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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上大旱,军中缺粮。粮官问曹操,大伙儿没饭吃了可怎生是好?曹操便道:‘你将大斛换作小斛,发给他们。’粮官又问了,那将士们心生怨怼,又该如何?曹操说没关系,自有良策。” 嗑瓜子的动作慢了下去。 杨铎捷故作不觉。“口粮一减,将士们果然暴怒。曹操对粮官道:‘得找你借一样东西稳定军心——你的项上人头。’粮官大惊喊冤,曹操倒也很委屈:‘知道你无罪,可若不杀你,难道杀我吗?’” 窗外电光一闪,一道炸雷恰在此时落在他们头上,如天柱摧折,压顶而来。 副统领:“……” 副统领冷笑一声:“弯弯绕绕的到底想说什么?” 杨铎捷啧啧摇头。“老哥,你就是吃亏在书读少了呀。赵五成明明可以只让你看着我,为何非要当众命你‘审’我?” 副统领一愣。 杨铎捷道:“救驾不力,总得有颗人头落地吧?即使皇帝驾崩了,端王为了摆姿态,也会来问这个罪。赵五成是端王的狗,他是不会有事的,有事的便只能是……审讯不出结果,耽误了出兵的那个人。” 他老神在在:“赵五成下令的那一刻,老哥你的项上人头,便已经出借了。” 副统领哈哈大笑。“挑拨离间得如此明显,真当我会上当?” 杨铎捷耸耸肩。“不信便罢了,人各有命。” 副统领道:“那便闭嘴!” 杨铎捷果然闭上了嘴,再也不说一个字。 副统领嗑完了半盘瓜子,朝他瞟了又瞟,终于忍不住问:“若真如你所言,我如何应对?” 杨铎捷牢牢闭着嘴。 副统领猛一拍桌。“说话啊!” 杨铎捷哂笑。“天下竟有如此不守礼法之人,求人指点还不躬身讨教……” 副统领“唰”地拔出刀来架到他脖子上。“我还能更不守礼,你说不说?” “说的说的。”杨铎捷缩了缩脖子,“听说赵五成并不实际管事,平时的杂项事宜,是谁在帮他打理?老哥弄得到兵符吗?” 享殿。 图尔道:“什么意思?和谈失败,扎椤瓦罕为何会庆祝?” 夏侯澹笑了。“你真的不明白吗?你到此时还以为燕王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你要来行刺吗?” “我们留了障眼——” “那老狐狸坐了几十年王位,能被你一点障眼法骗这么久?” 图尔被噎住了。 他想起羌国女王“恰巧”留下的香囊,又想起自己一路出逃时,出奇松散的防卫。 夏侯澹道:“连年战乱,民生凋敝,燕国人士气低落,节节败退。你没有察觉,扎椤瓦罕却发现了,是百姓不想打了。他痛恨夏国,出使和谈只是权宜之计。他需要时间休养生息,也需要一个新的契机,煽动起民众的战意。” 他的语声中带着淡淡的嘲弄:“你说巧不巧,上一回这个契机是珊依,这一回就轮到了你。” 这句话精准点燃了火药桶。 图尔浑身都在蓄力。“你——怎么敢——提她?” “有何不敢?她要杀朕,朕难道要站着任她杀不成?” “放屁!”图尔怒吼一声,周身筋肉暴起,竟然挣断了绳索,朝夏侯澹扑来。奈何身负重伤,半途又被暗卫按下了。他被压在地上不断挣扎。“到现在还在信口雌黄,所谓行刺都是你们的谎言!” 夏侯澹微微挑眉。“她行刺的那把匕首很精巧,柄上还雕着鹿和花。” 图尔的挣扎骤停。 庾晚音诧异地半张开嘴。 这种尘封多年的宫闱秘闻的细节,夏侯澹是怎么知道的?原文里写到过吗?他不是没仔细看过文吗? 然而图尔的反应已经充分说明,这细节是真的。 夏侯澹道:“珊依一个弱小少女,应当不会无缘无故行刺吧?你说,是谁给她下的令呢?下令之人又是怎么让她听话的,威逼利诱,还是拿她珍爱之人相要挟?” 他任由沉默持续了一会儿,才望着图尔的后脑勺,怜悯道:“真是可悲,身为傀儡却不自知,救不了心爱的女人,连真正的仇人都找不到。你以为你是瞒天过海来行刺的?不,你是被燕王送来的,就像珊依一样。你们死在大夏宫中,远比死在他手上有价值。消息传回燕国,他又可以老泪纵横,高喊让夏国血债血偿了。” “……” 图尔嘶哑地笑了。“你说我是傀儡?”他用血色的眼睛盯着夏侯澹,“你自己不是吗?” “朕当然是。”夏侯澹眼都不眨,“朕年少时也以为放手一搏,就可以摆脱他们的控制。后来才慢慢发现,自己下的每一个决定,做的每一次反抗,都如了他们的意。朕是他们的牵丝傀儡,是他们手中杀人的刀……” 他瞥了太后一眼。 太后瑟瑟发抖。 夏侯澹收回目光。“其实我们两个很像,但朕不甘心,不甘心装作一无所觉,不甘心浑浑噩噩地迎接宿命,还要自欺欺人,美其名曰别无选择——你甘心吗?” 这些台词…… 像是每个字都被和血嚼碎了,再连牙吐出来,庾晚音想。 图尔听在耳中,更是如惊涛骇浪一般。 自欺欺人。 他不禁自问:我真的一无所觉吗? 多年以前,当叔父大言不惭地说出“她的身份最合适”时,自己是如何回答的? 多年之后,那香囊、那防卫、那种种异状,自己是不曾看见,还是刻意忽略了?搞这一出同归于尽,便可自认大仇已报,含笑九泉——却至死也不敢回头看一眼。 原来如此,他恍然间想。 原来我这燕国第一勇士,是畏惧着扎椤瓦罕的。 夏侯澹忽然话锋一转:“可惜啊,可惜朕快死了。否则倒是可以派人助你一臂之力,杀了扎椤瓦罕呢。现在嘛,你犯下弑君之罪,怕是连活着走出大夏都无法可想了。” 图尔:“……” 庾晚音仿佛能听见他大脑中齿轮疯狂转动的声音。 半晌,他含恨道:“我真的没有解药。羌国那女人只给了毒。你能让太医想想办法吗?” 夏侯澹:“……” 夏侯澹道:“那你就努力为朕祈福吧。” 门边的北舟突然跪地,将脸贴在地上聆听。“有大队人马在上山,应该是禁军。” 众人尚不及松一口气,他又飞快起身朝外放了一枪。 “林中埋伏的人奔来了。”他语速飞快,“先逃,撑到禁军过来就行。” 逃,又能逃去哪里? 庾晚音猛地回头看向后门,当机立断:“进地宫!” 从享殿后门望出去,尚未封土的地宫入口就在百米之外。 北舟又放了两枪,眼见着林中冒出的黑影不断拥来,援军还不见踪影,枪中弹药却所剩无几,当下低喝道:“走。” 北舟背起夏侯澹,两个暗卫一人负起太后,一人拖着图尔,带着几个伤员出了后门。 四面八方都有人追来,端王安排的埋伏似乎是见任务即将失败,索性破罐破摔,全员出动了。 雨水瓢泼,庾晚音百米冲刺。 墓道还在修建,入口处没有铺满地砖,泥地已经化作了水洼。一步踩进水里,整只脚深深陷入了烂泥,只能再奋力拔出来。 跑得最快的追兵已经将他们拉进了射程,五花八门的暗器投来,落在后头的伤员几声惨叫,当了肉盾。 北舟负着一人还是一马当先,整个人几乎是飘过水面,踏上了墓道石阶,头也不回地奔了下去。庾晚音蹚着水紧随其后,身后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太后也中招了。 她在下班路上熟读盗墓小说,知道为防盗墓贼,所有地宫里都有个地方设有石门,门后还有卡死机关,从外面一时半刻绝无办法打开。但一旦进去,也就再无退路,石门一破就只能任人瓮中捉鳖。 情势不由人,她三级三级地往下跨,口中指挥道:“主墓室!” 视野一暗,众人终于进了地宫。 北舟运足目力,在黑暗中直奔最大的墓室,回身一脚踹向顶门石。 顶门石缓缓倾倒,像是宏观版多米诺骨牌,推动着巨大的石门逐渐合上。 余人纷纷抢入,从越缩越窄的门缝间挤了进去。大门轰然合死,顶门石归入凹槽,与石门和地面形成三角。 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墓室内陷入一片漆黑。 紧接着,外头传来了砸门声。 庾晚音屏息聆听了一会儿,厚重的石门岿然不动。她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就近贴着墙坐下了。 室内伸手不见五指,一时间只能听见太后的呻吟声。 一群各怀鬼胎的阴谋家,在黑暗与坟墓里相依为命。 第16章 太后刚才在享殿里听到了夏侯澹嘴炮图尔的全过程,才恍然意识到,这场和谈从一开始就是由夏侯澹暗中主导的。 庾晚音后知后觉地发现肩上剧痛。她抬手一摸,摸到了暗器划出的血口子。 她吸了一口凉气。 夏侯澹问:“你受伤了?” 他的声音很近,似乎就坐在旁边。庾晚音试着伸手摸索,摸到他的手,轻轻握住了。 她不想让他在这时分神担心自己,语气轻松:“没有。” 夏侯澹的五指很凉,顺着她的手腕一路向上摸,最终停在了那个血口子边缘。 “图尔,”他低声问,“伏兵的暗器上也抹了毒吗?” 图尔:“?” 图尔道:“你是不是误解了?我根本不知道伏兵是谁派的。难道是你说的那个皇兄?” 夏侯澹:“……” 这个人回去之后,真能成功翻盘弄死燕王吗? 角落里传来暗卫的声音:“回陛下,属下也中了暗器轻伤,没感觉到有毒。”他还以为夏侯澹在关心太后,虽然略感蹊跷,还是尽责汇报道,“但太后伤势有些重,需要尽早包扎。” 夏侯澹不接茬了。 砸门声还在狂响,石门却只是微微震颤,毫无移位的动静。 庾晚音心下略松,贴着夏侯澹耳语道:“三角形的稳定性。” 夏侯澹在这种关头居然笑了出来。“古人的智慧结晶。” 他们十指紧扣,静静听着外面的声响。 又过片刻,砸门声突然一弱,接着传来兵刃相接的锐响。 禁军终于来了。 来人在数量上呈压倒性优势,端王的人被困在地宫里逃无可逃,负隅顽抗片刻,打斗声弱了下去。 有人冲着石门呼道:“陛下?太后娘娘?” 北舟气沉丹田,将声音送出去:“都在里面。” 那人喜道:“请陛下稍候,我等去寻工具来将门锤碎!” 黑暗里,太后忽然带着泣音叫骂了一声,紧接着北舟冷冷道:“老实点。” 庾晚音问:“怎么了?” 北舟道:“这女人想偷袭澹儿,被我拿住了。” 庾晚音目瞪口呆。能与端王斗上这么多年的,果然是狠角色,都山穷水尽到这一步了,还没忘了“初心”。 太后刚才在享殿里听到了夏侯澹嘴炮[1]图尔的全过程,才恍然意识到,这场和谈从一开始就是由夏侯澹暗中主导的。 皇帝在她眼皮子底下朝燕国派出了使者,而她甚至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汪昭是谁——她疑心就连端王也不知道。 重伤之下,尚能镇定自若,生生凭一张嘴将敌军策反。他要送图尔回去与燕王斗,这是打算挑起燕国内乱,无形中消弭大夏的战祸啊! 这家伙到底扮猪吃老虎多久了? 这些年里,他悄然做了多少布置? 此时夏侯澹在太后心中已经超越了端王,成了头号危险人物。若是没有今日的变故,再过不久,他就该翻天了吧? 虽然他已经中毒,但谁又能保证他下山后找不到解药?他不死,死的就该是自己了! 然而夏侯澹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糊涂了,居然忘了杀她,还将她一并救了进来。 太后在黑暗中默默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紧张。 这是苍天赋予她最后的机会了——杀了夏侯澹,栽赃给图尔,再借开战之机送走端王! 她装死蛰伏到现在,终于等到北舟与外头喊话,注意力不在此间,立即朝夏侯澹爬了过去。 却没想到苍天的垂怜如此廉价,刚爬出一步,她就被北舟踩在了地上。 外头陷入一片忙乱,那领头的似乎在指挥人手去各处找工具。 太后道:“大胆!你——你是哪里的奴才——” 北舟牢牢踩着她的背心,问出了今天的第二遍:“澹儿,杀吗?” 他语气随意,无论是敌国王子,还是当朝太后,只要夏侯澹一句话,他都能当作蝼蚁一脚踩碎。 夏侯澹沉默了一下。 庾晚音不知道在这沉默中,他具体思索了些什么。等他开口,就是一句:“今日之事,是有刁民作乱。” 众人:“?” 夏侯澹意味深长地轻声道:“幸好,你们这些侍卫拼死护住了朕。至于使臣团,从头到尾都在都城内,准备着和谈事宜。” 伴着门外落下的第一锤,他开始一句句地安排:“图尔沾些泥水抹在脸上,等会儿记得低头。暗卫,脱下外衣给晚音罩上。晚音,把头发束起来,脸也抹花。” 众人心领神会,摸黑照办。 夏侯澹的声音越发虚弱:“图尔,你那里还有毒药吗?有没有三五日内死不了人的那种?” 图尔没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迟疑道:“这不好说,毒不是我炼的,我也只是拿鸡试过药。”他伸手入襟掏了两下,摸出一颗药丸嗅了嗅,“这一颗应该不致死吧,鸡吃下去倒是当场瘫了。” 夏侯澹道:“北叔,喂太后服下。” 太后:“!!!” 锤石声不断,还伴着隐隐裂响。 太后语声急促:“皇帝,澹儿,你今日……你今日智勇双全,化干戈为玉帛,母后心中十分感念……母后这些年所作所为也都是怕你肩上担子太重,想为你分忧啊……等一下!!!”她徒然偏头躲避北舟塞来的药丸,“别忘了你已中毒!你我若是都死了,笑到最后的就是夏侯泊,你不恨他吗?!” 夏侯澹亲切道:“不劳母后挂念,儿臣不会死的。” 北舟徒手撬开太后的嘴,在她杀鸡般的尖叫声中将药丸塞了进去。 夏侯澹道:“母后大约忘了,拜你与端王所赐,儿臣这些年中过多少毒,又服过多少药吧。寻常的毒药,对儿臣可没那么管用了。” 北舟卡着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溜起来抖了抖。 药丸入腹了。 夏侯澹道:“母后且安心吧,儿臣会全须全尾地活到和谈成功,活到端王落败,活到天下太平。到时候,你抱着孙儿在地府业火里炙烤之余,别忘了为儿臣欢喜啊。” 太后的呻吟声和求饶声逐渐低弱,最后只剩“嗬嗬”喘气声。 寂静中,夏侯澹突兀地笑了起来。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诸位记得我们在哪儿吗?” 没人敢答,他便自问自答:“在我为她修的坟里。” 一声巨响,石门终于被锤出了一个洞。又是几下,它四分五裂,崩落下去,溅起一地泥点。 禁军副统领跪地道:“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他低着脑袋,听见皇帝惊慌失措的声音:“别管朕,先救母后。” 副统领一愣,举高灯烛朝墓室内望去,只见太后躺在地上不断抽搐,口眼歪斜,竟是中风的模样。 当下禁军将满室伤员抬下山,护卫着圣驾回城。 回宫的路上,雨势渐收,云层散开后,众人才惊觉已是傍晚。天际夕光如熊熊烈火,要将残云焚为飞灰。 马车入宫,太后先被扛了进去。 副统领又要去扶夏侯澹下车,皇帝却置之不理,由变回嬷嬷身形的北舟搀着走了下来。 他不动声色地将大半体重交给北舟支撑,淡定地问:“赵五成呢?” 副统领嗫嚅着不敢答。 夏侯澹不耐烦道:“说实话。” 副统领道:“赵统领他……不见了。” 早些时候,副统领被杨铎捷怂恿着支开了赵五成,偷取了兵符,假传军令,带着所有肯听命于自己的人去救驾了。 返程之前,他还担心赵五成会带着剩下的兵马来拦路,一不做,二不休,行了弑君之实。他特意着人先行查探了一番,却发现赵五成一见风头不对就消失不见了。赵五成胆小如鼠,见事情败露,多半是收拾细软跑路了。 夏侯澹嗤笑一声。“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禁军统领。” 副统领心头狂喜。 夏侯澹道:“传朕旨意,刁民作乱,全城戒严。禁军护驾不力,赵五成渎职逃窜,捉住他斩立决。” 副统领慷慨激昂道:“臣遵旨!” 他领命而去,庆幸着自己最后时刻押对了宝,没有留意到夏侯澹回身进宫的步履有些迟缓。 夏侯澹强撑着走进了寝殿,大门一合,原地倒了下去。 “澹儿!”北舟惊呼。 作为侍卫跟在后头的庾晚音冲过去,帮着一道扶住他,沾了满手的血。 同样跟在后头的图尔道:“……快叫太医啊!” 夏侯澹冲他翻了个白眼,又望向庾晚音。 他有好多事要交代她。 比如,他并不像嘴上说的那样,自信一定能挺过这一劫。之所以放倒太后,是因为如果自己死了,最后赢家必然出在太后和端王之间,而这俩人中太后主战,端王主和。 他并不想将胜利拱手让给端王,但除去太后,至少可以保住和谈的成果。 比如,没有当场杀了太后,是为了留着迷惑端王,让他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不敢贸然造反。倘若自己未死,此举就能争取到宝贵的恢复时间。 比如,此时风云突变,端王必然虎视眈眈地盯着宫中。但她不必害怕,她也不能害怕。自己倒了,她就是唯一的定海神针。 好多话。 可他没有力气了。 他只能勉强说出一句:“别怕……” 庾晚音点点头。“你也别怕,我可以的。” 夏侯澹放心地晕了过去。 北舟将夏侯澹抱去床上了。庾晚音回身面对着围过来的宫人。 精心培养过的暗卫已经所剩无几,大半交待在了邶山上。余下的还在接受北舟的训练,此时突然从替补变成了首发,一个个神情比她还紧张。 是啊,庾晚音想,不知不觉,她已经不再惶恐了。 如果现在回到原本的世界,她大概能晋升总裁了吧? 她沉声开口:“以陛下的名义传令出去,太后有疾,今夜宫中宵禁,不得出入。去请太医……多找些太医去太后那边,这里只请一个。”他们得防着端王的眼线。 众人领命而去。 庾晚音望向床上的夏侯澹。他的脸上不剩一丝血色,瞧去灰败若死。按照这种书里的套路,太医一般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她来回踱了两圈。“北叔,阿白呢?阿白到底在哪里?他不是在外面帮陛下找药吗?” 北舟无奈摇头,当初阿白什么也没透露给他,夏侯澹也没提过。 庾晚音深吸一口气。“我想起一个人……不好,我把她忘了。” 她招来暗卫:“快去请谢妃。若是有危险,救她。若是无事,问问她在太医院中是否认识一个天才学徒,一并带过来。” 谢永儿来得很快。 谢永儿早上给庾晚音报完信,就飞快躲进了自己宫里,称病不敢见任何人。怕庾晚音领会不到意思,又怕她领会到了反应太大,引得端王警惕。端王今日的注意力应该都放在山上,但谁又敢保证他没有留个后手收拾自己呢? 夜幕降临时,谢永儿终于等到了暗卫来带她去面圣。 走进寝殿,她如释重负。“你们可算想到我了!我这一整天连宫人送来的食物和水都不敢碰,生怕夏侯泊杀了我……” 庾晚音倒了杯茶递过去。“辛苦了,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儿吧,别再出去了。” 谢永儿渴得不行,端起来就想喝,又疑神疑鬼地停住了。“你怎么这副鬼样子?皇帝还活着吗?不会是任务失败,你们想拉我陪葬吧?” 庾晚音:“……” 她将谢永儿带进内室。 宫人已经脱去夏侯澹染血的龙袍,为他大致清理了一下伤口。谢永儿看见他胸口那还在不断渗血的口子,呼吸都吓停了。“怎么搞的?” 庾晚音疲惫地坐到床沿,将事情压缩在半分钟以内总结了。 谢永儿原地凝固。 半晌,她的思维缓缓开始流动。“……枪。” 庾晚音点头。 谢永儿道:“牛×。” 庾晚音道:“谢谢。” 谢永儿人都麻了,心想:事到如今,无论如何都要抱紧这一对狗男女的大腿,绝对不能站到他们的对立面。 放在三天以前,她都想象不到自己竟会为他们绞尽脑汁献策。“伤口消毒——” “用酒精消过了。” “能输血吗?” “不知道血型啊。” 谢永儿道:“我是O型,万能输血者!” 庾晚音道:“你是说你穿来之前是O型吧?” 谢永儿沉默了。 庾晚音道:“只能用古人的思路了,现在最紧迫的是解毒。你认识的那个天才学徒——” “他叫萧添采。方才暗卫找来后,我已经给他传信了,让他跟随太医过来打下手,免得引人注目。”谢永儿皱了皱眉,“话又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认识他?” 庾晚音:“……” 那自然是文里写的。 然而不等庾晚音编个解释,谢永儿自己又想通了。“你还挺厉害的,在太医院那里也有眼线?我去找他开堕胎药,你也全程知情?还好没跟你斗下去。” 庾晚音道:“谢谢。” 真相是绝对不能告诉谢永儿的。 她策反谢永儿,最初利用的就是同为穿越者的认同感。一旦发现自己竟然是纸片人,巨大冲击之下,谢永儿的心态会如何变化,就不可预测了。 而且将心比心,庾晚音觉得如果自己是纸片人,自己也并不希望知晓这一点。 自由意志都被否定,还有什么是可以依托的? 老太医带着萧添采来了。 萧添采年方十八,气质宁和,是个文雅少年。他跪地行礼之后,眼睛就一直在往谢永儿那头瞟,欲言又止。 老太医流着冷汗诊脉时,谢永儿想起新的注意事项,正对庾晚音窃窃私语:“图尔关起来没?签订和谈书之前都不能放他自由活动,就他那只会走直线的脑子,万一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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