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此情形,越发让宾客们不敢小觑于他了。 到丰家之时,徐子青、云冽和几个小辈都只在座位前站起,两个元婴并丰奇等人出去献礼、行礼,那模样,都期盼能在二少宫主面前混个面熟,若是能给二少宫主记住,就是莫大之喜。 徐子青的注意力尽在庄惟身上,看他做事时平和有礼,和多年前一般无二,就连细微神情,也没什么变化。 许是他打量得久了,忽然间,庄惟也将目光投来,正与他四目相对。 徐子青微微一笑。 庄惟却仿佛一惊,张了张口,眼里也现出几分惊喜。 ——但到底尚有许多家族献礼,他顿了顿,还是立刻收敛神情,继续收取贺礼。只是此时他动作间却快了几分,仿佛稍稍有些急切。 而此时,徐子青也越发肯定他就是庄惟,而非仅仅是面貌相似了。 渐渐献礼结束,众多宾客继续观舞、饮酒,也算热闹。 那位紫衣人高踞王座,只冷眼看着下方众人,倒没有对哪个另眼相看。 到宴席结束,今日到来的所有宾客虽是不舍,但也不并非所有都能在冰宫里留宿,有些接了帖子的大家族留下来,中小家族、境界不高的散人,也只能就此离去。 不过宴席之外,彼此倒是可以互相攀谈、交往一番。 丰家原也是该走的,并不得二少宫主召见。 丰奇也是头一回来此,能见那位一面,他已欢喜无尽,就在一旁等候。两位元婴老祖则同另一些同样的老祖攀谈起来。 正此时,忽然有个女婢走了过来。 众人的谈话声,就纷纷停止。 莫非二少宫主当真要召见哪个家族? 然而还未等他们紧张、欢喜,那女婢已立在身着火红大氅的青年面前,略略行礼:“请问可是徐子青徐公子?” 徐子青心里明白,含笑点头:“不错,正是徐某。” 女婢面色如常,快声说道:“宫主召见,请随我一行。” 此言一出,丰氏家族众人并其余几个家族之人,就都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里羡慕有,不解亦有。 丰奇万万没有想到,疑惑更深,也越发觉得两人高深莫测。 徐子青却起身笑道:“我与师兄同来,不知可否同往?” 女婢很快看一眼云冽,也是点了点头:“自然,两位请。” 徐子青就和云冽并肩,一同随他而去。 三人身影消失后,丰家两位元婴就看向丰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原以为那两个不过是丰家的小辈,现下看来,却不像了。 丰奇苦笑将与徐、云二人结识,二人想要求借映波牛之事全都说了,引来两位元婴若有所思。 其中一位就说道:“那两人身份未知,但能同二少宫主搭上关系,恐怕并不简单。先前家主拒绝出借映波牛之事,只盼没有得罪他们才好。” 另一位也道:“且将此事告知家主,将厉害阐明罢。” 就此做出了决定,日后再对那两个金丹的态度,也要大不相同。 再说徐子青和云冽。 他们跟随女婢绕过许多冰柱、长廊,就走到后殿。 又绕行多处,就见到一座玲珑小殿,看来像是有人居住之处。 女婢一指点,便道:“要见两位之人就在此处,请二位自行进去罢,婢子却是不能入内的。” 徐子青笑道:“徐某明白,劳烦姑娘带路了。” 女婢就退下去,徐子青看一眼师兄,心中安定,就踏上冰阶。 冰宫之内处处冰雪,就连一砖一瓦,也由寒冰砌成,极显瑰丽,让人惊叹不已。 还未走近,徐子青却听到里面有人声响起。 只听一道如同冰玉般脆寒的嗓音响起:“你见到什么人,竟巴巴要请他过来?” 声音是再好听不过,只是内中却有些暴烈一般,同那音质颇不匹配。 随后又有一人无奈道:“是旧时好友,没料想能在此界重逢,便想要见一见罢了。” 这嗓音就很温厚,可听出此人定是个脾性极好的。 先前那声音冷哼一声:“是什么朋友,叫你如此在意!” 后头那人越发无奈:“若非是那个朋友,我恐怕根本入不得大世界,更莫说和你相见了。” 先前的声音一顿,才有些缓和下来:“既是如此,我也要见一见才是。” 后头之人笑叹:“原本就是要介绍与你认识……” 徐子青才走这几个冰阶,已听到那好几句,然而虽并非起意偷听,也不愿引起误会。 他当即快行数步,举手叩门。 殿中就有人将门打开,正是个蓝衫人迎了出来。 那人一见徐子青,神色已然露出许多欢喜:“子青贤弟,许久未见,你可安好?” 的的确确,就是庄惟。 徐子青能见到这位故友,心里也极喜悦,就同他双手交握:“我自很好,庄兄,你可好么?” 庄惟笑意真切,神情里远比当年轻松得多,也是说道:“我亦很好,快进来说话罢!”他一抬眼看到云冽,微微一顿,“这位……” 徐子青笑道:“这位是我师兄云冽,也是我双修道侣。” 庄惟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是我怠慢,子青贤弟,也请这位云道友快快进来。” 这两个好友当年分别时原以为今生今世怕是都不能再见,而今到了乾元大世界里,反而久别重逢,如此缘分,怎么不让人惊喜万分?彼此之间,也更为亲近。 且不说庄惟如何感激徐子青那年知他心意、带他到倾陨大世界之事,就是徐子青,对庄惟也与旁人不同。 虽然徐子青朋友颇有一些,可这庄惟不仅是他头一个友人,更是与他脾性相近、意气相投。徐子青同其他友人接触之前,多少都有些由头,或是受过试探,唯独这个庄惟,在当初徐子青几乎没得修为、身份地位都极低下时,也肯同他真诚相交,从不对他有半点鄙薄之意。因此,对待庄惟,徐子青也回以一片至诚。 一行人进得殿中,室内也是冰雕玉砌。 徐子青和庄惟欢喜依旧,但经过这一会沉淀,也心境平复下来。 同时,徐子青见到了室内的另一人。 就在墙边一张榻上,一袭紫衣的青年斜靠冰枕,他相貌极是冷艳,正面无表情地看向这边。 而他虽然没有表情,却眉间带煞,眼中也仿佛有汹涌怒意。 云冽自然立在徐子青身侧,神色冰冷,却好似比那紫衣人同这冰宫更加相称。 徐子青一笑,就似乎带来许多暖意。 他两个气息相合,不曾为对方气势所摄。 庄惟见状,几步走了过去,神情里有些恳求:“和徵……” 那紫衣青年气息稍稍收敛,一手将庄惟拉下,坐在自己身侧:“让他们也坐罢。” 说这句话时,怒意却好像都消失了。 庄惟朝徐子青歉意一笑,袖袍一摆,就将一张冰榻召来,放在两人身后,说道:“子青贤弟,云道友,请坐下说话。” 徐子青并不介意,他看这位紫衣人分明就是那高高在上的二少宫主,可他同庄惟之间相处……却是颇为有趣。 不过他先前的担忧,倒是在此时化去些许。 376 376、 ... 先前重逢的激动过去,徐子青与庄惟都是性情平和之人,如今坐下了,反倒是你看我、我看你,不知从何开口。 庄惟年长,还是他先笑道:“子青贤弟,这位便是冰雪仙宫二少宫主,亦是我倾心追随之人,乐正和徵。”然后又看向那紫衣青年,说道,“和徵,这位身着火红大氅者,为我下界好友徐子青,他身旁之人,则为他双修道侣云冽。” 那乐正和徵听得庄惟前头那句,本是皱起眉头,似有不悦,不过听到“倾心追随”四字时,面色又稍稍缓和。后来介绍的两句,他就是随意听听,看来并不甚在意,但也是点头示意,不曾失礼。 种种表现,都被徐子青看在眼里,他心里觉得有些意思,面上则笑了笑道:“见过乐正宫主。” 介绍过后,庄惟像是松了口气,再看徐子青时,就说道:“你成婚之时,我不曾前去道贺,当真是对不住你。” 徐子青失笑:“原本我也寻不到庄兄踪迹、不曾下了请帖,如何能够怨你?” 庄惟神情却颇认真:“到如今,我不过只余你这一个好友,如此大事,我自要放在心上。”他想了想,“多年下来,我倒还有些积蓄,待我好生挑选一番,算作迟来贺仪。”他见徐子青要推辞,继续说道,“你我既然有缘重见,应是要多多相处一段时日,你同云道友且在此小住,也让我能同你好生叙旧一番。” 徐子青听得,心中一暖。 但他稍作思忖,却摇了摇头:“非是我不肯,而是我如今的宗门里规矩严苛,不过三个月工夫就得回去,而今眼看就要过半,却还没能寻到我所需之物,怕是耽搁不得,只能推拒你这番好意。” 庄惟怔了怔,随即说道:“是什么物事,若是我有,恰拿出来做贺礼便了。” 徐子青笑道:“那物极是稀少,恐怕并不可得。” 他就将南融极水或在这荒雪冰原上之事说了,就连有求于丰家映波牛也并未避讳。若是庄惟当真便有,他倒愿意换了过来,却也不必真做了贺礼收下。而若是没有,哪怕能得一些消息,也算极好了。 庄惟一听,细细回想后,果然就有些歉然。 他的确手里好东西不少,可这种阳极神水还真是没有,他常年在这冰原上,对那消息竟也不知。 想到此处,他不由转头,看向乐正和徵。 乐正和徵看他目光恳切,冷了一声,说道:“本座此处也无神水,倒是区区一头映波牛不算什么,待本座要人往丰家传话,只等几日管叫丰氏家主与尔等走一趟就是。” 丰家依附于他,这对他而言,还真就只是一件小事。 徐子青微讶,他倒没想过这乐正和徵会来出头……但如此看来,乐正和徵对他好友庄惟之看重,确是非比寻常。 这样一来,他与师兄也不必去和丰家周旋了。 而此为好友之心意,他自也牢牢记在心里。 庄惟再感激看了看乐正和徵,对徐子青又说道:“既是和徵已然开口,那丰氏家主自会主动前来。子青贤弟,你便与云道友在此处住下,总比在丰家自在。” 徐子青这回笑了笑,就不再推辞:“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 在好友处留宿,也确是比在陌生之地来得轻快。 两人就再叙了一会儿话,云冽盘膝坐在一旁,素无言语,那乐正和徵也只是将目光落在庄惟身上,同样不发一言。两人一个冷淡,一个冷傲,不过都是陪着身边之人罢了。 过得半个时辰,有人在外传话进来,乐正和徵神色不悦,倒也站起身,出去做事。 照理说庄惟应是同他一起前往,但乐正和徵却让他留下,招待客人。 名为主仆,可这般相处,又有哪里像是主仆? 待乐正和徵离去后,徐子青与庄惟之间,气氛更松快一些。 徐子青笑叹道:“那位乐正宫主,一身威压果然非凡。” 庄惟神色略有赧然,口中则说道:“和徵性情如此,其实为人极好。” 徐子青微微扬眉,看向庄惟时,目光里就有些揶揄起来:“庄兄对那乐正宫主,似乎有些……” 庄惟面色一红:“和徵与我也算好友,我能有今日能为,全靠和徵帮我。我对他,也确是、确是心怀钦慕之意。不过和徵那般人才,当有绝色仙子同他相配,我能似如今般和他日日相处,已然心中满足、再无他念了。” 徐子青闻言,暗暗一叹。 不论是什么样的人物,但凡是倾心爱慕了哪个,总是心中忐忑,有百般滋味交杂其中。 如今庄惟这一应的念头,当年他亦有过。 那时他心中有了师兄,亦觉师兄乃是天下间无人能及的人物,能呆在师兄身畔、同师兄同入仙道,就是再幸运不过。一腔妄念始终想要按捺心底,却仍是时时萦绕心间,思慕之情,日日而深,终至骨髓,缱绻难忘。 但过去许多心思再如何酸涩,到底也有尽头。 他与师兄经历许多,却发觉二人实有相同心意,又熬过多少磨难,才有成婚之喜、元神相通之好。 如今前事已去,两人性命相连,已是再安稳圆满不过。 就算日后再有多少痛苦艰险,若二人同心同德,亦甘之如饴。 徐子青知晓,如今他的庄兄,与他当年的心思一般无二,或者更压抑、自卑一些。 这也并不奇怪,当初徐子青虽和他师兄修为境界相差甚远,可本身资质不俗,身份之上也无障碍,就只消纠结自己的心思,倒不用思虑太多。 反观庄惟,他只是三灵根的修士,且在三灵根里,亦非上等资质。后来虽不知他如何能到乾元大世界来,可从他先前言语,便可得知他修为、境界皆离不得那乐正和徵出手相助——这与徐子青曾经多受云冽指点又有不同,恐怕还要有许多其他经历,就非是徐子青能揣测得知。再加上庄惟虽唤了那人的名,实际身份则只是“追随”对方,这般地位,也只能说是被看重的仆从……种种缘由下来,庄惟只敢压在心底,也不足为怪。 徐子青深知,若仅仅是地位相差或是资质相差,庄惟大约还不会这般,但偏生他一无资质二无地位,要如何能有那胆量?然而在徐子青看来,相互恋慕本是二人私密之事,情之所钟身不由己,就算再如何禁锢自身,怕也只是自寻烦恼罢了。庄惟对那乐正和徵有意,安知那乐正和徵对他无意? 至少在徐子青眼里,那乐正和徵对庄惟之心,应当不在庄惟之下。 若非如此,乐正和徵那等高高在上的人物,怎会对庄惟那般周到?即便看着面目恶些,也瞒不过有心人。 徐子青这般思量着,有心要点拨一二。 可两人之间爱慕□,外人又如何指指点点?只是看他是否能稍作规劝,让庄惟自己解决为妙。 在此之前,他亦需得先知晓两人之间是如何相知相交,才能想出法子来。 略想了想,徐子青就笑道:“说来我还未曾得知,你是如何到了这里,又怎么与乐正宫主相识?我尚且记得,你当年是与徐紫罗姑娘一同到的大世界,你们……” 他话语顿住,他更忆起,那时庄惟对徐紫罗一片情深,要放弃那女子转而爱上这位二少宫主,中间怕不知又有多少故事。 那徐紫罗自然不及乐正和徵半分,不说二人气度风华之别,只说对待庄惟之态度,乐正和徵也远胜徐紫罗千倍万倍! 庄惟听了,略张口,随即面色越发红了。 徐子青有些好笑,那时庄惟爱慕徐紫罗时,尚不曾露出如此情态,而今……倒是别有不同。 想着这位好友恐怕十分羞窘,他稍一沉吟,决意先以自己开个头来。 思及此处,徐子青转头看向云冽,眼里有些询问。 云冽看他一眼,神色并未有所不悦。 徐子青就笑了笑,对庄惟也说起自己与云冽之间的诸多事情来。 左右他成婚之时便已将自个元神敞开,同师兄之间全无隐瞒,那些年种种小心思,师兄尽皆早就窥尽了。现下只是再说给好友听了,算得了什么? 那些窘迫心思,如今想来,也只有满心欢喜,再不见当年的涩意。 庄惟先是面皮发热,听到徐子青旧事时,却渐渐十分认真,随他所言之喜而喜,之忧而忧。 足足过了大半时辰,方才全都听完。 他见徐子青说到动情处,与云冽目光相对,难掩温情,情意流转间,着实让人羡慕不已。 待徐子青住了口,庄惟的一些羞赧,也慢慢褪去。 好友将这些事情说来,是有什么缘由,他非是蠢人,如何能不明白?他心里感激之时,说起这些年诸多事来,也再不觉难以开口了。 略整理思绪后,庄惟神色平静下来,目光却很柔和:“子青贤弟同我离别时,我一心只恋慕紫罗姑娘,自觉虽是能力微末,可若紫罗姑娘所需,我亦愿赴汤蹈火,将性命都献与她去。” 徐子青一顿,也是叹息。 偏生徐紫罗天性娇纵自私,一面利用于他,一面丝毫不肯珍惜。 若非如此,他当年又怎会觉得徐紫罗为庄惟劫数,终将成为他这好友的心魔? 却听庄惟续道:“然而九千大世界,奇事无所不有。但以我当年的一点见识,又哪里能够知道,我幼年时心心念念的紫罗姑娘,竟然并非是这一位紫罗姑娘?” 377 377、 ... 徐子青有些讶异:“哦?” 徐紫罗只得一个,以庄惟修仙之人的记忆之能,莫非还会认错人不成! 况且生于徐家的紫罗姑娘,又怎么还会有第二个! 但他却未询问,只等庄惟续言。 庄惟微微一叹,笑道:“其中缘故,一言难尽,子青贤弟,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言毕,他顿了一顿,就从入得倾陨大世界时说起。 只说百年以前,庄惟借徐子青之力,有了进入大世界的名额,心里感激之余,也想着定然不能辜负好友一番心意。然而待脚步落地,他只来得及匆匆与好友拱手道别,就要立刻追着徐紫罗而去了。 提及此,也要说一说徐紫罗的去向。 徐紫罗自私自利,虽从前爱慕田亮,可后来徐家生出变故,她未能搏得一个好前程,就巧用手段,依附了一位宗家招揽的小族筑基修士。到了大世界后,她并无依靠,自然紧紧跟随那修士,不肯有寸步离开。 与她来历相当的,还有惯于奉承的徐子淑,她巧语娇笑之下,就让她依附的那位筑基修士与徐紫罗依附的一同上路,大家自一个地方而来,自然结伴最为妥当。 而庄惟虽是来了,则不被他们看在眼里,只能远远跟在其后。 这一行人运道倒是不错,两个筑基修士均被一个五品宗门看中,在众多好处拉拢下,就直接成了那宗门内门弟子。徐紫罗与徐子淑两人,自是也被他们带在了身边。 但庄惟资质、修为都较为逊色,勉勉强强,也只成为了外门里最不入流的杂役弟子。 好在庄惟心胸广阔,他虽对徐紫罗之举有些酸涩,却也是老老实实做那杂役之事,日子虽是苦了些,可大世界灵气之浓郁胜小世界太多,他心境平和,修为反而缓步上升。 与此同时,他亦没忘了打探徐紫罗的消息。 不过这徐紫罗,在那宗门里过得却并不顺遂。 她原本也是天之骄女,素来娇生惯养,也受不得闲气,攀附了筑基修士入得这内门,身份之上,却也不过是那筑基修士的侍妾。而那筑基修士资质颇佳,能入得升龙门毅力也是不弱,唯独喜好女色,可既然喜好,又怎会守着徐紫罗一人? 五品宗门在大世界里也算中等的宗门,内中资源十分丰富,一些龌龊自也不少。许多修为低却容色上等的修士,能巴结到内门弟子的,也是削尖了脑袋而来。 没多久,那筑基修士身边,就有了七八个妾室,徐紫罗不过是其中区区一个罢了。 因着性子的缘故,徐紫罗在宗族里自是人人相让,可如今争夺宠爱,她却远远比不过同样有许多对手的徐子淑。 而徐子淑颇受爱宠,对徐紫罗也没了从前的恭顺,一时之间,徐紫罗处处受制,气得牙都咬碎了。 之后,她才想起了庄惟来。 听到此处,徐子青不由一叹。 既然被徐紫罗想了起来,他这好友,恐怕就要全心全意为徐紫罗打算。 事实也确是如此。 徐紫罗想起庄惟之后,就将他好生利用起来,甚至趁着那筑基修士欢喜时,将庄惟调入内门,成为一位仆从。 照理说,就算地位低下,只要入了内门,总也比外门强上许多,可于庄惟而言,却是一切事情的开端。 徐紫罗有许多暗地里的事情,想要交给庄惟来做。 庄惟若是成功,她便能铲除异己,而庄惟若是失手,她也可将庄惟交出,与她没什么干系。 这般阴毒算计,庄惟非是蠢人,自然明白,可他即便明白,也不能事事推拒徐紫罗的要求。 故而在那一段时日里,庄惟当真为徐紫罗做了不少,只是他唯独不肯做那伤天害理、要人性命之事,到底也让徐紫罗不甚满意。她若只需得有人给她跑跑腿、打探打探消息,又哪里需要如庄惟这般绝不会背叛她的心腹? 越是往后,徐紫罗反而越发看庄惟不顺眼了。 庄惟一面努力做事,一面始终不能让徐紫罗满意,内心之挣扎纠结,也不在少数。 长久下来,几乎当真要成了心魔,而他的修为,除了在外门时连连暴涨到炼气九层外,竟然丝毫再没有寸进了。 足见他心中煎熬。 再往后,内门弟子中,就得到了一个消息。 就在那五品宗门后山一处荒僻之地,居然被打开了空间裂缝,内中风暴滚滚,但偶尔却有宝物被风卷出。或是品相极佳的上等灵草,或是黯淡了灵光却品级颇高的法宝,又或是一些什么其他天材地宝,被人拾取后稍一检验,都要人十分垂涎。 一时之间,整个宗门都沸腾起来。 因内中还偶尔有伤重而死的厉害妖兽尸体卷出,这空间裂缝被称作“五妖福地”,成为众多弟子趋之若鹜的所在。 然而那福地里尽管似乎有许多法宝,风暴却大,若是贸然进去,却不知是死是活。若是要通知其他宗门,这福地便不能保住,到时若有大型宗门前来争夺,他们这五品宗门,又如何能获得足够好处?恐怕是汤都不能喝到。 宗门内部商讨一番,终是定下一个计划。 许以重赏,要那些资质低下的外门弟子、仆役等人先去探路,布下传送法阵,使后来者能安然进入。 可就算有重赏可拿,但凡聪明些的,也不敢拿性命做赌。 到底是仙道宗门,总不能逼迫弟子,若是惹出麻烦,反而不妙。 后来宗门便做出一个许诺,凡自愿进入空间裂缝之人,若能安全归来,就可成为内门弟子,若是回不来,也可事先将这名额交予亲朋好友,不论是什么什么身份、什么资质,都绝不悔诺。 此言一出,立时掀起一阵风浪。 区区重伤与内门名额如何能比?左右在外门也是白费光阴,不如拼死一搏,尚有如此希望。 更有为家人亲眷谋福者,对这名额也是十分关注。 短短一段时日里,就有了几十人愿意前往。 说到这里,庄惟微微露出苦笑来。 徐子青缓缓开口:“那徐紫罗,可是对庄兄开了口?” 庄惟神色已是平和,却点了点头。 徐紫罗得知之后,顿时疯狂起来。 她那时已被徐子淑压制,可一旦成了内门弟子,岂非能叫她好看?到时她就算想与筑基修士成为道侣,也有了足够身份。 很快地,她就找上了庄惟。 那时的庄惟虽是越发失望,但也的确宁可去那裂缝,也不愿再做违心之事,故而一口答应。 随后他见徐紫罗欣喜若狂,更是满心苦涩。 ——与其说庄惟爱的是徐紫罗那个女子,倒不如说他是痴恋幼年时救他性命、又教导他读书习字的徐家小姐。后来徐紫罗个性剧变,庄惟虽有失望,但每逢忆及从前,都不由得要好生回护,看着那徐紫罗时,心中所念亦不是骄横跋扈的少女,而是记忆里与他温情相处之人。 如今心灰至此,他竟觉得就算果然一去不回,也比对着这面目全非的紫罗姑娘更好。 随后宗门集结众人,来到那空间裂缝之前。 庄惟纵身投入,纵使明知此去多半粉身碎骨,他亦再未回头,也没了最后一丝眷恋。 在那空间裂缝之中,庄惟见到许多与他同来之人都被风暴绞碎,而庄惟本身修为乃是众人中最高者,灵力脱体而出,奋力将他护持。 居然被庄惟找到几个空隙,挣扎着活了下来。 一阵狂风涌入,庄惟只觉眼前一亮,就落到了实处。 原本这应是运道好的,然而他才刚刚看清眼前确是一片如同秘境一般的景象,就感觉一股腥风扑来,观那威势,居然是一头四阶妖兽,凶狠咬来! 四阶妖兽堪比筑基修士,庄惟如何能敌?他灵力几乎耗尽,仅余一成,全都被他拿来逃命之用。 庄惟非是懦弱之人,既好容易自风暴里活下来,自也不会想要寻死,他便奋力奔逃,却引得那四阶妖兽不懈追逐,如同猫戏老鼠,玩弄猎物。 若是这般能侥幸逃脱,也不算什么。可好景不长,不过一时半刻后,那四阶妖兽便没了兴致,只用长尾一绞,就止住了庄惟去路,它再一掀一扑,更是让庄惟受了颇重的伤,腿上、脊背都被划出数道伤口,血流遍地,面色惨白。 庄惟仍是想要走脱,终于被那四阶妖兽死死压住,一张狰狞巨口,就要立刻咬下—— 恰那时,庄惟模糊间,却见到一片紫色衣角,似乎远远飘过。 求生心切,庄惟吃力呼救,心中却未抱太大希望,只是想要最后一搏。 但下一刻,四阶妖兽重重歪倒,那极沉重的分量压得庄惟胸口闷痛、吐出血来,然而他此时却是知道,那紫色衣角的主人,居然当真将他救下。 从求而不得、备受磋磨,到心灰意冷,又有后来惊心动魄。 庄惟这番经历,着实让他受了许多折磨,觉出许多苦楚。 徐子青听到此处,也是总算松了口气。 他不消细想,就已开口说道:“那救你之人,想必就是乐正宫主。” 庄惟的面上褪去先前一丝沉重,露出松快的笑来:“不错,正是和徵。” 徐子青这时方才明白,原来乐正和徵同庄惟是这般结缘。庄惟本身对徐紫罗失望至极,恰被乐正和徵救了性命,相处之下,渐渐将情思转移,倒也并不奇怪。 不过他隐隐却又觉得,事情恐怕非是如此简单。 果然,庄惟再度开口:“我原以为醒来之时必然被抛到一边,没料到睁眼却见到和徵。” 378 378、 ... 那时紫衣青年居高临下俯视于他,气质孤傲,眼中亦有一丝不耐,口中则道:“好生愚钝,还不起身么?” 庄惟愣了一愣,才发觉正有一股清流在体内流转,唇齿间似有清香,顿时明白,约莫是被这人塞了一粒丹药,才有如此效用。而他体内灵力,居然也帮补得充裕了。 他果真是被这青年所救,更是蒙他相助,将伤势都恢复了大半。 此后庄惟得知那人名为乐正和徵,虽是脾性不甚温和,对他也多无什么好言语,然而却不知为何也将他带在身边,竟是一路将他护持。 庄惟也才知晓,那空间裂缝所通之地,竟是上三千乾元大世界一处小秘境,这位乐正和徵出门游历,恰到此处,正见他要被妖兽所杀,方才出手把他救下。 正因此事,就让庄惟觉得此人面冷心善,比之他于小世界、倾陨大世界中所见之人,都要正派百倍。 就这般,庄惟一直跟随乐正和徵身边,见他斩杀无数妖兽——便是那些凭借气势就能将庄惟压制的妖兽,在那乐正和徵术法之下,也往往数个回合,就能轻易除去。 渐渐庄惟亦是明白,这人一身修为境界,怕是已是到了他无法想象之境地,就算他曾经偶尔见过一些匆匆掠过的元婴老祖,其威压也有所不及。 徐子青试想两人相处情形,不觉微微一笑:“故而庄兄就跟随了乐正宫主,一直到了如今?” 庄惟笑道:“中间倒还有些故事。” 本来救命之恩重如泰山,庄惟修为不济,就要从他处报答一二,于是力所能及之事,件件妥帖周到。 如此相处下来,庄惟不知不觉十分殷勤,而这一份殷勤中,竟生出许多熟悉之感。 尤其那乐正和徵有时嫌他行事温吞,居然出言教导,虽不是极为细致,但也算得上很是悉心,只是每当略有急躁,总要说他一句“愚钝”……庄惟恍惚之间,见到这一个紫衣人影,就不觉回想起幼年往事来。 那些往事常年日久本是逐渐只剩了些微影像与久远温情,可那些时日下来,居然慢慢清晰。 当年紫罗姑娘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也同这人影重叠。 如此念头,使得庄惟一面心惊,一面又觉得自己唐突了恩人。 恩人身为男子,紫罗姑娘却是女子,他如何能将他们看成一人? 可不论是神态语气,甚至不耐时的“愚钝”呵斥,都叫他迷惑起来。 庄惟说到此处,神情很是愉悦,似乎颇觉有趣,笑容越发深了。 徐子青此时说道:“所以……这位乐正宫主,才是庄兄心心念念的紫罗姑娘?” 他说出这句,不由就看向了自家师兄。 若是从前,他或者还要迷惑不解,不过经由师兄元神托生、天魂离体二事,他便有些猜测了。 就与他师兄一般,不论是因着什么契机,这位乐正宫主必然是将元神寄托到了那时年幼的徐紫罗身上,同庄惟相处的,自然也是乐正和徵。后来乐正和徵又不知何故而离去,余下来的那位徐紫罗,自然也不再是庄惟惦记的紫罗姑娘。 庄惟受限于小世界里的浅薄见识,自不会明白还有这种奇事,就以为徐紫罗是忘记了他,且随着年纪渐长而性情大变。 不过即便尝到了很多痛楚,若说尚有一件幸事,那便是庄惟终究只是认错了人,而非是爱错了人。 果然,庄惟就将后事解释出来。 他因迷惑而晃神,又同乐正和徵历练多日,终是到了乐正和徵将要离去之时。 于那时,乐正和徵方才说道:“多年不见,你是情愿一人历练,还是仍随我回去做一个书童?” 庄惟听他此言,当真是如遭雷击,混沌之间,也就随他回来这冰宫里了。 徐子青大乐:“那乐正宫主倒是有趣,他恐怕早已认出你来,却将你蒙在鼓里,后头再给你丢下那一句炸雷,可不就将你吓坏了么!” 庄惟也是哭笑不得:“此事我亦问了和徵,他确是认出我的气息,才会出手相救,后来本以为我也可认出来来,孰料我待他历练终了,也不曾出口相询,他才要吓我一吓,算是惩处了我。” 说起乐正和徵为何会寄托那徐紫罗之身,也有一段缘由。 乐正和徵乃是冰宫中两名普通弟子成婚而生,虽父母资质都不过中等,生出的孩儿却是天生冰属变异单灵根。虽说冰宫里寻常有水灵根者就可习练其功法,但若说最佳,自然是冰灵根。 然而这冰灵根非是普通货色,便是在双灵根、三灵根里能变异出这么一根来,都不容易,何况还是这单冰灵根?当代宫主掐指一算,得知乐正和徵所在,立时抱了回来,收为嫡传弟子,就连这姓名,也是宫主亲自取来。 如此备受重视,乐正和徵自是千娇百宠长大,他的资质悟性也的确在众人之上,短短两百余年,居然已然结婴。 可正是这么一个千好万好的少宫主,他的性情,却是极其暴躁。 众所周知,但凡是修仙之人,都得耐得住性子,否则一个打坐就是数日乃至许多年,又如何能够熬过?乐正和徵初时凭借天资倒是没什么妨碍,结婴之后,就出了岔子。 乐正和徵所习为冰宫最好之法诀,唤作《冰沅大觉录》,为天阶中品功法,已然是世上一等一的功法了,与他的单冰灵根极为相配,修行起来一日千里。 但顾名思义,冰属功法原本就以冷静见长,偏生习了它的人,却是急躁易怒…… 可想而知,不仅是让乐正和徵有了瓶颈,长此以往,更会让他心魔丛生,是再无寸进、甚至跌落境界。 就让形势变得极其严峻。 仙宫宫主自不能容忍自己嫡传弟子这般废去,偏偏乐正和徵却浑不在意,丝毫也不曾收敛性情,到后来更专心不得,只要打坐半日,就立即起身,再度寻人打斗去了。 眼见他渐渐不能自控,越发要生出心魔来,仙宫宫主大怒之下,就出手擒住乐正和徵,直将他元神抽出,投入了一件半仙器里,由得那半仙器将他送入小世界里,要他磨一磨那性子。 显然,那件半仙器很有本事,就此把乐正和徵的元神送入下界,那渺渺一丝,就依附在了年仅七八岁的幼女徐紫罗身上,将她意志压制下去。 而乐正和徵堂堂元婴老祖,又是九尺男儿,却不得不以幼女身份过活,他元神更被下了禁制,竟是没得任何力量、弱小不堪,只能靠这具小小肉身过活……他才不得不强行压抑性情,以免被人觉出异状,让他没了性命。 那一段时日,于乐正和徵而言,当真是煎熬无比。 庄惟忆起往事,眼神便有些悠远:“那一年我初见紫罗姑娘,不过是个乞儿。” 徐子青神情一动,听得越发认真起来。 庄惟本是一个小家族、庄家支脉之子,那一支人丁单薄,早已没落,与凡人农夫无异,更不知修仙为何物。父亲死去前给他信物,要他前去投奔宗家,他孤身上路,因性情淳朴,被人骗走钱财,又吃了许多苦头,到底于雪天之际,险些冻死。 他的运气却是不差,倒卧之地,竟然就是徐家侧门。 乐正和徵自出生就与冰雪为伴,每逢雪日,总要出来领略一番。然而幼女之身叫人不能放心,往往不得出门。而他就算压抑性情,也是常年高高在上的人物,怎么肯听区区不入流的小家族修士言语?自然我行我素,终是走了出来。 也恰恰见到了庄惟。 许是那一时恻隐之心,又许是磨练性情太过无趣,乐正和徵一探庄惟脉门,瞧出他有灵根在身,居然将他救了回去。 之后种种,就如庄惟记忆之中那般。 庄惟被洗刷干净,又吃了一顿热饭,已是没了大碍,他对这救了自己的幼女极为感激,便也不再去投奔宗家,反而留了下来,以书童身份做了这幼女的玩伴。 乐正和徵平日里无从消磨,就使唤了庄惟,而庄惟性情极好,对乐正和徵百依百顺,这般相处下来,乐正和徵反而对他生不出怒气来,更在无事之时,教导庄惟读书习字。 这位少宫主是何等眼界的人物,一身气度就算落入幼女身躯,也远胜旁人,行为举止更是瞧不出年幼痕迹,在那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庄惟眼里,自是无处不好,就连那脾性,也被他觉得有十分可爱。日后情窦初开,心中也只余下了这位姑娘。 而乐正和徵待庄惟也比旁人好上许多,对他种种指点,于庄惟以后修行,亦是有了不小的用处。 如此年余过后,冰宫宫主自觉乐正和徵已能耐得住性子,就起心将他召回。 临行之前,乐正和徵也只来得及要人将庄惟送回庄家宗族,元神就被吸引而走,同庄惟再也不曾相见了。 那时庄惟固有不解,却也很是顺从,只想着日后学成,再来报答紫罗小姐。后来他果然极为努力,恰好庄家原本依附徐氏宗族,他终是凭借修为,能到得徐氏宗家苦修。 再然后,支脉徐紫罗年岁到了,也被送到宗家,他就处处照拂,生出了后面的许多事来。 379 379、 ... 待庄惟尽皆讲完,徐子青一声长叹:“你能终于同乐正宫主重逢,果然十分巧合。” 说不得,这便是上天注定的一段缘分。 庄惟眼里闪过一丝怅然,但更多则是欢喜:“自与和徵重聚,于我而言,此生已是足够了。” 他素来所求不多,唯独童年那份暖意经久不散,后来得乐正和徵厚待,再没什么不甘心的。 再说那处小秘境,于五品宗门而言也可算作福地,只是内中空间裂缝着实不少,即便是乐正和徵也要小心行事,否则一旦被那裂缝卷入,怕是即便性命保全,也要不知道被抛入何处。 因此庄惟应了随乐正和徵而去后,乐正和徵眼见那空间裂缝渐渐增大,若是等它将整个小秘境都卷入,恐怕就要对外界空间也有影响。故而他虽没得能力把空间裂缝弥合起来,却在离去前使了大法力,直将这小秘境摧毁。 左右如这等小秘境在乾元大世界乃是多不胜数,也没什么可惜,终究被这煞星彻底弄没了。 余留下来的空间裂缝还不算大,很快被外界规则包容收拢,消失世间。 同时那倾陨大世界与其相连的裂缝,也因此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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