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亦正是这一缕生机,引动一情,以一情再引七情,终叫他神智回归,意念如磐。 果然,凡修行无情杀戮剑道者,都有身陷迷雾中时,除非能有这一情守住,否则到底不成。 云冽剑心通明,才沉入须臾,就已醒转。 随后剑影壁里杀意仍在,但却不再是如修罗地狱般的枉杀之境,而是有无数人影,将无数剑法分别使来。 这便是云冽曾习练过的剑法,其中迸发出来的剑意,也是云冽所见识过的剑意。 浩荡无穷,让人悟之不尽。 但于云冽而言,则是如鱼得水。 到他如今这个境界,斗法时再单单以势压人已然不够妥当,而原本的剑意手段,却因正在淬炼剑魂,而不能同以前一般从容,同时,他习练那许多的剑法、观想了那许多剑道意境,到如今也已涨满胸怀,将要迸发而出。 仿佛,是在酝酿什么。 云冽最是了解自身,他双眼中黑金光芒闪烁不定,仙魔之体也在灵气的不断冲刷下,变得更为坚硬,更加强悍。 那酝酿着的、亟欲喷薄而出的,是他所有剑道修为之精华。 是为……最适合他己身与剑道的……剑法。 杀戮者,无人不可杀; 杀戮者,无物不斩尽; 杀戮者,无处不绝杀; 杀戮者,以杀止杀,霸道无匹。 剑影壁上,隐约有一道虚影成型,那是极凌厉、极可怕的剑招,似乎只要劈斩出来,万物都要化为乌有。 这乃是,剑魂与剑道意境相结合,终于悟出的杀招! 第一式:杀身剑。 一剑既出,凡有形之物,尽数杀绝! 此念一出,剑影壁上的虚影也化作一招威压无匹的剑术,一剑斩出! 霎时间,就仿佛有哀嚎阵阵,血流成河,天地之间,只余下重重杀机,但凡进入此地,都被余威杀绝,丝毫不留。 而这一招剑法,又有数种变化,仍在不断生成、破碎、重组。 那些变化,尚未完成。 云冽凝神体悟,将自身见解不断融入。 那一式剑招的变化,也逐渐被补充起来,一点一点地,化为完整…… 正在他苦修淬炼时,一道红衣人影刚刚自剑灵塔中走出,视线往剑影壁几处所在瞧了一眼。 待视线落在云冽身上时,他口中轻“咦”一声,不由迈步走来。 他走得越来越近,却是在云冽身后十步左右,不能再继续前行。 “这是……”红衣人低声道,“……创造剑招么。好小子,好高的悟性!倒比我等都强了。” 如此戒备之意,直接将周遭之人阻拦在外,只能感知他气息,不能有意接近。 而且看这架势,才来了这些时候,才闯过一回剑灵塔,居然便能够创造剑招--区区元婴期,就算得剑魂二炼,本来也不当能做到如此地步才是。 可偏偏他做到了。 这般的悟性,这般的天资,真叫人不得不在意。 无疑,这红衣人正是与几个仙道修士同来的屠锦。 他早年在乾元大世界一方纵横,有剑意并出窍后期修为,加上他手段可怕,少有人敢掠他锋芒,甚至比起一些寻常的大乘修士,也有一拼之力,他自然是自负的,而对仙道中人,也少有能看上眼。 公冶飞柏是他至交好友,他本身也想要在剑道更进一步,才肯与仙道中人短暂为伍,并应允公冶飞柏替他照看两个师弟。但他本身对印修与荀梁俱不甚看重,而对云冽与徐子青这一双道侣,也不过觉得他两个小辈情意尚可。 可直到现在,他终是明白公冶飞柏为何尤为叮嘱那番,又为何对他两个师弟那般赞誉。 徐子青如何他尚不得知,但云冽如何,他算是见识到了。 创造剑招——若只是最寻常的那种,凡是剑修皆能上手。 但若是真正适合自己的、汇聚了己身之道的……一旦创造出来,威力远胜其他剑招,对敌之时,也更遂心意! 天下间有剑道无数,但一位剑修究竟是剑道传承者,亦或是剑道执掌者,便截然不同! 前者不过是领先人传承,而后者往往能创出此道精髓,传承于后人! 可想而知,创造某一剑道之剑招何其困难,需得有多少经验,习练过多少剑法,领悟过多少剑意,观想过多少剑道意境……又不知要参悟多少次,失败多少次,不知要有多强的悟性,对自身之道了解如何深刻! 而要做到如此地步,略想想也算不清要剑修经历多少岁月,且经历了这些岁月后,其岁数又有多少,境界又要多高。 古往今来,要在元神期创造剑招都极困难,更何况是元婴期? 但偏偏,云冽做到了。 又可想而知,所谓传承者与执掌者,这云冽,显然将会是后者了…… 422 422、 ... 屠锦立在云冽身后,默然看了好一阵子。 照理说,剑影壁前剑修所领悟之物,外人不能看清,也只有如徐子青这般心灵相通的道侣,才可窥得一二。屠锦自然也是瞧不见的,只是……他很熟悉那种属于“创造”的气息。 从前屠锦在苦修剑意不能更进一步时,便也尝试过创造一门剑法,以契合他那煞血诛魂剑道。 但他那时并未能完成——可见仍是经历不足。 似乎无论如何精研,都觉有些欠缺。 因此久而久之,屠锦就暂且搁下,只一心苦苦淬炼剑意罢了。 不过这到底是屠锦当年曾研习过许多年之物,十分熟悉,而云冽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正是比他当日更强不少,就让他明白,云冽这一个后辈,已然在做他不曾做到之事。 叫他心里便有感慨,也叫他不禁停留下来。 云冽全然不知屠锦在他身后,他周身防备之处,并无他人气息。 故而他慢慢补足所创剑术,剑影壁中那擎天之剑的虚影,也开始朦胧变化起来。 一招一招,不断推翻,又不断重来。 过得一阵,印修像是悟道了什么,自剑影壁前站起,预备再入剑灵塔。然而他才刚往这边走来,就见屠锦立在云冽身后,心里略为讶异,就走了过来。之后不多时,他也停住不动。 再有一段时间过去,荀梁也来了,也是同样如此。 虽说他们三人都无法窥见剑影壁,可仅仅是那种气息,已然叫他们似有所得。 紫府小乾坤,万木之界里。 木之青龙一声长吟,口中青光聚成一团,全数落在地面一头巨大真龙身上。 就仿佛是应和一般,那巨大真龙通身光芒暴涨,威压之重震天撼地! 光芒吞吐收缩,连连反复数十次之多,忽然间龙口大张,龙吟长扬—— 随即,猛然睁开龙目,内中射出一丈金光! 与此同时,这条巨大真龙周围,无数大龙、小龙、长龙、细龙,统统睁开了眼。 无数金光都直射而出,那般气势,直让人战栗不已,满心骇然! 徐子青也睁开了眼,他的双目中,两团青光渐渐柔和、消弭。 终于成功了…… 《万木化龙诀》,能将万木化作龙形,更能有真龙几分力量,倾巢而出时,将有无边威势。 从此之后,他就又多么一门手段。 徐子青微微一笑,心念一转。 那小乾坤里,万龙骤然又化作万木,一片生机盎然。 之后他就继续苦练,誓要将此术练得纯熟,否则若是对敌时还要消耗这许多功夫,就大为不便了。 转瞬,就过了半载之久。 徐子青这段时日里,将《万木化龙诀》已练就七八分火候,一些寻常从木化龙起来已是轻而易举,倏忽间就可做到,但那等极珍贵的次木,则是不能。至于嗜血妖藤容瑾,它本身之威不在真龙之下,便不必多此一举了。 而能够化龙的诸多从木对敌时,不仅有真龙龙气、龙威的些许威能,本身之能亦在,融合之下,也更加厉害。 另外还有一指生灭、青云针等神通,徐子青也都熟习起来。 就连按四季剑法与四字剑诀,他也磨练一番,将其中意境汇入了青云针里。 还有一些阵法、符箓、咒诀,凡可用者,都有所了解。 到这时,徐子青吁了口气,决定出关。 且去瞧一瞧师兄如何了。 这般想过,他就直接走了出去。 前方酒楼里倒颇热闹,徐子青刚出来,就先来到前堂,寻了酒楼的掌柜。 那掌柜见到徐子青,就堆了笑容:“客官可是有什么吩咐?” 徐子青一笑,说道:“因闭关之事拖了些日子,故来将余资付了。” 他先前付了两月的房资,却不料闭关超过这许久。这掌柜虽是凡俗人,但确是极有见识,即便房资不足,也不曾闯他的门户,叫他很是赞赏。 掌柜一听,便道:“原来如此,客官稍待。”他态度不卑不亢,很快算起账来,短短几个呼吸间,已是算清了,“每五日一块上品灵石,而今正一百八十五日,需得有三十七块上品灵石。” 徐子青微微点头,手一抹,数十灵石就抖落在柜台之上,被那掌柜收起。 他倒不准备退房,房间里阵法禁制也不曾撤去,干脆又道:“我还要住上一些日子……”说到此处,再取出一百上品灵石,“这些掌柜暂且收下,不论我是否入住,都将那房间留着就是。”他顿了顿,续道,“我已布下阵法,若是无事,平日里莫要过去才好。” 掌柜见那许多灵石,有些讶异。他在此地过活多年,自然知道许多下界修士尽在此地修行,虽有时也会前来闭关,但多数都是数日就会离去,那灵石自然都要省下,用作往剑灵塔的资费。像今日所见这位客官的手笔,倒是不多见……不过不多见是不多见,却不是不曾见。 他很快反应过来,将灵石收了,殷勤开口:“客官请放心,自不会有人前去打扰的。若是客官有什么吩咐,只消传讯过来,我等自会好生侍奉。” 徐子青便很满意,对掌柜道个别,就要出去。 不过才刚走到酒楼门口,他突然眉头微皱,已是退了一步。 正此时,空中落下一个人影,直直砸在了酒楼前方。若是方才他不曾退那一步,恐怕就要砸到他的身上了。 但为何会出现这般情景? 于是徐子青便抬起头来,往前方看去。 那处有一股杀气,急冲而来。 所针对之人,就是那砸在地上的人影了! 只见那掉落在地的蓝衫人纵身而起,面前一团宝光闪烁,就把来人长剑抵在外面,然而那剑势凌厉,很快将宝光突破,就要刺中那蓝衫人。而蓝衫人却趁此机会翻身而起,转瞬就移到了一丈开外。 那两人里,蓝衫人不过是化元期的修为,那身着赭衣的剑修,却是个金丹期的修士。 但前者似乎并不懂剑术,后者剑意不过在第一境左右罢了。 可这样的两人,又为什么会彼此相杀起来? 徐子青心中不解,却也不曾说话,就看那两人对战。 赭衣剑修处处下了杀手,蓝衫人不知为何却滑溜如同泥鳅,身法诡异之极,分明修为差得极远,偏生每每都能逃脱……这看起来,实在叫人有些难以置信。 没过多久,蓝衫人身形忽然化作了烟雾一般,骤然消失了! 那赭衣剑修一时不查,已然寻踪不能,只好愤然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他两个不见人影后,酒楼里顿时议论纷纷。 “癸丑偷了多少人的东西了?” “那赭衣仙长怕是得轮到一百开外罢!” “直至今日都不曾有人捉住癸丑,当真不负盛名!” “老偷儿泉下有知,也当瞑目了……” 徐子青听过这些,并不很在意。 不过大体他倒是知道了,那蓝衫人名为癸丑,偷取了赭衣剑修身上宝物,才会被其追杀至此。但癸丑非是头一次下手偷盗,却从无人能抓获,想必身上必然有一件与其身法相配的厉害法宝……在他看来,应当便是那一双宝靴了,将他身法提升了数倍有余。 左右不过是个小插曲,他也不多想,就朝剑灵塔行去。 很快走到剑影壁内围,徐子青不需多么留心,也能一眼见到师兄。 只是叫他诧异的是,诸位师兄的那三个剑修好友,竟都盘膝坐在师兄身后,齐齐注视师兄背影。那般专注姿态,居然与其他剑修面向剑影壁时相若。 除此之外,还有数位剑修围在两旁,不过往往却是看过片刻后,就先行离去了。 徐子青不解,就到师兄身旁而去,他低头一看,之前留下的那缕神识并不曾被人触碰,可见师兄自打他离开之后,就不曾自那境界里脱身出来……他料想,师兄应当在参悟极厉害的东西,屠锦等三人,应当也是觉察了什么? 因本身剑道修为不足,徐子青并未前去窥看,他只是瞧着师兄无碍,就将原先那缕神识收了,又放了另一缕过去,交代自己去向。然后,他便决心要往四处走走,也到那些坊市里去一遭,看一看九虚之界是否有他所需之物,或者还有多少物事与下界有所不同。 绕行不远,徐子青已到了最近的坊市里,他先前所住酒楼,就在这坊市之中。 酒楼右面,有一条长街,密密仄仄,摆放了许多摊位,如同格子划分,壁垒分明。 他就自第一家看起,将所列之物一一瞧过,若是有不曾见过的,就要细细看上一番。 到这时,徐子青也见到了神石。 这神石在九虚之界里,与上品灵石价值相当,他随手寻摊主换取两块,放在手里端详。 此物有鸽卵大,黝黑色,如同煤炭,但光泽斐然,触手很是温润。 稍一查探,内中也含有一种力量,却与灵气截然不同……不能相融。 徐子青明白,这种力量应当便是修炼神道之人所需,而它能与上品灵石可互相兑换,怕是因着这九虚之界里,本土有灵根之人修炼所用。不过不同等级神石所含力量不同,却统一与上品灵石交换……这就是下界之人到此所必须的代价了。 难怪,就有那许多修士省吃俭用。 否则,在这九虚之界里,也是呆不了多少时日的。 正思忖时,徐子青忽然觉出一种异状,他神色一淡,伸手抓了出去。 423 423、 ... 他这一出手快如闪电,就抓住一人手腕。 随后心念一动,一根血色藤蔓已是缠住那人身体,几乎勒进肉里,还沁出丝丝血迹来。 那人吃痛,连连后退好几步。 徐子青松开手,才看过去。 那人一身蓝衫,相貌普通,眼里隐隐有些惧色。 徐子青认得他,正是先前在酒楼前被人追杀的癸丑,如今竟偷到他这里来了。 癸丑心里颇为骇怕。 他本是瞧中个年轻修士面相温和,又是个生面孔,以为轻易就能得手,才会这般行事。不料却是个硬点子,居然这般将他捉住……身上这血藤极是怪异,竟能吸血似的,叫他一瞬没了力气,根本不能逃脱。 就仿佛,连体内真元都被禁锢住了一般! 徐子青对这类惯于偷窃之人并无好感,但也不至于视之为仇,只是既然此人敢对他动手,就不能放过了。 他看癸丑一眼,袍袖一挥,就连他一起,消失无踪。 待两人离去后,坊市里其他人才出声说话。 “这癸丑终于被抓住啦!” “正是,总在此处捣乱,连累我等!” “但愿这位仙长好生给他教训!” 这些出声者俱是修士之类,那些凡俗人的摊位虽不开口,但神色之间,也是颇为赞许。 由此得见,癸丑此人,在这里当真不受欢迎了。 徐子青用出这术法,就把癸丑带到城外。 癸丑老老实实站好,像是服帖了、不敢弄出什么把戏似的。 徐子青就说话了:“你要偷我的东西?” 癸丑一个激灵,连忙说道:“都是晚辈有眼无珠,冒犯前辈,请前辈原谅晚辈一回,今后再不敢如此了!” 这人倒是精乖,见徐子青果然不是那般凶神恶煞见之要人性命的,就立刻认错赔罪,全不顾颜面的。 徐子青看他这副模样,目光微沉。 略想了想,他抬起手,一指点了过去。 癸丑暗道一声“不好”,以为是自己猜错了这位修士的性情,就要立刻躲避。 但他却并未躲开。 这一指似是极快,又似是极慢,癸丑丝毫来不及反应,已经被那指点住,正中胸口。 刹那间,一股柔和而不失强硬的力量顺着四肢百脉游走一圈,就仿佛他内世界各处都暴露在他人面前,半点也没有遗漏。 真叫他觉出了一种恐怖。 这是元婴修士!他竟然偷到了元婴修士的身上! 一时之间,癸丑后悔不已。 他哪里晓得,这么个元婴修士看来竟如此普通,将气势收敛至此…… 不过徐子青这一指,还真不是要对癸丑不利。 他只是稍作探查罢了。 可这一探查,也叫他略有为难起来。 癸丑若是个穷凶极恶的,自然杀了就是,可经由方才那番查探,徐子青却发觉此人竟从未亲手杀死一人,体内也没有煞气。足见他仅是偷盗,甚至不曾因此累人丧命…… 可若是就此将他放过,他再做这些小恶,也叫人不能甘心。 徐子青不由得,就将目光定在癸丑身上,仿佛思忖什么。 癸丑在被探查过后,后背出了许多冷汗,心里极为恐惧,他虽发觉自己并未受到损害,但先前那般感受,也足够叫他胆战心惊了。尤其此时被人这般盯住,越发难熬。 他登时转过了无数念头,一定要想法子求饶才好。 许是到了生死关头脑子转得愈快,癸丑嘴上伶俐,赶紧说道:“前辈,前辈!晚辈虽是手脚不干净,却没害过他人,只是为了完成师尊遗愿罢了,如今被人抓住,再也不敢如此,还请前辈看在晚辈一片孝心份上,就饶了晚辈吧!求前辈饶命啊!” 徐子青目光和缓些:“哦?” 癸丑一看有戏,立刻又说:“实不相瞒,晚辈原本应是下界中人,只是晚辈父母意外来到九虚之界后,再不能回返,就在此地安家。后来母亲生下晚辈,就没了性命,父亲也郁郁而终……晚辈被师尊收养长大,而师尊亦是下界中人,入的是偷天之道,修炼的也是偷盗之法,又传给晚辈……” 也就是说,这个癸丑身世与下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被一个资质不佳的老偷儿养大,后来老偷儿一回偷盗时失手被人打得重伤,好不容易逃脱后就只余下一口气在。癸丑为了师尊遗愿,就要将偷天之道修炼起来,而修炼这种大道就要时常偷窃,不论是小偷小摸还是做一个大盗,都是为修行罢了。 癸丑其实并不愿修炼这种大道,但师尊遗愿不可不遵,在老偷儿去世后他才开始修炼,但主要修习的功法,还是从前父母遗留……也是因为并不很甘愿,到化元期后,就很久没有进境了。 不过多年来癸丑眼力还算毒辣,没惹过完全不能招惹的人物,同境界甚至高一个境界的偷起来也没有不顺利的——像徐子青这样元婴期的修士,身上的气势大多强横,一般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对待他人的态度就算再如何掩饰,也免不了有一种奇特之感。他哪里会想到有如徐子青这般,分明实力强大,偏生还表现得那般亲和的?简直前所未闻。 这才被抓住了。 而既然被抓住了,他为保性命说出“日后再也不敢”的时候,反而松了口气。 总算……不必在师尊遗愿与自身所求上左右为难。 听完这些,徐子青神色也缓和下来。若是为修炼大道,他倒不好说什么了。他也并未怀疑此人说谎,毕竟大道三千,有傀儡道有符箓道,有丹道有法道有剑道,那么有个偷道也不足为奇。 “既然如此,你走罢。”但他却仍是告诫,“我不管你修炼什么大道,只不能因此胡乱害人性命,否则若再落在我的手里,就要将你除去。你可知道了?” 癸丑一听,自然大喜:“多谢前辈!晚辈从不曾害人,便被苦主追杀,也不过是尽力逃脱罢了,并不敢做伤天害理之事!请前辈放心!” 徐子青警告过,也吓过了,就不再计较。 他一抬手将血藤收起,就要离去。至于癸丑身上那些许被血藤弄伤的痕迹……就权作小小教训,要让癸丑记得才好。他是不理会的。 癸丑急忙摸出丹药服下,见徐子青已走出一段距离,想了想,却跟了上去,口中呼道:“前辈,前辈!” 徐子青略停下:“你有什么事?” 癸丑追上,神色很恭敬:“晚辈想要请问,前辈也是从下界而来罢?” 徐子青说道:“你应当早已猜出才是。” 癸丑呐呐,随后说道:“是,晚辈斗胆再猜,前辈并非是一位剑修?” 徐子青点了点头:“也不错。” 癸丑听了,只犹豫一瞬,就说道:“前辈大人大量,被晚辈冒犯也原谅了晚辈过错,晚辈无以为报,就……”他心一横,“晚辈有一个消息,可以告诉给前辈知道。” 徐子青看他神情,的确很是真挚……稍一顿,心里也生出几分好奇来:“那你便与我说说?” 癸丑见徐子青信了,也有些欢喜:“晚辈游历多年,对九虚之界也有些了解。当年晚辈父母到这九虚之界来,并非是通过剑神令,而是另一种令牌。” 他说时,就将一物取了出来,放到手掌上。 这块令牌呈铁灰色,上书“战神令”三个字。 看起来与剑神令有些相似,但细微之处,仍是有些差别。 若说用途,想必也与剑神令相类。 徐子青见了,就问道:“这战神令,又有什么用处?” 癸丑深吸口气:“此物可通往九虚战场,是……通行令。” 而且,这种令牌,原本只有九虚之界中人才有,下界到上界来的令牌,也只有剑神令而已。 不用徐子青多问,癸丑已然很快将所知尽皆道来。 战神令不应出现在下界,但若是九虚之界中人要前往下界,则可以使用这种令牌,但至多只有三人往返。当年癸丑父母只是一对金丹道侣,在寻访秘境遗迹时,忽然有九虚之界中人利用此物来到下界,正好出现在他们周围。但那人当时却是被追杀着,更与一种生得奇异的怪物同归于尽。 癸丑父母躲避不及,被余波所伤,战神令正在那时发出光芒,癸丑父母情急之下将其抓住,就不知怎么地被卷入了九虚之界里去。可尽管如此,还是受了重伤。 至于之后癸丑父母是如何在此处安家的,他们并未对独子说起,只是将令牌交予癸丑,让他好生保管。此物就连他师尊老偷儿,也是不知道的。 癸丑多年游历,很是留心有关战神令之事,后来终于得到一点风声,只就知道凭借此物可以前往九虚战场,在那处历练。不拘是神道修者还是其他修士,只要去过且平安归来的,修为都能暴涨!然而具体如何,就不甚明了。 因徐子青放过他的小命,癸丑猜到他许是为陪伴他人而来,长久停留必然耽误修为,就一咬牙,将这东西献上了。一来也算是报答,二来……若是因此能得到几分关照,就再好不过。 左右,以他癸丑的资质与修为,就算用了战神令,怕是也只能送了自己的小命在九虚战场,还不如交出来,以这位前辈的性情,说不定就能换到一些什么好处。 而癸丑也没有想错。 徐子青对战神令有些兴趣,也的确不会白拿他的东西。 424 424、 ... 待癸丑走时,就得了一件上品灵器,并两瓶丹药,正是欢喜无尽。 而徐子青看着手里的战神令,若有所思。 在下界时,他与师兄得了剑神令,只道九虚之界安放剑灵塔,却不知这里竟如此广大,除却有中央剑域叫下界剑修修行之外,还有无数奇特地域。 不过早先徐子青也想着多些见识、或有机缘,但也仅是想想,没料到当真遇见机缘……但这机缘,也未必好拿。 九虚战场,单听这名号就知必然极为危险,虽有战神令在手,可这战神令如何激活,如何使用,它既然为九虚之界中人通行令牌,那么如他这等下界之人,是否又能使用?或者又有什么条件? 这许多疑惑,都尚未解开。 可既然见到此物,徐子青也没有放过的道理。 他如今,还欠缺许多与人对战的经验。 元婴期与金丹期……又是大为不同。 这般想过一阵,徐子青抬步往剑灵塔走去。 事情变化,先前他与师兄留下的神识又要更换了。 不多时,徐子青再度来到剑影壁内,所见与方才情景并无差别,他那师兄身后,也仍是围着不少剑修。 他略思忖,也不管那些如痴如醉的剑修,就收了神识,盘膝坐在师兄身侧之位。 然后,他也观想起剑影壁来。 也不知经由半年,他是否还能在剑影壁内参悟出什么…… 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 徐子青轻叹,收回那丝元神,自剑影壁中拔出意识。 他《万木化龙诀》已有小成,生死轮回之道更为凝炼,青云针汇聚四季剑气化为针芒,他也多日不曾再与师兄双修……故而再如何参悟,也是参悟不出什么,更是短短时间里,就被弹出来了。 日后他若是再想来到剑影壁前,多半也是浪费时日,根本不会再有多少所得。 看来,那战神令果真是来得及时,否则,他就要想法子去其他地域游历,增长见闻了。 站起身后,徐子青看着师兄背影,心里有些思量。 若是不能激发战神令,他还要在此耽搁;而若是他能激发战神令,说不得就难以尽快回转……到时恐怕对师兄更有思念,不如多看两眼,再来告别。 于是他就立在当处,有三个日夜。 随后,他才洒脱一笑,就要再留下一缕神识。 只是徐子青才刚刚动手,忽然间,却发觉师兄气息变了。 他心里一喜,莫非…… 想时立即后退数丈,就与其他剑修一起,留出了一片空地来。 果不其然,云冽的气势暴涨,仿佛迸发出无数利剑幻影,凡相距较近者,都有些受到影响。 倒是另一侧沉浸于剑影壁中人,以及屠锦等三位在他身后打坐的剑修,反而像是受到了什么呼应似的,周身气息也伸缩吞吐起来,就连剑意,也像是有些应和。 而云冽,他面前的剑影壁上,那舞剑之人运臂更急,剑法越发变幻莫测。 一剑,两剑,三剑,无数剑! 那许多剑法汇聚成剑术洪流,在不断重组中,分作十余道黑金光芒,每一道光芒,都是一种变式! 舞剑之人由一人化作数人,每一人都擎着宝剑,都在挥舞不同的剑招。 这些剑招都蕴含着无以伦比的力量,却是以一种剑招为本,在无限变化里,回归本源,化为一式! 终于,当所有舞剑之人都舞尽后,他们的身影骤然重合,十余道光芒化作一道,迸发出万丈光彩,直接劈出—— 万物崩毁,天地绝灭。 杀身剑,成! 又有十三变式,聚集成招。 这正是云冽自创剑法第一式,其名为:止杀剑法。 以杀止杀。 到剑术创成,周遭剑修们各自深吸口气,都仿佛受到了牵引。 屠锦三人陷入一种意境之内,剑影壁前坐在云冽附近者,也都像是因此得到了什么机缘、领悟。 有人自创剑法,自能惠及左近同样习剑之人。 云冽睁开眼,气势一放一收,就只余下了淡淡寒意,并不同先前那般气息可怖了。 他随即,就察觉到熟悉的气息,起身回转。 一袭青衫的年轻修士眉眼含笑,气质温和,正脉脉看来。 云冽就走过去:“子青。” 徐子青笑道:“师兄且随我来,我有些要事,要对师兄说知。” 云冽略点头,并不顾其余剑修目光,便随徐子青飘然而去。 而那些原本想要上前询问的修士,见他这般,也只能惋惜一叹。 到底是讨教不成……而其中有剑道境界更高的,便想着来日里再同他切磋就是。 徐子青与云冽很快就来到坊市里酒楼内,那处有徐子青定下的上房,阵法禁制俱在,也无人打扰。 两人进入房中,云冽手指点出,又多增加两重禁制,使防护更为严密。 这时,云冽才开口:“怎么?” 徐子青并不多言,只摊开手掌,将战神令展现出来:“师兄,这几日,我得到此物。” 云冽看去:“战神令?” 徐子青点了点头:“正是,据说,此物为神道中人前往九虚战场之通行令牌,我有心,想去那处历练。” 与此同时,他又把之前所有疑惑也都和盘托出,更有癸丑之事,无一遗漏。 云冽听闻,略有沉吟。 按这说法,战神令比之剑神令难以把握,或许不易成事。 他便道:“你待如何。” 徐子青一笑:“请师兄为我护法,我就同那日师兄激发剑神令般,将自身……” 他说到此处,忽然一顿。 那日师兄云冽先以神识试探不成,随即将剑魂注入,才能激发剑神令。 剑魂为元神与剑意所合,剑神令为淬炼剑魂之通行令,故而剑魂可行……但他徐子青并非剑修,并无剑魂,战神令要用什么激发?用神识,或是用元神? 这当真是叫人为难了。 云冽就道:“先以神识试过。” 徐子青怔愣一瞬,失笑道:“也只能如此了。” 并不出乎意料,他才将神识尝试探入,就如那日的师兄一般,也被立刻弹回。 那么……果然要以元神…… 云冽不多言,只稍一动,已作护法之态。 徐子青沉心定神,眉心一动,那处就分出一丝元神,极缓慢地,触碰到战神令上。 这一瞬,他心里几乎也有些忐忑。 但下一刻,战神令上光芒一转,倏然就不再变化了。 徐子青立时将元神收回,脑中就微微有些发胀。 居然……无用。 不,也并非全然无用,只是仿佛有些不足,似乎尚未达到激发条件。 难不成是他修为尚且不够?亦或是什么其他缘由? 百思不得其解,徐子青看向云冽,将方才所感全数说了。 云冽面色不动:“既然无用,当去打探。” 徐子青说道:“是,师兄。”随后又说,“坊市里,说不得有打探消息的所在。” 云冽略颔首:“一同前往。” 徐子青神情温柔,应道:“好。” 两人重又起身,徐子青稍一想,先去寻了掌柜。 那掌柜之人见到这出手阔绰的大主顾,就很热络:“客官有什么吩咐?” 徐子青一笑,将一块上品灵石放在他的面前,问道:“我师兄弟二人初来此处,许多……都不知晓,为免做得不周,就有心想要多多了解一番。不知掌柜可知何处能让我等解惑?” 掌柜一听,就明白了,他笑吟吟收下灵石,快语开口:“原来是此事,客官出门右走百丈,拐角处有一间‘千耳坊’,若有什么所求,尽管去问,只要有足够价钱,无事不可知晓。” 徐子青松口气:“如此甚好,多谢掌柜指教了。” 掌柜连道“不敢”,心情也极愉悦。 徐子青得到这消息,转头看向云冽:“师兄,我们就往千耳坊一行。” 云冽自也应下。 于是二人同出,依掌柜所言,果然就在右手百丈之地,见到了那颇古朴的一座小楼。 小楼上方牌匾书:“千耳坊”。 两旁更有云:“天下之大,无事不知;客如云来,无钱莫入。” 徐子青见状,颇觉有趣。 不过这千耳坊口气越大越好,能屹立这般长的日子,既敢夸口,应当就有依仗,既有依仗,对他而言得到确切消息的可能越大,对他也就更加有利。 之后,他就与云冽一齐走了进去。 刚进门,就见到内中一张小桌,桌子后面,坐着个相貌普通的凡人。 徐子青定睛打量,一个凡人么…… 那凡人也见到两人,起身拱手:“两位仙长可直入二楼。” 徐子青明白了,朝他笑着点了点头,就走上一旁长阶。 果然,一楼接待凡人,二楼甚至更高的楼层,想必才有他所想得知的消息…… 二楼处,接待之人则为一名紫衣女子,她姿容只在中上,并非十分美丽,但她身上却有一种奇特的气质,让人一见之下,就无法忘怀了。 待她抬起头来,徐子青却发觉,她眉心有一点朱砂。 那朱砂淡红,似乎,是某种印记。 徐子青更看出,她身上的气息,与凡人不同,与修士更不同。 那是……他来到九虚之界后,每逢走入一座城池,都能察觉到的,神道的气息。 这个女子,正是神道中人! 紫衣女子微微一笑,气质飘渺:“客官有什么吩咐?” 425 425、 ... 徐子青略一打量,便不多看,只笑道:“姑娘是这里的管事?” 紫衣女子声音细柔:“妾身正是。客官若有所求,只管道来就是。” 她说时,纤手一抬,后方就忽然出现两个座椅,无声无息,不见丝毫痕迹。 徐子青神色微动,神道之能,颇合自然。 这般想着,他就与云冽说道:“师兄,我们坐下说话?” 云冽略颔首,与他都入了座。 两人坐定后,紫衣女子奉上两盏清茶,那茶水之香气沁人,不含灵气,却别有一番意趣。 徐子青稍作思忖,就直接说道:“姑娘想必已然知晓,我与师兄乃是下界到来的修士。” 紫衣女子一笑:“是。” 徐子青又道:“我与师兄还要在这九虚之界多待一段时日,怕会触犯什么忌讳,故而……姑娘此处,可有纪事之类的典籍?以免我等一时不慎,触犯到神道大能。” 紫衣女子神情便有些赞赏:“原来如此。”她手指在虚空里轻轻掠过,带来几分无迹可寻的力量变动,之后手掌之间,就拿了一本仿佛以金玉制成的簿子,“《九虚纪事》,应是最为合用。不过我等神道中人不知如何炼制玉符,此书乃是以神力汇成,还需得诸位以肉眼观之。” 对于此,徐子青倒不以为意,就将那典籍接过:“敢问姑娘,此书作价几何?” 紫衣女子一笑:“三百灵石。” 这等价位,能入三回剑灵塔了,真不可谓不昂贵。 好在徐子青与云冽有许多灵脉在手,却不会付不出来,也幸而早先有那些奇遇,否则到九虚之界恐怕寸步难行,更莫说还能磨练自身了。 此书既然重要,徐子青就将灵石取出换了,随即并不离去,在当处翻阅起来。 果然这千耳坊敢开门做这生意,又敢收取这些灵石,拿出的东西,也绝非俗物。 《九虚纪事》中详述九虚之界共有一百零八地域,合天罡地煞之数。其中有三成较为普通,风土人情俱有描述。另七成因诸多原因难以深入,不能尽数窥探明白,但却仍有近半略有提及,只是不能确信罢了。 而每一域又有许多县城,或三十六天罡数,或七十二地煞数,都隐含至理。 此外便记叙有关神道中人许多常识。 首先修习神道者,皆称为神道修者,或称“神修”。 神道境界分为五等,分别为凝神境、聚源境、入劫境、化劫境、通明境。 每一境又分下境、中境、上境。 至化劫境后才可得神道授封,得神位,坐镇一方县城。 其境界越高,所封神位越高,也能坐镇更大的城池。 与修炼仙魔道者不同,神修于同一等级里,上境与中境、中境与下境,之间都有天差地别,等级限制不能跨越,境界高者对境界低者,更有一种威压,叫境界低者几乎不能抵抗。此中之苛刻,绝非修士可比。 同时神道因修者不同而有极限,阳神所化之物即为神修潜力,又有三等。 初为禽鸟,后为百兽,最高则为真神法体。 前两者往往只能修至化劫境,唯有阳神凝聚真神法体者,才可进入通明境。 到这般境界,天地之间都可任其逍遥了。 又有提到如今许多县城中大能神位与其阳神所化法体。 桓县赤羽神尊乃化劫下境神修,阳神朱鸟;而中央剑域实为剑灵城,有灵霄神尊坐镇,这位神尊为化劫上境神修,阳神正为一种真神法体,只要修行年月更久,最终会至于通明境,成就无上神位。 如此种种,许多消息尽在书中所录。 这就能叫人省了不少的心事。 但九虚战场之事,这本《九虚纪事》上,却并没有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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