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旧言简意赅,“靠学问辩论。” 话音落,外边有人疾步进来,气喘吁吁道:“诸位,王树在府学宫要当众六经辩论,能辩服与他,便俯首认输从此不踏入关。” 所谓大儒传道,当然要有真本事才能服众,王树自然知道长安府是关学派门地,如此做是傲气也是羞辱,对他对长安府诸生都是你死我活。 “好,我等便去,怕他如何!”周先生握拳说道。 诸人皆点头附和。 “那么谁先与他辩论?”周先生又问道。 此言一出诸人无声,大家或者低头或者左顾右盼也有整理衣衫的。 恼恨啊,这王树名头太大,大家先心生怯意了,周先生甩袖。 “那先去看看。”他道,“看看总是敢的吧。” 事实证明关人多豪气,敢看的人泱泱如山海,敢台的人也接连不断,可谓长安府一大盛事,无数的人从各地赶来,长安府的诗书豪贵之家也都在府学宫前搭建歇脚的地方围观倾听。 如此热闹柳家自然也不放过,虽然柳老太爷一次也没去听过,架子也要摆出来的,什么盛事也不能少了柳家的门面嘛。 “那个王树一把年纪了,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竟然坚持了六天了,还安坐在高台。” “昨日林举人被那老头气的都吐血了,被人抬下来的,听说在家披头散发不吃不喝,说无颜面对圣人,要进山修道去。” 听到这里柳老太爷转着金球发出哈哈大笑,围着他讲述盛事的家丁们也都开心的笑起来,旁边站着的娇俏婢女们将捧着的盘子里的大钱哗啦扔给他们,顿时下一片欢喜。 “不过裴家什么的这样傻看着那老头耀武扬威?”柳老太爷道,“不是自诩诗书之家,怎么也没人去辩论一番?” “太爷,万一辩输了多没面子。”一个家丁笑道,“所以裴家请了不少人儒士过来,将来赢了他们也有面子。” 柳老太爷呸了声:“鸡贼!”又拍着肚子,“那到底能不能赢啊?” 家丁们对视一眼,摇头道:“目前看来,悬了。” “这王树来的突然,咱们长安府附近的人都不过他。” “其他地方的名士得到消息再赶过来最少也要半个月。” “这王树鸡贼的很,说只设坛十天,如今已经过去六天了。” “等过了十天他入驻社学,其他人再赶来与他辩论,算赢了,也不可能将他赶走了。” 柳老太爷撇嘴,道:“哪用那么麻烦,依我说赶走这老小子简单的很。”大手一挥,金球一碰,“趁夜将他麻袋一套绑住装马车拉走扔的远远的是了。” 家丁们都赔笑,哪有那么简单啊。 “太爷,太爷。”有家丁甩着袖子哒哒跑进来,顾不得扶正歪掉的帽子,急急道,“那王树又说新规则了,说不再辩论六经,看起来对大家太难了,决定简单一些,只论春秋。” 柳老太爷哈的一声,道:“那这简单了吧?” 这还真不简单。 正午的府学宫前鸦雀无声。 春秋是每个读书人都要读的,多数人以此为科举本经,的确是最简单的,但 “这么简单,我反而不知道怎么辩了。”一个书生喃喃。 那高台传来一个苍老但洪亮的声音。 “如此再简单些,只论左氏春秋。”他道,同时又有笑声,“这应该不难了吧?” 高台下依旧鸦雀无声这更难了,这世往往是越简单的越难啊,因为太简单了,直白又洞明,如何辩?心内反而忐忑慌乱。 在一片安静,有清亮的男声响起。 “只论左氏春秋吗?我倒可以一试。” 谁? 高台下围观的诸人纷纷转头循声,见街道人群让开,一个年轻人站在不远处,穿着青衫旧袍,像个读书人,他的身后背着一筐 大约是被突然凝聚的视线吓到,筐里忽的发出哼哼的小猪叫声 乐亭啊,大街轰然嗡嗡声起。 “你是哪位?”高台王树沉声问道,他年长视力不好,有些看不清,但看四周的喧哗,应该是长安府的名人,既然是名人,怎么到现在才站出来。 乐亭施礼,道:“小子乐亭,在社学读书。” 学生啊,王树也不再眯眼看了,声音朗朗道:“你读了几年书了啊?” 乐亭道:“小子在社学读书六年多了。” 王树道:“可有进学?童生还是秀才?” 不待乐亭回答,高台下再次嗡嗡声起,是唉声叹气,不少人都掩面又羞色,这个乐亭啊这是出风头的时候吗?而且你有风头可出吗? 乐亭面无羞色,认真道:“没有。” 王树哈哈笑了,道:“那你读的什么书啊。” 问的此书当然非书。 乐亭道:“小子鲁钝,六年只读了一本左传春秋。” 答的书是此书。 王树的笑声停下了。 第三十二章 开始 一个读书人六年只读了一本书,这听起来真的是很可笑的事。 算再蠢笨的读书人,既然是要读书,一年也必然要读几十本书,单春秋一经有三传,如果是要科举的读书人,四书五经国语等等更是必读,否则哪敢说自己是读书人。 而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大言不惭的说自己六年只读了一本书,真的还是假的? 王树皱眉,旁边有书童靠近低语,不时的看乐亭一眼,随着倾听王树神情愕然旋即失笑。 高台下街边的嘈杂声也越大。 “乐亭,你不要胡闹了。” “乐亭,快去送你的猪仔。” 更有不少人或者笑或者恼怒开口。 有几个少年人走出来拉住乐亭:“你真要去?”虽然神情不赞同,但并没有出言反驳嘲讽。 乐亭对他们点头,道:“先前论的我不懂,如果是论左氏春秋的话我能试一试。” 少年人们对视一眼,神情还是有些犹豫。 “这没什么的。”乐亭笑了笑,“输了输了啊,别人能输的,我自然也能。” 也对,至今到现在大家一直在输,其他人输了不怕,乐亭又怕什么,嘲笑吗?如果怕被人嘲笑,今日乐亭也不会站在这里,少年们释然。 连输都不敢,又怎么敢赢? “去吧。”少年们笑道,拍拍乐亭的肩头 几声猪杂尖叫响起。 少年们吓了一跳,乐亭想到什么将背筐解下,递给一个少年。 “帮我先看着,别丢了。”他道。 少年有些呆呆的接过哗啦一下单手无力,这只装了一只猪仔的背筐也不轻啊,他差点跌倒在地,忙双手拎住,旁边的少年们忙帮忙,背篓落在地,猪崽子也受惊发出更尖利的叫声,竟然从背篓里跑出来,几个少年们猪肉倒是常吃,猪跑还真是头一次见 “追。” “抓住它。” 少年们喊道,猪仔在街人群乱钻引得尖叫四起,四五个少年穿着青衫跟在其后围追堵截,街顿时乱哄哄的如同集市。 看着台下街的混乱,王树再次皱眉,视线落在那混乱的乐亭身,乐亭没有再去追猪仔,看着狼狈去抓猪仔的少年同伴们笑着抬手。 “交给你们了。”他说道,再理了理衣衫,越过嘈杂议论惊愕的人群向高台走来。 踩着台阶了高台,乐亭对王树施礼。 王树摆手屏退书童,打量乐亭,道:“我知道了你的事,你是个沽名钓誉之徒。” 乐亭笑了笑,道:“我是俗人一个,有名有誉在眼前且伸手可得的时候,也难免想要试试。”再次施礼,“先生请。” 王树看他一眼,拂袖重新在蒲团盘膝坐下。 “何谓春秋?”他道。 乐亭施礼,道:“元年春,王正月,道之始也。”撩衣跽坐与王树对面的蒲团。 此二人开口,台下的议论顿消。 开始了。 只是与先前的不同,街还传来猪叫人喊嘈杂。 也好,大隐隐于市,如此场景也别有一番风味。 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到台,站得近的专注倾听,站得远的也挤过来,想办法从前方打听到具体的对话,街边搭建的凉棚下各家安置的书生清客提笔疾书 此一论战算不能名留青史,县志少不了一笔了,至于到时候是贬还是赞,那看谁赢谁输了。 王树赢,从此淮南学派占据长安府,关学消亡,长安府县志必然会被掌握笔墨的淮南学派人书写,那么王树此举被称赞,乐亭成了哗众取宠的竖子。 乐亭赢,王树离开长安府,关学依旧为长安主导,乐亭成了关学功臣当赞 “他真六年只读了一本左氏春秋?”柳老太爷好问道。 “没有人知道他读了啥。”一个家丁喘着气道,显然是刚打听消息回来,乐亭这个人一开始只是长安城的一个笑话,现在连笑话也谈不,无人在意理会了。 谁想到他这次会突然冒出来。 “卖身十年,如今在社学读了六年多了,每天最多半日在社学,蒙学熬走了三个先生,后来开始读经,又跟了两个先生都说实在是资质平平,怎么讲都不通窍。” “青霞先生初来时特意问过他的学问,当时默然没有评价,后来便让他随意。” “随意的意思是他想怎么样怎么样吧,反正也读不出什么来。” 这样啊,柳老太爷坐直身子,手里的金球也不转了,道:“那他说不定会赢。” “不可能吧,那么笨的人,要是聪明的话谁六年只读一本书。”一个老爷说道。 柳老太爷将手里的金球一碰,道:“要是真笨的话,又怎么会一本书读六年。” 这句话有什么区别吗?在场的人对视一眼。 “越简单的事越不容易啊。”柳老太爷道,重新靠回摇椅,“去看看,家里还有哪个姑娘该说亲了。” 又来了难不成这乐亭也能考个功名?如果真能功名,六年十年十六年都没问题,他们柳家等得起,只是 “太爷,不再等等看?”一个老爷迟疑道,“算他六年读一本书不简单,但王树可是已经读了六十年书了” 输了之后可不好看。 “输了更要如此,我们柳家从来不做锦添花的事,雪送炭才是真情义,要不然你们以为薛青为什么跟我们家关系那么好?”柳老太爷嗤笑,手转着金球得意。 好像是因为两小儿打赌说笑,然后缠人家了吧?在场的人咽了口口水,这话当然也咽回回去了。 “是。” “快去问问。” “府学宫那边快盯着,估计结果很快出来了。” 柳家下再次忙碌。 但府学宫那边的结果却并没有很快出来。 夜色笼罩六道泉山,火把照亮山下的府学宫前,街的人群并没有散去依旧泱泱,原本坐在棚下的很多人也都围到了高台四周,除了烈烈的风声火把燃烧声,高台只有一苍老一清脆的问答声。 一问一答。 一答一辩。 你来我往。 不急不躁。 从正午到现在二人滴水未尽,声音虽然都有些干涩,神情却都没有丝毫的倦怠。 春秋微言大义,算有三传注解,亦是各自引申无数。 乐亭与王树辩难的虽然是同一本左氏春秋,但基于六经注我,关学与淮南学派又是大不相同的,现在他们辩难的是如此。 二百五十年的时间,在二人的对话缓慢又飞快的流逝,论天道论王道论战论礼,叹天地无情念鬼斧神工。 台二人入神,台下诸人亦是入神也是熬神。 噗通一声响,角落里坐着的一人栽倒在地,引发四周一阵骚动,府学宫一旁侍立的杂役立刻前搀扶。 “不,不,我还能听。”那被搀扶起来的男人犹自挣扎。 “先去歇息吧,这边都记录着呢,你歇息好了再看也一样。”杂役们劝着,不由分说动作熟练的将人架起拖了出来。 夜色越来越深,台下撑不住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尚能有些空隙喝些茶水用些点心,但台的二人却始终未停。 他们的声音渐渐的沙哑,坐着的姿态也换了几次,但身形依旧挺直,眼神依旧明亮。 街的灯火渐渐熄灭,夜色里的山影庞然增大数倍,在一片漆黑明亮的高台对坐的老者和年轻人恍若独处天地之间, 晨光洒落,站在院子里的柳老太爷打拳往日时间短了很多,因为接连不断的有家丁跑来汇报。 “还在讲,讲到鲁哀公了。” 听到这个话,柳老太爷对一旁的婢女笑道:“快了快了,再有不到三十年讲完了。” 虽然不懂鲁哀公是什么,婢女想了想道:“那讲完能分出胜负了吗?” 柳老太爷伸手点她鼻头,道:“不错,懂的很,问的关键,别看讲的天花乱坠,最后也不过是要个胜负。” 一个老爷递一碗汤茶,道:“其实按理说这么久不分胜负,乐亭已经算是赢了,他毕竟是年轻人嘛,才读了六年。” 柳老太爷将茶汤咕噜两声吐出来,道:“年轻怎么了?年轻也不能欺负人呐,既然是争斗,那凭本事,讲什么老幼妇孺啊。” 话音落,蹬蹬的脚步声再次从外传来。 “太爷,太爷,停了停了。”家丁的声音也变得沙哑。 院子里瞬时安静下来,所有视线都看向那家丁。 “如何?” 清晨府学宫大街再次人群涌涌,这是王树在长安城辩难的第七天,高台辩难的人停下来了。 停止无声便意味着又到了一个分胜负的时候。 这并不是第一次,但起以往大家莫名的多了几分期待,大约是因为第一次有人跟王树辩难了一天一夜。 结果如何? 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到高台。 高台老者和年轻人对坐恍若昨日,他们已经寂静无声一盏茶的功夫了,最关键的是这次最后开口的是乐亭,需要回答的是王树。 而王树静默无声。 辩难当然允许思索,算思索一盏茶的功夫也不为过,但思索总是有尽头的,尽头之后他开口会说什么? 应对还是 高台下寂静无声,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王树微微俯身,抬手,道:“我输了。” 台下依旧寂静无声,当期盼的结果到来时,反而有些不相信了。 乐亭还礼道:“不敢。” 王树看着他笑了笑:“我只是这一刻输了。” 乐亭点头应声是:“小子也这一本左氏春秋能与先生切磋。” 王树道:“但我还是输了,不过我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了自己,我年纪大了,人便轻浮了,忘了人外有人,忘了学无止境。” 如果不是自傲轻浮冒进,说出了只论一本左氏春秋的条件,他又怎么会输。 乐亭再次施礼,道:“小子谨记先生教诲。” 如果不是王树只论一本左氏春秋,他岂能赢。 输了不代表他学术落败,赢了也不表示他博才多学。 王树起身,道:“君子一言既出,我这走了。”坐了一天一夜,纵然精神还撑着,身体是不行,一下没有起来 一旁的书童忙前搀扶,乐亭已经半跪踏步伸手扶住。 王树对他点点头,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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