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用力缠住水火太极,将它甩到了高空之中! “砰——”轰鸣过后,青索化为烟尘。 同时,那水火太极也消散无踪,只留下一阵忽冷忽热的风,将徐子青的袍袖卷起,风响猎猎。 166 徐子青这般轻易地破去李才的招数,倒是让台下人松了口气。 只见这对战台外、约莫十丈左右的人群之中,就有两个修士长身玉立,一个着红衣,一个着紫衫,正看着台上这场比斗。 其中身量矮些的容颜秀美、明目流盼,乌黑的长发也自高高竖起,显得别有一番飞扬神采。 另一个负手而立,生得是肤白如雪,整个好似雪堆出来的人物,一丝血色也没有,唯独在眉心之间有一缕火纹,仿佛蕴含着无边火焰,灼热逼人,气息与外貌很不相合,却又似乎十分自然。 两人都是面貌气度绝佳的人物,只不知为何藏在人群里头,却是少有人能发现,像是被什么隐匿住了一般。 那美少年正是松了口气的那位,另一个美青年则淡淡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定是要来看那旧友,如今可放心了罢?” 美少年笑道:“多日不见,子青兄本事又是大进,害我白白担心一场。若是下回得见,非得让他请我喝酒不可!” 若是徐子青听见了,自然就能认得出来,这红衣美少年,便是与他一路从小世界而来的散修盟少主宿忻了。 只听美青年说道:“你两个虽都是得罪了极乐老祖,不过他修习的功法不错,又有两位金丹真人指点,自是不必忧心前事。而你如今虽也入了我神火峰,也不过是师尊的记名弟子,还需更加努力,好入得师尊青眼,早成亲传弟子为好。” 宿忻闻得,便是一笑:“多谢七师兄提点,宿忻明白,自宿忻入山以来,多蒙师兄照顾,宿忻亦是感念于心,不敢忘怀。” 那美青年就微微点头,随即语气也缓和了一些:“不过你也莫要担心,如今你正在重打根基,待能成就,我自也会在师尊面前为你说话,到时成了亲传弟子,便能习得《神火大法》,比起你那旧友来,也不会差了。” 他说着一叹,声音也低了些:“你与我都是一般的遭遇,同是因祸得福,被收入神火峰里。现下我修炼已有几分火候,你也当迎头赶上,如今再如何隐忍,也不过是为了来日能一吐郁气罢了。自个有了仇人,也不能总是仰赖老祖庇护,还是以自身修为安身立命,方为我辈修仙之人应有之道。” 宿忻听他告诫,眼里也是闪过一丝仇恨,眉心之间,淡淡的热意缭绕,也是有火气孕育之兆。 他一咬牙,也是字字强硬:“七师兄放心,这般的耻辱,宿忻绝不会忘!” 原来那日宿忻听徐子青指点那一条活命道路,就辞别散修盟几人,孤身去往神火峰。他是凭借一腔恨意,不顾一切地去闯那神火峰的护山大阵,弄得是通身火毒,遍体鳞伤。 好在正有巡山弟子下来,发觉宿忻如此妄为,就将他带到山上,原是要去拷问。恰恰就是遇见了这一个薛文昊,凭借一些特殊缘由探出了他原来是一个单火灵根,若有所思,把他拦了下来。 后来宿忻被薛文昊救治醒来,就把遭遇一一说出,他堂堂少盟主从未被人这般看待、折辱,恨到极处,咬牙切齿。 他也正是运道好,早先极乐老祖与神火老祖为一单火灵根做过一场,那一个单火灵根,竟就是这个薛文昊——他精心潜修下来,如今已是化元中期修为了。 之后薛文昊便将宿忻引荐给自己的师尊,一位金丹后期的烈火真人,那真人疼爱薛文昊,也爱惜单灵根的人才,就将宿忻收为记名弟子,待日后考验宿忻一番,就能将他晋为亲传弟子了。 这时候,宿忻才总算是过上了较为安稳的日子。 大比之际,宿忻因根基不稳,入门时日也短,在大比中未能脱颖而出,早早退了下来。但他对极乐峰有恨,便对李才有些关注。 那李才是仗着一身的法宝横行霸道,虽是力量还不圆融,但内门普通弟子,都不能撬开他的防御,总是要落败下去。而比李才实力强的,同一演武场见识到李才这般装扮,也认得他身后之人,未免惹来乱子,往往明哲保身,才让他就这般闯入了百人大比去。 后来宿忻知晓徐子青也入了百人大比,为其欢喜之余,就有担忧。 当日徐子青为宿忻更加得罪极乐峰,算来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今李才这般气势汹汹,显然便是要去找他的晦气。 故而这才开场,宿忻就在薛文昊陪同之下,隐匿在台下观看这场比斗。 好在徐子青又有极大的进境,宿忻分明还在筑基初期,可徐子青却不知怎地突破到了筑基后期去,加之几番比斗后,他是占尽了上风,才让宿忻放下心来。 也便有了师兄弟两人的这一番对话。 再说台上,徐子青收了李才的金珠、炸了他的水火太极,生生地将李才的脸面踩到了脚底下。 那李才央老祖赐下不少法宝、又增了这许多修为,本以为定能胜过徐子青,将他折辱,没料想反倒是自个先被磋磨了一番,脸上便如同被扇了一个巴掌,是火辣辣地疼。 徐子青似是仍嫌不够,竟是一笑说道:“李师兄,你就只有这些本事么?若是如此,还是快快认输罢,这般僵持下去,大家面上也很不好看。” 李才面皮涨红,几近发紫,忽而咬牙道:“徐子青,你才要小心你的小命,真当我不能奈何你么!” 徐子青手上挽起一个剑花,笑得很是洒脱:“便领教李师兄高招。” 他平日里从不卖弄口舌,今日突发奇想,就狠狠地膈应了对手一番,又遇上的是李才这般心胸狭窄的,直让人气得哽血,偏生又是吞不进去,吐不出来…… 李才终是不能再忍,更不愿给人当个笑话看去。 当即也不顾及,张口一喷,一团混沌光芒之后,一长一短两口飞剑已是在半空飘浮,吞吐不定。 这乃是一对水火子母剑,以真元将其操纵,长者便如普通飞剑一般,可与人剑刃相交,是为对敌,而短者则如一名刺客,借助长剑之影隐匿其后,但有机会,就要抽冷子突刺一击,将对手重创,乃至杀死。 如此法宝长短一套,因着要一同祭出,故而很难祭炼。 徐子青观这一套子母剑,就见长者破空时有焦灼之感,而短者破空无声,只怕入得皮肉,也能轻易断筋剖骨,极为阴狠。也有水火之意。 也不知李才是走了什么运道,竟是把子母剑祭炼成功,据他所察,这子母剑李才使来很是熟练,竟像是本命法宝,比之方才的琅琊环与金珠,恐怕要难对付许多了。 只见那子母剑长带短,短跟长,光影相随,与风中发出呼啸之声,极快地连刺而来,那变幻之间,气流交错,真元浩荡,连虚空都好像要被切割了一般。 其来势奇快,须臾间就近在眼前,比之普通飞剑,又要快了一线,似乎再一瞬,就要纷纷刺进徐子青的要害,让他重创倒了下去! 不过,徐子青哪能让它们这般轻易得逞? 他也是手指一点,一道青色光华已从他指尖迸发而出,正是威力强过以往百倍的木华指,夹杂着他新近领悟的一些生生死死的意境,重重地撞上了母剑! 只听得“嗤嗤”烤炙之声,母剑上头火光耀目,木华指这一道劲力寸寸消磨,竟是没能将它抵住,反而让其再度冲杀过来! 子剑更是防不胜防,徐子青侧身挥剑,已是“叮”一声,挡住了它的突袭! 若非徐子青对杀气十分敏锐,恐怕也要被子剑得手。 而子剑好容易防备住了,母剑却又近在眼前,徐子青连连弹指,接连三记木华指接连而去,也是一点点阻住母剑来势,使它不能轻易刺杀过来。 其实徐子青心里也有几分讶异,他只想着,看来这李才将这套子母剑确是祭炼许久,使出之后,不止招式灵活许多,真元亦是顺畅不少,倒让人有几分刮目相看了。 徐子青已不愿再拖延下去,李才法宝虽多,也未必要一一见识,他之后还有数战,可不能在这里耽搁。 当时眉心一动,青云针破体而出,直冲那子母剑去。 子母剑为李才本命法宝,与他心神相连,操控时圆转如意,自然很是厉害,可青云针也很不差,因是由徐子青血肉而出,亦是神识一动,就能做出种种变化来,极为灵活。 故而那青云针才到半空,已是同子母剑缠在了一块儿,让它们分|身无暇,无法对徐子青纠缠。 李才见本命法宝也不能奈何徐子青,更加发狠,当下又是祭出一尊小鼎,化作一山之力,要将徐子青镇压! 这小鼎从前不曾斗败徐子青,如今便更不可能,只让他巧劲挑山后,便探手抓去——那五指修长,真元却是依附其上,化作了一只青色的巨大手掌! 那正是徐子青之前多次与人比斗,集合百家之长,自《万木种心大法》中领悟出一招“遮天蔽日”,便为一种真元凝形的术法。 只见那巨大手掌狠狠抓向小鼎,居然将它生生扯动,拉了回来! 小鼎在手掌里挣扎不休,“嗡嗡”鸣叫,可惜李才使了本命法宝,对于同时祭出的小鼎,控制力也差了许多。不然修为等级相同,徐子青也未必能轻易将它抓住。 但既然抓住,徐子青就是毫不客气,当下只管把神识探入,轻轻一扫抹去李才的印记,就又把它收进了袖子里头。 然后他便笑道:“李师兄好生慷慨,我就却之不恭了。” 167 李才怒不可遏,接连打出数件法宝。 有一把赤红尺子,炽热无比,打人时入骨三分,血肉都要被它化去;又有一条金色绳索,最能拿人,但只要触上人躯,就如附骨之疽,不能摆脱;更有一条银鞭,劈头打来,若是得中,就要让人皮开肉绽! 但徐子青是不慌不忙,他只管让青云针缠住那对子母剑,自个则以那青色巨掌“嘭嘭嘭”连番拍下那几件法宝,硬是抢夺而来,同样抹了印记,全数收好。 那极乐老祖对他嫡孙果真不错,竟给了他如此之多的灵器,品级至少也在中品以上。可惜李才无用,不能将法宝保住,遇上徐子青这个不给他脸面的,就全数将掠去。 其实老祖用心,也算良苦,这般提拔李才,不外乎就是“护短”二字,想要让他出一出气。原以为徐子青不过一个刚刚到达筑基中期的小修士,李才有了筑基后期巅峰修为,哪里不能是手到擒来? 老祖本要在百人大比之前,了结此事,怎料想徐子青竟是一路突破,就此闯入百人大比……他才只好换了手段,使李才也能勉强晋入,才能在第一场就同徐子青对上。 如今徐子青是实打实的筑基后期,李才也是,这筑基后期与筑基后期之间,一个根基扎实积累雄厚,一个根基虚浮积累浅薄,便是后者法宝再多,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是立时现了原形。使得李才自觉本事大涨,结果反倒更加丢脸。 数件法宝都被徐子青抓去,李才也不算太过愚蠢,他心知但凡是厉害的法宝都抛了出去,再弱些的便是祭出,也是无用,便不多费心神,干脆全心控制子母剑,同青云针周旋起来。 可惜他要专心,徐子青却容不得他专心。 只见那青衣少年两手左右急抓,空中就窜出数道青色爪影,四面八方往李才身上笼罩而去。 然而李才所着碧青铠甲上光芒一闪,就有许多爪影被其弹开,李才轻蔑一笑,嘲讽道:“你若有本事,把老祖赐我的铠甲也抓了去?” 徐子青也是笑道:“正要来抓你了!” 说罢,原来空中就狠狠拍下另一只巨大手掌,比之方才那一掌还要大上数倍,竟是把整个对战台都遮掩了大半去。 李才只觉头顶昏暗,就有一种绝强的压力狠狠打下,生生是连他带着铠甲,全都给拍到了地面上! 这一击用了徐子青七成真元,即便铠甲卸去大半劲力,仍是让李才胸口闷痛,哑然出声:“你——” 之后徐子青右手重重一摁,青色手掌就随他心意,将李才也牢牢地压制了住。 可怜李才被压得结实,连操纵本命法宝也是顾不得了,子母剑无人控制,就是跌落下来,在地面上发出“叮当”响声。 徐子青左手一招,青云针应招而回,又被他就手指点,就飞快地窜了出去,轻盈地抵在了李才的眉心之间。 他便微微一笑:“李师兄,你认输么?” 李才被压得动弹不得,青云针更近在眼前,似乎只要他说一个“不”字,那根针就要刺破他的皮肉,将他化为一座木雕。 如果当真是变化成了那般模样、要给人踢下台去,那便越发丢脸了。 恨恨不甘许久,李才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我认输。” 徐子青闻言,微微点头:“既然如此,此战是我胜了。” 他说完,就将青色手掌松开,那青云针也收了回来,飘在他的身侧浮动。 李才忿忿起身,抬手把子母剑召回。许是为了面子的缘故,他也不曾开口要徐子青返还他的法宝,自个深深吸了口气,就纵身往台下掠去。 徐子青见状,也才准备离开。 然而下一瞬,李才忽然转身,在铠甲前胸一拍—— 刹那间,就有一团极为猛烈的力量喷涌而出,混沌一片,却是夹杂着强烈的爆炸之意呼啸而来! 眨眼间,就要接近徐子青近前! 这正是李才之前拿来对付过徐子青的水火太极之力,可这一团水火太极之力中,所蕴含的力量,却是方才的十倍不止! 李才脸上终是露出阴狠的笑容,厉声叫道:“徐子青,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才是我的手下败将,哈哈哈哈——” 然而徐子青却也是即可抬手,几乎是同一时刻,他的手指间也迸发出一道无形的力量,冰冷而凛冽,带着一往无前的绝强杀念! 只见那无形之物直直撞上了水火太极,爆发出明亮的光芒。 “轰轰——” 巨响之后,森寒的剑气四处流窜,极冷的杀意将整座对战台上的空气都冻结起来,强大的气流翻滚,霎时间,无情冷漠的气息驱走了一切异类力量。 是剑意! 李才的狂笑声戛然而止,面上突然带上了强烈的恐慌与畏惧:“不!这是什么?你怎么会有剑意!啊——” 在无限的畏惧之中,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剑意逼近,汹涌的杀气一瞬窜进他的识海之中,紧接着,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这好似狂风一般席卷而来的杀气渐渐消退的时候,对战台上一人站立,一人横卧。站立的自然是徐子青,而横卧的,则是“暗算不成反受害”的李才。 那一道剑意太过纯粹,它无人操控,只是被释放而出。 故而它没有情感,也不会留下什么分寸。 因此,在破去水火太极之后,残余的剑意便直接绞杀了李才的意志和神识,在他如今的识海里,便只有空荡荡的一片了。 也就是说,如今这地面上留下来的,不过只是李才的躯壳罢了。 徐子青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李师兄,何苦如此。” 虽说李才有他老祖为他灌顶、赐下诸多法宝,而他徐子青,却也有师尊与师兄对他关怀。 剑意强大,非特殊材料不能留存,大比之时时光易逝,不及准备,因而早在徐子青得到百人大比名额之时,云冽就将一道剑意存入徐子青的储物戒中。 所防备的,便是那等有长辈寄托了力量于其身之人。 李才口中认输,可徐子青了解他的品性,怎会不去提防?更何况他之杀气虽然极力隐藏,又怎么瞒得过对杀意极为敏锐的徐子青? 所以李才刚要出手,徐子青已有反击。 那一团水火太极的确厉害,不过因着并非神通,也不过只是强大些的力量聚合罢了,不知只用了李才老祖或是某位长辈力量的几分。而剑意凝实,杀戮极重,带着的是云冽剑道上的所有领悟,让水火太极也不是无情杀戮剑意的对手。 这一番师长之间的较量,亦是徐子青赢了。 再不去看那李才一眼,左右人也未死,自有司刑掌事来收拾残局,而后徐子青便腾空而起,回到了高台之上。 众人看徐子青胜者归来,都是面含笑意,对他恭喜。 徐子青倒是有几分歉疚之意,说道:“李才之事,恐怕要连累诸位。” 几个年轻修士对视一眼,都是摇头:“无妨,此事原怪不得你。” 丘诃真人则是说道:“子青这是说的什么话,为师难道这般小家子气不成?”他又看向自家大弟子,笑得很是慈和,“云儿增子青剑意,做得很好。” 徐子青也是笑吟吟:“的确亏了师兄,不然我怕要重伤。” 云冽并未多言,只手指一点,在徐子青储物戒内又存了一道剑意进去,才说:“若非生死关头,不可轻用。” 徐子青自也是笑着应了。 一时气氛和乐,都只把对那元婴老祖的一丝忧虑掩了去。 虽说李才身后有极乐老祖,不过他们既入长生之道,便也不会心生畏惧,今日之事分明是李才所做的不妥,极乐老祖绝无理由主动出手,只是日后旁的地方就要更加谨慎小心,不能被人捉了把柄、钻了空子。 徐子青这一场胜了,名次再晋,就入了前五十之列。 丘诃真人与有荣焉,笑说:“上回的宗门大比,云儿正在剑洞之中苦修,并未参加,以至于错失过去。如今子青能在数十万众中脱颖而出,着实是让为师欣慰不已。” 当年云冽一心修炼,尽管一身修为同等级内难有人及,却是深居简出,不曾在宗门大比中风光一把,直到今日,仍是被丘诃真人引为遗憾。这时候提及,也是难免有些唏嘘。 徐子青见状,有心宽慰,便劝道:“以师兄如此实力,全不需要以此扬名,如今天龙榜上第五的戮剑云冽,有哪个年轻的俊杰不知?师尊切莫挂怀了。” 又有个新入门的丘泽,得友人指点,也来劝说:“二师兄说的是。师尊且想想,但凡年轻修士,百年内往往也只能参加一次宗门大比,头一回去的,顶多不过就是筑基、化元的修为罢了。可大师兄如今也是不足百岁,却有两次机会。便是头回错过了罢,可第二回来了,就已是金丹真人了,可比旁人强了太多!” 两个亲传弟子这般劝解,丘诃真人那一点遗憾也很快消散,对他两个也越发满意、越发喜欢了。 徐子青又是笑了笑,袖子抖了抖,就从里头掉了五六件法宝出来,都是光芒耀目,灵气逼人。 168 徐子青自里头择了那一颗金珠,又说道:“我自李才身上得了这些,除却一二件水、火属性的物事外,多是能尽用的。这一粒金珠我很是喜欢,就拿去祭炼,余下的便献于师尊,还望师尊笑纳。” 他虽也惦着几个新结交的友人,可毕竟师尊更为重要,自然也要先孝敬了。 丘诃真人是看着徐子青比斗的,自也看到他刷走了数件法宝。本以为这徒儿没什么积蓄、应是要自个留用,不曾想他倒是敬献上来,便很感念他的孝心。 到底是成名已久的金丹真人,丘诃真人哪里会贪图徒儿的这些便宜,他看一眼这些个晚辈,就笑着一点那条银鞭,使其弹动而起,飞到了骆尧的手里,说道:“你精研符箓,却偶尔难免有些牵制,也需得有一件攻击的法宝傍身才是。此物为‘摧骨鞭’,名字是难听了些,却是一件上品,你拿去用罢。” 骆尧原有些愣神,如今见丘诃真人赐来这鞭子,更是不由得一怔,心思也有些复杂起来。若是往日,他少不得要推拒一番,可今时他见了这条鞭子,反倒就手接了过来:“……多谢前辈厚赐。” 他目光微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丘诃真人心中一动,慈和一笑:“你忧思过多,性情隐忍,后者能助你达成心愿,前者却要影响你的修行。你还要多多斟酌、仔细考虑才是。” 骆尧听得,顿觉心惊,他抬眼一看,就觉这位金丹真人目中之意深不可测,似是早已将他看透一般。然而他一思忖,就感觉方才真人所言竟有着说不出的告诫之意,也是一片善心,便有些感激。 他深吸了口气后,笑得很是从容:“多谢真人提点,晚辈省得。” 丘诃真人见他受教,微微点头,而后再一点其中那根绳索,送到岳珺手中:“此物叫做‘缚仙绳’,善于拿人,可交予你用。” 岳珺眼带喜意,郑重接过:“多谢真人!” 而后丘诃真人又把一件尺子交给隆宣:“此物叫做‘火元尺’,与你再匹配不过,你可拿去用。” 隆宣也是连连称谢。 最后丘诃真人方把那尊小鼎交给了丘泽:“此物为‘拜月鼎’,也是顶好的东西,有一山之力,你既为土属,与其配合,可事半功倍。” 丘泽也是拜谢。 众人皆分了法宝,岳珺几人便有些皮薄,都说道:“这些上好的法宝,真人送了我们,却让几位姑娘落空了。” 本来是徐子青得来的东西,即便是由着丘诃真人分配,丘泽很该得到一件,但其余那些也应分给那些师妹才是。如今是便宜了他们这些外人,着实让他们难以坦然受之。 丘诃真人则是一笑:“但有什么修为,就该用什么品级的什物。我这几个女弟子尚未筑基,便是给了,也是用不得,倒不如让你们拿去,也算物尽其用。待日后她们修为跟上,我这做师尊的,自然也不会亏待。” 这话也算安抚了那八位女弟子,要她们不可生出嫉妒之心来。 一时之间,气氛便很融洽。 徐子青见到,心里也很欢喜,他又瞧见云冽一人在旁,就忍不住转身过去:“李才之物虽说品级不错,却仍是配不上师兄,待日后我修为进境了,定为师兄寻一把世上罕见的宝剑来。” 云冽一顿,说道:“你却不必如此。” 徐子青叹了口气:“莫非师兄恼我了么?” 云冽说道:“我不曾恼你。” 徐子青便笑道:“既然如此,就请师兄允了此事,不然我不能定心,胡思乱想,只怕要动摇心境了。” 云冽摇头道:“你近日倒很松快。” 徐子青一笑:“是往日我太过拘谨罢了。” 两人一对一答,不仅徐子青神色闲适,云冽目光也有一丝缓和。 许是因着多方对战、于心境上又有磨练的缘故,徐子青的确感觉轻松许多,仿若心头有一块大石挪去,有时更有几分少年狡黠之感。 他如今也算想得明白,自打入到仙途中来,他原本入眼不入心,就被算计背叛,后来处处谨慎,又过分束缚自身。可不论是前世缠绵病榻时,亦或是山村无忧时,他皆并非死板性子,亦能从日间得出许多趣味来,现下他小心归小心,提防归提防,于最亲近之人面前,却无需过多顾虑了。 徐子青左思右想,这位师兄自打他十多岁时就隐身储物戒中,他诸多事情,师兄哪一个不清楚?他便是出过丑、遭过难的,师兄又有哪些没瞧见?他从前不避讳的,见到师兄本尊反而忐忑起来,未免有些忧思过甚了。 而如今这位师尊,见面虽少,慈爱则真,想一想也如同父亲一般,他今生无父无母,该是要珍重这一份情谊,他若只有尊敬没有亲近,终究也有生疏的。 这般想通了,心情就明澈许多,在言行态度之间,也就有所变化了。 云冽见他这般,点了点头:“之后对战,尽力而为罢。” 徐子青便侧头一笑:“子青谨遵师兄之言。” 之后不多时,果真对战继续开始。 徐子青毕竟入五陵仙门不久,即便资质出众、修行刻苦,到底也比不得一些浸淫许久之人。实则若非他及时领悟了青云针,恐怕半路就要败在杜玲珑手里,便也没有这百人大比之事了。 然而即便如此,徐子青终于也只再战两场,便即输给了一位元婴老祖的亲传弟子。那少年亦为单灵根,年岁甚至比徐子青还要小上两岁,可拜在老祖门下,却已有十年之久,其更是一名雷属剑修,出剑后势如雷霆,威力极为惊人。 饶是徐子青随云冽习剑多日,可比起正经练出剑罡的剑修,境界则相差很远。 青云针虽然厉害,目前却还未能练到极致,不过初初领悟罢了,于雷霆剑罡之下,才撑了一刻工夫,就败下阵来。 如此苦战过后,徐子青终是为躲避一道雷光而跃下了对战台,输给那位少年。 排名不过在十多位左右罢了,但好在也入了前二十之列,于他而言,当真是不错的成绩。 百人大比之后,唯有前三名确确是决出了名次,胜过徐子青的那位雷霆剑修,正是排名第二,败给此人,也并不冤枉了。 徐子青取得如此成绩,丘诃真人真可说是满面喜色。 筑基期修士数十万之众,其中虽大部分都是没有师门的内门普通弟子,但亦有许多小峰头弟子,甚至是中峰、上峰的弟子。 前二十之列,以往通常都被中峰、上峰的弟子包揽,小峰头的弟子,不知多少年才能勉强挤进一二位,可如今的徐子青,就给他挣下了这一份脸面。 丘诃真人并无师门,全凭自身苦修成就小峰头,底蕴比之许多年代久远的小峰头也差了不少,何曾想过有今日风光!他也算庸碌平凡大半生,到现下,总算是老怀大慰。 徐子青得了这名次,自然宗门也有丰厚赏赐,有: 上品灵器两件、中品灵器五件、下品灵器二十件; 上品一元丹一瓶、中品一元丹五瓶、下品一元丹十瓶; 上品补元丹三十瓶; 上品灵石五枚、中品灵石五十枚、下品灵石三百枚; 黄阶功法一本、人阶功法三本。 前二十位皆有如此待遇,而位列前三者,又更加不同,赏赐更厚。 但即便如此,许多修士亦是露出十分钦羡甚至妒忌之色。 也莫怪这大比众人都是汲汲营营,若是一旦得了这名次,岂非就发了一笔横财么?且不说它本身就抵得上自身数年积蓄,便是拿来结交朋友,也是很好。哪怕单单只是用作修炼,也省却许多工夫了。 这些奖赏徐子青仍是要拿来孝敬师尊,但丘诃真人却是不允了,徐子青无奈,有意要送师妹们一些好处,可惜她们不曾筑基,但凡是筑基期能用的,她们尽皆不能。唯独有人阶功法可以分了去,偏生功法只有三本,师妹却有八个,终于还是不了了之。 筑基期大比到底不是全部,很快对战台重新分作演武台,众多演武台重又分成了十个演武场,要容纳化元期的修士比斗。 丘诃真人一行并未离去,只仍在高台上观看比斗,化元期的弟子也是数以十万计,故而这些比斗,又要消耗不少时日…… · 极乐峰深处开凿了一座洞穴,叫做极乐居。 这一日,有一名身着黄袍的修士匆匆上山,举了令牌,进入到极乐居中。 洞穴里极为宽敞,铺着一种不知是什么妖兽的皮,光滑柔软,呈现出一种极致的艳红之色。 在这张皮上放着一张软榻,榻上斜倚着一个男子,被十多名美貌男女簇拥,或是捧了他的手指吮吸,或是以口唇与他哺酒,或是贴了他的膝头磨蹭,更有埋首于他胯间者,诸多淫|靡之态,不一而足。 黄袍修士见到,也未有羞窘之色,但却也不敢往那些男女身上看去,只管低头顺目,连连唤了一声:“老祖!” 那男子“嗯”了一声,就有个美貌女修乖觉地跪在后头,扶了他靠在自己胸口,露出他的面容来。 只见这男子生得长眉细目,秀口薄唇,面色苍白,显得颇为阴柔。 看起来,这面相也不过三十左右。 自然,他的真实年纪,是绝然不止三十的。 而他的声音,也极是柔和:“你有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169 黄袍修士诚惶诚恐:“回禀老祖,李少主他……” 极乐老祖一怔,笑了起来:“可是那个没用的孽障又输了?” 黄袍修士立即恭维:“老祖英明!”随后又赶紧将头埋得更低,“只是、只是李少主他,他被人将神识打散,神魂也大为受损,已然没有意识了。” 极乐老祖神色不变:“还是那个……叫什么来着?” 黄袍修士心领神会:“小竹峰徐子青。” 极乐老祖目光渐渐冷了下来:“这么一个一根手指就能戳死的小家伙,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给老祖我面子,可果真是活腻味了罢。” 黄袍修士不敢插嘴,只听这老祖继续说下去。 极乐老祖推开一个过来凑趣儿的,冷哼一声:“那孽障虽不争气,却也不是谁人都能踩上一脚的。既然那徐子青有胆子下这狠手,想来也是决意要与老祖我结梁子了,若是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岂非还都当老祖我是吃干饭的了?” 说到此处,他略一皱眉,就有个美貌男子讨好地依偎而来,双手给他轻轻按压额角,极是温顺。 极乐老祖又道:“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洪庵,你去寻个空子,将那徐子青杀了罢,也莫要让他再碍老祖我的眼。” 黄袍修士迟疑道:“老祖,这……” 极乐老祖长眉一竖:“怎么,这么个玩意儿,还让我自个出手不成?他一个筑基期的小辈,也配有这面子!再说老祖我好歹是个元婴,亲手对付这小辈,可要让旁人看了笑话了。” 他这话说出来,就泄露了一丝气势,整个洞穴里都是真元震荡,不止是那些个美人儿各个东倒西歪,就连这洞窟似也要倒了一般。 可怜黄袍修士虽有化元后期的修为,在元婴面前也是瑟瑟发抖,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可不敢受老祖的雷霆之怒,是深深弯腰、连声解释:“那徐子青本身虽有潜力,却还并未长成,不足为惧,只是他的师兄云冽……是天龙榜上第五位,也是核心弟子之首,宗主极为看好……他们师兄弟平日里形影不离,若是真要对徐子青如何,也定然是瞒不过云冽去的。” 极乐老祖一顿,洞穴里的气氛也是一冷:“这么说来,我还轻易动不得这徐子青了?” 黄袍修士忙道:“非是动不得,只是不能太过明显。之前、之前也是李少主多番寻衅,这道理上,咱们极乐峰也站不住脚……”他越说声音越小,却还是坚持说完,“……若是宗主留意到了,恐怕有些不妥。” 空气一时凝滞。 良久,极乐老祖方才叹了口气:“唉,是我那孙儿可怜,不能及时出气。不过既然梁子已经结了,便不能让云冽与徐子青长成……也罢,你去四处寻摸寻摸,我极乐峰也有许多交好的人脉,就去找个能将他两个都陷进去的事儿,送他们师兄弟一齐上路罢,也是老祖我的仁慈。” 黄袍修士闻言,赶紧应和:“是,老祖。弟子这就去办……” 随后,他偷眼看一看那老祖,见他神色淡淡,知道今日事已了了,当即便立刻起身,退出洞去。 洞里,极乐老祖摆了摆手,就让这些个姬妾、侍宠都下去,跟着他又一挥袖,就把洞穴给封了住,再无人能私自进来。 之后他口一张,就吐出一面看着黯淡无光的镜子来。 镜子里传出男人沙哑的笑声:“怎么,我的心肝儿生气了?” 极乐老祖幽幽一叹:“那孽障好生没用,若非是我嫡脉只剩下这点骨血,我才懒得理会。”他说时,将那面镜子微微一侧,细细地看。 原来在那镜子之中,正有一个盘膝而坐的淡淡虚影,似是处在颇远之处,一动也不动的。观那影像,也正是个看着颇有英姿的健壮男子,也不知相貌如何,只能听得其嗓音自镜中传来。 只听那男子说道:“好心肝儿,你莫恼,可要让我的心都疼煞了。” 极乐老祖眼波一动,就抿唇笑道:“你就会拿这话哄我。” 男子似是极冤枉的:“我哪里是哄你,莫非我还待你不好么?” 极乐老祖吃吃地笑:“是,这天下间也唯有一个你,待我最好。” 两人这番对答,竟像是小儿女家的调笑,言语中春情脉脉,很是情浓。 这般互相耍了一阵花腔,复又说起正事来。 男人先是开口说道:“方才我听闻你那嫡孙神魂受创,你不愿亲自动手,说是怕宗主察觉,恐怕并非是如此缘由罢。你已是元婴后期巅峰高手,离化神期不过一线之隔,那云冽潜力再大,也是尚未长成,虽是可能夭折……你若当真出手将他打杀,宗主也未必会当真拿你如何,只是面子上罚得要狠些,却也不会要你伤筋动骨。” “还是你最了解我。我可不就是为了你这冤家么,不然哪里会受这般钳制。”极乐老祖叹了口气,就有些幽怨,“你也不想一想,如今你卡在这关头这许多年,我还想要借仙门之势给你找来炉鼎、供你元气的。宗主修为深不可测,日理万机的,我一个元婴期修士,根本不在他的眼内。可若是我弄死云冽这小子,非得引起他的注意不可,到时即便我不会受到什么太重的惩罚,但宗主一旦留意到我极乐峰,时不时再盯梢盯梢,发现了你可怎么好?你身上那许多秘密,一旦宗主发现,你的小命就没了!” 男人一阵低笑:“我料想也是如此。”说完声音里又很是甜蜜起来,“好心肝儿,好师尊,你这般为我,我便抛下以往,也很是值得。” 极乐老祖嗔他一眼,也是轻柔一笑:“若非你当年教我的功法,我可不会有如今的造化,且你都我为转修仙道了,我为你做的事情,又算得什么?” 说不两句,两人又把正事转到了浓情蜜意上,过了许久,极乐老祖才恋恋不舍地道一句:“你好生修炼,我定会为你寻来单火灵根。到时候你也成为元婴老祖,我两个再行双修之道,便再没什么可怕的了。” 随即,方慢慢收了镜子。 之后这极乐老祖才站起身,缓缓走了出去,不多时,就有人将李才的躯壳带来,这老祖才看了一眼,就要人将其浸泡到一池镇魂水里,慢慢养着。 至于日后他究竟是能将神魂养好、重新醒来,还是如此一直丧失神智下去,那便是未可知之事了。 · 化元期修士比筑基期要少上数倍,自然比斗的时间也要短上不少。 小竹峰众人亦是一直在观看比斗,并从中汲取得用的经验。 当看了数场之后,众人便越发察觉化元期与筑基期的不同。 比方说,筑基期修士所用真元虽是浩大,但比起化元期的修士来,似乎就少了一些实质之感,当同样的招数使出来后,也是后者比前者的更有威势。 同时,筑基期修士在比斗时,往往并不能同时操纵许多法宝,然而化元期修士却是不然,他们其中修为精深者,甚至可以一连打出四五件法宝,甚至还有操纵数把飞剑形成剑阵者,可说灵活方面,更胜数筹。 另外化元期修士中的佼佼者,渐渐也有如徐子青这般领悟出神通雏形之人,另有不少剑修纷纷出场,使得演武台上剑气纵横,比起筑基期修士之间的比斗,经常何止百倍! 更莫提化元期修士在道的领悟、功法的研习深度、诸多招式的灵窍机变以及与人对战的经验上,都是十分老道,能让人有颇多感触。 徐子青自打摆在那雷霆剑修手下,便对自身弱点有了许多了解,更是因那轰然雷霆剑招,而对自己的夏雷剑法有些体悟,就在这高台之上,也默默打坐起来。 如此他一边在丹田里运转功法,一边观看台上比斗,就觉得那些招式如走马观花,尽皆入了眼中,而同时更有一种极深刻的感觉自从识海中而起,就仿佛是把许多招式结合起来,汇聚成滚滚洪流,不断冲刷。 须知万木之道,是众生之道,以一木而号令万木,则需有威严,使得令行禁止,方能达成。 从前徐子青与万木亲和,能将其融于丹田之内,然而他却只有亲近之感,而未有纪律严明,长此以往,必要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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