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小界丘被困,能守多久?” 侯准沉默一下,“只防不出,保守十年。” 养兵,先得有粮。有粮,才可固守平安。小界丘粮库里的存粮,一定要够所有人吃上十年,这是冯蕴当年着手建造的时候,就立下的宏志。栽 这些她都做到了。 从小界丘回来,冯蕴心里踏实了许多。 当天晚上,她在长门跟众姬痛饮一番,早早睡下,次日回宫便直奔麒麟阁,去看瑞宝。 母子俩说了一会话,瑞宝去上课了。 冯蕴待要离开,内侍进来禀报。 “娘娘,唐少卿求见。” 冯蕴沉吟一下,“请。”栽 - 自冯蕴封后,唐少恭每次见到冯蕴,大多是恭敬、客气,但也疏远,不会主动挑衅,也不会找上门来。 对待这个谢家军旧部,知晓裴獗那些私密往事的旧人,冯蕴很小心。 同时,充满了疑惑。 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唐少恭心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 当年布防图上的“雪上梅妆”,还有李桑若之死,让她始终心怀芥蒂。 这个人恨她。栽 从他还在李桑若父女身边当差的时候就恨。 唐少恭进来了,行礼请安。 然后抬眼,看一眼她桌案上的经文。 “娘娘在为大雍军祈福?” “没有。”冯蕴道:“练字。” 她表情冷淡,看得唐少恭眉头一沉,“娘娘就不关心陛下安危吗?边地战事紧迫,国家兴亡,娘娘竟有闲情练字?” 冯蕴唇角微挽,“陛下乃真龙天子,自有天佑。”栽 唐少恭双眼一眯,让她堵得哑口无言。 冯蕴这才慢慢搁下笔,用随意的语气笑问: “唐少卿可知,对皇后不敬,该当何罪?” 唐少恭脸若寒秋,淡淡道:“娘娘大可治罪,为陛下死,臣也甘愿。” 这是有恃无恐啊? 冯蕴四平八稳地坐着,看了唐少恭片刻,微微一笑:“唐少卿是自己人,就不用打哑谜了,直说吧,希望本宫做些什么?” 唐少恭道:“看来娘娘对近来朝中之事,一无所知。”栽 冯蕴道:“何事?” 唐少恭道:“陛下亲征,战局胶着。朝中群龙无首,太子年幼,亟待娘娘出面,稳定朝纲……” 他稍作停顿,又道:“这些年,有陛下严令,仍不能杜绝贪赃枉法之事,如今陛下不在,三省六部各有各的心思,无一不是想着往自己家多捞些油水……若非战时,倒也无妨,等陛下查到斩了便是,但大战当前,前线紧需粮草军械配,娘娘就不怕这些贪腐之臣,因中饱私囊,延误了战机?” 唐少恭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冯蕴。 冯蕴也看着他。 这个时辰,太阳是从南窗斜照进来的,屋子里十分亮堂,也映得唐少恭那张素来阴鸷的脸,一片阳光。 尽管唐少恭语带讽刺,冯蕴却听出了某种诚意。栽 对裴獗,对大雍军,真心实意的关怀。 他对自己的恨是真的。 对裴獗的关心,也很真实。 若以忠奸来评论一个人,无论冯蕴观感如何,他一贯的言行对裴獗而言,偏激了一些,但也算得忠心…… 对她嘛,就…… 冯蕴轻笑一声,“朝堂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本就不该过问。难不成唐少卿是来劝我干政的?” 唐少恭道:“那不叫干政,叫携太子临朝听政,相助陛下。娘娘也无须做什么,只需往那一坐,让他们惦量惦量,少打些主意。”栽 冯蕴叹息一声,“本宫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李太后的下场,唐少卿身为她的入幕之宾,最清楚不过,本宫为何要步她的后尘?” 唐少恭脸色一变。 他和李桑若那点事情,知晓的人,早见阎王去了。 他没有想到,冯蕴会用如此戏谑又如此认真的语气突然说出来。 理所当然,就像早已认定事实。 她是想诈他? 唐少恭冷冷看着冯蕴,面不改色。栽 “娘娘,前晋太后已故,何苦污其名声?” 冯蕴确实存了试探的心思。 毕竟李桑若那女人,养了那么多面首,轻浮惯了,到西京如何受得了?唐少恭这人生得阴狠,但面相不错,身姿也算挺拔,难保李桑若不对他下手。 更何况,还有布防图上的雪上梅妆? 她看唐少恭不肯应声,她又勾唇一笑,“这里没有外人,唐少卿不如直说吧,是不是想乘陛下不在,寻个由头,治我的罪?” 唐少恭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说得太过直接。栽 唐少恭慢慢地抬袖,欠身一揖。 “娘娘,臣不敢。” 冯蕴浅笑,“你有什么不敢的?你不是恨极了我吗?” 唐少恭抬头,盯住她不说话。 冯蕴道:“你恨冯家,也恨我。早就想弄死我,是吧?” 唐少恭微提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臣恨冯家不错。对娘娘……”栽 他停顿片刻,“陛下喜欢,臣无话可说。” 冯蕴有些意外。 他居然没有否认对自己的恨。 冯蕴慢慢地道:“你恨我,是因为当年的事?你该不会以为,我一个三岁小儿的话,就可以左右战局吧?” 唐少恭盯住她。 很久很久,才冒出一句。 “娘娘姓冯,如此而已。在我看来,冯家人,不配活着。许州冯氏,就该斩草除根,一个不留。陛下还是太仁慈了。谢家军全体将士和谢家全族的性命,不抵娘娘一人。”栽 他的恨,全都藏在话锋里。 不加掩饰的,刀子一般直刺冯蕴。 “哦?”冯蕴还是那样的语气,淡淡的,笃定的,甚至带了一丝笑意,轻描淡写地问: “那李桑若呢?她可不姓冯。唐少卿为何杀她?” 说罢全然不管唐少恭是什么表情,又理所当然地回敬他一眼。 “你不仅杀了他,还试图陷害我,离间我和陛下的关系……不得不说,这一招挺毒的,但凡陛下对我的情意少一分,对李桑若多一分,你便得手了。” 唐少恭别开眼睛。栽 “不知娘娘此言何意,臣没有做过。” “呵。”冯蕴微微眯眼,“这些年来,我前思后想,大雍朝堂,除了唐少卿,还有何人恨我至此?没有了。除了唐少卿,也没有人能接近李桑若,令她毫无防备。” “娘娘这是欲加之罪!” “杀李桑若的人,就是你!也只有你!” 唐少恭:“娘娘这么会断案,该去大理寺。” 冯蕴懒洋洋笑,“那倒也不用,吹吹枕边风就好。” 唐少恭心脏骤然一紧,阴冷冷地看着她,“陛下可不是听信谗言,为女色所惑的人。”栽 冯蕴微微一笑。 她不必跟唐少恭辩个输赢,因为没有意义。 她也更不可能让唐少恭牵着鼻子走,领着儿子去临朝听政,替裴獗主理国事…… 朝堂上的事情,裴獗临走都安排好了。 一时半会,大雍江山垮不了。 但唐少恭一肚子坏水,分明是织好了罪名,正等着她呢。 皇城根下的事情,从来都不新鲜,父子,兄弟,夫妻,为了那一张龙椅,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斗得你死我活的事,从不鲜见。栽 若她当真那么做,裴獗如何看她? 满朝文武,又会如何想她? 冯蕴冷笑起身,轻轻拂袖。 “本宫很忙,唐少卿退下吧。” 唐少恭微微抬眼,拱手道:“是。”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还望娘娘三思。”栽 第586章 情锁江山 裴獗领兵到达丹郡后,齐军的势头便大不如前了。但萧呈这几年没有白干,齐军的战斗力也再不是兴和三年可比,他们兵甲强健,机械精良,是一支能攻城掠地,又能守土安邦的强劲之师。眠 几场仗打下来,竟是胜负各半,一时半会难分伯仲。 虽然这与萧呈先声夺人,抢占了先手有关,但也足以证明,萧呈这个对手,真的已经养肥了。 当然,冯蕴并不意外。 他一贯如此。 若再给他更多的时间,将天下收入囊中,也是迟早的事。 侯准有句话是对的,既生喻,何生亮。 上辈子若不是晋朝有裴獗,国祚如何能延续那么久?眠 只不知,裴獗去后,萧呈可曾大举渡过淮水,灭了李桑若父女的傀儡朝廷? 因战事的缘故,这一年好似特别的漫长。 从入夏到寒冬短短几个月,仿佛经历了几度春秋。 前方打仗,把年味都冲淡了,冯蕴甚至没有什么心思准备年货,只差了阿楼去办。 至于朝堂上的事情,唐少恭的提醒,倒是让她放在心上了。 她不亲自过问,但去裴府“请教”了裴老将军。 儿媳妇领着孙子亲自上门,言辞恳切,裴冲次日便让人推着轮椅上了朝——眠 裴獗登基后,仍然在世的父亲如何封赏,在朝堂上曾经引发过争议。众臣意见各不相同,认为需要再三权衡,以免父子争权。 裴獗不甚在意那些议论,依循古礼,尊裴冲为“太上皇”,过世的养母也封了太后,上了尊号,以尽人子之孝。 然而,裴冲没有入宫。 一个皇城里,不能有两个“皇帝”,个中微妙裴冲十分明白,他不想让裴獗为难,更不想让有心人找到半点影响父子关系的把柄。 受了封赏以后,裴冲即以腿脚不便为由,终年四季守在裴府里,平素只有女儿裴媛在身边,就算是朝中宴请、祭祀等要论尊卑的活动,也从不参与。 裴獗和冯蕴回去请安,也算是享了天伦。 谁能想到,足不出府的“太上皇”会突然驾到,并且直言宣布:眠 皇帝出征期间,由他携太子裴隽监国。 冯蕴不知道唐少恭上朝看到裴冲,是什么样的脸色,反正她心情好些了,当日便让膳房备了些适合长辈口味的饭食,亲自端到广阳殿里,带瑞宝跟裴冲一道用了晚膳。 从广阳殿出来,瑞宝牵着她的手,有些沉默。 冯蕴想到些什么,侧目问他,“在想什么?” “想父皇。” 瑞宝说罢又仰头,“母后,你呢?” “也是。”冯蕴微笑。眠 瑞宝学着大人模样,叹口气。 “坐上朝堂,儿臣方才明白父皇的辛劳。” 冯蕴轻笑一声,下意识问:“瑞宝可喜欢?” 她依旧记得当年元尚乙一遍一遍说,不要当皇帝,还说皇宫就是一个牢笼时,那张小脸上痛苦的模样。 她希望瑞宝开心。 害怕他是另一个元尚乙。 “嗯。”瑞宝淡淡应了一声,又突然重重点下头,“儿臣觉得很有意思。”眠 “哦?有意思在哪里?” “儿臣坐在那里,看臣子们勾心斗角,听他们话里有话,就像坐在棋盘之前,看黑子和白子一般,搅风云之局,品暗藏机锋。一字一句,皆是学问,一言一行,全是文章。朝堂上,才是智慧和权谋的巅峰之局啊,一旦洞察,就很是快活……” 冯蕴看着他认真的小脸,在他手心捏了捏。 “路还很长,慢慢学,慢慢走。” 瑞宝也回握她,重重的,“儿臣明白,父皇都教过我了。要稳、当安如泰山。要勤,以国事为重。要狠,不姑息纵容。要仁,需心怀万民。要德,无愧天下苍生。” 冯蕴笑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夜风醉人。眠 她觉得这一次,裴狗赢了她。 在儿子心里的地位,分明比她高了呢? “母后,仗什么时候才能打完?” 灯笼的光,照着青石板的路。 冯蕴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的脚,交替往前,鼻腔突然一酸。 有一年的除夕,裴獗便是这样带着他和瑞宝,不坐肩辇,慢慢走回宫里的。 三个人的脚,走得更快,也更为欢畅。眠 她道:“等齐国退兵,父皇就回来了。” 瑞宝问:“齐国退兵,仗就不打了吗?” 冯蕴低头看他的小脑袋,嗯一声。 她原是想安抚孩子,不料瑞宝听完却皱着眉头,抬起眼来看她。 “齐国欺负咱们,岂能他们说休战就休战?” 冯蕴心下一惊:“那依瑞宝之见?” “儿臣以为,当乘胜追击,打到台城去,把齐国的狗皇帝拉下龙椅,当众鞭打才过瘾。”眠 “啊?”冯蕴短促的低笑一声。 战争当然没有这么容易,但瑞宝说了,她觉得可以鼓励一下。 “我儿远见卓绝,很有道理。” “儿臣还是太小了。” “你想长大吗?” “嗯,儿臣要是再大些,便可上马挽弓,替父皇征战沙场……如此便可早些打败狗皇帝,让父皇回来,天天守着母亲,这样母亲便快活了。” “……”冯蕴哭笑不得。眠 随行的宫人们,也忍俊不禁。 笑声从麒麟阁里传出来,飘入皇城上方。 不止太子在等,整个新京的人们,都在等战事结束。 璟宁七年的除夕,便在这样厚重的期待中悄然降临。 冬日严寒,大雪纷飞,瑞宝换上了冬衣,冯蕴也披上了厚厚的裘氅。 皇城的内外,仿佛织就了一张无边无际的白色纱帐,美轮美奂。 在冯蕴的印象中,上次见到这样的大雪,还是天寿二年的冬天。眠 那年,发生过一场雪灾。 许是年节的气氛影响了瑞宝,进入腊月,他便常常对冯蕴说起,对裴獗的思念。 孩子的思念,是委婉的。 比裴獗在新京的时候,更为浓烈,但也克制。 “母后,你给父皇写信吧。” “记得告诉他,要过年了啊。” “还要写上,我们都相信他能打胜仗。”眠 “大傅说,父皇以前是战神。那萧呈难道也是战神吗?为何打得这样久,还没有把他赶出我们大雍的土地?” “母后,父皇要是能回来过年就好了。就像昨年一样,我们三个睡一张床……父皇就想哄我睡着,然后偷偷亲你。” “母后,父皇回信了吗?” “我要看,我要看。” 父亲不在身边,太子的威仪便只在朝堂上。 下了朝,孩子便会黏他,越来越依恋。 而这一切在除夕夜,达到了极限。眠 冯蕴不知该如何应付,那厚重又隐忍的、甚至带了一些羞涩的……儿子对父亲的爱。 因为前方战事的消息,来得越发缓慢。 上一封捷报,还是年前传回来的。 裴獗的信,也是。 他说,“入冬后,两军都在休整。蕴娘捎来的肉食,都分给了将士们,不打仗、有肉吃,将士们很快活。我心却有遗憾,难以回家过年,亏欠你和瑞宝。” 又说:“你我纠纠缠缠,总是在亏欠。我算来算去,是我欠你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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