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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神识,听了许多言语。 “少庄主今日成婚,不知几位兄台准备了什么礼物?” “这云家庄十分富裕,听闻早年竟能供奉住一位有数的名医,可见身家丰厚,何况少庄主为族长之子,我等确是不能太寒酸了……” “不错不错,我等这些小武庄,再不能同云家庄相比了!” “说到此处,却不知那些赫赫有名的大庄要送上什么?” “待到唱礼时,我等自然能一饱耳福,开一开眼界……” 这些话说出来,登时让徐子青心头大震。 少庄主……成婚? 他不由捏住了手指,一时有些恍惚。 族长之子,少庄主……如今师兄元神托生,云天罡今年虚岁二十,岂不是年纪正好合适? 再加上先前那许多人对师兄赞誉,想来不会有错。 虽说族长尚有一名幼子,可那幼子,分明才刚满十六,若说成婚,也确是早了一些…… 徐子青心里诸多念头。 他只想着:师兄的元神必然尚未醒转,今生这对父母若要为他议亲,他又怎么会拒绝? 可是他同师兄经历这许多磨难,莫非真的要见到师兄与他人成婚? 即便只是凡人一世,但元神托生的师兄,原本就不是转世。 这让徐子青,如何能够愿意…… 329 329、 ... 深吸一口气后,徐子青收拾心情,再往前走去。 不论如何,且要亲眼看过,方知实情。 这般走了不多时,就到云家庄门口。 此地有十余个衣冠楚楚的半大小子纷纷等待,见到有客人前来,就要为人引路,正是来者不拒,并不论来者身份。 徐子青到来,亦是有人相迎。 那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人,满面笑意,抱拳说道:“这位客人,请随小子入内罢!” 徐子青温和一笑,就跟了进去。 十年过去,云家庄内中也有少许变化,大体却仍是一如从前,倒是让人心生几分熟悉。 那少年人很快将徐子青带入一幢大屋前,就又抱拳告辞,重新到庄门口迎客。 而这大屋前尚有一条宽道,来客尽皆踏上,又被大屋门口之人引入屋内去。 徐子青抬眼一见,那大门口站着一人身着喜服,红衣灿灿,着实刺眼,喜庆非常。 但他这一看,心里却是一松。 以他眼里,自是遥遥便能将人形貌看清,那新郎身量虽高,相貌也与师兄托生有七八分相似,可不仅身姿更加魁梧,那眉眼细处,分明也不是云天罡! 徐子青不由自嘲。 他已然有金丹修为,却在听得师兄之事时沉不住气,着实不应该。 何况师兄心志坚定,既然早已同他有成婚之约,就算元神封禁,也不会轻易许与他人才是。 父母之命固然重要,而修仙之人却是坚守本真,却不会为他人而动摇自身意志的。 如此想着,不知不觉,徐子青已走到门口了。 恰这时,先前在里面招待一轮的云镇海走出来,也正是同徐子青正面相对。 云镇海一愣,随后大喜:“是徐药师?” 他不由上下打量,便见此人一身青衣,同十年前那位不辞而别的药师一般无二! 这许多年来,他爱子能存活至今,徐药师居功至伟,让他们夫妇心里当真万分感激。 徐子青笑道:“见过云庄主,十年不见,诸位可好?” 云镇海哈哈大笑:“都好!都好!这都是亏了徐药师的功劳!”说完他一拍身侧之人肩膀,“天佑,去给药师行礼!徐药师治好你的兄长,你也应当道谢才是!” 原来今日成婚之人非是云天罡,而是云镇海夫妇幼子云天佑。 徐子青虽不知为何他方满十六就要成婚,但也值得好生恭喜一番。 想当年他为师兄温养经脉,云天佑并不居在近处,故而几乎极少见到。而这云天佑……想必对他也没什么印象罢。 云天佑很是孝顺,立刻行礼:“见过徐药师!多谢药师救我兄长!” 徐子青略想想,从袖中取出一个拳头大的珠子,说道:“此前不知少庄主今日成婚,不曾准备,区区薄礼,还请少庄主莫要见怪。” 云天佑接过来,一看之下,却不认得。 云镇海见多识广,倒是一眼看出:“天佑,快收起来!” 此物乃是太岁,乃是传说中的神物,食之不尽,不仅能与人充饥,长久食之更能使人常保健壮之貌。虽说到后天七重以上便用处不大,但也能强身健体,不使体内久积瘀伤成疾。 这般珍贵物事,一旦给旁人见到,怕是要有麻烦,还是尽快收起为妙。 云天佑一听,赶紧揣入袖中。 云镇海又对徐子青道:“徐药师,此物太过贵重,待入得内中,还请药师收回。” 他虽心中肉痛,到底觉得取他人宝物不妥,便克制了贪婪之心。 徐子青见状,心里暗赞,师兄托生之躯的父亲,果然也心性极佳,若是能入修仙之道,想必定然有所成就。 他便摇头笑道:“此物于我没什么用处,既是送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何况太岁于凡人的确珍贵,但于修行之人而言,仍旧只是凡药罢了,他这一株,其实也是万木化灵诀使出时,由一只青鼠在云家庄外的大山里所得,本就是要拿来送与云镇海,谢他照拂师兄的恩惠,如今正好拿出。 云镇海见他确是毫无吝惜之感,对这徐药师就又敬畏三分,也不再多说,只道:“徐药师请进,天罡我儿与药师多年不见,也颇有思念之情,若得知药师前来,想必十分欢喜!” 徐子青一听,微微一怔,脚下步子一动,心里也有些急迫起来:“我对天罡……也有几分思念。” 云天佑在一旁听得,神情略有古怪,心里有些不解。 随后他也并不多想,只目送父亲带那药师进屋后,就自己继续迎接来客了。 云镇海对徐子青很是周到,以他庄主之尊,虽是主人,其实也不必这般殷勤,故而屋内已坐下的许多宾客见了,都对这青衣人有些好奇。 徐子青却并不在意这些目光,他进屋之后,神识便在逡巡,在寻找师兄的踪迹。 很快,他果然就寻到了云天罡。 这大屋内地方颇广,正是一座喜堂的模样。 两边各有许多座位,宾客早已坐了大半,上方有天地尊位,前方有香炉、蒲团、高堂专座。 而座位前又有许多长桌、长几,显得很是隆重。 而云天罡,就坐在右手第一位上。 他身量已然长得颇长,虽相貌与托生前之云冽并不相同,但周身的气息,已然同云冽颇为相近了。 那不同之处,便是仙凡之别。 徐子青一眼看去,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来。 从前云冽相貌冷峻,虽五官也生得极是俊美,却让人只敢远观,反而因其气质而忽略其形貌了。今生他仍是拒人千里,但徐子青有心来看,便觉得也十分好看,只是冷硬之上,比起云冽来还是略有不及。 但若是只是远观,他又觉得确是师兄坐在那处,要他思及从前往事。 这般略为晃了个神,云镇海并未察觉,只将徐子青引到前方去,正是云天罡身前。 徐子青随步而行,不多时,已然同那处越来越近。 忽然间,云天罡抬起头来,正同他四目相对。 徐子青心里一紧。 师兄的元神……不知可曾恢复了? 待他看清那目光,便觉其中似乎有些熟悉光彩,但隐隐约约,又似乎有些不同。 就让他有些失望。 便是有这一点差异,他也知晓,师兄的元神并未全然苏醒…… 云天罡见到徐子青,定定看了一会,才微微颔首:“许久未见。” 徐子青整理心情,温柔一笑:“天罡,许久未见。” 云镇海便道:“天罡,你同徐药师多年不见,不如就让他与你同坐?” 他这爱子许是多年来受过太多折磨之故,对人十分冷淡,且不欲与旁人接近。因此每逢有非得参加之事,总是一人独坐,不与他人一起。但他却明白,徐药师定是与旁人不同。 果然,云天罡略点头:“请。” 徐子青倒未觉奇异,他以往也是同师兄须臾不离,师兄即便元神托生了,自然也是如此。 当下他就动身迈入,坐在云天罡身旁。 很快云镇海告辞,去招呼其他客人。 云天罡脊背挺直,却捉起桌上茶壶,斟上一盏,推到徐子青面前去。 徐子青神色柔和,就端起茶盏,啜了一口。 其中茶水自不比灵茶生机盎然,但此乃师兄心意,又是别有一番滋味。 其余来客有些熟悉的,多少知道云天罡秉性,见此情景,尤其觉得奇异。 尤其那些个见到云天罡出手连伤数人之冷酷利落者,更加诧异,只因如今这云天罡倒是不再那般冷漠,却不知这个青衣人又是何人? 诸多疑惑皆不得解,彼此之间议论几句后,也只得先压在心底。 徐子青见客人尚未来齐,吉时还差些时候,就说道:“天罡,且让我为你把脉。” 云天罡并不推拒,便将手伸出。 徐子青当下沉心定神,把体内木气抽取一丝,送入云天罡体内。 如今他已然结丹,对木气之操纵越发精细,此时那一丝木气刚刚进入,就立刻化作一张密网,转瞬间将其周身百脉尽皆附着,一一查看。 如此看过,徐子青心中了然。 当年他离去之前,已日日不缀,为他调养年余。 那时云天罡经脉虽不曾全然恢复,但木气已然作用不小,更有一些不及化去的,都隐藏在经脉之内,持续刺激。 后来徐子青引到云天罡习剑,只一点拨,从前的剑道意境已被云天罡一一唤醒,竟不需他如何指点,就自发带动全身经脉,把木气也全数调动,飞快弥补自身。 即便徐子青之后因结丹之事不再为他渡来木气,之前遗留,也让经脉稳固下来。 只是经脉仍旧细弱,练不得气劲,可即便如此,那一身精妙剑术,也足够云天罡受用了。 徐子青又以神识探看云天罡紫府,去查验师兄元神。 这一看之下,便是大喜。 原来经过多年弥补,云天罡身子越是强健、习练剑道越久,元神被刺激更深,弥补越快。 到了这时,已然全部痊愈了! 徐子青心中久悬大石,也终于才此刻放下。 而今他只消长伴师兄身侧即可,来日里只消有一个契机,师兄的元神,就会苏醒! 他心里喜悦,似乎之前一直隐隐有些晦涩的心境,也因此放松下来。 也让他的面相越发显得温和俊雅了。 渐渐地,宾客来齐。 吉时也将要到了。 330 330、 ... 随一人唱道:“吉时到——” 就云天佑牵起红绸一端,引了个身披红色霓裳的女子进来,那霓裳华彩非凡,能与明珠争辉。 徐子青随意看去,就见那新娘子身量十分玲珑,看起来年岁应当不大,但行走间袅袅娜娜,已然有了一种仪态风流的气度,观其举动,更是并无丝毫不乐意的模样。 他听得四周宾客议论,才知道原来新娘子出身颇高,竟是渠山镇的一位官家小姐,于灯会上同云天佑相识。那位官员地位不高,且不通武艺,便对武者有些憧憬,而官员之妻缠绵病榻,意欲在离世之前见到独女成婚,才让这一对少年少女提前成亲。论起年岁,云天佑本只有十六岁,新娘子更只有不足十五岁罢了。 云天佑面泛喜色,尽管岁数不大,眼里已有些承担之意。 两人行至喜堂前方,而云镇海与孟青霄,也已然坐在高堂。 有喜娘唱道:“一拜天地——” 那新郎新娘便一齐跪下,认真行礼。 云镇海夫妇笑意盈面,众多宾客亦是喜气洋洋。 徐子青头回见到凡人这等喜事,便是修仙之人心境少有波动,见到此情此景,也让他觉得有些感慨。 凡人有生老病死,寿数颇短,然而短短一生所得,却未必不敌修仙之人。 只看所求为何,只看心中是否甘愿。 想到此处,徐子青略转头,看向云天罡。 若非极乐老祖生事,他也不必疗伤十年,如今只怕也早已同师兄成婚了。 观他人之幸,思己身之不幸,难免怅惘。 但师兄如今就在身畔,这一抹怅惘,也就可以轻轻拂去。 如今想来,那般遭遇又何尝不是一种考验? 他更隐隐有些预感,待师兄此行归去,定然更有一番造化的。 这般想着,就也再无遗憾。 云天罡察觉徐子青视线,也略略看来:“怎么。” 徐子青温和一笑:“不,没什么。” 云天罡见状,微微皱眉:“为何掩饰?” 徐子青一怔,随即笑道:“不过想起一人罢了。” 云天罡并未追问,眉头却未舒展。 徐子青心知其意,微笑不改:“此时我便说了,你恐怕也是不解,也不知再过几日,便不需我说,你也能立刻明白。” 云天罡闻言,方才点头。 虽不知此人言语何解,他却不知为何,明白此言不虚。 很快新人礼毕,又有礼官唱礼。 渠山镇附近诸多大小武庄、散客豪侠来到这里贺喜,自也有昭显财富之意。 将贺礼唱来,既是感激,亦是来客之间的攀比。 至于主人家,不过是心中有数而已。 凡人之间送来的贺礼,就算再如何珍贵,于修士眼中也只是稀松平常。 徐子青并未如何在意,他只斟茶自饮,时而同云天罡交谈几句,便觉得十分快意了。 正当礼单唱过大半,新郎新娘立于一旁,都是极为喜悦。 忽然就有一群人汹汹而来,高声说道:“今日云家庄少庄主成婚,怎么能少了我们武翱门?莫非之前赌斗一场,就失了和气,让庄主记恨了本门不成!” 刹那间,满堂寂静。 云镇海等云氏族人中几个有分量的便都站起身来,神色颇不好看。 若当真是来贺喜,说出的话未免也太过难听,再说那一场赌斗后双方本就算是架了梁子,怎么还会邀请他们?嫌太自在么!如今他们这般大喇喇过来,开口就是“记恨”“失了和气”等语,岂非是在嘲讽他们云家庄心胸狭窄,没有气度! 云镇海忍住胸中郁气,出来主持大局,他深吸口气,露出个笑来,抱拳道:“这位长老说哪里话!武翱门和云家庄自然是一团和气,不过武翱门离得太远,我等未免贵门舟车劳顿,这才没有邀请。如今诸位来了,就请……”他咬牙道,“上座!” 其余宾客面面相觑,那云氏族人很快挪出上方位置来,总共两条长桌,由得来的这十几人入座。 那些人中,打头的魁梧老者冷笑一声:“不诚心之举,不必了!”他一挥袖,“老夫不过是奉门主之命送来贺礼,但贵庄的饭,本门却不敢吃的!” 他一说完,劈手就打出一封信函来。 但这一封信函飞去的方向却不是云镇海,而是坐在另一侧首位的云天罡。 魁梧老者乃是后天十重的高手,他灌注全身气力打出的东西,就算只是信函,也在空中发出了几近爆破的声响。 若是打中了…… 云镇海顿时大急,他也是后天十重的高手,可相比之下,一旦慢一步,怕是就再没法追上。 再说旁人不知,难道他也不知? 他这爱子的确一手剑术极其精妙,但他经脉里不能容气劲通过,故而与人对战时,皆是以身躯力量驱使剑法。那回能战胜那许多弟子,一来是因着那些弟子们只有后天六七重的实力,二来是因着爱子手法巧妙,将力量计算而用,并不浪费,才能成就当时神话一般的破敌全胜。 然而如今可是后天十重高手出招,那些个弟子们如何能够同他相提并论! 许多宾客也都越发看出来者不善,其中有些豪侠更是对这武翱门生出一丝鄙夷来。 当日逼婚不成也就罢了,今日还来生事,着实有些不妥。何况以一门长老的身份全力逼迫云家庄一位小辈,这当真是可以称作无耻了!随后众人情不自禁,就对那云天罡生出了几分担忧。 这小辈就算再如何厉害,他们也不曾从他身上见到劲力威压,又看他面色苍白,知他先天不足……想起此人凭借一手奇异剑术逼退武翱门众弟子,知其必然多年磨练艰难,就对他有些赞赏,又有些怜悯。 眼见那信函越来越近,众人也几乎屏息起来。 ——事实上,早在那信函脱手的前一刹那,云天罡已然察觉杀气袭来,登时手指按在剑鞘之上,随时就要出手。 他自然有一种无惧无怖之心,便是对上远胜于自己的高手,也绝不会退缩。 剑者刚直,若有一线生机,就会迎难而上。 徐子青瞳孔蓦然收缩。 此情此景,无疑使他想起当年极乐老祖对师兄狠下辣手之事。 故而就在此刻,他却失了判断之心,骤然伸手! 众人便见一道白影自侧面而来,那信函还未至近前,已然被一只白皙的手掌捉住。 却是与云天罡同座的青衣人。 他原本面上总是带着微微笑意,但他出手之时,这笑意就忽然间消失了。 而那信函被他轻描淡写地捉在指间,似乎没有让他耗费一分一毫的力气。 这时刻,就不由得让人越发猜测其他的身份来。 先前压下的疑惑与猜测,更是再度被掀起了。 云天罡本要拔剑,他虽觉此物上劲力十分厚重,但若是出剑极快,未必不能将其斩落。 不过他在出剑那刻,却骤然见到徐子青出手。 那一刻,他便松了剑柄。 徐子青接下信函之后,就察觉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于凡人而言的确十分强盛,可就算是如今的师兄,多半也能接下。 只是或许……要内腑稍稍受创。 他立刻就知道,自己关心则乱了。 缓缓地吐气后,徐子青神色微微一黯。 师兄虽因元神托生而将要完全恢复,但当时他重伤濒死之事,到底在他心中形成心魔。 结丹之时这心魔本来作祟,却因他想起还未见到师兄托生之躯而生生突破。 突破非是化解,若是不能真正将其解决,怕是待他结婴时,这心魔还要再来一趟。 到那个时候,恐怕劫数更为真实,他若是心志不坚,就要陨落了。 想到此,徐子青很快回神,将手中的信函递与身侧之人:“天罡,失礼了。” 云天罡略点头:“无妨。” 他自然也知徐子青言下之意,不过既是出于关切之念,如何能够怪罪?且他确是心中愉悦,何必致歉。 与此同时,云镇海夫妇及众多云氏族人,也都放下心来。 于他们看来云天罡自然是接不住的,那再度救下云天罡性命的徐药师,则越发被他们感激。 那魁梧老者见到,却是目光一凛,面色也有些难看起来。 徐子青一眼扫过,神色平静。 如此秉性之人,莫说他不过是凡俗界的高手,就算同为修士,也不会被他看在眼里。 着实是,不值得理会。 云天罡拆封,自内中取出一张烫金的黑色请帖。 喜堂里,许多见识广博的宾客见到这张请帖,竟然都纷纷露出震惊之色来。 居然是……玄武帖! 云镇海的神色,也因此变得凝重起来,他再一看武翱门众人,气势渐渐攀升。 尤其他视线一动,竟见前日里意欲逼迫云氏女子、引起武翱门同云家庄梁子的弟子也同来此处,且此时仍将那一双淫邪招子落在庄内女子身上,顿时更为愤怒。 他当即出手,一张木桌轰然而碎:“——给我送客!” 下一刻,就有十多个云氏族人站起身来,已然逐渐生成合围之势。 武翱门众人虽有不忿,但也知自己讨不得好,便都向后退去。 唯独那魁梧老者畅快地大笑一阵:“哈哈哈!这一份贺礼,就请诸位收下罢!” 说罢,便得意洋洋,引已退至门前的众多弟子扬长而去。 331 331、 ... 那魁梧老者离去之后,喜堂里的喜乐气氛却也已然被搅了个干净。 众多宾客先是沉寂,后来看向那张玄武帖,都是明白了武翱门的狠毒心思。 偏生,还说不出个错来。 衡武小世界以武为尊,并无修士,最高不过先天高手。 世界内有数个国度,以武力来衡量国力,先天高手越多的国家,自然也能占据更高的利益。 这玄武帖,便是为筛选人才而来,乃是玄武大会的请帖。 能得邀请者无不是潜力巨大的佼佼者,但因其中最优者数人可得先天五六重以上的强者亲自指点,甚至被他们收为徒弟,就足见其中竞争之激烈了。更甚者,有人为铲除对手,都是出手狠辣,死亡之数,年年不少。 若是寻常能一挑数人的优秀子弟,得到玄武帖去见识一番也未尝不可,可云天罡虽有精妙技艺在身,却无劲力,怎能在那大会上接连比斗?最终之结局,必然是…… 武翱门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玄武帖,当真是下了个大手笔。 故而这玄武帖给有劲力的天才子弟的确是一份大礼,给云天罡,便不啻催命符了。 经由这一番搅和,众多宾客也无意多留,原本摆好的喜筵,纷纷只略吃数口,就告辞离去,将这时候留给主人家。 云镇海勉强笑着,和云天佑一一将人送走,心里极为沉重。 可怜云天佑大好的婚事,却不能抛下族人进入洞房,只好就此揭开新娘盖头,带着新婚妻子一道,同去族会商量了。 玄武帖上所言,玄武大会便在两月之后,玄天城中。 路程要行一月有余,留给云天罡的时间,自也是不多了,他需得尽快收拾行装,赶紧上路。 族会之后,众多云氏族人都是叹息。 云天玉素来英姿飒爽,而今竟也忍不住落泪:“都是我的不是,若非如此,岂会引来那豺狼!” 云镇海见状,虽心痛爱子,却也安慰道:“都是那好色无赖之过,如何能够怪罪于你?且莫如此了。” 众多族人纷纷这般安抚,云天罡并不发话,神色间也无丝毫不悦之意。 云氏族人这般和睦情形,自然也全都落在了徐子青眼里,心里也颇觉暖意。 他曾于修界见过不少世家大族内为尊位、资源明争暗夺,却在云家庄里不曾见到那般龌龊之事,庄内之人尽皆淳朴,他师兄托生一次可有如此亲眷,倒让他有些安慰了。 天色已黑,待云氏族人散去后,云镇海便邀徐子青同去。 徐子青自无异议,就与云天罡并肩而立,一齐行至内院之中。 云镇海夫妇将两人如此亲近,神色都有些异样,尤其云镇海暗叹一声,面上却再未显露出丝毫了。 内院里,许多树木已然迁走,比起十年前便显得颇为明朗。 唯独在一间厢房之外,仍旧有草木茂密,隐隐有木气凝聚,比之从前更是生机旺盛。 徐子青一瞬明白,那必然是云天恒在其中闭关。 他倒是有些吃惊,云天恒资质着实不错,观其中溢出的气息,他就在这小世界里,也不曾借助什么丹药,居然也要有炼气四层的修为了。需知即便是刚入先天的高手,也只不过堪比炼气五六层罢了,而木属功法虽前期较其他属性弱些,炼气四层的修为,却也能比得上后天七重左右了。 思及此,徐子青也未多问,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而云镇海观其神色,便知他已看穿,亦并不多言。 很快孟青霄回去房中,云镇海则试探问道:“我便去为徐药师安排一间客房?” 徐子青一怔,从前他与师兄都在一室之内,而今时不同往日,既无需贴身治疗,照道理,他也的确应当搬出。 只是……他刚与师兄重见,师兄元神也不知要什么契机,他着实是不愿有片刻分离。 还不待徐子青寻到一个由头,云天罡已然说道:“他与我同住。” 云镇海越发叹息,他却未责备云天罡,反而立刻看向徐子青:“徐药师以为如何?” 徐子青有些欢喜,便点头道:“多年未见,正好同天罡秉烛夜谈。” 云天罡就与徐子青进了屋中,倒是云镇海看两人背影,摇了摇头。 当年徐药师离去之后,他自十分忧心爱子伤势,后无意间见到爱子使出那般绝妙剑法,其身子也逐步好转,便越发对徐药师感激非常。但待到爱子日渐长大,却仍是极为冷漠,除却他们这一对父母尚能得他几分看顾,其余人等,尽皆不能入他眼内。长此以往,就让他们夫妻生出其他担忧。尤其爱子成年之后,以这般性情,如何能娶妻生子、延续血脉? 后来一日云镇海方才发觉,爱子竟对徐药师生出了心思。 他当时自是愤怒至极,且不说男子相恋本就少见,便只说徐药师是他一家恩人,就不该有如此亵渎之念! 但稍许冷静之后,他到底心有不忍,便去询问。 然而云天罡竟是坦然承认,毫不遮掩。 他自言也不知因何而起心思,只不过一见之后,便觉本应如此。 云镇海终是无奈。 爱子多年缠绵病榻,徐药师也确是人中龙凤,只是他观后山奇景,猜到徐药师在那处闭关,但究竟何时出关,却不得而知。若是药师不出,莫非爱子还要一直等待不成? 然而云天罡执拗,云镇海只好妥协。 随后便是十年,今日云天佑成婚时,徐药师意外出关而来,云镇海见到药师,不知是喜是忧。 直至先前云天罡要与徐药师同住,而徐药师也立时应允,才要他有些察觉。 他这爱子,似乎在徐药师心中也绝非寻常。 且不说云镇海心绪如何复杂,又如何忆及了爱子从前诸事。 徐子青随云天罡入得房中之后,见到室内情形同十年前一般无二,也是面带微笑。 云天罡向他略一颔首,就到浴房先行浴身,出来时头发濡湿,神色仍然冷淡。 徐子青见状,想起如今师兄与往日不同,身无真元,经脉也不容劲力,自是不能自行弄干。他稍一思忖,还是站起身来,取下一块方巾道:“天罡,你且过来。” 云天罡抬眼,就走过去,坐在床前。 徐子青将方巾覆于云天罡长发,心中微暖。 他曾经也与师兄有许多亲密之举,但这一种却从未有过。 就让他也想起曾为凡人之时,也有许多不能为之事,反而在修仙之后,将许多细处忘却。 而今重温,越发觉得今时之不易。 很快长发擦了半干,若是再继续擦拭下去,恐怕反而有损于它了。 徐子青指尖青光闪过,就有一股极温柔的气息从每一根长发拂过,一瞬间,就将余下的水气带走。 到这时,他才松开手,任由指间长发如同黑瀑一般,倾泻而下。 徐子青温和道:“好了。” 云天罡则道:“睡罢。” 他同徐子青有年余相处,已知徐子青周身片尘不沾,但他从来不问,也无需徐子青回答。 徐子青一笑,轻轻应声:“好。” 说完,他也将法衣除下,只余内衫,也坐在床边。 随后徐子青拂袖将烛火挥灭,二人同床而卧,都是阖上了眼。 夜很静,只有浅浅呼吸,于夜色之中流淌。 徐子青无需睡眠,他却愿意这般同师兄亲近。 云天罡闭目不语,忽然间,却开口唤了一声:“子青。” 徐子青双眼骤然睁开:“……师兄?” 他并未得到回音,方知先前太过鲁莽。 云天罡道:“你可唤我天罡。” 徐子青叹了口气:“天罡。” 两人不再言语。 云天罡眉头微皱,随后松开。 他听得分明,此人分明唤的是他,可他生来二十载,从不曾拜过师尊,更未有这一个师弟。 但他听得这一句“师兄”,为何却觉熟悉?亦是全无不甘之意? 若此人于他床榻之侧,口中却将他当做他人,他心中本应生出不快。 可他非但不曾不快,反而心有歉意。 他分明与此人少有相处,却对他心有恋慕,而他初见此人便觉欢喜亲近,想必也并非全无缘由。 云天罡又想起从前猜测,心里有些不解,似乎也有些了然。 前后十余年,若是此人为他而来……或许,也有些可能。 若他当真是忘却了,他便应早些想起……方不辜负。 如此云天罡与徐子青同进同出,同榻而眠,早日有徐子青再度为他调理,之后又有徐子青观云天罡练剑。 不知不觉间,就有一旬过去。 云镇海每见两人,都暗暗长叹。 就这般,云天罡已要出行了。 而徐子青亦言,愿与他同去,互为照料。 云镇海先前也见徐子青接下武翱门长老全身劲力之事,略有放心,此时越发见到他两个亲近,又不知如何感想。 罢罢罢,他终是说道:“那天罡,就托付于徐药师了。” 其中郑重之意,不消多言。 徐子青正色应道:“请庄主放心。” 随后两人同云家庄众人告别,就各自跨上一匹骏马,往那玄天城中行去。 两人日夜兼程,有徐子青时时看顾,云天罡虽经脉尚不及常人,却是能一路坚持,并不难熬。 可即便如此,也足足过了有接近一月的时日,才总算到达了玄天城。 332 332、 ... 至此时,离玄武大会召开尚有半月,但城中人来人往,已然有许多武人入住。 此城中武学之风十分浓厚,便是路上行人,也少有不会武者,堪称是一座武城了。 有玄武帖在手,云天罡与徐子青二人顺利入城,又顺利入住。其居所乃是玄天城城主四大别院之一,其中又有诸多独门独院,凡参加玄武大会者,皆可凭帖而入。 徐子青与云天罡两人被僮仆刚刚引至住处,还未收拾停当,就听到外头有些喧哗,更有许多呼喝、武器挥动之声,似乎有人正在比斗,就有些诧异。 城主的别院里,莫非还有人胆敢闹事不成? 那僮仆见二人疑惑,便解答道:“是有人挑院去了,两位住在此处,想必也能时时见到。” 徐子青就问道:“何为挑院?” 僮仆闻言,详细而答。 原来玄天城隶属车龄国,每逢玄武大会,全国但凡得了玄武帖的人才皆要来此,人数众多,实则并不能一一参加玄武大会。 故而就有一种安排。 持玄武帖者需得入住城主别院,而技艺高超者,可遂心向他人挑战,夺得对方玄武帖,为自己的功绩,而玄武帖被夺者,虽还能进入大会之所,但却不能参与其中,只能旁观了。但玄武帖越多之人,便能得到越多关注,在玄武大会上,亦是有更多资本,要被人刮目相看。种种好处,不需细说。 徐子青一听,便知这是为将一些实力疲弱者先行刷去,否则大会不过短短一日,如何能够让所有武人全数比完?缘由便在于此。只是如此一来,之后几日恐怕要多加小心了。 很快僮仆送来饭食,就转身离去。 徐子青将什物收拾妥当,就看向云天罡,问道:“天罡,你以为如何?” 云天罡道:“只消静待即可。” 徐子青了然。 与其一一上门,不如等他人来寻,反而容易遇到高手。而不肯出门挑战者,或是实力不足,或是心有忌惮,总是不太合适。而师兄将来者挑落,自然有名声传出,挑战者也越发能应声而来。 如此想过,两人就一同用饭。 果不其然,才至下午,就有人一脚将门踹开,闯了进来。 “速将玄武帖奉上,否则断手断脚,莫怪少爷无情!” 来人身形魁梧,筋肉虬结,一双大掌指节粗大,与旁人格外不同。他想必练就的是手上的功夫,而他的劲力,也在后天八重!果然是心有志气者,话是难听了些,但神气激昂,颇有武人气概。 徐子青见状,就后退数步。 那武人身后也有人跟随,有同来者,也有观战者,都同样让出场地来。 云天罡自不会拒绝这一回挑战,这样的挑战,也确实不容人拒绝。 他便道:“来罢。” 大汉立刻双足发力,整个人正如一头猛虎,咆哮声出,惊天动地! 他那一双大掌仿若排风,又如巨浪拍下,声势极为震撼! 然而云天罡一动不动,忽然手腕一振。 刹那间,一道白光飞出,如长虹贯日,已然逼到大汉面前! 这一剑非常快,快得让人只能捕捉到残影。 在旁人尚未反应之时,那剑便刺中了大汉,让他一瞬停滞下来! 这时候,众人方才发现,那大汉两肩之上各有一个血洞,就在他那处穴位之上。而白衣的青年剑客仍是立在原地,他那长剑就仿佛从未出鞘过一般,依旧悬挂在他的腰间。 好、好快的剑! 从前武人们只见过一种重剑,剑势极强,有千钧之力。但今人所见的剑法却与重剑不同,那一闪而没的光芒就如惊鸿,如流星,要人见之就不能忘却。 它到底是何等精妙绝伦,又是如何拔出收回?并无人能够看清。 之前尚有几人对云天罡羸弱身形颇有不屑,但此时,也都多了两分慎重。 那大汉更是惊疑不定,他的两肩处就是罩门,若是被人击中,就会短暂无力,就算体内还有许多劲力,也不能使出来。 此人是凑巧为之,还是当真一眼就将他看穿? 若是前者尚算无事,若是后者,也未免太过可怕! 大汉倒不是不肯认输之人,他挑战数回,各有输赢,还有三张玄武帖在手。 他当即交出一张,干脆道:“我输了!” 云天罡接过来,交予徐子青手中。 徐子青收起,微微一笑。 随后大汉就入了旁观人群,却还有几人蠢蠢欲动。 当下又出来一位,同样抱拳,但这一次,言语间都客气不少。 很快又是一招定胜负,两人一触即分,挑战之人双腕各有一条剑上,不伤及经脉,也是让他不能再度出手。 此一回,依旧无人能看出剑势来路。 这人也是利落交了玄武帖,同样退去。 众人见云天罡并不杀人,亦不将人打成不愈重伤,都对其剑法极为好奇。 此后就有数人皆来挑战,一连过了有两三个时辰,轮番不停。 直至天色将黑,还意犹未尽。 这些挑战者都是好战之人,手里至少也有两张玄武帖,不怕交出。但战到此时,却见云天罡仍是同样静立院中,兴奋之余,心里忽然都生出后怕来。 云天罡每次都是一招,每招都必然刺中对方武学罩门之处,不论对方修为是七重还是八重,尽皆不能躲过。 且众人轮战一人,他竟毫无疲惫之色……此人,当真十分恐怖! 此时僮仆送来晚间饭食,众人纷纷离去,口里都是议论。 很快,新来的快剑云天罡之名,便借由众人之口传了出去。 夜晚,云天罡仍是同徐子青同榻而眠,待云天罡入睡之后,徐子青却蓦然睁眼。 屋顶上,有脚步之声。 这脚步声趋近于无,非寻常人所能为,而来人内劲之雄浑,气息之绵长悠远,必然也非是寻常的后天武者。 无疑,理当是一位先天! 徐子青神色微冷。 师兄如今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寻常武者,就算白日里剑法惊动一些人物,但也不过是七重、八重的好手,九重以上的后天强者并未过来,理应不会引起先天注意才是。更莫说,以如此宵小行径前来夜探了。 那么,究竟是为何? 徐子青并未睁眼,反而放松呼吸,只做出个熟睡的模样。 上方那先天将瓦片移开,便朝下方看来。 其目光轻若于无,在云天罡身上打量一番,似乎在仔细观察。 不多时,那视线收回,来人又将瓦片放开,就反身离去了。 但徐子青却不能让他这样轻易离开。 师兄此行来玄武大会,本就是武翱门的不怀好意,人便是想要将这不怀好意变作师兄的一场历练,如何能让他人坏事! 当是时,他就微微动身,出现在旁边地面之上。 随后他连连布下好几个禁制,护住云天罡,才再度一晃,化作一道微末青光遁了出去。 徐子青跟在那先天身后,不紧不慢,不远不近。 他一个金丹修士,体内真元运转时,就同这别院里诸多草木融为一体,莫说是要发觉他的踪迹了,就算是他的气息,也早已掩没在天地之间。 约莫掠行了数座院落,那先天就窜入一间大屋。 这大屋所在院子比起那些单人所居的院子大上不少,灯火通明,有不下于三道先天气息,就算是后天的高手,也有十余人,多数都在七八重间,更有两位后天九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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