏过头道:“平儿怀了大少爷的骨肉,大少爷说,此事成了,他会给平儿娘俩一个名分。” 平儿是他的小女儿,容貌平平,蠢丫头毫无自知之明,还真以为大少爷喜欢她,一心要给大少爷做妾。 殷老七恨铁不成钢,可那毕竟是他的女儿,还怀了孩子,他只能答应大少爷。 “这毒,有什么后果?” “大少爷说,中了此毒,人会先有风寒发热之症,越烧越厉害,能保命,人却傻了。” 殷墉再度苦笑,问殷阆:“他要害的是你,你想怎么处置他?” 殷阆平静道:“孙儿都听祖父的。” 殷墉叹气:“知道我为何要冯家的人先离开吗?” 殷阆点点头:“家丑不可外扬,祖父,孙儿没事,以后也会防着大哥,您不必因此事为难。” 说着,他蹲下来,握住了老爷子的手。 殷墉看出了年轻人的豁达,这孩子小时候受了太多委屈,可能再多这一次,对他而言也没有区别。 可是他身为一家之主,不能再轻易绕过殷闻了。 二十鞭子打不出他的悔意,再把那冷血歹毒谋害亲弟的孽畜留在家里,总有一日,孽畜也敢朝他下手。 “殷老七有句话没说错,他是我亲手拉扯大的孙子,他心狠,我做不到将他送官。” “等咱们回去,我会正式分家,给他们一家三口一份产业,让他们去番邦生活,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 “祖父……” “你不用再说什么,我意已决,这样对大家都好。” 殷墉确实对殷闻死了心。 然而当他回到家里,德叔却递给他一封殷闻的辞别信。 信上,殷闻交待了他被冯腾打伤的经过,自言心灰意冷要去外面游历一段时间,归期不定,让老爷子不必挂念他。 洋洋洒洒一封信,诉说的全是他无法在老爷子面前尽孝的痛苦,半个字都没提那毒计。 殷墉气笑了,问德叔:“他何时走的?” 德叔道:“端午之后,先前都在养病,养好了说要一个人出去散心,我也没敢派人盯着。” 大少爷好好的,他肯定安排护卫跟着监视,可大少爷废了,万一受了刺激自寻短见,他担待不起。 谁能想到,大少爷竟然离家出走了。 德叔还不知道殷闻做了什么好事,殷墉一眼就看透了殷闻这封信后的算计! 殷闻没有收到殷老七的通风报信,担心阴谋败露,所以提前跑了! 真败露,他跑得妙,没败露,他也可以装作只是出去散心,过段时间再回来! 敢情他苦心栽培了十几年,就教出来这么一个把聪明才智全用在邪门歪道上的玩意! 第90章 殷闻谋害殷阆,为此殷墉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如果殷闻在家,他赶走孙子之前,肯定还要先赐孙子一顿家法。 如今殷闻金蝉脱壳先溜了,殷墉这股发泄不出去的怒火反而更炽起来! 殷闻的算盘打得巧妙,殷墉既然都看透了,就不会再给殷闻回殷家的任何机会。那狼心狗肺的东西,现在无法再与殷阆争什么,将来他殷墉死了,殷闻也休想再“散心归来”,休想再以殷家嫡长孙的身份与殷阆争! 殷墉先把殷景善、赵氏夫妻俩叫了过来。 殷闻做的这些事,其实都背着父母,所以殷景善、赵氏还在为好儿子的离家出走而悲痛。 “爹,整个平城谁敢打咱们家的主意,除了阿蕙再无旁人!她与殷阆联手意图吞掉咱们的家产,您英明一世,不要再被他们蒙蔽了!” 殷墉冷笑一声,让德叔把殷老七带过来。 殷老七身上还绑着绳子,阴谋已然败露,他跪在地上,将殷闻要他毒杀殷阆的经过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殷景善听傻了。 赵氏愣了愣,眼中却迸射出两道亮光,紧紧盯着殷老七:“你说平儿怀了阿闻的孩子?” 她高兴,殷老七只觉得丢人,别过脸去。 赵氏突然哭了,转身扑到殷景善身上:“太好了,阿闻还有孩子,咱们家还有后!” 殷景善虽然也替儿子高兴,可平儿的身孕更加证实了儿子的阴谋,他们要么不认这个孩子,要么就得承认儿子确实害人了! “爹,阿闻都被人打废了,您就原谅他这一次吧?”殷景善企图用儿子的残躯换取老爷子的怜惜。 殷墉让德叔先把殷老七带下去,然后问殷景善:“你可知阿闻是被谁打伤的?” 殷景善刚想说殷蕙,对上老爷子似乎知道什么的眼神,就把话咽了回去,憋屈道:“阿闻知道,可他不肯说,那是他心善,还想替谁遮掩呢!” 遮掩? 殷墉被儿子蠢笑了,笑过之后一茶杯砸到夫妻俩面前,瞪着赵氏道:“你平时不是很聪明吗?如今线索一样样都摆在你面前,你怎么看不出来了?真是阿蕙要谋夺咱们家的家产,她直接杀了阿闻就是,何必弄残他,你好好想想,阿闻害过谁,谁非得如此才能泄愤!” 赵氏被老爷子骂得一抖一抖的,只跪在那里低头哭泣。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儿子害过廖秋娘,廖秋娘马上要嫁给冯公子了,那冯公子就是个粗人,也只有冯公子敢在城里对儿子下手! 殷墉坐回椅子上,先把自己的推测告诉殷景善,再道:“廖十三出身卑微,吃得苦多,他能咽下这口气,冯公子是肯委屈自己的人吗?他这次打了阿闻出了一口气,以后若遇到什么糟心事或是喝醉酒,说不定又要来拿阿闻出气,偏偏阿闻跑了,那你说,冯公子再想出气的时候,会找上咱们家的谁?” 殷景善脸都白了,老爷子有殷蕙护着,冯腾绝不敢打老爷子,那就只剩他这个殷闻的亲爹了! 脑海里浮现儿子刚出事时那里血肉模糊的惨状,殷景善明明好好的,却觉得自己也疼了起来,惧怕之下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哀求道:“爹,我可是是您唯一还活着的儿子了,您快想办法救救儿子吧!” 殷墉看眼儿子,叹道:“罢了,我就豁出这张老脸,去找冯公子求个情,只要他肯原谅阿闻,咱们就可以把阿闻找回来。” 他以前那么疼爱殷闻,如此一说,殷景善与赵氏都信了。 殷墉先警告夫妻俩:“我去找冯公子,为的是咱们一家的安危,可阿闻残害手足,等他回来,这账我还是要算!” 殷景善、赵氏讪讪地低下头。 待到二十这日官员们休沐,殷墉去了廖家,很快廖家又派人将冯腾请了过来。 这一切,都被赵氏安排的眼线看得清清楚楚。 确定老爷子是真的去求情了,赵氏与殷景善都松了口气。 殷墉回来后,夫妻俩急急地过来打听消息。 殷墉沉着一张脸久久不语。 殷景善心里不安:“爹,您说话啊,冯公子有什么条件?” 殷墉看他一眼,终于道:“冯公子说,他没有岳父那么大的肚量,只要一想到阿闻对秋娘做过的事,他便想杀人,上次如果不是身边的随从拉开了他,他真会杀了阿闻。” 赵氏的脸,吓得刷白刷白的,这话完全与儿子身边那两个护卫的话对上了啊!当时冯腾可不正是被人拽走的! “那,您去说情,冯公子怎么说?” 殷墉看向门外,似是下了什么决定,声音沉重地道:“冯公子说,他再也不想在咱们魏国境内看见你们一家,否则他无法承诺绝不会下杀手。” 殷景善、赵氏双双跌坐在地。 殷墉:“冯公子还说,你们不但要走,还要灰溜溜地走,不许我给你们留半分体面。” 赵氏大哭:“凭什么啊,我……” 殷墉冷笑:“凭他爹是王爷身边的指挥使,凭这事他占了理,凭人家有打死你们的本事!” 三句话就把赵氏的哭诉顶了回去。 该铺垫的都铺垫了,殷墉开始说他的决定:“我想过了,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过几日我便以你们夫妻俩对我不孝为由把这个家分了,安排你们迁去波斯定居,包括阿闻与殷老七一家。” 分家?还要迁去波斯? 殷景善、赵氏都不乐意。 殷墉很平静:“冯公子要你们灰溜溜地走,明面上我就不能分你们多少家业,不过我可以暗地里贴补你们十万两银子,足够你们在波斯穿金戴银一辈子。” 赵氏震惊得瞪大眼睛:“才十万两?” 殷墉看向她:“比你们夫妻俩的私房钱还少,是不是?” 赵氏的脸顿时涨红了。 殷墉:“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考虑,去我就着手安排,你们不肯走,我就把殷老七送去官府,等阿闻被抓回来下了狱,冯公子也就不再记恨咱们殷家。” 殷景善:“爹!阿闻可是您的亲孙子!” 殷墉冷眼看他:“一个连亲弟弟也能下毒手的孙子,我不想要,也不敢再要。你是不是忘了,阿阆也是你的儿子?” 殷景善哑口无言。 殷墉沉着脸走了。 当晚殷景善、赵氏都没有睡觉,一直在商量此事。 殷景善不想背井离乡去波斯,他觉得老爷子只是吓唬他们,不会真的把儿子送到官府。 赵氏也贪图平城的繁华富庶,可她是娘,不敢拿儿子的命打赌,一旦儿子被抓回来关进大牢,哪怕不用处死,冯腾也能想办法在牢里弄死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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