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来了。 跟着一道出来的,是刺史府的管家,很是客气的将马车引到侧门,徐徐而入。祫 冯蕴有些好奇,差葛广去问,那是谁家娘子。 刺史府的门房不认得葛广,却认出了冯蕴的马车。 时下的世家出行,常会在马车上挂出家族的徽记,方便旁人辨别,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冯蕴是为了行商方便,也为长门设计了一款徽记,是她自己亲手画的。 图案是松果风铃的幻化,安渡城少有人不知。 所以,她方才没有从那辆马车上看到徽记,却能一口断定,女子不是安渡人。 门房看一眼冯蕴,客气地跟葛广小声交谈。祫 葛广回来,在帘外小声道: “说是弘州杨氏的女郎,前来投亲。还说,其父曾任兴和朝的中书侍郎,跟刺史君亲厚着呢。” 冯蕴在心里琢磨一下。 不认识。 裴獗看过来,“兴和朝中书侍郎,杨弓。” 这么一说,冯蕴恍然大悟。 “那这位娘子岂不就是毁婚贺传栋的杨家三娘,杨令香?”祫 杨三娘的名字,是文慧私下里告诉冯蕴的。 也是她从贺传栋那里听来的。 冯蕴淡淡地道:“杨家不是瞧不上贺家吗?现在贺家有权有势,要另娶新妇了,又巴巴地找上门来,是要做什么?” 裴獗道:“中京事变,中书侍郎杨弓惨死禁苑。” 冯蕴道:“那也不是贺洽去放火杀人的,跟他什么相干?” 裴獗道:“杨贺两家本有姻亲。贺夫人姓杨,出自弘州杨氏。” “原来如此。”祫 冯蕴眼神微微一暗。 她将裴獗的消息和文慧说的那些事情融会贯通,很快就弄清楚了原委。 贺夫人杨氏和这位杨三娘子,其实是本家的堂姑侄。 杨家三娘正是贺夫人亲眼选中的儿媳妇…… 当初,杨家的门楣远远高于贺家,贺夫人下嫁后,一力促成儿子和堂侄女的婚事。 杨家三娘幼时身子弱,差点没养活,从小就是个药罐子,杨家也就同意了这桩婚事。 可随着姑娘日渐长大,身子骨慢慢壮实起来,而贺洽父子一直没什么大出息,又投效军中,在杨家看来,贺传栋不是佳婿人选,就委婉地拒了婚。祫 杨夫人虽然伤心,但那是她的娘家,最多也只能怪丈夫和儿子不争气,不会当真跟娘家去闹。 杨三娘很快就另外许了人家,是光禄大夫李毅家的三郎。 李毅和李宗训都出自陇西李氏,但李毅是本家,李宗训是旁支。李宗训得势后,为了彰显自己在家族的正统,对本家的兄弟很照顾,李毅跟着他鞍前马后,也算得势。 杨家上赶着跟李家结亲,有巴结丞相府的意思。 可运气不太好。 这位杨三娘子还没有过门呢,李家三郎就因带她去看划龙舟,掉水里淹死了。 有目击的人说,李三郎是因为护着杨三娘子,才因人挤人,挤到河里去了。祫 总之,杨家和李家的婚事鸡飞蛋打不说,平常见面也分外眼红,很不对付。 李家说是杨三娘子把未婚夫婿克死的。 至此,梁子结下了,李宗训对杨弓也不太亲厚。 中京事变时,李宗训要北逃,杨弓自然不愿跟他去邺城。 当时北雍军佯攻禁苑,内城里慌成一团,杨弓不知真假,偷偷前往投靠,让李宗训的人发现,乱刀砍死。 当然,这些只是外间的猜测。 北雍军看到他的时候,已然死在一滩血泊之中,不是自己人杀的,肯定就是对手杀的。祫 至于李宗训认不认这桩官司,不得而知。 李氏一党逃往邺城以后,中京乱成一团,紧接着又发生苍岩山之战,杨家人后来下落如何,不为人知。 裴獗道:“杨侍郎颇有学问,也是可惜。” 冯蕴撇嘴,“他不过是怕去邺城,受李宗训一党排斥。要是当真因为大义而投靠北雍军,我还能敬他几分。” 裴獗看她一眼,不说话。 她从一开始就因为文慧对杨家有了敌意,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冯蕴也知道这一点。祫 也正因为此,她才生气。 再有三天,文慧就要大婚了。 杨家三娘早不来投靠,晚不来投靠,这个时候来是要做什么? 文慧将如何难堪? 这些日子文慧为她打理玉堂春的营生,没少出力气,是冯蕴的心腹,她是不会容许自己人受欺负的。 尤其,在这些琐碎事件的影响下,很多早已遗忘的事情,突然便纷至沓来。 文慧上辈子是贺传栋的小妾。祫 而贺传栋后来也娶了妻室。 正是姓杨的。 那么,上辈子那位倒霉的李家公子也是看龙舟淹死了,杨三娘子得了个“克夫”之命,不好再许人,这才调过头来找上曾经瞧不上的贺家。 贺洽本是宽厚之人,待贺夫人又极是恩宠,内宅里的事情,自然贺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原本重生归来,冯蕴一直在努力改变命运…… 她的,以及其他人的。 很多事情都跟上辈子不一样了。祫 比如,文慧即将成为贺传栋明媒正娶的正头娘子…… 杨氏的到来,时间还赶得这么巧,就像是宿命之轮的掰扯,要把事情引入既定的轨道似的…… 冯蕴心生凉意,很是不安。 “不行。这事不能稀里糊涂的过去,我更不能当着不知情。” 裴獗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是贺家的私事。 他们没有立场去干涉。祫 他拍拍冯蕴的手背,提醒道:“消消气,陛下还在这里。” “阿元又不是外人,让他看一看人心险恶也没什么不好,往后才知道避开。” 裴獗:…… 一阵沉默,他慢慢道:“国事依国法,家事有家规。不该你我出面。” 冯蕴看着他道:“文慧是我的人。” 她没有娘家。 冯蕴如果不帮她撑腰,她就得生生让人压死。祫 裴獗静静看着她:“你要如何?” 冯蕴道:“贺家要么另外安置这个堂侄女,要么就跟长门断了这桩姻亲。胆敢背后搞小动作,偷偷摸摸把人接回府里,当少夫人看待,我是不依的。” 裴獗不说话。 一个大男人,不便说什么。 冯蕴看他眉头微拧,微微挽唇。 “大王可是觉得杨三娘子可怜?旧爱求到门前,也该出于道义接济?” 裴獗眼一睁。祫 这跟他什么关系? 冯蕴冷冷的:“男人最爱以道义为名,掩藏内心的龌龊。说到底,还不是想齐人之福,旧爱新欢都想要。” 与其说是在骂贺家,不如说是她突生的感慨。 裴獗眼看火烧到身上,直叹无妄之灾。 虽然他也认为贺家会这么处理,但与己无关的事,他不想操心。插不上话,他嘶的一声,低眉垂目,捂住胸口。 冯蕴侧过脸去,抓住他的手,按到肩膀上。 “大王,你伤在这里。”祫 元尚乙方才一直沉默,突然抬起眼,盯着冯蕴,“娘子不想这个杨三娘子投靠刺史府,对不对?” 好乖的孩子。 不问对错,只问她是不是想…… 冯蕴点头应是,“他们毁婚在前,现在在别人大婚前来投靠,很没有道理,不要脸皮。” 裴獗眼皮微微一颤。 “不要脸皮”这种话,不合适在皇帝面前说,还是这么小的皇帝。 但冯蕴待元尚乙,就没有外道之心,从不避讳。祫 元尚乙也习以为常,点一下头。 “不要脸皮。” 裴獗眉头皱得能夹死个苍蝇。 这不,皇帝转头就学到了。 元尚乙也蹙着小眉头,仿佛在思考什么。 半晌,马车刚刚驶过街口,他突地眼睛一亮。 “那我可不可以下一道圣旨,让贺刺史不许收留此人?”祫 裴獗:…… 冯蕴也愣住了。 转眼,她轻轻笑了起来。 “这么做,只怕对陛下的名声有碍。” 元尚乙摇摇头。 “我只要娘子高兴。” 裴獗眼皮一跳。祫 这…… 小小的一个昏君啊。 冯蕴却笑得合不拢嘴。 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维护一个人,除了这么小的孩子,还能有谁? 她将冰盆里镇着的果子拿一个出来,又用绢子擦擦元尚乙的小手,塞给他吃。 “这件事,我自有主张,还用不着阿元出手。杀鸡焉能用牛刀?阿元的力气,是要花到大事上的。” 元尚乙年岁小,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好的。没有想到会得到娘子的夸赞,小脸儿红扑扑的,显得有些欢喜。祫 裴獗看着这一大一小,目光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冯蕴回到长门,下车就叫葛广。 “把文慧叫到书房,我有话跟她说。” 第369章 白白净净 婚期在即,文慧没有再去玉堂春,而是待在庄子里,等贺家的八抬大轿。蜷 冯蕴见到她的时候,脸颊还是羞涩的笑容,看冯蕴表情凝重,她才敛住表情。 “娘子,出什么事了?” 冯蕴道:“弦州杨家三娘来了。” 文慧心下宛若重锤,微微一愣,“有这事?” 冯蕴把刺史府门外看到的事情告诉她,淡淡地道:“我叫你来,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要如何做,我也想听一听你的意思。” 文慧黯然而立。 她知道,她跟贺传栋的家世不匹配。蜷 虽然贺传栋不在意,冯蕴也说不用在意,可她心下知道,贺家在意。 贺夫人在意。 便是街上茶寮里不认识的老大爷,也觉得很在意…… 婚期在即的她,本就活在人们的唾沫里。不料花未盛开,就迎来一阵狂风暴雨…… 她心有不甘,又不愿哑巴吃黄连…… “你不用为难。”冯蕴道:“告诉我,你的决定。我们长门的人,不是任人欺负的。” 文慧脑子里一团糟了。蜷 但冯蕴最后那句话,提醒了她。 她不是玉堂春的小歌姬文慧,她是长门的女掌柜,丢自己的脸不要紧,不能丢了娘子的脸。 “我明白了。” 文慧突然喃喃一声,朝冯蕴行了一礼。 “有我就没有杨三娘,有杨三娘,就没有我。贺家,只能二选一。” 冯蕴起先有些意外。 毕竟上辈子的文慧一直甘为妾室,从无怨言……蜷 可很快她又释然了。 文慧变了。 她改变自己,也改变文慧。 “好。”冯蕴微微一笑,“我们也不用心急,先看看贺家的态度再说。” 今日她在刺史府门外,自报名讳,高调让葛广打听情况。 这会子,贺家肯定已经知道她知道了杨三娘前来投靠的事。 “该慌的是他们,不是我们。”蜷 文慧点点头,轻声问她。 “娘子,你说……贺郎以后会变心吗?” 冯蕴没有料到她会有此一问。 毕竟这二人自从看对眼,互相倾慕的心就藏不住。 “你坐下来。”冯蕴亲手为她倒了一杯凉茶。 夏日炎炎,凉茶入喉很是清爽。 文慧松一口气,就听到冯蕴冷淡的声音。蜷 “你大婚,我也没正经和你说过什么,今日送你三句话吧。” 文慧当即起身,恭敬而立。 “娘子请讲。” 冯蕴一笑,示意她坐下来,语气放得更为平和。 “一、人性之变,不可低估,这世上再没有比人更复杂的东西。二、要靠自己,不要依赖男人,情感如此,金钱如此。哪怕他愿意把全世界捧到你面前,那也只是他这一天,心悦于你,不是永恒。三、婚后相处,情是基石,利是良方。你可以对他好,但不要牺牲自己。” 文慧字字句句听得仔细。 很刺耳,听得她脸颊发烫。蜷 与她以前听人说的,女子在婚前被父母训示的三从四德,全然不同。 慢慢的,文慧点头。 “妾都记下了。” “还有……”冯蕴双眼如炬,望着她笑。 “无论如何,长门都是你的娘家。” 文慧的眼角一湿,突然泣不成声。 “娘子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便是负天下人,也绝不会负你。”蜷 等文慧离开,冯蕴才慢慢将自己盏里的茶水饮尽,一灌入喉,然后叫来小满,在她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 小满眼带震惊。 但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下去了。 - 贺洽后院起火了。 当天从官衙里回去,得知杨三娘子投靠一事,他就告诉贺夫人,今时不同往日,贺家不能收留此人,怕引来长门不快。 贺夫人当即就跟他大闹了一场。蜷 “我已是放低身段,同意栋儿娶那个歌姬进门,你们还想怎样?三娘子再不济也是我娘家的堂侄女,名门贵女,她来投靠我这个姑母,难道我要将人打出去吗?” 贺洽有苦难言,语重心长地道: “夫人,夫人啦,话不是这么说的。杨家出事前,三娘子跟我们多久没有往来了?出事后,可来找过你这个堂姑?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来投靠,说得过去吗?” 说难听点,弘州杨家又不是没人了。 杨三娘子可以投靠杨家的叔伯,也没有投靠堂姑的道理。 贺夫人听她这么说,眼泪便往下掉。 “三娘子可怜见儿的,父亲死在禁苑,母亲忧郁成疾,年头上就故去了,哥嫂卷走家当,说她是害人精,克夫克父还克母,将罪过往她身上一推,便收了高额的彩礼,要将她许给比她大二十岁的老鳏夫……”蜷 “那也赖不上咱们家。”贺洽道:“她有亲哥亲嫂子做主,本家还有亲叔亲伯父,怎么轮,也轮不到咱们来管……” “阿郎这是何意?”贺夫人盯着他,“是要让我见死不救吗?还是让我在栋儿大婚前,将人撵出去,让人笑话我们贺家凉薄?” 贺洽唉声叹气。 “我并无此意。只是,你我态度不能含糊,若她是来吃喜酒的,贺家欢迎,若存了别的心思,趁早死了这条心。” “哼!”贺夫人双眼含泪,“我算是看出来了,堂兄一死,杨家败落,你刺史君功成名就,看不上我们杨家了,对不对?” “……这哪跟哪?你瞧瞧你说的,是正经事吗?我这不也是为了咱们栋儿的前程着想……” “我呸!我看你就是个官迷,眼睁睁看着儿子娶歌姬,跳火坑,放着儿子的名声不顾,一门心思钻研,全无风骨……”蜷 “风骨风骨,风骨能当饭吃啊。” “我看你就是傻子,为雍怀王做牛做马,在他面前唯唯诺诺也就罢了,一个齐国来的王妃也能骑到你头上,逼你的儿子娶歌姬。你看看人家,把你贺家当盘菜了吗?雍怀王妃分明就没把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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