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极是厉害。 徐子青立在院中一株大树下,身躯仿佛与这大树融为一体。 但他却又将神识放出,直接笼罩住那整座大屋。 霎时间,内中的情景,便尽皆映入他的识海。 大屋里,所有气息都聚集于此。 那些后天的强者们,统统都是年岁在三十以下的青年,显然以其中一位锦衣青年为主,另一个后天九重穿着蓝衫,看模样,是锦衣青年的师兄,地位却也在锦衣青年之下。 之前去探测云天罡的先天身材矮小,他攒进之后,就和另外两位先天一道,坐在旁边的大椅上。 锦衣青年见他进来,有两分急切:“廖师叔,如何?” 那廖姓老者“嘿嘿”一笑:“放心吧,消息没错,那云天罡的确没有劲力。我看他的身形,就知他经脉极弱,就连寿数上都有妨碍,来参加这玄武大会,纯属寻死之举。” 锦衣青年松口气:“果然只有剑法厉害,只要把他力气耗尽,就不值一提。” 另一个先天提醒道:“听闻那云天罡一眼就能看穿他人武学弱处,也不可小觑。” 还有先天则道:“可惜此人经脉细弱,否则以他如此天资,若是能吸纳到本门中来,岂非是又是一位好手!” 锦衣青年闻言,只哼一声:“他虽有些微末之技,但本门功法岂是寻常之物?莫以为看穿一些二流功法就算了得,若是遇上本门中人,他可未必能够如何!” 他这话的确有些轻蔑之意,但室内众人却都是暗暗点头,不觉有何不妥。 另有蓝衫青年道:“既然那武翱门献上那般大手笔的供奉,就帮他们了结此人,也显出本门威风!” 余下之人也纷纷应道:“是极,正该彰显本门厉害!” 大屋里又说了许多话语,全部落入徐子青神识之内。 待他们各自散去后,徐子青才将神识收回。 此时此刻,他面上的温柔笑意,也早已消失了。 333 333、 ... 原来还是武翱门的算计。 徐子青虽素来坦荡,但这些阴谋之事大世界中亦是不少,他倒并非不知。 只是他本以为武翱门将师兄弄到此地就已罢了,不料竟还有后手,请了这不知是哪个大门派的好手,要在大会之前,就将师兄除掉——便是不除,只耗尽师兄体力、让他受了什么伤势,于参加玄武大会也极不利。 而且,就连这些先天,也要插手。 看完这一出,徐子青心里颇有愤怒。 他是想借着这玄武大会引师兄自行元神醒转,总比他出手点醒,来得痛快,可现下这连番的伎俩,就让他难以容忍。 也罢,虽修士向来不同凡人争斗,但若是对方咄咄逼人,也总要让他们吃一吃苦头! 想定了,徐子青身形一晃,化作青光再度遁走。 转瞬间,已经回去了屋中。 然而他刚一站定,却对上一双深黑的眼眸。 徐子青一怔:“天罡?” 云天罡神色不动,只盘膝坐于床上,正定定看来。 徐子青叹一口气,知道自己已被师兄发觉了,便道:“是我吵醒你了么。” 云天罡说道:“你去何处?” 徐子青从不欺瞒师兄,自然也不会欺瞒云天罡。方才听到之事,他就给云天罡也都说了一遍。如今于他而言那些人自是不足为惧,可师兄如今元神尚困于凡人之躯,倒是不要轻易为小人暗算得好。 云天罡闻言,周身释放一道杀意,随后才道:“我已知晓,睡罢。” 徐子青点了点头,就也将方才重又穿起的法衣脱下,睡到床上。 云天罡亦是如此,同他并肩而卧。 早先徐子青起身遁出,不过只在呼吸间工夫,云天罡身畔之人消失,他自是立时醒转,发现过来。 只是他不知徐子青使的是什么法门,虽觉熟悉,却使不出同样之法,便不轻举妄动,在床上等待。 果然徐子青不多时便已归来,却带来了武翱门多次算计的消息。 云天罡此生二十载,手中并无一人命,但他既听说此事,胸中似乎便泛出了浓郁的杀机。 而这杀机也让他无比熟悉,就仿佛已然伴随他许多年月,同他密不可分。 他静静阖目,缓缓将气息压下。 “快剑云天罡?好大的名声,好大的口气!”一道狠辣的男声自门外传来。 随后大门轰然而开,却不是被人踹开,也不是被人以拳击开,而是不知被什么锐器一阵打击,就变成了无数碎木,迸溅得四处都是,毁损得彻彻底底。 下一刻,有一个瘦高的青年出现在门内,他手中擎着一柄重剑,那剑却只有手臂长,看起来有些短,也有些笨拙。 但那青年身上散发的战意却不容忽视,连带着那柄重剑上,也焕发着厚重的寒芒。 云天罡仍是立在院中,他一抬眼,就见那青年一剑斩来! 瘦高青年狞笑道:“先下手为强,我疾风剑自出道以来,都以快剑著称,如今倒来了你这黄毛小儿,也敢自称快剑?还不速速给我把命留下,以免玷污了爷爷的名声!” 这疾风剑彭余是后天八重的好手,素来心高气傲,一手疾风剑使出时如同暴风骤雨,寻常同级之人难以与他相争,几乎是刚刚出手,就被那狂风般的剑势击打,一下将士气打落,就此败下阵来。 他也自认为是剑中高手,剑术中最快之剑,孰料才稍稍出去寻了个乐子,回来便听说突然出现一个快剑来,如何能够忍耐?自然是立刻找上门来,要把那胆大之人灭杀,以杀鸡儆猴! 但彭余却没有想到,究竟谁才是那一只该杀的鸡。 他此时重剑急舞,占尽先机,誓要将云天罡一剑斩杀! 徐子青只看一眼彭余出手,就知他定然不会损师兄分毫。 他虽在剑道上造诣不深,到底也是经由师兄教导多年的,对于凡人的剑术,就算不亲手习练,也能一眼看出其中弱处。更别提他剑道境界俱在的师兄,只是受困于肉身而实力不能全然发挥罢了。 而徐子青此时目光所向,则是看到了隐藏在疾风剑身后人群中角落的一人。 那是个穿着翠色长衫、玉树临风的青年,但这个青年,却分明就是昨夜他见到的那锦衣青年的蓝衫师兄。 今日他换了一件衣衫过来窥看,那么……这疾风剑彭余,说不定也有他们挑拨之功。 云天罡与彭余之间对战极快,彭余重剑虽短,剑术也的确有些意思,可对于云天罡而言,还是太不够看了。 自打他将长剑擎于手中,就如同掌控了剑之世界,无数剑术、剑道意境在他胸中滚滚流淌,仿若剑就是他,他就是剑。 云天罡不知他如何能知晓这剑之一道,可他却明白这剑道就是他的本身。 所以若是其余后天八重的武者这般骤然袭来,云天罡还要略作观察,才能窥出其弱处,但疾风剑使的是剑,就要他看都不必看,便直接拔剑点出,直中破绽! 彭余双目圆睁,面色狰狞,他低头见到肋下刺入的长剑,满心俱是不可置信。 他抢占先机,竟然也走不过一招—— 不,这不可能! 照理说,既然失败,对手又剑下留情,彭余稍有风度,就当退身认输。 但这彭余双目赤红,他重剑仍握在手里,却不顾伤势,反手用力一挥—— 云天罡立刻收身后退,长剑也已然拔了出来。 彭余那重剑堪堪划破他的前襟,却更不甘心,摸出一颗药塞入口中。 紧接着,就见彭余双目泛起血丝,太阳穴鼓得更高,几乎凸出一寸。 其脸上经脉纠结,就像是数条蚯蚓扭曲,一瞬竟然变得十分恐怖起来。 随后,彭余的气势,就节节攀升。 围观者中,就有人蓦地叫道:“狂莽丸!他吃了狂莽丸!” 其余人也纷纷议论: “此为禁药,他如何敢将此物带来!” “这疾风剑的名声,今日要丧尽了!” “他服下这药,莫非是想——” “快看,他已然强行突破到了后天九重了!” 如此言语不断,众人都很是惊讶。 徐子青也看出来,彭余所服乃是激发生机、促进劲力的一种强力药物,吃下之后,怕是短时间里力量大增,但用过之后,必然是后患无穷。 此人心胸狭窄,不肯认输,现下是想借用此物翻转战局。 他先前的杀意,尚可说是一时意气,但此时的杀意,却是真真切切。 云天罡自也发现了。 他神色不变,但周身的气息,顿时变得冰冷。 徐子青一惊。 杀意! 以他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云天罡的气息变化。 这般纯粹的杀气,若是凡人或者也能凝聚,但其中所包含的无情杀戮之意,就绝非凡人的气息所能达到。 师兄自剑道渐渐复苏之后,这剑道上的意境,也渐渐回来了。 果然,待师兄经历越多,其所得越多,元神苏醒得也就越快。 而那彭余……便为师兄托生后头一尊祭剑之物! 经由药物刺激,彭余果然更不能冷静。 他狞笑一声,抓起重剑便合身扑来,那疾风剑比起先前更快三分,剑势也更加狂猛、暴烈! 翠衫青年等的便是此时,他见到此景,当下看得极为专注。 此时彭余正是后天九重修为,其身法、剑术俱有可取之处,之前他与彭余这虚浮之人结交,可不就是为了将这颗药丸送入他的手中?如今正是要彭余给他门中少主探路,看一看这云天罡能如何应对。 云天罡白衣一闪,已然到了彭余侧面。 翠衫青年眉头一皱,没有使用劲力身法也能这般快? 彭余动作也是几块,他立刻反身,重剑斜里上挑。 云天罡步子微动,正好躲过。 随后几次来回,彭余变速皆是极快,重剑挥舞虎虎生风,当真是状若疯狂,恨不能立时扑杀敌人。 但云天罡也不见如何大动作,已是全数避开,竟让他不能伤到分毫。 翠衫青年心思细密,眼力极佳,到这时他已发现一些玄机。 云天罡身无劲力,虽动作颇快,却是全凭肉身之力,但每一动作,都很有耗费。而今他虽是躲闪,动作则极为细微,将力气减省到了极致,才能持续下去。 若非少门主有令,单说他本人,对这云天罡倒是颇为佩服。 众多武者皆能习练劲力,云天罡这毫无劲力之人也能走到如今地步,想必不知吃过多少苦头,受过多少辛苦。 如此性情坚毅,当真是太过可惜。 不过虽对那小人之心的武翱门毫无好感,但翠衫青年对其门派却十分忠心。 他惋惜归惋惜,双目则一瞬不瞬,仍是牢牢盯住战局。 只见云天罡几度闪避后,彭余药力已全然将他控制,本能之下虽然气势凶猛,但全无冷静就容易暴露短处。 很快,云天罡侧身微弯,长剑则扬手而起,直接割了那彭余的颈子。 霎时间,一股热血迸发而出。 彭余双眼怒张,轰然倒地。 他已是被斩杀了。 众多围观之人皆是屏息而看,那翠衫青年见到,也不多留,赶紧转身,就回去汇报这云天罡的情形。 云天罡转身而行,走回原本之处,静待挑战。 有几个僮仆自发走来,就要拖起尸体,十分熟练。 恰此时,空中忽然响起一声炸雷:“谁敢杀我孙儿!” 下一瞬,就有几道掌力劈空而下,将那几个僮仆的脑袋尽皆打碎。 徐子青目光一冷,抬头看去。 334 334、 ... 半空里,有一个人影如同一颗流星般急速撞来,那架势赫赫有风,正是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到了近前。 方才他打碎僮仆头颅的掌力,竟然是从数里之外送来,可见威势之猛,若是就在近前,又要更加厉害! 先天武者! 但凡先天武者皆能腾空飞翔,虽不如元婴老祖可在虚空站立,却也算是一种奇特之力。 此时这位先天疾奔而来,见到了那被斩杀的彭余,当真目眦俱裂,气得怒焰滔天。 “是谁——杀了我的孙儿!” 当时便有许多人认了出来,纷纷惊呼:“彭长老!” 车龄国有供奉先天之风,但凡是大些的门派、世家,甚至是朝廷,都要供奉先天。而先天等级越高,也自然更受重视。 这位彭长老,就是玄天城里的供奉之一,此回奉城主之命,更是督办玄武大会的巡查长老,许多武者对他都是尊敬有加。可他如今这般发怒,就也让一些武者胆怯起来,更有不解。 彭长老常年驻扎玄天城,却只是孤身一人,未有人听闻还有什么亲眷血脉。但现下他这般出言,莫非疾风剑彭余与他真有什么关系么?若彭余真是他的孙儿,又为何从不声张? 再说他落下地后,便急忙奔到彭余尸身之前,用手先是探过鼻息,又抓他手掌查他脉息,如此数遍,终是发觉无救,再站起身,足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已是牢牢地陷入地面之中。 彭长老抬起眼,正见到云天罡肃立院中,他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沉声问道:“是你杀了我孙儿?” 云天罡神色不变:“是我杀了彭余。” 彭长老发出一声怒吼,周身劲力一吐,双拳奋力砸来! “你该死——” 不怪他如此愤怒,想他彭旱一生只得一子,那一子受他宠溺,纨绔不堪,后来得罪一个好手被人害死,只留下一个孙儿,就是彭余。当年彭旱找不到杀子凶手,心痛之下,对孙儿彭余便很严厉。于他看来,若非独子实力不济、嗜好享乐,也不至于落到那般境地。故而彭旱将所有心力用在孙儿身上,并不对外宣扬,让彭余以自身努力,奋发上进。 而彭余除了高傲些,并不曾让彭旱失望,小小年纪就闯出疾风剑的名头,但不过是一次玄武大会,他本意要让孙儿挑战天下高手,得以更进一步,却是被人生生毁在半途,竟折损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小儿手中! 彭旱已然老迈,彭余便是他唯一的血脉传承,如今被毁,怎能不怒! 这是让他血脉断绝的大仇! 故而他不顾颜面,以先天之力,向一个劲力都没能练出的后辈下手,只愿能够报仇! 云冽元神托生,常年锻炼能以肉身之力快速躲避各类攻势,但力量越强者,自然也躲避得越发困难。 而这彭长老是先天二重的好手,根本不是现在肉体凡胎的云天罡所能对抗。 但云天罡却不惧怕,他目光冰冷,正是在搜寻那几乎渺茫不可追寻的弱点之处。 他的确找出来了,但是肉身之力,却并不能跟上! 徐子青稍稍向前一步,已然准备出手。 既然是对方先不懂规矩,他也不必太过宽容。 正这时,门外又有一人暴射而来。 那人动作极快,虽离得更远,身形却在彭旱双拳刚刚打出时,已然拦在了云天罡前方。 徐子青掌中青光一闪,又没入其中。 与此同时,有一个黄袍青年大步走来,口中喝道:“彭长老,速速住手!” 他话音落时,先前那人已伸手抓紧彭旱手腕,卸去了他所有的力道。 随后那人将彭旱带到黄袍青年面前,才退回了青年身后。 此时,这突然到来的两人,面容也呈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黄袍青年容貌俊逸,身形修长,气度雍容,正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贵气,让人一见就心生仰慕。他身后那人则身子精壮,肤色黝黑,整个人显得阳刚坚毅,也有一种英雄大气。 两人出现之时,就将许多人的气势全都压了下去,使人情不自禁将目光追随,忘了先前的动荡。 徐子青见到两人时,却是微微一愣。 就算已过去数十年,他亦不会忘却这两人的模样。 东黎熙,焦涂。 承璜国的尊贵的太子和被邪魔道胁迫最终对抗不得而坦然就死的大将军。 当时徐子青初入修仙之道,还不过是个小世界中独行的散修,没有门派,没有地位,没有资源。 唯独有的,只是个见识广博的知己“云兄”。 那时正是徐子青头一次见到嗜人的魔头,也是头一回与魔头对战,其中这一对本有情缘,却因邪魔道作祟而缘灭的有情人,对他而言印象自是十分深刻,难以忘怀。 也让他明白凡人脆弱,世事无常。 可如今徐子青却见到这两个相貌一模一样之人在这衡武小世界中。 他们的神态虽没什么太过亲密之感,但以徐子青却能洞察两人之间的默契,还有那隐藏极深的相互眷恋,与难以坦言的、对彼此的爱慕之意。 徐子青叹了口气,他神识扫过,已知两人前生,果然就是那两人。 居然……在今生续缘了。 这想必也是天道怜悯。 这时候,旁边之人的小声议论,也传到徐子青耳中,让他得知这两人身份。 原来他们两个,今生在车龄国居然还有好大的名气。 东黎熙转世之人名为秋玉臣,所在秋家原本是默默无闻的小家族,而焦涂转世则是一名乞儿,因年岁幼小又乞讨辛苦,一身的烂病。在乞儿濒死之时,意外被秋玉臣见到,不知为何秋玉臣竟对他投缘,不顾家人反对,将其带入自己的小院照料,将自己的分例挪出,为他疗伤。当时秋玉臣也不过六七岁,却生生将乞儿拉回阳间。 之后自然而然,乞儿留在秋家,被秋玉臣当做了私人护卫,为其取名秋扈,同他一齐练武学艺。 许是两人都天资极佳的缘故,十余年过去,两人齐齐在二十岁时进阶先天,竟成了车龄国千年来最年轻的先天高手! 秋扈并未签下卖身契,便有许多大家世族前来招揽,然而秋扈却紧随秋玉臣之后,不论多少财物美人,皆不动摇分毫。而几年过去,秋家有两位先天,投奔之人源源而来,又有大笔财富奉上,不过这短短时日,地位已然攀升许多,就连车龄国国主,也对两人青眼有加,让秋家一跃成为庞然大物。 如今秋玉臣已是先天四重的高手,秋扈更为强悍,已然进阶先天五重,就算是国主,也要给他们三分颜面。 现下他们也正是奉国主之命,督管这玄武大会,更是要监督众多巡查长老和跟随自家子弟前来的许多先天们,不让他们闹出事来。这时他们出手喝止,就是因职责所在。 徐子青听清之后,心里喟叹。 承璜国遭遇磨难之事,东黎熙身为太子,责任不轻,但他有龙气护身,且因凡人无力为之,罪过倒是不大。后来有多年弥补,终于恩怨全消,只是到底有对百姓护持不利,来世就不再成为帝王,而是投生于平常百姓家。 至于焦涂,他虽十分无辜,但血魔到底是借他之身,害了一国百姓,罪不可赦,天道至公,要他投生于乞儿之身,患上一身病痛,使人厌憎,不得救治。 但天道却又给他留下一线生机,便是使二人得以相遇。 若是东黎熙对焦涂并无爱意,自然秋玉臣也不会轻易对乞儿投缘,若东黎熙对焦涂心意至诚,他将乞儿认出带回,就能将他治愈。焦涂有幸,东黎熙即便转世,亦有前世烙印魂魄之内,便一意孤行,终是将他救回。 也是因此,两人才得以将那段缘分续上。 徐子青感叹之余,也为二人欣喜。 不过前生东黎昭与东黎熙的一段兄弟缘分,却又是因徐子青而断去。 越是修为精深,修士对凡人的命运便越是能推测、演算。 故而许多修士都对凡人高高在上,就是因其能很快窥尽凡人前世今生之故。 徐子青是金丹真人,先前见到东黎昭转世之云天恒,只感觉与他有一份师徒之缘。 两人关系较为亲近,便算不得他今生命运。 但如今见到东黎熙转世秋玉臣,就推知了原本云天恒的命运来。 若是云冽元神并未托生此地,徐子青未来,云天恒经脉细弱,直至十八岁也不曾练出劲力,终日郁郁寡欢,最后不忍拖累父母,一人离家远游。 在途中,云天恒遭遇猛兽追赶,险些受死之时,则被秋玉臣与秋扈所救。 秋玉臣对云天恒颇有眼缘,又忆起从前与秋扈相遇之时,就将云天恒带回府中照料。 后来时日久长,云天恒痊愈之时,已同秋玉臣很是亲厚,终于被秋玉臣挽留,被他认作义弟。 此后秋玉臣对云天恒十分看顾,请了各国名医为他诊治,虽未能让经脉拓宽,却变得牢固无比,他又以自身先天之力不断为云天恒疏通经脉,使云天恒总算可以凝聚劲力。即便最后只有后天五重境界,但比起从前,已是好过太多了。 这一份兄弟情谊,也一直持续到云天恒寿元终了,方才停止。 不过如今云天恒先遇到徐子青,此时仍在云家庄闭关修行,恐怕日后都不会如何远游,亦不会被区区一头猛兽难住、重伤,自然也就再难以遇见秋玉臣,更不会被他带走照料了。 他既然首先踏上仙途,就斩断了这还未及续上的亲缘。 所谓生死轮回,便是如此。 335 335、 ... 小院侧面有一张石桌,石桌周围有几个石凳。 一个身着青衣的俊雅青年坐在右手处,身前是一张棋盘,而棋盘对面,有黄袍青年手捧清茶,正在与他对弈。 身材高大魁梧的硬朗大汉跨坐黄袍青年左边,目光炯炯,一刻也不肯离开青年身上。 这正是徐子青、秋玉臣与秋扈三人。 五日以前,因疾风剑挑衅,又服药杀机大起,云天罡斩杀此人,却引来彭余的老祖彭旱,要对云天罡下杀手。 徐子青本要出手,则有东黎熙与焦涂投生的两位先天强者突兀而来,生生将其阻止。 之后数日,两位先天日日前来,尤其秋玉臣,不知为何竟同徐子青有些交好起来。 徐子青心中轻叹,他从前对东黎熙十分赞赏,而今对秋玉臣,自也比旁人亲近两分。 秋玉臣前生与徐子青也算有点缘分,如今见面,就有这般亲切之感。 许是因着秋玉臣前世为帝王之身的缘故,棋风大开大合,有执掌江山之开阔气度,落子时运筹帷幄,仿若天下尽在其手,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睥睨气魄,同他俊逸外貌,倒是有些不太相合了。 但徐子青早已踏上仙路,悟出的更是生死轮回之道,这两人命运他略为观之,就全数窥尽,哪里又是轻易能够击败? 所以秋玉臣思忖片刻后,便投子而笑:“我输了。” 徐子青也是微微笑道:“承让。” 秋扈立时为两人分别将棋子收拢,两人此时,视线才落在了小院当中。 在那处,云天罡正与一人缠斗,此时双脚一错,将那人肩窝刺中,将其胜之。 紧接着,又有人抱拳而来,期间丝毫不给云天罡喘息之机,就长棍一抖,将棍法舞得密不透风。 且说自打彭旱被秋玉臣二人阻止,见已然不能成事,便拂袖而走,再不曾来过。 但自打那日过后,前来挑院者,却越发多了起来。 所来之人尽皆为后天八重以上的高手,而不论使什么兵器,又或是不论用的什么功法,全数都以“快”字为主,又有步法诡异者,轮番战来,全部停歇。 如此云天罡每日都自辰正而战,戌末而止,循环往复,他却如一柄长剑般,肃然而立,从不弯折。 今日也不例外,先前云天罡已击败八人,手里的玄武帖,也早已积攒到一个庞然数字。 可在那远门之前,依然还有数十人等候,更有许多围观之人,渐渐聚拢,将此事当做一项谈资,又看做一件趣事,纷纷前来。而众目睽睽之下,云天罡也越发不能出错了。 到如今,竟已有人开出赌盘,要猜一猜这云天罡究竟何时落败。 秋玉臣也看了许久,颇觉云天罡不易,就笑道:“子青,你还不出手么?” 徐子青叹了口气,说道:“天罡尚未到达极限。” 旁人自是不知,他可是清楚得很,师兄练剑时心无旁骛,绝不能有人相扰,师兄元神托生的云天罡,自然也是如此。 更何况,如今的云天罡虽日日疲累,可肉身的确还未达到极限,想必那十年来他日日练剑不缀,已然能日挥数万剑罢。 现下这些人正是有备而来,虽不知是彭旱差遣,还是那武翱门巴结的门派的诡计,但尽管的确是含恶意而来,却也依旧是对师兄的一种磨练。 师兄以最快之剑,也以最精准之剑破敌,若是足跟不动,同平日里挥剑练剑也无不同,便是被逼得不得不闪身躲避,也不是轻易就能耗尽力气。 所以,他更要成全师兄磨剑之意。 徐子青想道:当年师兄云冽年幼之时,无人教导,他十年磨剑,想必也是这样的强硬工夫。如今元神托生重演一回,也未尝不是一种体悟。 秋玉臣本也不过是为了打趣,以他眼力,自然也看出了云天罡的用意,心中赞赏之余,对徐子青与云天罡的关系,也有了一些好奇。 云天罡年纪不大,这一身剑法却是前所未见,着实让人惊异。而徐子青瞧着也是堪堪二十,但一身力量深不可测,就算是他和秋扈,也都不能看清,足以证明他更在两人之上——非他自视甚高,可年仅二十便有先天六重以能为、远超他与秋扈二人者,纵观诸国,也无一人! 若是徐子青驻颜有术,他年岁便是不小,或者便是教导云天罡武学之人。但秋玉臣却能觉察徐子青与云天罡气息截然相反,定不是同他一般将剑术练到极致之人,而且徐子青对云天罡的态度,也着实不像是个长辈……反而不经意间,有尊重……与十分的默契。 这样的默契,秋玉臣自认与秋扈也有,他对秋扈更有心意,那徐子青对云天罡,是否也是如此? 倒是云天罡终日冷漠,不能看出,只知他对徐子青,总也与旁人不同罢了。 如此两人,让他怎能不觉有趣? 只是他不知为何对徐子青也有些敬意,却不好妄自窥探,否则惹恼了人,失了这个朋友,又不值当了。 这般想着,秋玉臣不再多言。 他正要侧头再与徐子青说话,不料却见到他神情一变。 秋玉臣心里一动,这是怎么了? 徐子青神情很快恢复,他方才看到师兄…… 云天罡与人交手越多,周身的杀气越重,围观者或者瞧不出来,徐子青却能看出,师兄的身上,渐渐生出了一种奇异的境界。这样的境界若是再度深化下去……无疑,那便是剑意了! 剑意乃无形之物,本身寄居于紫府,却是寄托于神魂。 当年师兄一抹天魂便可以剑意退敌,后来结丹后,三魂七魄化作元神,那么剑意转而寄托元神,就更加凝炼、刚硬,无坚不摧。现下剑意就要重现,师兄的元神……果然因着这诸多磨剑之事,也被慢慢地解禁了么。 晚上戌末时,秋玉臣二人告辞,而挑院之人,也只得离去。 云天罡静立院中,却一步不动。 徐子青走过来,伸手将他扶住:“天罡,可还好?” 云天罡道:“暂且歇上一时半刻,便可无事。” 徐子青知师兄性情,并不强行将他带走,只站在一旁,安静相陪。 两人之间,气氛十分宁谧。 外头有一人偷偷瞧了一眼,就飞速离去。 徐子青神识往那处一扫,略摇了摇头,并不以为意。 不论那是哪一方的人物,对他总是没什么威胁的。 那人很快穿行,不多时,就来到了一个院中。 锦衣青年等人就在那处等候,见他来了,就问道:“如何了?” 那人答曰:“云天罡经由数日挑战,到此时已很疲惫。” 锦衣青年点了点头,挥手让他退下,才对其余人等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那师兄蓝衫青年开口:“少门主英明。若不是少门主要人挑拨疾风剑,也不至于让那蠢货惹怒云天罡,反而丧命。倒是让我等轻易得知云天罡实力,又让彭旱长老同云天罡架了梁子。” 其余人纷纷恭维:“正是,少门主睿智,让我等十分佩服!” 锦衣青年闻言笑道:“我不过只是试上一试,真是省了不少工夫。” 彭旱身为巡查长老,本就有许多人来巴结。他死了孙儿,如何能不报复?就算不能明面上亲自动手,却可以出些价钱,让这些个疯狂的武者出动。就算杀不死云天罡,总也可以让他累死。 这样一来,就正中锦衣青年下怀。 蓝衫青年带来的消息,也言明云天罡实力超卓,但气力并非无尽。眼下才区区几日,已能让他疲累,如此累积下来,到玄武大会召开之时,他怕是已然要到极限了。 以那般极限身躯参加大会,便容易失误,而锦衣青年在大会中动手,也没人能说个不是。 如此先借刀杀人,再以大会掩饰,从前到后,何人能找出马脚来? 能得到如今这局面,就算锦衣青年向来谨慎克制,在此时也不免有些得意起来。 时日一晃而过,不多久,就是玄武大会召开之日。 因大会事忙,昨天秋玉臣二人并未前来,许是彭旱最后疯狂,挑院者自清晨就蜂拥而来,戌末后,直至深夜方肯离去。 云天罡正如那锦衣青年所料,日日被逼迫下来,肉身疲惫,确是将到极限了。 在这一日里,云天罡仿若寻常,但徐子青却能看出,他身躯紧绷,每行一步,都要有大毅力来支撑。 徐子青并未出手相助,他深知,师兄之磨剑,也到了一个关键之处了。 只是还差一点,就能让剑意迸发。 但这一点……究竟是什么呢? 徐子青有些猜测,却不能确信。 两人并不停留,很快随僮仆出行。 到门口,自有一辆马车迎接,将他们装载进去,一路送到玄武大会外门。 此处早已有许多马车前来,纷纷停下。 就有许多武者下车,各持武器,凭借玄武帖,连同其随行之人,都一齐进入门内。 徐子青跟在云天罡身侧,也步行而入。 这些时日来,因诸多挑院皆以玄武帖为注,云天罡手里已有近千张玄武帖,着实极为丰厚。 而这玄武帖的数目,在玄武大会之中,就有妙用。 譬如座次如何,便与它息息相关。 336 336、 ... 会场乃是一座巨大的擂台,旁边升起许多高座,一层一层,如同巨塔一般。 有不少先天在一座巨塔上,余下数座,则是分别作为与会之人的座位。 徐子青扫眼观之,此处虽不及修仙之人大比时那般巍峨,但雄伟之处,于凡俗界而言,也算不错了。 另几座高塔都坐了不少人去,但顶点的高位,则被人留下。 云天罡进门之后,就有僮仆过来说道:“云前辈身具九百五十六张玄武帖,乃大会中最多者,当仁不让,当居首位。” 他所指之处,便是居中高塔最高之处。 徐子青见状,心里自觉理所当然。 他师兄为云冽之时,以一人之力横扫元婴之下诸多高手,托生为云天罡时,也理应能得如此地位。 倒是僮仆见多识广,看到两个人神色都很寻常,便对他们更加恭敬三分。 于是很快,一行人就走到高塔之下。 两旁各有长梯,能直上顶峰。 但凡是习武之人都身具劲力,哪个若是徒步慢慢爬上去,岂非是不要颜面? 故而大多都是一纵身而起,至多不过足尖三点,就到了其位了。 可这场中却有人知道,云天罡本身并无劲力。 身无劲力之人,便是肉身再如何强大,也不能凌空而起,更无法身轻如燕。 以云天罡如今的玄武帖数目,他当之无愧该是坐在最高,可他自身却有尴尬之处,在心中有数之人看来,或者惋惜,或者怨毒,或者算计……只是云天罡自身,却仿佛毫不在意。 徐子青若是有心,自然能以真元送师兄直上高峰,并不让他人察觉。 但他若当真这般做了,他便是侮辱了师兄了。 云天罡面色冷淡,对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毫不在意,只走向右侧长梯,一步一步,往上行去。 他才踏出第一步时,那些目光,就都炙热起来。 不曾同云天罡对战过之人,满面嘲讽;同他对战而落败之人,心胸狭窄者也是幸灾乐祸。 便是他有数目众多的玄武帖又如何?在如此境况之下,也连手下败将都不如! 心弱者,将众人之心当作自己之心; 心强者,外来毁誉皆如微尘,一拂而过; 心虚者,便有万千赞誉,也如身负重石,不得解脱; 心坚者,心无旁骛,视外物如无物。 云天罡为心之坚强者,心志成罡,从无偏移。 因而他人之言语、视线,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一种虚妄。 徐子青跟随其后,眉眼含笑。 师兄从来不曾变过,他这做师弟的,自也随他而去。 他步伐悠闲,与云天罡脊背挺直、步步强硬又有不同,外人看得越久,那些讽刺之意就渐渐减少。 到后来,几乎鸦雀无声。 许是过了颇久,许是只是一瞬而过,两人已然到了最上头。 云天罡直接坐下,徐子青则稍稍矮些,坐在那座位旁的台阶之上。 秋玉臣与秋扈身为执掌此次大会的先天强者,自有视野极佳的位置,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微微挑眉。 照理说如徐子青这等力量更加强横的先天,即使是跟随他人进来,也可在先天高塔上寻个位置坐下,不必同寻常随从一般,坐在自家主子左近之处。但徐子青却不顾身份,也是随意而坐……如此自如态度,看不出半点勉强,也不觉伤了些许脸面,当真是气度非凡。 徐子青身为修仙人士,所修的是生死轮回之道,于他眼里,帝皇尊位,凡俗财富,生生死死,都只是轮回一面,前生纵有再多,来世皆为化尘土,种种无形之物,皆在天道规则之中。既然如此,一些虚幻之物,又何必得失太重、反伤自身? 就算是修道之人,也不能个个成仙,还应顺其本心,方能成就大道。 另有一些先天强者也窥见徐子青气息莫测的,同样见到他这般情状,心里情绪皆是不同。 那锦衣青年早已过来,原本也有看那云天罡笑话之意,但当真看到云天罡如此顽固,心里也将一些轻蔑之意压了下去。他之前不曾见过本人,见到本人之后,方知日前重重布置,着实不枉。 这云天罡年少而有如此心胸,若不铲除,必成心腹大患! 很快所持玄武帖者尽皆来齐,玄武帖有余者,也各凭数目入了座位。 那玄武大会,便于此时正式开始。 一声钟鸣后,就有两个武人跃上擂台。 大会规矩,除非有人叫名挑战,否则由手持一张玄武帖者先行对战,败者下场,胜者连战,三场之后,便可歇息再战。由此类推,玄武帖越少者,上场越早,对战场次越多,身负玄武帖多者,则可自行选择何时上场,不过一旦上场,亦要连战三场。并且比武之时,生死自负,成绩如何,则由众多巡查先天一并决定,再有督管此事的先天强者最后判定。 云天罡目光专注,便是那两个武人身手平平,他也仔细观之,不曾小看。 徐子青扫一眼后,就往另一侧看去。 那处正有数人坐在一处,彼此神色亲近,像是在做什么讨论。 略一顿,他就将神识放开,把那些人言语全都收拢。 果然,这些人又是在针对他师兄了。 原来那些人是雷霆门中人,武翱门中一位长老与雷霆门里一位弟子有亲,就攀上了这位少门主,长期供奉,得了两分颜面。后来武翱门在云家庄吃了亏,都是十分不快,就积聚不少财富,求这位门主在大会上将云天罡除去。少门主同他们算是有些香火情,又十分自负,便应允下来。前头种种都是他一手谋划,为的就是名正言顺,将云天罡在擂台上置于死地! 但谋划之中,少门主却发觉云天罡不好对付,当下手段连施,将云天罡力量削弱,而今更不肯多给他时候休息,再过得几场,就要亲身下去,将人灭杀。 徐子青眉头微皱。 凡人间的阴谋诡计的确防不胜防,不过若是力量远胜,倒不必惧怕。 师兄现下磨剑正要到达极处,肉身渐近极限,那少门主必然比寻常对手可怕得多,又对师兄手法了解得多……却不知以他的威逼,究竟能不能成为师兄觉醒剑意的契机? 照理说,生死关头应是最佳,只是若是不成,这具肉身就毁了。 思忖片刻后,徐子青终是决定顺其自然。 左右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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