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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子,不由弯唇而笑。 他对师兄由八分敬重两分亲近,到如今的亲近更胜敬重,之间仿佛也不曾过了多少时候,至于从前因着才刚刚与师兄本尊相见时的些许迷惑不安,也早已是尽皆消弭了。眼下他能如此拉扯师兄衣袖,未尝也不是师兄与他更加亲厚、才不训斥于他的缘故。 想到此处,他心情也越发松快起来。 小院外就是几条清幽小道,直通往客来居外。 徐子青想着,既是要走一走,不弱就干脆到这院落外头去,也瞧一瞧这整座如意山庄的景况。 两人就慢步走出,很快,出了院门。 外头是一片山路,较为僻静,但抬目望去,就能见到右侧不远处,还有院落矗立,想必又是另一处待客之所。 只是不知能与五陵仙门一般安排在毗邻之地的,却是哪一个宗门了。 徐子青一路向前走,也有些念头转动。 然而才走了不足半里路,就听到前头有些人声。 徐子青有些好奇,便往那边看去,只见得有一群男子簇拥一个女子,正往另一方向走去。 仔细打量,那女子生得杏眼桃腮,身材袅娜,眉眼间自有一段风流媚态,而她身旁众多男子也是都生得高大英武,看着极具阳刚之气。只是颇为奇异的是,那些男子分明都只是先天武者罢了,竟没有一个修仙之人。 许是他看得有些久了,那女子很快侧过头来,正与他四目相对。 徐子青只觉她眼里波光潋滟,眼光流转间十分生动,好似有千言万语要对人诉说,仿佛有说不尽的情思忧愁,让人禁不住就心生怜惜。 正是有些愣神,刹那间,徐子青周身一冷,遍体生寒,就立时醒过神来。 此时他方觉出自个是被极其冰冷的杀气包裹,才能这般快地反应。这放出杀气的,自然也就是他的师兄了。 徐子青心里震动,也感觉手上生疼。他低头一看,才发现他之前是狠狠地揉捏着师兄的袖子,现下已是揉得皱巴巴,难看得很。 他有些尴尬,想要放开这被他折腾的袖子,又唯恐放开之后,师兄会失了颜面,一时间是进退不得。 却听云冽开口说道:“此女修习《素女迷心大法》,能于颦笑间动摇神魂,使人迷心,你需得多加留意才是。” 徐子青暗暗惭愧,他为着那一点好奇之心窥看旁人着实失礼,被这般警告一下,也是怪不得对方。只是他自以为道心还算坚定,却是轻易被人制住,又实在汗颜了。当下就说道:“多谢师兄提点,我日后定然更加谨慎。” 云冽微微点头,说道:“此女金丹修为,你抵挡不得,实属平常。不过若是心性坚定,时时警惕,却不会这般轻易被人得手。” 徐子青更加羞愧:“师兄教训得是。” 不过也是云冽严于律己,又看重这位师弟,才会这般先行教导。 照说那女子乃是金丹真人,徐子青只略看一眼,一不曾以神识探看,二不曾流露出迷色痴态,可那女子却是使出了这等迷心之术,当真有以大欺小之嫌。 若非徐子青持身端正、对那女修并无亵渎之意,且云冽也是及时以杀气激醒徐子青,她这一记迷心之术使出来,以徐子青区区一个筑基期的修士,恐怕从此轻则就要种下心魔,使日后再突破之时更加困难;重则神魂里种下□之心,性情也要随之改变,变得沉迷七情六欲,再难以解脱出来了。 可怜徐子青自以为是做错了事情,合该被师兄教训,却万万没有想到自个是在那极危急的关头打了一转,险些根基都要给人毁损一半。 直到云冽教导完了,再把后果与他一说,他方知后怕,对这满门的女修,也更多了许多戒备之心。 再说那女修见徐子青这般容易就已醒转,口中“咦”了一声,之后再脉脉看来,眼角眉梢,风情更增几分。 只是徐子青此时有了防备,是沉心定神,比方才抵挡得久了一些。 然而云冽此时却不容对方再如此行事,他只一抬眼,就有一道无形之物骤然而去。 178 所谓迷心之术,也便是修习之人以皮相、音容、举止魅惑他人,炼到深处,一颦一笑间都能自在伤人,甚至将术法凝聚成迷心神通,用以引诱,也用于护身。 之前那女真人初时对徐子青便已是用上了这种神通,发觉不奏效后,当下心有不甘,下手更认真几分,神通使出,威力便也更大了。 此女在如意山庄地位颇高,素来我行我素惯了的,因而虽知道眼前生人定是外头的来客,却也自负手段,下了重手。 只可惜她确是出了手,旁人则未必要顺从于她,故而徐子青虽无法抵挡得住,他那师兄可并非任人欺凌之辈。 云冽并不留情,双目中剑意电射而出,正与那迷心神通相撞,就生生将它绞成粉碎。而剑意余威不散,直直打向那女真人面门! 同是攻击神魂的无形招数,剑意却要比那迷心神通强得太多,当是时,那位女真人就觉得识海中元神颤动,竟然有割裂之痛! 女真人头痛欲裂,面色都发了白,唇边更有血丝溢出,看着很是可怖。 若说之前是有些不甘,现下就变成了怒气,她恨恨地擦了一把唇角,开口说道:“哪里来的乡下小子,竟敢在本仙庄对素女使出手,可是不要命了么!” 徐子青闻言一怔,对这位金丹真人的感觉,就更坏了几分。他修行多年,也早非当年那般无依无靠、实力微弱的小子,即使面对金丹真人,他也不能任人这般侮辱待己那般亲厚的师兄。当时便脱口说道:“来者是客,真人见面便下杀手,难不成这便是如意仙庄待客的礼数?” 女真人原本只顾对云冽愤懑,此时听到徐子青开口,怒极反笑:“你一个区区筑基期的蝼蚁,也敢对本真人大放厥词,还敢谈什么礼数?今日我素芙蓉便替你师尊教导于你,要你好莫要那般无礼放肆,没得惹来杀身之祸!” 话音一落,她就劈手打出一根寸长金针,直击徐子青的心口。 那金针一出,呼啸有声,更有一种强大的威势扑面而来,内中夹杂许多甜香之气,似乎才嗅到些许,就要晕迷过去。 徐子青急忙退后一步,同时眉心也是一动,青云针破肤而出,漾起片片青光,就往那金针来处突击。 顿时就有一股淡淡的草木清气四溢开来,把那甜香之气驱逐了些许。 徐子青借助青云针之威,屏住呼吸,将全身真元奔涌而出,使得青云针化作一抹青色闪电,爆发而起,轰鸣不绝! 终于青云针与金针相撞,爆爆爆爆爆——青云针猛然炸开,掀起万千气浪,金针被炸了个正着,周身甜香、气势尽皆炸碎,光芒总算黯淡下来。 此回神通雏形对上法宝,全力以赴对上漫不经心,便是徐子青这区区的筑基“蝼蚁”,也是硬生生地挡住了那女真人的一击! 围绕在素芙蓉周围的许多后天武者诧异无比,但到底他们并非仙道中人,只凭着身上穿着的法衣、以全身力量护住头部,翻滚出去。 徒留下气得面皮发青的女金丹一人,狠狠挥开了冲击而来的气流! 徐子青脸色也有些泛白。 金丹真人的一击,哪怕只是用了一两层真元、极轻描淡写的,对于筑基期的修士而言,也是几乎不能对付。 若不是青云针是他蕴养多时的神通雏形,融合了许许多多的领悟在其中,他这回便是勉强出手,也不可能抵挡得住——可是现在不同,他竟然当真堪堪接住了那一招,便是丹田掏空,也算得上了得了! 几人这番动作,弄出的声响也是颇大,渐渐就有些旁人听见,注意过来。 不止有许多引路的女修,也有不少外来的修士,同样是在这仙庄里走动,听到动静,哪有不过来瞧一瞧的? 霎时间,扫过来的神识也多了起来。 那素芙蓉眼见许多人围观而来,又因着之前一招不成,只仿佛被人狠狠打了巴掌,正是气得连魅惑之意也都忘了,那一张俏若春桃的面容,也在此时有些狰狞起来,眼中狠意尤其骇人。 当真是妖魅与鬼怪,只有一线之隔。 不过素芙蓉连连在小辈手里吃亏,也不能忍耐,当下也不顾那许多人的视线,周身的力量鼓荡,给这一方天地间都带来了极大的灵压。 她手掌微微抬起,掌心里孕育着一团粉红色的光芒,已然是准备要认真出手,和眼前两人过不去了! 然而就在素芙蓉就要释放神通时,忽然一记冷漠而有威严的女声传来:“素芙蓉,住手。” 随即两道清风拂过,一旁就俏生生地立住了两个婀娜佳人。 其中一个气质如水,眉眼温柔,正是芮柔。 另一个脊背挺直,显得身材更加高挑,却带着一种极为冰寒的气息。她身着一身黑袍,皮肤雪白,相貌虽是艳丽,却丝毫不显轻浮,乃是一位看着便极尊贵极有气魄的女子。 这两位金丹女真人出现后,霎时夺取了许多人的目光,而之前出声的,显然就是黑袍的这位。 素芙蓉却不肯听,掌中粉色光芒,已是立刻打了出去! 然而下一刻,黑袍女子也扬起手,掌心里冒出一股极寒的力量,眨眼间就把粉色光芒冻住,使它化作了晶莹的冰气。 之后冰气碎裂,在地上变成了一滩冷水。 黑袍女子冷然道:“我让你住手,你没听到吗,素芙蓉?” 素芙蓉脸上一白,眼里已有一些不安,却强撑道:“我等素女使与你们玉女使同为如意使,地位相等,为何要听从你的命令?” 黑袍女子柳眉一竖,显然就要训斥。 却听芮柔轻声说道:“如意使十二人,大师姐乃是众使之首,庄主有令,大师姐地位最高……大师姐的命令,我等也当遵从才是。” 素芙蓉掐住手指,不甘愿地咬牙:“……是,大师姐。” 黑袍女子冷哼一声,这才放过。 那边芮柔却是看向徐子青与云冽两人,神情里颇有几分歉意:“芙蓉真人方才对贵客失礼,是我如意仙庄的不是,还望两位莫要怪罪。”她说时,手里已多出一个精致的储物袋,往徐子青那里递过去,“区区赔罪之礼,还请这位师弟莫要嫌弃。” 她姿态放得颇低,眼中歉疚又那般真挚,但凡是哪个被她这么诚恳地看着,也不能再怪责于她了。更何况,此事原本就和她没有多大干系。 徐子青并没有受什么伤害,虽是忌惮素芙蓉狠毒跋扈,可也不至于就将如意仙庄与她等同。如今芮柔道歉,他就侧头看向云冽去。 在他看来,此事到底要如此了结,亦或是看作宗门与宗门之间的龃龉,还是得他的师兄来做决定。 云冽对徐子青微微点头。 徐子青也回了一笑,挥袖将那储物袋收了:“芮师姐过虑了,原本是来为庄主贺寿,自然客随主便,哪里有什么怪罪的。” 他刚才险些被毁根基,连遭杀手,如若没有师兄,后果不堪设想。芮柔虽是赔礼,话语却说得轻描淡写,让徐子青不由得略略讽刺一句,也算是平一平心中的不忿之意。 芮柔闻言,唇边的笑意一顿,随即又柔和下来:“时辰尚早,诸位贵客都请随意,如意仙庄定然不会有所怠慢。我姐妹几个还有许多事项准备,待一应完全后,再来邀请各位入席。” 徐子青平了心气,此时言语便也温和:“那就有劳芮师姐记挂了。” 很快黑袍女子带了芮柔与素芙蓉离开,只留下徐子青与云冽师兄弟两人。另有许多看热闹的神识都是收回,周遭因着响动赶来的一些修士,也渐渐散开。 徐子青松了口气,不过之前邀请师兄出来走走的兴致,却是被搅得差不多了。 因着这一场剧目,倒是有些人一面离去,一面低声议论。 “早听闻如意仙庄里素女使与玉女使不睦,看来确是真事。” “素女使处事作风向来放荡,仙道之中,多有诟病……” “若非还有些收敛,简直便与魔道妖女无异,只是近年来,她们也越发大胆起来,真真是不要脸面。” “嘘,切莫这般说!” “有什么说不得?倘若如意仙庄里皆是素女使一般的人物,我等仙道中人,怎会给她们颜面!素女使一派再这般猖狂下去,如意仙庄恐怕就要名声扫地!” “哈哈,且不说这个。倒是那些玉女一派的女子,都是冰清玉洁,持身端正,更有不少鼎炉体质,若能求为道侣,也是美事一桩……” “正是,正是。” 这些轻言议论,徐子青便不仔细去听,也都入了耳内。 他此时想起来到如意山庄前扫过的那一片玉简,内中的确记述有关如意使之事,却也只记了有素女使、玉女使两类,分属不同派系,而今他看到芮柔与素芙蓉那极为不同的气质,心里才约莫明白两分。 想了一想,徐子青并未问出口来。 方才的确被扫了兴,是没了散步的心情,不过又一次见到不同的金丹真人,他却有了别的兴致。 再走了几步,徐子青忽然说道:“云师兄,不如寻个地方练剑罢。”他转头笑道,“或是师兄与我喂上两招,如何?” 179 寿宴将在晚间进行,中间更有数个时辰,徐子青因素芙蓉之故无心再来赏景,便想着不如寻摸一个地方,与师兄两人互相修炼一番,反而更为愉悦。 云冽与这师弟相交多年,两人不说同心同体,也是极有默契。因而也不拒绝,就点了点头,神识外放,要去找个清净地了。 不多时,这师兄弟两人就找到一个僻静的所在,乃是万花丛外的一片竹林,正在半山坡上,然而竹林之内,竹子摇曳之间,却也还算广阔。 风起时,碧色竹叶簌簌而落,显得尤其清雅。 徐子青颇觉不错,正想着要先习练什么招数,就感到一声风响自后方打开,速度碎块,却无杀气。 他就手在颈边一探,就把那物抓住,再一看,原来是个玉瓶儿。 徐子青回过身,把玉瓶打开,里头一股浓郁丹香传出,正是一瓶丹药。待倾出一颗观之,个个状如龙眼,色呈乳白,莹光流转。 看它这般成色,竟是上品一元丹,最是能补充真元之物。 云冽此时说道:“你方才真元消耗甚巨,当补充一二。” 徐子青也不多做客气,当下吞下这一粒丹药,就盘膝坐下,飞快行功。 霎时间,一股澎湃的热流自喉头直冲而下,很快灌注丹田之中,药性比之许多丹药都更为热烈,不过他更知晓,这上品丹药已然颇为平和,若是品相更低的丹药吞下,只怕真元就要火辣辣地到处冲撞,难以收拾。 药力直入丹田,不过三五呼吸间,丹田就已然有了饱胀之感,正是真元恢复的征兆。而后溢出一些药力在四肢百骸里行走一圈,再化作一道淡淡热气,很快把经脉之中的干涸之感也全数充满。 徐子青心里暗暗感叹这一元丹效力之佳,一面睁开眼,将这玉瓶还给云冽,说道:“多谢师兄,我已力量尽复了。” 云冽并未接过,只说道:“此物于我无用,你且留下。” 徐子青便笑吟吟收起来,虽说他原本也有一瓶,不过却是留在了洞府之内,不曾带来。这时得师兄这一份关怀,自然很是珍惜。 之后他又问道:“师兄现下就与我喂招么?” 云冽微微点头,抬手一指,已有一道剑气激射而出,正从徐子青耳畔掠过,带动他一缕发丝飞扬。 原来徐子青也是立时察觉,偏头躲闪,不然那剑气便不是飞过耳畔,而是要点中他的脸面了。 “师兄你……”徐子青叹一口气,“……当真利落。” 他说罢,也是眉心一动,内中一线青光迸发,青云针也直朝云冽面门打去。 便是有来有往了。 云冽立住不动,只以手指轻点。 指尖剑气犹如离弦利箭,在空中发出“嗤嗤”风响,那每一道剑气都是恰恰与青云针对撞,任凭那青云针将剑气打碎,却仍是毫不吝惜。 徐子青被剑气笼罩,自然能领会其中之意。 既是喂招,就是要让徐子青用招起来更为纯熟。 其实自打大比时徐子青领悟到青云针这神通雏形,就渐渐有了当真属于自个的对敌手段。此后不论是《四季剑法》还是符箓之道,便都成了辅助之道,其中许多精义,早已被他融入到青云针之中。 而这青云针,才真正是他最为厉害的杀手锏,也是他的头一个神通雏形。故而其余小道,都要先放在之后,需得将这神通完善,才是他的道路。 这时云冽所谓喂招,就是以不同力道放出剑气,让那青云针来对抗,而后剑气力道逐渐增加,也将青云针更加打磨起来。 因此这喂招不过就是云冽与他师弟的一场陪练,对云冽几乎没什么作用,但徐子青却是获益匪浅。 如此足足对练两个时辰,云冽的剑气已然逐渐更加凝聚,往剑罡之处转化,而徐子青的青云针上,杀气也越发凛冽起来。 终于云冽忽然收手,徐子青骤然一惊,也让青云针暂且浮住不动,问道:“师兄,怎么?” 云冽说道:“你气力不济,不可继续。” 徐子青这才反应过来,霎时感觉身躯酸软,丹田里居然也更加干涸起来。他便不由微微苦笑,把青云针收了回来。再一看云冽精气饱满,竟是毫无消耗的模样,顿时暗叹,也不晓得何时方能积累到师兄那般雄浑的底蕴,果真是越行进,越觉自身浅薄,越窥天道难求。 想罢后,也不消云冽再度提醒,徐子青就再吃下一粒一元丹,打坐调息,将真元回复过来。待睁眼,他已察觉青云针与他联系更加紧密,上头的力量似乎也更加圆融些许,就也有些放心。 而后他想了想,终是好奇说道:“我以为,神通与剑意有些相通之处,师兄以为如何?” 云冽闻言,也坐于他的对面,答道:“俱从领悟而来,皆以无形化有形,原本就是相通。” 徐子青一喜:“既然如此,请师兄指点于我。” 云冽略沉吟,心念一动,周遭竹林就有动摇。 一片竹叶倏然飘落,正自两人之间穿过。 下一刻,云冽双目里金芒一闪。 “刷!” 轻响过后,竹叶被自中间斩断,化作了两片落下。 云冽说道:“剑意锋锐,可微可巨,微则精细,巨则勇悍。” 剑意巨大时,勇悍无匹,之前大比之上,云冽以一道剑意扫过,就能将十数人送下演武台。而如今剑意精细使出,能将落下的竹叶以意念分割,就是于微小而精妙上的用处了。 紧接着,又有数十竹叶尽皆落下。 云冽一动不动,只目中金光闪动,就让它们齐刷刷全都被劈成两半,仔细看去,每一片的切痕都是一模一样,斩断的部位,也是一模一样。 之后云冽再一张目,剑意直透一片竹叶,那竹叶猛然炸开,化作齑粉。 徐子青见状,也是目中青光一闪。 随即青云针破空而出,把余下几片竹叶穿过。 然而此时竹叶却不是被斩开,而是爆裂了,变成许多碎片。 不过徐子青此时也发觉,他的青云针用将起来,其效用确是与云冽方才所使出的剑意相似,但并不同云冽那般轻易,更是控制得远不如云冽自如。 于是他就明白了云冽所要指点他的,乃是他对自己领悟神通的操纵之力。 以云冽的能力,剑意可大可小,不会浪费一丝一毫,且运转如意到如斯地步,竟是想要造成何等效果,就能做出何等效果来,其操纵能力,可见一斑。 然而徐子青却不成,他青云针雏形虽具,可只要使出,力量就四溢开来,根本不能精细。 这便是告诉了他一个道理,即便是他自身血肉中化出的神通,也并非当真就那般纯熟,于力量操纵之道上,他还远远不如。 同时又让他明白,如若他对青云针的控制力达到了他师兄对剑意那般,那么他日后不止在战斗中可以大大节约真元,也能在一遍遍熟悉青云针的过程中,更加了解其中可能会有的缺漏之处。 徐子青顿时醒悟,他微微一笑,把青云针重新收回。 而后他身形微晃,已是站立在一株竹子顶端。 此时徐子青将神识放开,在这一片竹林中四处搜寻,很快,他身子化作一道青影,在整片竹林里倏忽飘荡。 约莫过了有两个呼吸工夫,他就飘忽而下,落在了云冽对面。 徐子青手掌摊开,上头便是许多青绿色的竹米,晶莹透亮,美丽非常。 他微微一笑,说道:“待我将此竹收为从木,种在山上,日后师兄与我,便都可以在竹林中借竹叶而修行。” 云冽说道:“此为空青竹,木气旺盛,为你得用。” 徐子青笑意更深:“子青就多谢师兄大开方便之门了。” 以竹叶熟习青云针神通一事,并非在这竹林里几个时辰就能达成,故而徐子青有了决定,只喜滋滋把竹米收起了,就将此事先行按下。 云冽的视线,却落在了他的发间,问道:“你炼器之道炼得如何?” 徐子青一怔,右手顺云冽目光抚去,就碰上了一个坚硬冰凉之物,正是那根挽发的竹管,便将它取下。 那竹管色泽淡青,莹然有光,恰如一截青玉,一直伴随于他,乃是他与师兄初见时,师兄赠他的见面之礼。 徐子青手指轻轻摩挲,笑了笑道:“师兄提醒得是,我已习得粗浅炼器之法,正好将它祭炼一番。” 此物有清心凝神的功用,早先他心境不稳时,依靠此物度过了几场难关。只是它不曾经过祭炼,却是只能在他极危险时相助一把,而不能被他随心使用。 云冽见他受教,便道:“我等在此还有数日停留,龙蛇混杂,你若有此物傍身,可助你稳固道心。” 徐子青神色一凛:“是,师兄。” 他原想要等炼器之术精进些再用心祭炼此物,不过眼下却也顾不得许多,先粗浅炼制一番,到日后,他再多多蕴养就是。 待此物祭炼过后,他再面对素女使等人,多加防备之下,也能更多几分把握。 想定了,徐子青也不啰嗦,直接盘膝坐下。 他屈指拈出一张符箓,抖手而燃,再一口青气喷吐上去,使得火光大放,化作了一团青色火焰,悬浮在半空之中。 随后,他把竹管祭起,手指一点,它就直扑入那青火里去了。 180 也是他如今金丹未成,丹田里不能蕴养元火,因而祭炼之时,就只能借助这符箓中寄存的火种。 外头得来的火种即便是认了主,也比不得自身的元火,而这一缕火种,却是宿忻送了过来。 原来自打那回徐子青从云冽口中得到一个法子、告知了宿忻以后,宿忻就顺利留在了五陵仙门,更是在大比之时,前去观看了徐子青的比斗。 不过到底如今两人分属同门里的不同流派,宿忻也有他自己的道路要走,并不曾现身出来,而是托人转交了五张符箓,其中各有一缕他精心挑选的不同火种,送与尚未结丹的徐子青使用,也是全了他们这一份情谊的缘故。 此时徐子青祭出的,是炼器之道上一种颇好的火焰,唤作“赤金火”,乃是一种极为旺盛之火,用以粗糙祭炼,再好不过。 这赤金火裹着那根竹管,奋力燃烧,便有着想要将其熔化之势。 但凡炼器,总是要将各种灵材混合一处,而后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再随器诀一一打出,以神识控制,渐渐凝聚成炼器师想要的形态来。 至于祭炼自身法宝,便还多了一道工序,乃是要淬上精血,方可成功。 如今徐子青要祭炼竹管,也是想将其铸成他想要的形态,他心里略略沉思,便已然有了想法。 然而他想得不错,事情却并非那般容易。 只见那火焰旺盛热烈,然而竹管却在其中沉浮,丝毫未有熔化之相。 灼烧之声“毕剥”不停,竹管却比顽石更加顽固。 徐子青一口真元猛然喷出,直入火焰,使得焰光爆射三尺,火力大盛,而那根竹管依旧是毫不动摇,根本不能烧熔。 这就使得他心里暗暗苦笑,莫非是这火等级不够,所以不成?亦或是这竹管本身之故…… 徐子青操纵此火着实不易,久持下去定然是难以支撑,当即他叹了口气,不由问道:“师兄往日总不肯说,如今也该告知于我,这根竹管究竟是何物?” 如此难以祭炼之物,必然来历非凡。不过他对云冽的想法也了解几分,想来以他那师兄的性子,不论此物多么罕见、亦或是如何了不得,都是不会刻意提及,只当做一件适合他来使用的物事,便即赠之。即便提起,总也只是在他遇着什么危难之时,点名此物有些用处,要他莫要忘却罢了。 以至于直到现在,徐子青也不知竹管来及,曾经有心熟记大世界灵株全录,却是曾经刻意寻过,也不曾找到。只是眼下他可不能再不知晓,不然也难以寻找其他法子进行祭炼了。 云冽见他问起,便答道:“清净竹遗脉。” 徐子青双眼骤然睁大:“……先天灵根苦竹后裔么?” 云冽微微点头。 徐子青顿时倒抽一口凉气,险些控制不住火焰,使它掉落下来了。 上古之时,有十大先天灵根,苦竹便为其一。 传言有大能掘起苦竹,炼作六根清净竹,便有封人六识的作用。但凡是被清净竹制住者,再不能运起一丝力量,只能任人宰割。 而清净竹又有清心辟邪的功效,若得此竹,不动妄念,不生心魔,万千邪物尽皆不可侵犯。实乃是一等一的灵物。 然而苦竹虽好,到底曾经被人断根,遗留下来的些许根须长年累月,并未再生出同样的灵物,却是生出了旁的竹子,再有许多年衍化、分支,到底已然是绝了种了。 如今只有一些上古秘境、大型宗门或是什么年代极为久远的世家等地,可能藏有一些遗留的支脉,但也并非是全株,而是一些遗落的枝条。 云冽赠予徐子青的,乃是一根竹管,长不过尺,却是极为难得的。 也不知他究竟是哪里弄来,但既然是苦竹遗脉,那么难以炼化就实属正常了。 徐子青看着这截竹枝,心里百味繁杂。 早年他在百草园苦背诸多灵草古籍,以为见识已然不少,但待他修炼丹道之前,认真研习这大世界里的灵草等物,才知天下植株,凡有灵气者,皆称之为“灵株”,只因其中灵草最为繁多,寻常提起来还是以“灵草”称之罢了。 那十二阶的灵株中,上古十大灵根皆有遗脉传下,也称为“亚种”。可即便是亚种,也皆是在第十二阶灵株之类,何其珍贵,何其稀有。 霎时间,徐子青又觉得有些烧手。 他将这等灵物日日挽发,岂非是怀璧其罪……他心里一紧,随即又是一松。 之前在宗门之内,他这一个筑基修士蝼蚁之身,自是少有人来注意。当真注意到他的,未必能够认出,而认出了的,多半也有足够的阅历,境界更要远远超出于他,或许根本不屑与他抢夺。 只是如今到了外头,他就该多加留心,还是赶紧祭炼,再修饰一番才好。 这般想得忧心,徐子青眉头便是微微皱起。 如此上古遗脉,苦炼不化,到底要用什么法子才好? 徐子青想着想着,又是叹息。 若是《万木种心大法》炼到金丹期以上,许多灵株他便能以其残枝、叶片化出种子来,再行种心之法。 可他此时的修为,亦是万万不能够的。 由此可见,这天底下最为愁人之事并非是没得法子可想,而是分明想出了法子,却偏偏使不出来,只能干瞪眼着急罢了。 正急切间,徐子青忽觉身后多了一道气息,熟悉无比,正是师兄,连忙开口:“云师兄?” 身后之人并未回答,脊背之上却多出一只手来,骨骼硬朗,略带温热。 徐子青霎时明白,忙说道:“师兄若是也来了,何人护法?此处乃是如意仙庄,非是你我所居之处……” 待他连串急语说完,云冽方才言道:“我已布下剑意。” 徐子青顿时松一口气,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云冽见他再无疑问,就说道:“莫要抵抗。” 徐子青自无不从,正色说:“是,云师兄。” 下一刻,就有一股澎湃真元自云冽掌心而出,自徐子青后背穴窍灌入,眨眼间已是逼进他的体内。 这股真元极其浩大,内中蕴含着极为强烈的锋锐之力,好似无数钢刀,带着无坚不摧的刚猛霸气! 徐子青经脉大敞,毫不抵抗,但饶是如此,却还是轻微被那真元所伤。 如此突入而来,便使得他胸口一闷,居然有些淤积之感。 云冽的真元在他经脉里来回游动,气势全然不容忽视。 异种真元入体并不好受,徐子青感知云冽真元在体内窜走,几有反客为主之势,自然更不好过。但这毕竟是师兄心意,他只得苦忍这异样之感,任凭云冽施为,不敢稍有妄动。 待云冽真元已然遍布徐子青每一根经脉后,云冽方又开口:“我将真元注入你之丹田,你且将真元与之融合。” 徐子青再应“是”,就把丹田亦是敞开,此时他大半真元都蕴藏于内,感知到有更多师兄的真元源源不断灌注而来,就也挺身相迎,与之承接。 木属真元柔和活跃,金属真元锐利刚强,而云冽悟有庚金之道,徐子青悟得乙木之道,庚金能折乙木,乙木却容庚金,这两种真元融合起来,倒不困难。 很快,庚金乙木合而为一,虽是庚金力量更大、占据上头,但此处又是乙木主场,融合之后,彼此却能是个半斤八两,不分轩轾。 云冽并未收手,说道:“我再渡真元,你都依方才那般行事,再喷薄体外,用以祭炼。” 徐子青以己身之力祭炼不成,但云冽身怀金丹,却未必不成。 云冽将真元灌与徐子青,二者真元融合,即便那真元中大半都是云冽之力,却因是自徐子青体内而出,也被看作是徐子青的力量。 如此做法,乃是一种“借力”之法,只是此种法子乃是借力者全然奉献,受力者只管获得,故而除非极为亲近之人,极少有人这般舍己为人、消耗自身。 徐子青心中感念,手头却不敢松懈半分。 他口中清叱一声,道一句:“疾!” 刹那间,手掌中迸发出绝强的力量,全数逼迫到火焰之内,把那火激得剧烈跳动,而火焰的颜色,也从红色变为近紫,火力旺盛何止百倍! 终于,那竹管表皮渐渐有些泛白,在云冽不断送入真元的同时,也慢慢有些熔化。但是若是整支熔化再来重铸,不止太费时间,也消耗太过。 徐子青祭炼之时,神识也越发凝注,他不断打出器诀,连连祭炼,而神识却有引导,定有七孔,使火焰往那处灼烧。 渐渐地,七孔形成,而旁处无损,待到化成竹笛之态,终是初具其形。 徐子青当即不再犹豫,咬破食指,在空中极快画出一个符箓,再咬破舌尖,对其用力喷去! 霎时间,竹笛之上多出一道血纹,形成符箓的形态,又极快隐没。 徐子青神色一松,抬手召回火焰,封入符箓收起,半空里就只剩下一支淡青竹笛,“呜呜”声起,盘旋不休。 这粗浅的祭炼,终是成了。 而后竹笛极快飞回,顺顺当当没入徐子青的发间,将长发挽起。 与此同时,徐子青也产生一种过往没有的玄妙之感,仿佛他与竹笛之间,已然生出了一丝玄而又玄的牵系之意。 云冽也收回手掌,站起身来。 他微微转头,往那不远处的浓荫下看了一眼。 181 徐子青祭炼成功,满心欢喜正要同师兄分享,不料却见到师兄目光投往另一个方向,就不由随之看去。 只见那浓荫之下,一名女子身着黄衫,满目温柔,另一女子身裹黑袍,如霜如雪,两人并肩而立,翩然仿若要乘风而去。 然而徐子青此时却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他只想着,方才他与师兄一同祭炼之事,定是被她们瞧见了。 而后他心里有些不悦,如意仙庄偌大的名声,门内如意使却私自窥看他们,便是心里并无恶意,也着实不太妥当,若是有礼,理应避开才是。 一时徐子青想起方才祭炼时,师兄与他都是全神贯注,被人窥探,很是危险;一时他又想着那苦竹遗脉虽是罕见,到底也有些寥寥记载,他是因着未曾想到才没能寻得,可这两女子均为金丹真人,见多识广,说不得就能认出,是否就要生出些麻烦来…… 越是这般考虑,心思也越是纠结。 那两个女子见他们发觉,倒也不曾就此离去,反而走了过来。 其中芮柔面含笑意,轻柔说道:“之前见两位正在祭炼,原该避开,只是寿宴将行,需得安排座次,故而不得不在此等候……还望两位原谅则个。” 这一番解释出来,就让人不好发怒了。 不过到底是三分真七分假,恐怕迎接客人是有的,但哪里就需要两个金丹真人苦等了?便是云冽为五陵仙门弟子领队之人,也未必要有这般大的面子。 多半,还是有窥探师兄之意罢。 徐子青眉头一皱即松,他看一眼云冽,见师兄这般八风不动的模样,心里也就镇定下来,放开先前的担忧。 此时并非是他应开口的时候,他就笑了笑,并不多言。 云冽说道:“同门尚在客来居,我等需得先行回去。” 芮柔就微微一笑:“时候不多,我与大师姐也与两位同去罢。” 云冽略颔首,当先一步:“子青,走了。” 徐子青乍听师兄唤他,稍稍一怔,立时跟上:“是,师兄。” 两人在前头行走,芮柔与黑袍女子想是晓得之前犯了忌讳,故而也不是紧紧跟上,而是保持有丈许的距离,远远缀着。 而神识里,却在彼此交流。 “大师姐,你看云冽此人如何?” “潜力深厚,未来难料。” “倒是难得听到大师姐这般夸赞他人,若是师尊知晓,也必然是欢喜非常。” “以往所见俱是沽名钓誉之辈,若是夸赞,却污了我的嘴!” 芮柔听到此处,轻轻一笑,眼波流转,别有一番美态:“是是是,大师姐最是刚正,小妹最是佩服不过。” 黑袍女子神色一冷:“嘴甜舌滑,莫学素女使般轻浮无状!” 芮柔连连赔了不是,方才话锋一转,又是传音过去。 “此番师尊之意,大师姐想必已然知晓……” “母亲所言太过荒谬,莫非我堂堂如意仙庄的弟子,竟要让人那般挑挑拣拣么?当真是不成话!” “哪里是让人挑挑拣拣,分明也是先自己相看,究竟事要如何,其结局不也是掌握在姐妹们手里?如此做法,也未尝不好。” 黑袍女子神情冷漠,眉眼间颇有一种肃杀之意:“若是不服,轰杀便是,有如今这局面,未尝不是母亲太过心软的后果。” 芮柔闻言,也是苦笑:“今时不同往日,如若再这般下去,待到下一个万年,我们玉女一派,只怕权力就要旁落……” 黑袍女子终是一叹:“也罢,我有分寸,不必再劝。” 芮柔轻轻摇头,再不传音。 正这时,徐子青与云冽已然到了客来居外。 里头正有一行人走出来,便是五陵仙门众多弟子,乃是因着被人通报将要赴宴,特特出来与他们相会。 如此便也无需多作交代,那些弟子各个打扮得鲜亮,却也并不过分张扬,显得别有一番名门气度。 为首的谦谦公子正是此行副手,天武峰欧暮栢,他抬头见到云冽,就与身后众人一齐见礼,口称:“大师兄。” 云冽略点头,说道:“两位如意使前来引路,尔等可去见过。” 欧暮栢等人自然也看到于他们身后翩跹而来的两位高挑女子,也一一上去打过招呼,就是寒暄过了。 黑袍女子气息冷肃,眉头一动就有一种迫人的威严,在此处不言不语,与云冽给人的观感,便有几分相似。 她见到这许多人,只冷冷点头,说道:“沐容华。” 众人也知人的性情各有不同,并不介意,见状只是拱拱手见礼。 芮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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