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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忽悠皇帝的文臣,此刻已经双腿发软,眼神飘向了四周门窗,估算跑路的可能性。 夏侯澹能感觉到药效在退去,胸口那股暖流逐渐消失,四肢百骸重又变得僵冷乏力。脑袋里熟悉的疼痛也回来了,拉着他的神志沉沉下坠。 他提了口气。“有人说杀人安人,杀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但坐在这张龙椅上,每一个罪人都是朕的子民。八荒之间,四海之畔,所有的苦难都是朕的责任。还要用多少尸骨来安邦,多少杀孽来兴国,朕不知晓,却不可不知晓。这张龙椅于朕而言,便如荆棘做成。” 所有人都听蒙了。 夏侯澹道:“朕本不该在此。但既然坐上来了,想是天地间自有浩然之道。天生民而立之君,年少时发过的宏愿,朕至今不曾稍忘。” 他的目光从一个个太后党脸上扫过,又坦然望向端王党。有一瞬间,木云与他的视线相撞,双眸仿佛被火炙烤,仓促地躲开了。 这皇帝的眼神还跟从前一样阴鸷,却又有什么变了。说这席话时,他眼中的孤绝之意倒似是金刚怒目,自有天意加持,令人惶然生畏。 在这玄妙的一刻,有几个敏感的臣子心中闪过一个天人感应般的念头——或许世上是有真龙天子的。 夏侯澹收回目光,最后一笑。“幸而有众位爱卿,吾道不孤。” 人群埋首下去,山呼万岁。 皇帝这段话里隐约藏着句潜台词:既往不咎,此后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注释: [1] 嘴炮,网络流行语,用讲道理的方式说服他人。 [2] flag,在这里有“不祥的信号”的意思。网络流行语,“立flag”指说一句话或做一件事,为下面要发生的事做了铺垫。 第17章 庾晚音穿来的时间太短,还没见过足够的生离与死别,不明白他人的善,最终都是灼身的火。 这天晚些时候,木云混在一群同僚间,终于见到了太后。 他们几乎不敢相认。 几天前还正当盛年、雍容华贵的女人,此时口眼歪斜地倚在榻上,见到木云,她整张脸都涨紫了,口齿不清地喊了起来,依稀是个“死”字。 木云哭丧着脸跪下去,啪啪地掌自己的嘴。“臣该……该……该死!臣没……没料到那图尔如……如此狡猾,竟与端王狼……狼狈为奸,躲……躲开了追捕……” 太后哪儿会让他自扇几个巴掌就混过去,恨得双目暴突,还在嚷嚷着“死”。 跪了一地的臣子全部假装听不懂,喃喃地劝她凤体要紧,宽心息怒。就连平日最得她信任的大宫女都一脸木然地立在一边。 大宫女见到太后“中风”后口涎横流的模样,就知道大势已去。 说来也巧,多年以前,那个威严的老太后就是中风后没过多久就离世了。再往前,夏侯澹的生母慈贞皇后也是这样早逝的。 这一次与那几次的中风,因由是否一样,大宫女不敢细想,也没心思再猜,她此时只想着太后一倒,自己要做什么才能保住这条小命。 太后扯着嗓子嚷嚷了半天,最后带上了哭腔,喊的内容也变了,似乎是“救命”。空气中泛起一股异味,她失禁了。 几个臣子挤出几句宽慰之言,劝她好生将养,便逃也似的仓皇告退。 走出宫门,几人面面相觑,都是苦不堪言。 有人压低声音,暗含希望道:“听陛下今日早朝说的话,似乎没有清算的意思。他还有端王这么个劲敌,想在朝中站稳脚跟,便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 “你的意思是,他会拉拢我们?” 木云半边脸还高高肿着,闻言在心中冷笑一声,摆出一脸夸张的畏惧表情。“赶……赶紧辞官吧。皇帝连……连弑母都不怕!” 另一个臣子愣了愣。“你说的也对,那一位远非仁主,现在不清算是因为我们还有用,等他灭了端王之后呢?与其等他兔死狗烹,不如趁早告老辞官,才是真的保命之道啊。” 于是众人各存心思,分道扬镳。至于有几人跑路、几人找夏侯澹投诚,便只有天知道。 木云不知道自己这番表现有没有被端王的探子查到。他希望探子能如实汇报给端王,好让自己洗清叛徒的嫌疑。 事情发展似乎如他所愿,端王重新召见了他,还透露给他一条新情报:“我派人上邶山查看过了。享殿里留下了几个碗大的坑洞,不知是什么武器打出来的。皇帝能逃出生天,应该是留了一手。” 木云忙不迭出主意:“既然如此,不宜正面交战,只能攻其不备,让他来不及反击。殿下还记得先前商量过的那个计划吗?” 夏侯泊沉默。 沉默就代表他记得,但还在犹豫。 木云道:“殿下,此事宜早不宜迟,万万不能放任他坐大啊。” 端王为了名正言顺,筹谋了这么多年,想要借图尔之刀杀人却又失败,现在已经被逼到了不得不亲自动手的境地。即使成功夺权,也落了个千古罪名。 木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当然,咱们必须师出有名。我近日先派人在民间散播流言,说那场雷雨是因为皇帝弑母,苍天降下警示。过些时日再照那个计划行动,正好还有个呼应,百姓只会觉得暴君死有余辜。” 良久,夏侯泊轻轻点了点头。 满朝文武惶惶不可终日的同时,被他们视作魔王出世的夏侯澹正在床上躺尸。 萧添采开的猛药只够他撑到下朝,药性一消就被打回了原形。 这一天冷得出奇,连日秋雨过后,寒风从北方带来了入冬的气息。北舟忙进忙出,指挥着宫人烧起地龙、更换罗衾,就是不搭理夏侯澹本人。 等余人退下,他又自顾自地整顿起了暗卫。 夏侯澹陷在被窝里半死不活。“北叔。” “……” “北叔,给点水。” “啪”的一声,北舟冷着脸将一杯热水搁到床边,动作过大,还溅出了几滴。 夏侯澹:“……” 庾晚音对外还得做戏做全套,表现得对情况一无所知。 出门之后,她被其他惊恐的妃嫔拉到一起,窃窃私语八卦了一番。又跟着她们到太后的寝殿外兜了一圈,请安未遂;到皇帝的寝殿外探头探脑,被侍卫劝退。 一整套过场走完,她已经冷到感觉不到自己的脚趾了,搓着手念出最后一句台词:“看来是打探不出什么消息了,咱们先散了吧。” 结果被一个小美人挽住了胳膊。 小美人巧笑倩兮。“庾妃姐姐不用急,最晚今夜就该听到了。” 庾晚音道:“啊?” 一群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又有人挽住她另一边胳膊,悄声道:“姐姐,太后病倒,现在没人送避子汤了,正好加把劲儿留个龙种呀。” “对对,我前日学了个时兴的牡丹妆,可以为姐姐化上。” “说什么呢,庾妃妹妹容颜极盛,再去浓妆艳抹反而折损美貌!上次花朝宴上,那谢妃处心积虑涂脂抹粉,在妹妹面前不也像个笑话一般?倒是我这蔷薇露不错,妹妹你闻……” 庾晚音:“……” 她想起来了,邶山之变发生前,这边的宫斗戏码应该是刚演到自己复宠。 呼风唤雨的太后倒了,不仅前朝在地震,连带着后宫也得抖三抖。 于是庾晚音摇身一变,成了重点巴结对象。 挽着她的小美人,父兄都是太后党,自己从前又依附于淑妃,跟着踩过庾晚音。如今急得花容憔悴,生怕庾晚音一朝得势,吹枕边风报复自己,甚而累及娘家,所以忙不迭过来示好。 却也有头铁的,觉得庾晚音小人得志,阴阳怪气地劝了句:“那圣心一向易变,依我看,妹妹还是悠着点为好呢。” 庾晚音又想起来了,这原本似乎是一篇宫斗文。 可她到现在也没记全她们的名字。 祸国妖妃庾晚音面对着神态各异的众人,酝酿了半天,憋出一句:“我觉得吧,这宫里历来比相貌、比家世,氛围不太友好。” 众妃:“?” 庾晚音道:“而且古来后宫平均寿命太短了,这种局面对大家都不利啊。我倒有个提案,以后可以引进一下乒乓什么的,把竞技精神发挥在有意义的地方,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提高身体素质,关照精神健康。” 死寂。 半晌,挽着她的小美人问:“‘乒乓’是什么?” 等众人散去,庾晚音又从地道折回夏侯澹的床底下。 刚一探头就被扑面而来的暖意撞得一激灵。 地龙烧得内室温暖如春,头顶传来夏侯澹低低的说话声:“……太医不行的话你顶上,最好让太后撑满一个月。” 萧添采道:“臣尽力而为。” 谢永儿的声音响起:“我能问问为什么吗?”她语带恨意,还记着太后的打胎之仇。 夏侯澹道:“不能。” 庾晚音趴在床底陷入沉思。 太后党这两天递上来的折子能把御书房埋了,讨饶投诚的、告老辞官的、趁机告状铲除异己的,堪称群魔乱舞。夏侯澹全都仔仔细细地读了,还预定了分批召见他们。 现在回头分析,她才想明白夏侯澹当时没杀太后,还有另一层目的:留一个缓冲期,将太后的势力平稳接手过来。 有端王这个大敌当前,己方势单力薄,当务之急是在短时间内壮大队伍。而此时最容易拉拢的盟友,正是那些即将失去利益的既得利益者——兵败如山倒的太后党。 此时妄动他们,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平白给端王做嫁衣裳。那理想中的肃清朝野,只能留到日后徐徐图之。 庾晚音虽然没有亲自跟那些臣子打过交道,但看过文中的描写。那群人对着夏侯澹连哄带骗、阳奉阴违,对外却又打着皇帝的名号层层剥削、中饱私囊,种种阴招从未收敛过。仅仅作为旁观者,她都恨不得快进到秋后算账。 但夏侯澹忍下来了。 无论是在邶山上命悬一线之际,还是现在声威大震之时,他做出的所有选择,仔细一想竟然都是最优解。 论心性,论眼界,都可以算是个优秀的帝王了。 ——或许优秀得有点过头了。 谁能相信这只是个刚穿来一年的演员? 谢永儿沉默了一阵,后知后觉地品出了其中门道,嘀咕了一句:“狠人。”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夏侯澹道:“太后党里哪几个是端王的卧底?” 谢永儿:“……” 夏侯澹道:“别犹豫了,回头列个清单,老实交上来。你已经跟我们在一根绳上了,这一波端王不死,死的就是你,有什么情报都主动点。” 谢永儿忍气吞声道:“知道了。” 萧添采跟在谢永儿身后告退,走到无人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盯着谢永儿的背影。 “娘娘。” 谢永儿回头。 半大少年欲言又止了半天。“你不是说,被陛下的真情打动?” 夏侯澹刚才的表现,就差把“工具人”的标签钉她脑门儿上了。 谢永儿望着萧添采那不识人间疾苦的天真表情,苦笑一声,道:“哪儿有那么多人间真情。我只是临阵倒戈,以图苟且偷生,活到他们决出胜负罢了。” 这话说完,她自己听着都惨淡到了难堪的地步。萧添采愣在原地,明显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谢永儿捡起碎了一地的尊严,吸了口气。“走了。” 身后追来一句:“等他们决出胜负……然后呢?” 谢永儿听出了他语声中暗藏的期待。然而她这会儿已经意气不再,也没心思与任何男人周旋了。 她耸了耸肩,道:“大概是想办法逃出去吧。” 萧添采不吭声了。 谢永儿茫然抬头,望了望被殿檐切割出形状的天空。“你说好不好笑,我一心想拥有这个天下,却连这天下长什么样都还不知道呢。” 内室。 庾晚音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小会开完了?” “开完了。”夏侯澹倚坐在床上。 庾晚音四肢回暖,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她坐到床沿喝了口茶,皱眉望着夏侯澹。“是我的错觉吗,你的脸色怎么比早上更差了?” 夏侯澹尚未回答,靠墙站着的北舟突然冷哼了一声。 夏侯澹飞快地瞥了北舟一眼。这一眼的意思是:别告诉她我吃药的事。 北舟更重地哼了一声,走了。 庾晚音:“?” 夏侯澹道:“没事,只是伤口愈合得比较慢。羌国的毒太厉害,能活下来都是奇迹了。” 庾晚音眯眼打量着他,拖长了声音:“澹总,你怎么总有事瞒着我?” 这句话有没有一语双关,只有庾晚音自己知道。 夏侯澹僵硬地笑了笑。“哪儿有。” 不知不觉,庾晚音发现自己已经能从他的表情甚至眼神中看出许多门道来了。 昨日他刚从鬼门关回来,精神状态却出奇地平和。但现在,他那双浓墨绘就的眼瞳又晦暗了下去,似乎在无声地忍耐着什么。 庾晚音道:“你头又疼了?” 夏侯澹:“……” 夏侯澹问:“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可比你想象中多。” 庾晚音没能等到预想中的反应。夏侯澹根本不接招,装傻充愣地一笑。“不愧是你。” 庾晚音钓鱼失败,只得放弃这个话题。“躺下,给你揉一揉。” 其实按摩并不能缓解他的头痛,但他喜欢这个提议,欣然将脑袋凑了过去。庾晚音搓热掌指,熟练地按上他的太阳穴。“闭眼。” 夏侯澹依言合上眼假寐。 窗外风声呼啸,衬得室内越发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夏侯澹轻声开口:“你还好吗?” “我?” “山上死的那些人——”他闭着眼,似乎在斟酌措辞,“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死的。就算完成了任务,也会被端王灭口。所以,他们的死不是你的错。” 庾晚音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有点啼笑皆非。“你在给我做心理疏导?” 夏侯澹睁眼望着她,那眼神说不出是什么意思。 “咱明明经历了一样的事啊,要疏导也该互相疏导。”她轻轻拍了拍他的额头,“也不是你的错。” 夏侯澹仍旧不错眼地盯着她,久到庾晚音开始觉得莫名其妙。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东西?” “没有。”夏侯澹终于移开了目光,“身上有点香。” “香?”庾晚音低头嗅了嗅,笑了,“你那些好妃子给我洒的蔷薇露。” “为什么要给你洒?” 庾晚音想起那句“加把劲儿留个龙种”,老脸一热。“不为什么。” “说啊。” “头不疼了?那我先走了。” 夏侯澹连忙扯住她的裙摆。“别别别,我不问了……” 暗卫捧着密信赶到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重伤在床的皇帝,在用生命跟妖妃玩一些拉拉扯扯的游戏。 暗卫脚下一顿,正要原路退下,夏侯澹却瞥见了人影。“何事?” 庾晚音连忙站直了。 暗卫道:“白先生有信。” 庾晚音道:“阿白?” 暗卫呈上信件,诧异地看了庾晚音一眼,见她毫无回避之意,而夏侯澹竟也没赶她,不禁腹诽。他专门负责为夏侯澹传信,每次时隔月余回宫一趟,都发现这妃子的地位又有显著提升。 她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能让多年不近女色的陛下迷了心窍? 夏侯澹已经拆开了信封,抽出信纸扫了一眼。 暗卫听见他居然向庾晚音解释:“我让阿白派人去帮图尔,他回信说照办了。” “派人?” “……他的江湖兄弟。” 庾晚音恍然大悟。“这就是你给阿白的任务?你许诺给图尔的援军,就是一群江湖中人?等等,阿白不是今年刚出师吗,他是怎么号召到那么多人的?” 夏侯澹:“……” 夏侯澹语焉不详。“他有他的法子吧。” 庾晚音道:“阿白还挺厉害。” 夏侯澹抿了抿嘴,没接茬,又将信封开口朝下抖了抖。里面先是照例掉落下几枚药丸,接着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东西。 一枚银簪,雕成飞鸟振翅的样子,末端垂落下来的却不是穗子,而是两根长长的羽毛。 这明显不是送给皇帝的。 夏侯澹的嘴角沉了下去。“云雀。” 他将簪子递给庾晚音。“给你的,他说你生日快到了,这是贺礼。” 暗卫的眼都直了。这么刺激的场面真的是他能看的吗?当着皇帝的面,给皇帝的女人送礼? 暗卫心惊胆战地偷看庾晚音。 庾晚音哭笑不得。“他可真不怕死。” 不是啊这位妃子,你怎么还有闲心管人家怕不怕死,你自己不怕死吗? 庾晚音将簪子拿在手里掂了掂,见夏侯澹一脸“你敢簪上我就杀了阿白”的表情,忙搁到一边,劝道:“莫生气,他对我没那个意思,江湖人不懂规矩,拿我当朋友呢……” 夏侯澹阴沉道:“一共只相处过几天,这就交上朋友了。” 庾晚音闻着醋味儿居然乐了,心想:你当初还装什么大气,可算装不下去了。 暗卫窥见她嘴边的笑意,心梗都要发作了。 庾晚音俯下身去凑到夏侯澹耳边道:“陛下。” 夏侯澹被她吹得耳朵发痒,将头偏到一边。庾晚音跟个千年狐狸精似的,穷追不舍缠着他,幽幽道:“陛下……他只是我的妹妹。” 夏侯澹:“……” 暗卫:“?” 你刚才说什么? 庾晚音魔音贯耳:“他说紫色很有韵味。” 夏侯澹:“……” 夏侯澹没憋住:“噗。” 暗卫麻木地心想:这或许就是下蛊吧。 夏侯澹躺尸了一天,字面意义上回了点血,第二天终于能勉强起床,立即人模狗样地出去跟太后党打机锋了。 庾晚音睡了个久违的懒觉,起床后熟能生巧地换了男装,带着暗卫低调出宫,确认无人盯梢后,默默出了城门。 都城郊外的墓地上新增了一座石碑,碑前的土坑还未填上,旁边停着一口空荡荡的棺椁。 庾晚音下车时,眼前已有数人等候:李云锡、杨铎捷、尔岚,还有一对素未谋面的老夫妇。 寒风比昨日更凛冽,吹得众人袍袖飘荡。那对老夫妇身形佝偻,互相搀扶着,望向众人的双目浮肿无神,似乎虽然张着眼,却并未注意到身处何处。直到庾晚音上前,那老妇人才略微抬起头来,嗫嚅道:“诸位……都是我儿的同僚?” 为避开端王的眼线,所有人出城前都乔装打扮过,也不能自报真名。就连这座碑上刻的,都只是汪昭入朝时用的化名。 杨铎捷上前道:“伯父、伯母,我们都是汪兄的至交好友,来送他一程。” 其实要说好友也算不上。 汪昭这人像个小老头儿,平时说话字斟句酌,沉稳到了沉闷的地步,没见他与谁交过心。何况他入朝不久后,就只身远赴燕国了。 老夫妇闻言却很欣慰。“好,好,至少有这么多朋友送他。” 老夫妇颤颤巍巍地打开随身的包袱,将一摞衣物放入棺椁,摆成人形。 侍卫开始填土的时候,庾晚音鼻尖一凉,她抬头望去,天空中飘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李云锡今早咬牙掏钱买了壶好酒,此时取出来斟满了一杯,唱道:“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魂兮归来!哀江南……” 老夫妇在他沙哑而苍凉的吟唱中悲号起来。 庾晚音站在一旁默默听着,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一天,自己用大白嗓哼小曲儿,被汪昭听见了。汪昭当时纠结了半天,点评了一句:“娘娘唱出了民生多艰。” 那就是他们唯一的交集了。 汪昭是怎样的人、生平抱负是什么、有没有过心上人、临死望着夏国的方向想些什么,她一概不知。 只知道天涯路远,青冢无名。 李云锡唱完,将杯中酒倾洒到冢前,道:“汪兄,霄汉为帐,山川为堂,日月为炬,草木为梁,你已回家了。” 余人也接过酒壶,依次相酬。 李云锡最后又倒了一杯。“这是岑兄托我敬你的。” 庾晚音将地方留给老夫妇哀悼,示意几个臣子走到一边。 她低声问:“岑堇天怎么了?” 李云锡道:“不太好。”他叹了口气,“昨日听说燕黍有着落了,他还很高兴,约了今天来送汪兄的。今天却起不了身了。” 庾晚音回宫时,夏侯澹已经见完了两拨人,还带回一条新闻:“庾少卿在想方设法给你递话。” 庾晚音神思不属。“庾少卿是谁?” “……你爹。” “啊,差点忘了。” “估计是在端王手下混得不好,看我这里有戏,想抱你的大腿求个新出路。这人在原作里就是个路人甲吧?要不然给他个……”夏侯澹语声一顿。 庾晚音望向他。 夏侯澹问:“你哭过?” “没有。”庾晚音的眼眶确实是干燥的。她忘了自己多久没哭过了。 她说了岑堇天的事。 夏侯澹提醒道:“他原本就是要病死的。” “但原作里他至少活到了夏天,旱灾来了才死。” “那是因为他以为能看见丰收,吊着一口气呢。现在他知道有旱灾,也知道百姓能挺过旱灾,不就没挂念了。”夏侯澹语声平静,“对他来说是HE[1]了。” 庾晚音有些气闷。 她想说这怎么能算HE呢,他们当初明明许诺,要让岑堇天活着看见河清海晏、时和岁丰。然而在用这句话换取他的效忠时,他们就心知肚明,时间多半是来不及的,这愿景注定只能是个愿景。 但她还没出口,夏侯澹却像是预料到了她的台词,用一种教导孩子般的口气说:“晚音,千万不能忘了他们是纸片人,记住这一点,否则你会被压垮的。” 当那苍凉的歌声和悲号还萦绕在耳际时,“纸片人”这个词就显得格外刺耳了。 庾晚音脱口而出:“你在邶山上听见汪昭的死讯时,不是这个反应啊。” 夏侯澹的眼神有刹那的沉寂。“所以我也得提醒自己。” 庾晚音哑口无言。 夏侯澹似乎认为话题自动结束了。“最近外头很危险,不要再出宫了。想探望岑堇天,可以派人去。哦,对了,要召你爹进宫来见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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