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按住他的警察对视一眼,将陆子岸带出了案发现场。 剩下的警察正打算仔细再勘察一遍现场,顾丞弋突然开口:“不要动!” 他的声音急促严厉,在场的人都愣了瞬。 顾丞弋回过神,艰难滚了滚喉结:“麻烦……让我和她单独呆一会。” 同事们面面相觑,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不过这个案子基本已经定义为自杀,而且大多数同事都知道顾丞弋和秦栀的事,也都理解,于是纷纷离开现场。 片刻后,屋内就只剩下顾丞弋,和已经死去的秦栀。 他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心爱的人。 记忆里,秦栀总是鲜活的,坚韧且带着无限往前的勇气。 别人总说她没有画画的天赋,可秦栀从没放弃过,别人画一张,她画十张百张。 善于坚持的人,爱人也数十年如一日,从不曾变过。 所以他们才能走过那么多春夏秋冬,渡过无数的艰难坎坷。 可就是这样的秦栀,自杀了。 那样乐观向上的人,选择用割腕这样决绝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顾丞弋眼眶酸胀,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去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伸出颤抖的指尖,轻轻拂过秦栀的眉眼。 如果是以前,睡梦中的秦栀肯定会被顾丞弋闹醒,接着按住他的手指,轻声撒娇:“顾丞弋,我想吃你做的阳春面……” 现在她却一动不动,像是一具精致的睡美人。 顾丞弋握住她冰冷的手指,像将身上的温度传递过去。 “栀栀,我全部想起来了,是我错了,是我……” 他哽咽着,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可要怎么赎罪,才能让死去的爱人再次苏醒? 无解。 现实总是真实的残酷,它总在人怀揣着最大的欣喜时,狠狠击碎他的期望。 顾丞弋的泪水砸秦栀的身上,最终于秦栀干涸的血液融合。 他拿起那张被血液染得鲜红的画,画上的他栩栩如生,眼里的深情像是要溢出来一般。 说不清是他爱秦栀时看她的眼神,还是秦栀对他的爱。 可无论哪一种,都像刻刀般,将顾丞弋的心狠狠刺碎。 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在痛,一阵接一阵,不肯停歇。 顾丞弋按住心口,附身轻轻在秦栀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等我好不好?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承受无尽的黑暗与等待。 他在心里对最爱的秦栀许下承诺,起身打开门。 门外,众多警察在等。 见他双眼红肿,眼里一片死寂,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劝慰。 “通知家属,其他……就按流程走。” 顾丞弋说完,就站在门口,看自己的同事将秦栀抬上担架带走,连带着那些和秦栀相关的东西也被收走。 之后,顾丞弋压着胸腔内翻涌的情绪,将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 一点一点擦去秦栀的血,将所有的物品都放回原位,就像是半年前他离开的那样。 就像是顾丞弋和秦栀一直幸福的生活在这里,从未离开…… 秦栀的葬礼很简陋,秦家父母只是随便办了办,收了礼金后就将秦栀下葬。 原本墓地和墓碑都是挑的最简陋便宜的。 顾丞弋拿出所有的积蓄,想尽办法,才让秦栀葬在自己原来的墓碑旁。 下葬立碑后,顾丞弋拂过石碑上冰冷的照片:“之前我还说,等我们死了就葬在一起,一起躺在棺材里看日升月落,见沧海桑田。” “现在我把你葬在我身边了,是不是也不算骗子?” 他问着,可回应的只有山林里的树梢沙沙声,和深秋的风。 风里裹挟着无尽的冷,寒意刺骨,纵是常年训练的顾丞弋忽然也觉得好冷。 可现在就觉得冷,后面的深冬又该怎么熬?漫漫余生那么多个没有秦栀的日日夜夜又该怎么渡过?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硬挨过去,不知道自己能抵住这刺骨锥心的痛多长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本就阴沉的天忽然飘起了小雨。 零零散散的雨落在顾丞弋的肩膀上,随之而来的,还有身后的脚步声。 紧接着,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陆子岸站在他身边,将一束嫩黄色的雏菊放在祭奠台上。 两个男人就站在墓碑前,谁也没有开口。 很久之后,陆子岸点了根烟。 不想刚点燃,就被飘散的雨打灭。 他烦躁收起烟,冷嗤一声:“活着的时候不屑一顾,人死了才知道装深情,真是可笑。” 顾丞弋唇角抿的笔直,没有开口。 可他越是沉默不语,陆子岸心里翻涌的情绪越浓。 陆子岸侧过身,定定的看着顾丞弋:“你以为不说话,就能无视她是因为你而死的事实吗?” 顾丞弋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我没有。” “你没有?”陆子岸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你没有你早做什么去了?” “那半年你失忆,我不说,可后来你知道了,为什么不来找她?” “就算是你爱上了别人,就不能缓缓再说吗?” 陆子岸越说越愤怒,那双总是情意绵绵的桃花眼里满是恨意:“你知道秦栀有多爱你吗?你知道等你这半年她是怎么过的吗?” 顾丞弋咬紧后槽牙,静静看他发疯。 陆子岸看顾丞弋这幅冷淡的样子就恶心,恨不得上前撕破顾丞弋这张虚伪的脸。 “你以为秦栀和我订婚了,其实是因为我串通她父母,带她去做了催眠。” 顾丞弋脸上血色骤然褪去,连带着唇角都发白。 他猛的上前揪住陆子岸的衣领:“你说什么?你怎么敢!?” 见顾丞弋额上青筋暴起,满脸怒容,陆子岸突然畅快不少,语气嘲讽:“可就算是催眠,她也没能忘掉你,不管我是威逼还是囚禁,她都不愿意和我结婚。” 顾丞弋下颌线紧绷着,各种情绪在胸腔内冲撞,仿佛下一秒就要狠狠给陆子岸一拳。 陆子岸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俱意,反而拿出手机,打开秦栀之前写的那本小说。 “和我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写你们的过去,自杀的那天,她在只写了一半的小说下写了最终章。” 接着,他在顾丞弋痛到极致的目光中,一字一句念:“顾丞弋回来了,但他忘了秦栀,有了新的爱人。” “顾丞弋和秦栀永远停在了半年前,再也没有未来。” “回来的不是我的顾丞弋,现在……我要去找他了。” 每念一句,顾丞弋的脸色就灰败一分,直到最后,他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无力的垂下手,跌坐在秦栀的墓碑前。 陆子岸似乎还嫌伤他不够深,冷声问:“顾丞弋,你的新爱人呢?” 顾丞弋此刻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整个世界都变成一片虚无,来来回回都是秦栀写下的那句:“回来的不是我的顾丞弋。” 他的心都被这句话给刺穿,只剩一个模糊的血洞。 他好想说:“栀栀,是我,是你的顾丞弋回来了。” 可他又清楚的知道,如果是半年前的顾丞弋,绝不会对他最爱的秦栀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热泪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涌出,大颗大颗砸在墓碑旁。 说不清是顾丞弋无法承受爱人死去的痛苦,还是对过往的悔恨。 陆子岸见到顾丞弋痛难自抑,忽然觉察自己也没有想象中那样畅快。 这半年,他对秦栀用尽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想要比她爱自己。 像爱顾丞弋那样爱自己。 他和顾丞弋半斤八两,都是逼死秦栀的凶手。 陆子岸垂眸,敛下眼里的湿润:“说到底,我们都不够爱她。” 顾丞弋早已痛哭到肝肠寸断,只有靠在秦栀的墓碑上,才能获得那么一丝丝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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