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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见到,便觉得其中似乎并无金丹真人前来……可门规所定,非金丹真人不能收徒,那既非金丹真人,又是所为何来? 他正不解时,忽听有一人在空中唤道:“谁是刁子墨?速上前来!” 那一道嗓音似远似近,炸在众人耳边却又有如雷鸣一般,很是震撼。 徐子青心中惊讶。 他倒不曾想到,内门中头一个招呼的,竟然就是他的熟人! 刁子墨不敢迟疑,当时就上前一步:“晚辈刁子墨,见过前辈!” 那人“哈哈”大笑,声音更响:“听闻你有水粗火细的双灵根,是个习雷法的苗子。现我惊雷峰要收你做一个记名弟子,你愿是不愿?” 刁子墨测过心性后,于外门等待招收弟子事已久,早已将众多弟子等级弄得清清楚楚。原以为多半是要去内门中苦苦挣扎一段时日,不料现下便有师尊收他,自是欢喜无限,立即说道:“刁子墨多谢前辈赏识!” 他心中也很明白,如他这般小世界来的修士,若非有人提起,定不会有谁人注意。而这提起他之人,自然便是那见过一面的杜修真人了,不由得便在心里生出了几分感激来。 那人见刁子墨这般表现,也很满意,而后伸手一抓,刁子墨就身不由己地腾空而上,也坐到了灵禽之上。 而后此人也不多留,灵禽双翼一振,就往内门飞去。 众所周知,惊雷峰乃是一座中峰,不止是峰主必然是元婴以上的绝世强者,峰上恐怕金丹、化元期的高手都不在少数。即便只是被收作记名弟子,日后的前途也是无限。 眼见刁子墨这般好运,霎时使得众多弟子钦羡不已,更有许多露出嫉妒神情,也纷纷整理衣衫,都蠢蠢欲动起来。 徐子青看向宿忻等人,见他们面上反而是三分羡慕七分喜意,眼中也是微微柔和。看来这些时日他们之间已是交情颇佳,如今刁子墨有了造化,对他们也有好处。他又转念一想,那些小世界的同道心性都很不错,便不是兄弟,也都明白他们应是“同气连枝”的关系,且心中计较更胜他徐子青数倍,也无需太过担忧。 不过念及散修盟照拂之情与宿忻同他的交情,徐子青想了一想,却是仍是传音过去:“莫去极乐峰。” 且说宿忻等人正在考量刁子墨拜入中峰之事,却突然听到这一道神识传音,不禁齐齐怔了一怔。 待听出这传音乃是徐子青所有,这几人彼此对视,见对方面上神色,也都明白几分。之后宿忻看向徐子青,也是点头,以示明了。 徐子青做了提点,也是放心下来。 正此时,他识海里却也有传音而来:“莫再放出神识。” 徐子青一怔,讶异地看向云冽,他自是听出,这乃是师兄传音。 云冽神色不动,声音直在徐子青脑中响起:“你修为尚浅,神识可被阻截。” 徐子青瞳孔蓦然一缩,随即放松下来:“是,云师兄。” 他方才的确是没想太多,但凡是化元期以上修为的修士,稍稍感知他的神识,就能轻易阻截。之前他与宿忻传音的那一句言语,要给旁人截去,实实就是打了极乐峰的脸面,也必会给他带来麻烦……只是宿忻等人要拜入内门,而极乐峰显然极为不妥,他若不提醒一句,实在不能心安。 好在刚刚他传音所经之处不过是些修为外门弟子,修为并不及他,只要待之后那些修为高的现身之后,他再不做了就是。 那刁子墨被人带走之后,空中还有许多灵禽,也都各自盘旋,似在挑选。 然而却再未有人被收入某个峰头做弟子之类,反而是有些被看中做了奴仆的,也给带入了内门里去。 徐子青察觉到,那些准外门弟子并无几个被挑了走,倒是外门弟子被挑得多些,而余下双十多的准内门弟子,也乏人问津。 又过了会,天上的灵禽却俯身而下,往边上少人之处落去。 灵禽的背上,则跳下几个通体灵光的修士来。同时,又有不少外门弟子就像是怕沾惹到什么似的,快步离去。 云冽周身的寒意,在此时更冷肃了数分。 徐子青一凛,是皱起了眉头。 原来,就在他前方约莫几丈远处,正有一位衣饰妍丽的美貌女子,正巧笑倩兮地偎入一个看着极为高壮的男修怀里。 那男修一手搂了女子的腰,一手却自下方探入女子衣襟挑弄,面上的笑意看着颇有几分难言的意味。而女子侧头,眼角眉梢都带有一缕春情。 这场面……让徐子青有些作呕。 仙门宗派,怎么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如此、如此淫邪之事? 深吸一口气后,徐子青看向云冽,低声开口:“云师兄……” 才出口,他又顿了住,不知该如何继续了。 难不成他要师兄出手阻止么?可此时看来,那两人分明是你情我愿,哪里轮得到他来管这个闲事? 云冽像是察觉了徐子青的情绪,冷淡应声:“宗门有双修之道。” 徐子青有些噎住,虽说有双修之道,也勿须在众人面前这般……而且那女子分明是初初与男修见面,就如此献媚,而男修则全无尊重,哪里像是双修道侣了? 云冽敛目:“奴颜媚骨以寻捷径者,大道难成,不必理会。” 徐子青叹了口气,又暗暗摇头。 然而却不是只有那一个女子如此,不知何时,这堂前居然有好些美貌女修簇拥着那些个内门弟子,而内门的弟子们竟也是来者不拒,摸这个一把,搂那个一下,偏偏还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好在还不至于公然宣淫,但就如此作态,也着实碍眼了。 眼看这情形如此荒谬,徐子青眉头也是越皱越紧,难以忍受。 他一撇头,就要错过去,可眼光不经意间,却见到了个身量娇小的少年也被人拉进了怀里,登时是瞠目结舌,真真难以置信。 这、这是…… 那少年生得唇红齿白,脸上带着媚笑,生生将那副好容貌折损了七分。他穿了一身淡紫的衣衫,看着轻盈,也越发显得有些魅意。 而搂着他的亦是男修,一只手搁在他唇上慢慢磨蹭,神色很是暧昧。 徐子青便是再如何迟钝,也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惊讶之中,他也回想起了当初承璜国东黎熙与焦涂之事,只是那时好歹能看出那两人之间的情谊,现下却只有赤|裸裸的肉欲罢了。 可徐子青却不能理解,既然已然身在二品仙门,即便是资质不佳、身处外门之中,却也可以暗自努力,最不济在百工岭中,也能有一份出路……为何却要这般作践自己? 大道难寻,仙途多难,修士修仙,或是为追寻至真的道理,或是想要逍遥长生,总归也是为了自个的畅快。而如今这些攀附的修士以色事人,哪里还有修仙之士的坚毅执着、脱俗自在?与凡俗界的青楼楚馆,也是差不离了! 徐子青再看那些个“寻欢作乐”的内门弟子,只觉得气质可鄙。 这些弟子入得内门、拜得师尊,然而不行苦修,反而为色欲所惑,也真真是浪费了资质与那许多的资源。 原本徐子青在五陵仙门中这些时日,很是敬慕宗门的气魄手笔。可后来先是遇着了心性不佳的李才,使他悟出这宗门里也并非处处和谐融洽——这也罢了。直到今日见到这等场面,才是让他真正生出了几分失望之情。 这大世界里的大型宗门中,有那般严格的门规之下,尚且有如此弟子……若是其余地方,岂非更加不堪? 思及小世界中曾听闻之事,徐子青眼神便有些黯淡下来。 小世界里已有许多不堪之处,而大世界中,竟犹有胜之——这便将他心中恍若仙境一般的幻想,从此打破。 徐子青沉默半晌,忽然开口:“云师兄,倾陨大世界里所有宗门都是如此么?” 云冽默然,而后说道:“门规不限此事。” 徐子青叹了口气,良久不语。 他本以为,修仙之人即便为长生而争胜执着,却也有无垢心境。可自打入得仙途以来,不论何处,不论仙凡,总也是脱不得权色之欲、少不了贪婪之心……既然如此,修的却是什么仙呢? 正怅惘时,肩头却是微微一沉。 徐子青侧过头,神色间有些恍惚,而后视线落在肩上。 那是一只手,一只属于云师兄的、并不柔软的冰冷的手。 云师兄这是……在安慰他吗? 徐子青看向一身冷峻的黑衣司刑。 云冽仍是神情不动,目光也仍是冷淡无比。但他的这一个举动,却又分明比平常多一分宽和。 徐子青勉强一笑,忽然间脑中生出一个念头,不由脱口而出:“云师兄,你、你允我随你来此,是特意要我看到这些么?” 123 云冽一顿,收了手,颔首道:“修真者,去伪纯真,修的是一点真我。我邀你来五陵仙门,且说过一句话,你可记得?” 徐子青闭了闭眼,当日里云兄所言,他自然句句记得:“云师兄说,待我筑基,入得大世界,再入五陵仙门,之后所见、所闻、所历诸事均与此间殊异,道心不正则易为浮华遮眼,要我时时自省,方可独善其身,不被喧嚣污浊所累。” 他时刻谨记,不敢或忘。 只是到了大世界后,见到的是慈爱的师尊,活泼的师妹,严厉而关怀备至的师兄,而大型宗门内中章法亦是让人心生崇敬。 因此,他未被浮华遮眼,却是将此地想成了修行圣地。 可今日这一观,徐子青终于明白。 宗门为他们这等弟子提供资源与方便,可但凡是修为高强之人,宗门的极力培养又给了他们许多特权。 五陵仙门确是个极佳的大型宗门,但光影之下,却非是一片纯净。 大世界中势力复杂,宗门之间也有竞争。 修士要想成仙,除却自身修行之外,还要争道统争地位争资源,宗门中掌权者也许并非权欲之人,可若是想要立足、培养出更多的优秀弟子来,很多时候也不得不顺从大势,妥协而为。 徐子青才发觉,他进得宗门之后,便是自以为早已定心了,实则仍有些浮躁的,以虚像迷了眼,实在是欺哄了自个。现下领悟,也算是去了“伪”了。 想到此处,他忽然感觉心头有一片微尘被轻轻拂去,整颗道心也变得澄澈不少,通透不少。 云冽见到,眼中有一丝缓和:“很好。” 徐子青抬头一笑:“云师兄,多谢你。” 他此时再看向那些左搂右抱的修士时,眼中便很清明。 仙途悠长,如何修行端看各人抉择,便是再如何放浪形骸,也不过是入得他眼,却入不得他心。 其实徐子青还是因着见识少,将那些攀附的修士想得太过不堪。 固然他们行止不当,可到底也是极力进取的,为了长生的,为了地位的,总是拿出了仅有的交换之物,来换取一条晋升之路。 而内门弟子固然有妄自尊大、迷恋肉欲的,却也有因自身所习功法需要,才来外门挑选炉鼎的。仙门的所谓炉鼎虽与双修之道不同,但同魔道的肆意采补也有差别,归根到底,他们与这些外门弟子也只是互惠互利罢了。 其实不止徐子青见之不惯,有好些准内外门弟子因刚刚有入门资格,也不晓得这个。当下就有许多人面上变色,尤其是宿忻、卓涵雁等小世界的天才,见到这景象,都是纷纷皱眉,躲到了一边去。 若不是还想着或许有机会见到金丹真人,他们也是要立刻回去了。 “啊——前、前辈!”忽然一声女子惊叫,嗓音里很是惶恐,“晚辈并无意如此,还望前辈放手……” 徐子青神情一变,转头看去。 就见到一个身量苗条修长的秀丽女子满面慌张,正被个身形高大的男修抓住了手腕,是奋力抽手而不得挣脱,看着很是狼狈。 那高大男修眉眼间很是傲慢,说道:“你不过是个三灵根,在外门绝无出头之日,不过却是一尊好鼎炉,若是随我回去,也有你一番造化!” 秀丽女子摇头不止,垂泪道:“晚辈原就是要来做一个织工的,前辈厚爱,晚辈实是难以接受,请、请前辈莫要再这般……” 高大男修目光一冷:“这可由不得——啊!” 他话音未落,已是一声惨嚎。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高大男修抓人的手腕上已被穿透,一个小孔汩汩向外出血,不多时在地上已成了小小一洼。 “你居然敢如此对我,我师尊定不会放过你——”他恶狠狠地朝剑气来处看去,然后突然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似的,彻底哑在那场,“云、云司刑……” 云冽收回手指,语气冰冷:“宗门戒律,逼淫同门者处刑。念你初犯,废尔手筋,若有下次,杀之无赦。” 那高大男修大气也不敢出,一手捂住伤口,连声道:“晚辈遵命,多谢云司刑宽仁!”说完再不敢有片刻停留,登时转身跨上他的灵禽,马上飞走。他手上的血洞为云冽剑气所伤,内含无情杀戮之意,非得以灵丹治疗方可,故而要立即回山,尽管救治。 余下之人噤若寒蝉,好像这时才发觉那黑衣司刑一般,场面之上,也都收敛许多,原本对准外门弟子中容色姣好的男女蠢蠢欲动者,亦是纷纷按捺心思。 徐子青恍然醒悟。 云师兄所负督查之职,恐怕主要督查的不是那些掌事堂之人,而是内门违反宗门戒律的不肖子弟,也算是宗门给这些个准内外门弟子的些许保护。而他两个不坐傀儡黑鹫于高空,想也是为着能便宜行事罢。 想到此处,徐子青心中也是一松。 不论宗门内有何等阴影,只要并非毫不管事,也是瑕不掩瑜。 然而世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意,天空里陡然现出一大片阴影,牢牢地遮住了这半个天幕,黑压压的很是骇人。 众人抬头一看,就见到一头形容狰狞的妖兽拍动肉翼,腋下气流涌动,扇动了好大一阵狂风。 不少外门弟子身形动摇,几乎是不能站稳。 那妖兽长颈向下弯曲,一双兽瞳猩红可怖,而后它张开口,露出满嘴尖牙。 众弟子见到,不由得就骇怕起来! 很快,那妖兽脊背上站起了几个人影,他们与妖兽庞然身躯相比显得很是渺小,然而马上齐齐踏上飞剑,快速落了下来。 霎时间,地面上就出现了三个身穿华服的内门弟子,为首的那个眼神里带着阴霾,像是心情不佳。 徐子青见到那人,目光微闪。 是李才! 他再看向李才左右两边的男修,眉眼间都有傲慢之意,修为怕是也有化元期了罢。那么……他们也是极乐峰的弟子? 徐子青心下一沉。 见到这些人,他总有些不安之感。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预感并无差错。 李才等人走过来,一身傲气让人望而生畏。 许多还在与人调情的内门弟子见到那兽,再见到李才,竟也是搂着怀中人往一旁退了退,像是在给他们腾地方似的。 许多还有晋升之心的外门弟子见状,很是乖觉地聚拢来,各个摆出最引人的姿态来。而方才给吓到的准外门弟子们,却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虽说之前有司刑维护着,可现下见到李才这般声势,他们那些不知前景的,也难免生出了忐忑来。 李才目光扫过那些极力表现的,朝某个容貌艳丽的勾了勾手。 那女子霎时一笑,正是艳光四射,随即快步走来,又是摇曳生姿。她亦很是乖觉,依偎在李才身侧,便微微垂头,露出了臣服之态。 李才似乎有些满意,神情也微微舒展:“你既然知情识趣,可以做我的侍妾。” 旁边的两个修士见到李才神色,对视一笑,便立刻说道:“恭喜李师弟了!”又对那女子说,“李师弟可是元婴老祖的嫡孙,你能跟他,实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日后可要好生伺候,定有你的大把好处!” 女子欣喜若狂,强自压抑激动情绪,娇声道:“真真是婢妾的福气,婢妾定会用心服侍李前辈……” 李才被女子与两个修士你一言我一语地好生恭维了一番后,又见那些弟子们听得了“老祖”二字后投来的惊叹视线,很是得意,总算是心情好些。随后他再往准外门弟子那边逡巡时,就有了几分惬意。 神识一扫,他忽而挑眉:“灵玉之体?” 李才所看的,正是那个适才险些被人强行带走的秀丽女子。 秀丽女子浑身轻颤,惧怕的神色显露无疑。 说来这世上却有几种体质很是适合做个炉鼎,有些是自身资质就高,有些是配合灵根最佳,有些甚至只是凡躯,根本只能为他人做嫁衣的……在倾陨大世界中,拥有这些个体质的着实不少,这灵玉之体,也是其中一种。 灵玉之体很是温和,不分男女之身,都偶有出现。这种体质的鼎炉气息平和,若是那等修行了暴戾功法的修士用作采补,便很能安抚自身,使得心魔容易度过。 不过灵玉之体并不算多么罕见的体质,李才见那秀丽女子颤如抖筛,也有些失去了兴致。 秀丽女子被李才见到,实是运道不佳,不过在此之前李才已收了个桃媚之体的尤物,就有些看她不上……便又是她的幸运了。 李才的视线没在她的身上多做逗留,而是越过众多准外门弟子,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是个身量不矮的少年,红衣胜火,生得是秀美绝伦。他眉眼间带着一丝傲气,说话时顾盼神飞,谈笑间英气逼人。很是引人注目。 李才看着那少年,慢慢地眯起了眼:“你们看,他身上的火气……是不是很纯正?” 他身旁的两个修士也随之看去,都是喜出望外。 有一个说道:“单火灵根!我等寻了那许久,终是寻到了,真不枉费我等熟习那许久的观气之术!” 另一人也是笑道:“大师兄卡在那关头多年,老祖也很是焦虑。早年若非神火峰的老匹夫横插一手……哼。” 李才也越发得意:“这一趟走得不枉,将此人带回峰中,老祖定有赏赐。” 那两人也道:“正是,李师弟乃是头功。” 李才笑得肆意:“大家都有功劳!” 三人说了几句,李才就先将身畔的女子推开,抬步上前,走到了那些准内门弟子的身前。 他微微平复了一下眼里的喜意,尽力温和开口:“这位师弟如何称呼?” 宿忻原本正与同道们待在后头等机会,对那些谄媚攀附者也多有不耻。不过到底都是小世界里极大的门派出身,对于这等事情颇有了解,也不至于如徐子青那般生出诸多想法来。即便是后来见到了狰狞妖兽,也是有惊吓,无太多惧怕。 不过他们却没料到,那个看着很难相处的修士,竟会主动过来与他说话。 心念电转,宿忻勾唇一笑:“宿忻见过这位师兄,不知师兄……” 124 李才笑容可掬,说道:“我是极乐峰李才,不知师弟可愿意随我回去?” 宿忻一怔。 极乐峰……卓涵雁等人也是神色微妙。 他们都想起徐子青的提醒,若不是因着这个,宿忻定然会一口答应。毕竟从这峰名就可得知,此乃一座中峰,如果能入得此峰,必有前途。 可现下的情形是,徐子青提醒了。 宿忻也是颇为了解徐子青的,他个性纯善,这提醒说不得是因为对极乐峰的做派不喜——然而徐子青看不惯的侍妾、炉鼎等事,对于宿忻等人而言却又不算什么。大门大派里,这样的事情素来不少,只要自个意志坚定,也就行了。 故而宿忻便有些犹豫起来。 是听从徐子青的警示……还是顺从李才之意? 李才见宿忻迟疑,只以为他是在考虑能得到的好处,心中虽觉得此子贪得无厌、不识抬举,却也觉得事成了大半。 他便有些傲慢地说道:“宿忻师弟,你若入我极乐峰,我禀明老祖,至少也能让你拜入一位金丹真人门下做记名弟子,而其余资源更是源源不断,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但宿忻听李才这般说,反倒是皱了皱眉。 他观李才这人,显然是嚣张跋扈的,对他说话时却显得很想将他拉入中峰一般,这着实有些怪异。他固然是单火灵根,可单灵根的天才,在这般大型宗门里不在少数,却是当不起如此拉拢的。 李才并未想到他无意间透露的迫不及待反而让宿忻产生了怀疑,见宿忻还不答应,越发以为对方贪婪,正要进一步施与好处。 而宿忻此时,已然做出了决定。 此事……不对劲。 宿忻与徐子青相比,有更多的经验与警惕之心,仙途多难,他可不能被眼前的利益迷惑了。到这时,他对徐子青的信任又多了几分。 当下他脸上就有了一抹歉意:“多谢师兄厚爱,只是宿忻天资有限,实不敢让极乐峰蒙羞。” 这就拒绝了。 李才的脸色,霎时变得无比难看:“你是说——你拒绝?” 宿忻面上歉意更浓:“宿忻修为浅薄……” 李才手一挥,就打断了宿忻的话:“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可知你的拒绝会带来什么后果?” 宿忻闻言,越发觉得此人不怀好意,目光也越发坚定:“宿忻不过一介才入门的微末弟子,想来以师兄的本事,定不会对宿忻为难才是。” 他语气有礼,可他越是如此,就越是让李才觉得被人瞧不起了。 李才冷笑:“若我非要为难你呢?” 宿忻神色不变:“宗门在上,想必是不会强人所难的。” 李才不怒反笑:“你不过是个初入门的弟子,我却是老祖嫡孙,便是有司刑峰的人督查又如何?也要给老祖的面子!不如我老实对你说罢,你这单火灵根的弟子,我极乐峰势在必得,若是你识相,就乖乖跟我回去。若是你不识相,恐怕老祖也要介入此事……到时候,哼!”说到这里,他极为得意,“十年一度招收弟子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算有司刑峰的人来,也只会是四十九个司刑掌事之一,也就是金丹真人罢了。金丹真人,又怎么能跟元婴老祖抗衡!” 宿忻呼吸一窒,心中不由有一丝悔意,但马上这丝悔意又消失了。 对方口口声声在乎的都是他的单火灵根,到了这地步,他可不会认为这人是看中他的资质了。 难道说……想起之前所见情景,宿忻脸色一黑。 卓涵雁等人也都猜测到,这个极乐峰,看来也是想要以他的单火灵根去做一尊炉鼎了。而且,那个需要这尊炉鼎的人,在极乐峰上似乎地位不低。 众人都是心惊,但给人做炉鼎之事,除了那些资质不佳之人想要以此晋身、或是天生就有炉鼎体质之人外,天资上等的修士,哪个愿意?更何况以宿忻的资质,只要能得到培养,一飞冲天指日可待! 偏偏被极乐峰这个李才看到……想到此处,宿忻与他的同道们心里,都是生出了几许恨意。 难不成当真要让宿忻受到折辱吗——不! 宿忻见李才这般猖狂,这按捺怒气许久的少盟主也变换了表情:“李师兄强人所难,宿忻万不能允!” 李才也不再废话,只对旁边两人说道:“去跟来督查的司刑打个招呼,就说极乐峰将人带走了,老祖自会好生对待此人,叫他行个方便!” 宿忻等人闻言,不免有些绝望。 眼前李才本就是筑基修士,他身畔的两个修士更在他之上,宿忻这边远远不能相比。卓涵雁等人自是站在宿忻一边的,然而宿忻却微微摇头,不让他们为他出头。散修盟好容易有这些修士能来大世界,定不能因为一个宿忻全部毁去。 正因如此,宿忻也没有看向徐子青。 李才冷哼一声,伸手一抓,手中就出现了一条金色的绳索,焕发出百道毫光,直接朝宿忻扑去! 中品灵器缚仙绳,只要注入真元,就能随意绑缚同等级修为的修士,就如李才,即使他不过才筑基初期,可他就算遇见了筑基后期的高手,也能轻易捉拿! 而如今,他为了万无一失,竟然对宿忻使用了这缚仙绳。使宿忻再有如何手段,也不能奈何。 可宿忻也不退避,与其束手就擒,不如放手一搏! 他当即擎起一口长剑,剑上霎时布满碧蓝火焰,灼热惊人! · 徐子青在李才走向那群准内门弟子的时候,就觉出不好来。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才竟然会想要带走宿忻——这让他不由将心高高悬了起来。 徐子青与李才接触几回,也很了解他的秉性。知道此人心性狭隘,肚量极小,而且仗着身份嚣张跋扈,修为不成,惹事的本事却是一流。 因此他更知晓,这李才既然盯上了宿忻,那么如果宿忻拒绝,就会让他产生极大的仇恨。可极乐峰那种纵容李才霸道的地方,定不是清修之所,即使有元婴老祖坐镇,也丝毫不值得加入! 更何况,那个李才目光不正,在视线扫到准内门弟子的时候,他的奇异表现就已然被一直暗暗留意于他的徐子青捕捉个正着。 他找宿忻,多半也是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李才后来与宿忻说话时,声量不小,加之旁人那时少有喧哗,所有动静,所有在场的修士也都能听到。 宿忻拒绝之后,李才果真出言威胁,而且下一刻,就出了手! 金色的绳索光芒大作,散发出勃然的威压,好像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而宿忻手里的青焱宝火也很是非凡,当即就附着在飞剑之上,要跟绳索周旋起来! 青焱宝火与绳索相接之后,立时窜上去,而绳索虽然被烧着颤动,可也只是稍微被阻拦,却仍有着捆缚之势! “快看,李师兄将缚仙绳放出来了!” “那个红衣小子太过胆大,竟然敢跟李师兄动手,这回定会被捉拿了!” “唉,谁让李师兄是极乐峰的弟子,有老祖为他撑腰,我等也不能不服啊!” 一时间就有许多议论声响起,被徐子青听在耳里,便越发担心起来。 他想了想,手心里就出现了一柄千年钢木。 这株钢木并非已然被削成钢木剑的那一柄,而是新促发出的,如今徐子青就要用它来做一个试验,如果能够成功,就可以援助宿忻。 只见徐子青默运功法,掌中钢木上青光流动,很快发生了变化。 它原本只是黝黑粗长、坚硬的一根,但是居然肉眼可见地变得柔软了,好像化成了水,就要流淌起来一般。 可是徐子青并没有给它流淌的机会,而是再度释放力量,让它在下一刻又变得柔韧起来,由一滩即将流动的液体,凝结成了细长的黑色的索子。 然后徐子青并指一点,叱道:“去!” 这带子就立刻腾空而起,往那缚仙绳的方向疾飞—— 很快,黑色的索子和缚仙绳冲到了一起,因着都是柔软坚韧之物,那千年钢木在极为精纯的乙木之气催化下,竟并未被中品灵器的灵光摧折,而是互相来往、缠绕,而青焱宝火被木气一激,居然也火光大盛。 一时之间,青焱宝火与钢木黑索就同那缚仙绳形成了僵持之势! 而这一边,徐子青刚暗助宿忻,就感觉到有人往此处走来。 他抬眼一看,见到是跟在李才身边的两人。 很显然,他们是按照李才的吩咐,来寻找今日督查的司刑,想要让他行一个方便的。 然后,徐子青就情不自禁地侧头看去。 刚才他从做决定到出手,身旁的师兄也不曾说出只言片语。 他可是给他惹了麻烦?亦或是,师兄也是支持他这般行为的? 云冽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那两个人已经到了前面不远之处。 只听其中一人大声道:“敢问今日于此地督查的司刑何在?” 云冽并未出声,然而之前见过他威势的众多弟子们,却都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将这黑衣司刑暴露在那两人眼中。 人群分开,那两人便见到了云冽的身影。 颀长,挺拔,好似一柄利剑般坚不可摧! 而后,他们的眼中就出现了微微的恐慌,想道:小戮峰云冽?竟然是他! 同那个跋扈的李才不同,但凡是有心修行之人,都会时时刻刻关注宗门的核心弟子变化,也会关注天龙榜上的人的变化。 戮剑云冽刚结丹就闯进天龙榜前五,这乃是宗主都不会忽视的重大事件,他们这些极力想要结丹的化元期修士们,原本也比普通修士更为注意这个。 当然,就不会认不出来。 他们曾经听说,戮剑云冽犹如一柄行走的巨剑,剑意冲天,杀念惊人。可是刚才他们竟然没有一个察觉到他的存在。 难道说,这个云冽已经可以将气息收敛到这个地步了吗! 是了,戮剑云冽正是新晋的司刑峰司刑掌事,排位在四十九席,的确是可能会被分配这一个任务。 如果他们早知道是云司刑在此,定然会阻止李才犯事……想到此处,他们的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苦笑来。 而李才全然不知他们的复杂心绪,在发觉有钢木黑索相助宿忻后,他便立刻转头,四处搜寻那出手之人。 很快,他的视线就落在了人群边缘的青衫少年身上。 霎时间,李才目眦俱裂,一字一句咬牙道:“徐子青,竟然又是你!” 125 早已熟知李才秉性,徐子青毫无相让之意,上前一步缓声说道:“的确是巧,每逢见着宗门里有人无视戒律,就有李才师兄的身影,实在让师弟我望尘莫及。” 李才脸色发青:“与我极乐峰作对之人,绝无好下场!”他出手催动真元,那缚仙绳便光芒更盛,因他怒气驱使,竟然渐渐占到了上风。 徐子青也没与他多言的意思,身形微晃,就到了宿忻身侧。 宿忻也是心思玲珑之人,见李才与徐子青不对付,也就熄了不连累徐子青的念头,与他并肩而战,朗声笑道:“子青兄,今日你我再度联手,也是人生快事!” 徐子青应道:“正是如此。”他又微微一笑,“李师兄罔顾宗门律令,便是极乐老祖来此,也不在理上。” 两人严阵以待,一个周身火气炽热,一个遍体木气生发,木助火势,就显出了很大的威力。 徐子青连番落李才的脸面,使他心中恨极。他确实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根基也的确不牢,可他却有一个护短的祖宗,硬是给了他数件灵器,任他驱使。 因此李才愤怒过后,便抬手一挥,打出了一尊灵鼎! 此鼎名为“拜月鼎”,是以月华之力精心打磨,若是底蕴雄厚的筑基修士拿了它,使出来后形成月华之锁,能捆住一座千仞峰头,将它挤成粉碎。 而李才实力不济,无法催出月华之锁,但就这般砸出来,也有一座小峰头的力量,要将徐子青与宿忻狠狠镇压! “叮——” 原来是徐子青出招了。 只见他腰身摆动,长臂一身,钢木剑已然打出了一式“春雨绵绵”。 霎时间,无边春意四溢而出,方圆十丈之内仿佛都落下了细细的雨丝,那些雨丝极长,就如同一条白线,很快就布满了众人的视线,遮住了所有人的眼。 他们的眼前变得一片迷蒙,似乎天地万物都被这雨线笼罩住了,可当雨线落在了身上,却一点也不觉得寒冷,而是打从心底生出了一种缠绵,一种柔情。 这种剑法应该是极为柔软的,但钢木剑却那般精准地打在了拜月鼎上,没有半点动摇地顶住了它——剑尖与鼎相触,让它不能落下! 宿忻没来得及出手。 他没想到徐子青的剑法这么快,他分明出手很是随意,却显现出这样的威力。他曾经也陪伴徐子青练剑,可那时候徐子青的剑法与现在相比,何止有天地之别!很显然,徐子青是得到了内门的剑法。 以他的眼力,只从这一招里,就窥见了其中隐隐包含的剑之奥义。 只可惜,这剑招带着一种春回大地的温和之意,跟他并不合适,他无法习练。 宿忻忍不住赞道:“子青兄,好剑法!” 徐子青剑尖轻挑,斜斜向上,口中则是一笑:“阿忻贤弟,非是我剑法高超,而是哪怕有灵器在手,若不能发挥出它的威力来,也与寻常的法器无异。” 宿忻听他这样不客气,心里也有些诧异。 这个徐子青素来温和仁善,却不知那李才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了他,竟是让他这般毫不客气。 不过此时既然共同对敌,他自然也是要应和:“子青兄说的是,能将灵器使得不如法器的,也着实了不得了!” 两人一搭一唱,气得李才是七窍生烟,大怒道:“死到临头还敢耍嘴皮,看我琅琊环——砸!砸!砸!” 拜月鼎顿时化作一道白光,直被李才收回手心,同时又有两个圆环前后爆射而出,前蓝后红,水火并济,才一释放就大放光华! 两个圆环在空中眨眼间变作车轮般大,一个上面火光重重,一个则荡漾着水波,红环直往徐子青打去,要克制他的木气,而蓝环则对准宿忻,要扑灭他的火气!而它们更是极重,足有一千斤,如果砸实,以灵器之坚硬,定是要把两人砸得非死即伤! 宿忻神色一变,这琅琊环上的灵光,竟然比拜月鼎更加明亮! 无尽的水火之气疯狂地涌来,带着铺天盖地的强大压力,将徐子青和宿忻牢牢地压制住,这对红蓝双环至少也是一件中品灵器,加之是双属性,原本很难操纵。可李才却在老祖的帮助下将这琅琊环炼制成了自己的本命法宝,就算现下修为不够,也能发挥出它七八分的能力! 这一下,宿忻和徐子青危险了。 宿忻的长剑上遍布青焱宝火,这种宝火不是普通的水可以浇灭,却是奈何不了灵器,而他这柄长剑品级则要差上一些,被琅环连连砸中,能勉强支撑了没伤到自个已是难得,可即便如此,那长剑上也渐渐产生了丝丝裂痕。 而徐子青,他的春雨剑法制造出无边细雨幻境,但大火燎原,冲天火焰惊起,使雨水还未落下,已然先被蒸干。 他舞剑更急,春雨也越发缠绵细腻,漫天都是蒙蒙水雾,天地间绵绵无尽,一道道被烈火烧干,一遍遍再度落雨,消耗的,是徐子青丹田里的大量真元! 那边李才看着宿忻与徐子青左支右绌、落在下风,不由猖狂大笑:“等你们的飞剑折断,真元用尽,我就要将你们生擒,带入极乐峰献给老祖!”他一边纵声长笑,一边抓起一把灵丹塞入口中,“我有老祖谋来的丹药,真元源源不断。你们这等野修,如何能跟我相比!” 周围的弟子们见到,也诧异李才的凶焰。 李才如此嚣张,都因背后有元婴老祖撑腰之故,而他手中的灵丹和无数灵器,也让人嫉妒不已。 就有内门中的弟子窃窃私语。 有人说道:“这两个小子冒犯李才,恐怕要被抓去做鼎炉,如果体内精华被吸走,日后再想要进境,就很困难!” 有人一叹:“真是可惜了,我观他们的修行真元纯净,似乎都是单灵根的天才,如此天资,若有足够的培养,也未必不能成就一尊大能!” 也有人惊道:“但是今日的司刑并不一般,他难道当真会放任李才如此欺凌新弟子?” 亦有人言:“李才身后毕竟有元婴老祖,云前辈虽说上了天龙榜前五,可天龙榜也不过是金丹期的绝世天才榜,在元婴老祖的威胁下,给李才几分面子也很平常。” “不对!”突然有人开口,“那个青衫少年,是云前辈的师弟!” 这时候,许多人纷纷说了起来:“若是如此,就算只是为了颜面,云前辈也不会将此事揭过了!” 一时间众说纷纭,那些来寻鼎炉、侍妾的内门弟子们都在观望,就连怀中的婢妾都忘记了。 徐子青的春雨剑法,也终于被压制到了极致。 可惜的是他练剑时日尚短,总共也只练了春雨剑法的一个招式而已,自是难以施展得开。能够拼到这个地步,还是他属性与《四季剑法》极为相合的缘故。 琅琊环在李才的操纵下,更加气焰嚣张。 现下满天的春雨甚至无法飘落,就已然被大火全数化去,那千斤重的红环也更加快速地猛力砸下,一串串清脆的响声传入人耳,就好似传进了心腑、传进了识海,让被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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