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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昨天说话没注意分寸,导致将军和夫人发生龃龉,这才让将军突然改变心意,把十二箱聘礼又统统拉了回来,然后亲自跑去平阳,找虎贲军要物资。 所以,夫人才会说这样的话。 女子心眼小,定是在跟将军置气呢。 覃大金自认会看脸色会来事,但冯蕴脸上的笑,他愣是看不分明,更不清楚她到底怎么想的,哪里敢把东西又拖回去?虘 “不不不不。” 他连连摆手,像是什么烫手山芋似的。 “将军说了,往后夫人当家。我可做不了将军的主,也不敢替将军做主。” 又朝冯蕴深深作揖。 “末将还有军务要办,先行告退。” 覃大金走得飞快,带着人冲入雨帘,头也没回。 冯蕴看着眼前的一堆东西,还有厚厚的账薄,一时不知裴獗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虘 冬衣才是当务之急…… 裴獗把东西送回来了,准备拿什么去填补这个缺口? 眼下北雍军约莫十二万人,占据着玉浦,万宁,安渡,信州,因战后恢复民生,好多杂税都免了,百姓手里也不富余。 朝廷如果不给供给,这么多兵就养不起,如果以地养地,向民间征收,好不容易缓和的军民关系,又可能会激化出矛盾,前期治理所付出的代价,就白费了。 冯蕴突然觉得财物和账簿都十分烫手。 - 下午天晴,淳于焰从并州回来了。虘 果然不出冯蕴所料,萧呈没有对修建议馆的事情提出异议,也同时出资。 但淳于焰暗示说:“齐帝似乎有些怀疑你……” 冯蕴:“怀疑我什么?” 淳于焰笑道:“怀疑你冯十二会有这样的本事,他起初还以为是裴獗在暗中使坏,我好说歹说,才让他相信此事确实是你来承头操办……” 又邀功? 冯蕴哼笑一声。 “世子放心,该有的利润不会少你的。”虘 淳于焰微笑:“那是自然,你我之间不用分得那么仔细……” “那倒也是。”冯蕴抿一下嘴,淡淡地道:“我眼下有一个好生意,不知世子有没有兴趣?” 淳于焰是个商人,有利益的事情就不会拒绝。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冯蕴的好生意居然是裴獗的聘礼,不换金钱不换土地,要换的是布匹和麻絮。 这些都是制作冬衣的材料。 冯蕴想明白了,裴獗可能因为她找上门要钱,不好意思拿聘礼去换冬衣了,这才退回来,可他本质上还是需要冬衣来安抚士兵。 既然她不想承这个情,那不如就顺他的意。虘 “这桩买卖不会让世子亏本的。”冯蕴大概计算了一下价格,又道:“合伙生意,互相成就,你说呢?” 淳于焰眯起眼,哼笑。 “冯十二啊,你可真会为裴獗打算。图什么?” “那不是为他打算,是为我自己。”冯蕴言笑浅浅,“我和将军利益捆绑,一荣皆荣,一损俱损。北雍军要是不行了,裴獗倒下,你以为我,又能有几分尊荣?” 是的。 听到裴獗去平阳接驾,她内心是有些不平静,但不足以让她乱去分寸。 跟李桑若争宠这种事情,她不会再做。虘 更不会再儿女情长。 当务之际,她要做的应该是为裴獗稳住后勤,不让他受晋国朝廷和李桑若掣肘,这样才有机会彻底分化他们,使其离心离德,为她所用。 但这笔账得算在李桑若头上。 等度过这一劫,早晚是要清算的。 当然,裴獗如果仍然对李氏有情,她也可以成全——等大事成后,她会将他们成双成对地,葬在同一口棺材里。 淳于焰浑然不知她在想什么。 能猜到的,无非是女郎为生存计量。虘 于是他暗送秋波,说得无限遐想。 “怕什么?没有裴妄之,你还有淳于焰。” 冯蕴嗤笑一声,轻拂衣袖,淡然而言。 “世子收回这一套吧。你我都是敞亮之人,不用为了面子好看,搬扯出那么多情分。不如实在点,直接把利益写在脸上,拿出彼此优势,共谋发展,各取其利?” 淳于焰凉凉看着她,笑了。 “你是对的。”低低的声音,带着笑,可那双美眸里的情绪却如枯井深潭,看不分明。 “冯十二,你眼光不错。找我,算是找对人了。布匹、麻絮,我都有,甚至我可以为你安排工坊,提供冬衣。你要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办到。可你能给我什么?”虘 冯蕴沉下眸子,寂冷如霜,“跟谁做生意不是做?有利可图,世子还想要什么?” 淳于焰轻笑,用一种惑人的姿态,慵懒地看着她,“把手伸出来。” 冯蕴眯眼,“做什么?” 淳于焰:“伸出来。” 冯蕴抿着嘴唇看他,一动也不动,淳于焰见状,索性将她的手拉过来,摊开手心,像算命先生似的,认真看着掌心那一条条纹路。 他的手修长白皙,触感极好,可以看出平常着重养护,但太凉了,冯蕴让他逮住,像被蛇缠住了似的,眉头都蹙了起来。 “世子看出来了吗?我什么时候发财?”虘 “快了。” 淳于焰静静抬头,盯着她看了片刻。 “告诉我实话,你莫非真是女妖?会吸人精血那种?” “滚!”冯蕴瞪他。 淳于焰笑了,眼睛格外好看。 “我滚了,何人来帮十二做冬衣?” 他戏谑的目光里,是狐狸般的狡黠,被面具模糊的下颌线条,可见公子如画。虘 “你吧,你是如何住进我心里的?” 上一句调侃,下一句却认真。 “对我的事情,你了如指掌。让我不得不防啊。” 淳于焰游走多国,生意做得大,路子多,铺得广,可他真正拥有多少财富,手下有多少商贸往来,连他的亲爹云川王都不知情,冯蕴却好像知根知底。 从安渡那二十万石粮开始,她简直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淳于焰那些不为人知的事,她都能知晓一二。 可若是说她全都知情,又不尽然。 淳于焰藏在安渡那二十万石粮,原本就不是摆在台面上的,云川王并不知情。但因为“出借晋国”,事情浮出水面,无异于将淳于焰的野心曝光在人前,为他们父子间本就紧张的关系,又添了一把柴火,也让他的两个庶弟对他更为忌惮,私底下动作频频……虘 这才有了后来花月涧的刺杀。 但这些事情,淳于焰不会告诉冯蕴。 他想从冯蕴嘴里听出答案。 然而,那是冯蕴最不可示人的重生秘密。 “猜的。”冯蕴用力扳开他,将手收回来,懒洋洋地道:“世子有能力,这点小事情,根本就难不倒你,只看你乐不乐意出手罢了。” 淳于焰微蹙的眉松开了。 简单的一句话,小刷子似的将他内心那点疑惑抚平。虘 “你这张嘴呀……”他眼角扬笑,好似带着感慨,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但凡肯说点好的,要什么没有?没有裴獗,我照常可以给你富禄荣华。” 冯蕴微微欠身,先致谢,然后道: “多谢世子好意,我受不起。” 又一笑,“还是攥在自己手上的东西,才是自己的。别人给的,想收回便收回,不踏实。” 淳于焰看着她的眉眼,只是笑。 冯蕴说干就干,把邢大郎叫过来,当场就着覃大金给的账薄和单子点数,再核对财物,又与淳于焰好一番讨价还价,约定好了交换布匹和麻絮的数量,这才满意地笑开。 “小满。笔墨伺候。”虘 拟定契书,是她亲自手写。 淳于焰就端坐在案前,在那天被她临头泼水的位置,看着她专注写字,偶尔蹙眉,不时微笑,像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精致的眉眼,极致的优雅,别致到令人心颤的有趣灵魂…… 寂静无声。 漫长又短暂。 等冯蕴缓缓放下毛笔,拿过契书让他过目时,淳于焰眼里又恢复了不羁的笑。 “十二,你真的不想看看吗?” 冯蕴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什么?”虘 他眼里带笑,“刚长出来的毛发,有点硬……” 冯蕴:…… 她敲敲桌案。 “好好看契书,想什么?” “在想你。”淳于焰顿一下,接着道:“是不是傻?我哪点不如裴妄之?” 冯蕴看着他半真半假的模样,许久没有作声。 她看得出来世子对她有点兴趣,但不如利益那么大。虘 而她对淳于焰,可以合作,却很难提起像裴獗那样的兴趣…… 可能缘于上辈子的纠缠,她对裴獗,有瘾。 看到淳于焰是美,是欣赏,是可以隔着距离的惊叹和偶尔的怦然心动,但看到裴獗是想要想占有,是无数个暗夜缠绵里喂养出来的渴望和欲之花,完全不一样的情绪。 淳于焰尽情地打量她,“妄之兄不在,春宵可贵。” 嘶!冯蕴歪头看他,“你还真不怕死?” 他长睫微垂,笑了开,“死在你身上吗?” “我刀呢……”虘 冯蕴作势要捅人,这才收敛了些,认真看完契书,提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又倏地抬头。 “我太好哄了,是不是?” 冯蕴给他个白眼,“没让世子亏本,谢谢。世子算得比猴都精,说得却像吃了多大亏似的……” 她拉过来,看一下淳于焰的签名,示意他捺上手印,然后自己也照做。 “成交。” 冯蕴拿那些聘礼交换了布匹和麻絮做冬衣,但没有让淳于焰代工,而是让他将物资直接运送到长门庄。 这个时节,庄子里没有多少农活,闲下来的人很多,恰好可以组织起来缝制冬衣,建一个临时的工坊,自己的人力,能省不少银钱。虘 刚到手的财物,又一箱一箱地让人搬走了。 冯蕴把契书收好,派葛义带着她的手信回安渡,交给应容。 应容本是绣娘,在绣坊长大,由她来承头做一批冬衣再好不过。 在信里,她详细写了自己的看法和章程,供应容来参考,并吩咐她,务必用最短的时间赶制出来。 做好这些,天已然尽黑。 月亮挂到柳梢头。 冯蕴倚在木榻上抱着枕头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紧绷一天的心,松歇了下来。虘 无须盼良人,良人不可期,但可以拿来用…… 第191章 都要吃饱 接下来的两日,冯蕴都在鸣泉镇和信州之间来回。僦 有熟手工匠,这个和议馆建得极快。 一船船青砖木材和石料从渡口运抵鸣泉,材料分门别类,工匠各司其职,到第三日的上午,地基已经打造出来,木料,砖瓦也都逐渐运送到,因为有往来的士兵和匠人,鸣泉镇变得格外热闹。 冯蕴刚乘车赶到议馆,丛文田就从鸣泉镇街上过来,脸色严肃地告诉她。 “女郎,出事了。” 冯蕴心里微微一突,“怎么了?” 丛文田道:“鸣泉镇有户人家,昨夜遇上盗匪入宅,全家上下三十多口人,全死在屋子里。盗匪走后,还一把火烧了房屋。” 他这两天都住在鸣泉,盯着议馆的工期,昨夜里听到喧闹,眼睁睁看着火光冲天而起,转眼就吞噬了房屋。僦 “太可怕了,我当时就想,议馆堆着这么多木材,要是盗匪来了不堪设想……” 冯蕴眉头轻蹙。 “文田叔,别担心,议馆有那么多守军,出不了岔子。” 丛文田是个工匠,并不知两国博弈会发生什么,最担心的是差事,是工期。 冯蕴也不好和他多说,宽慰一下,看了看议馆的进度,又坐着马车,去那户人家外面绕了一圈。 焦黑的墙垣,残砖断瓦,放眼望过去,全是被肆虐过的痕迹,很是惨烈和凄凉,有士兵穿行其间,正在往外抬尸体。 一具具焦尸辨不出模样,全摆在院里,引来无数人围观僦 冯蕴没有走过去,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其中一具尸体腰间的吊坠上。 刚到鸣泉那日,在镇上那个食肆里,她看到过这个乌铁吊坠,就系在饼脸男人的腰上…… 裴獗做事,还是让人放心的。 一群人齐齐整整,死得很干净。 冯蕴在马车里坐了片刻,示意邢大郎俯耳过来。 “可以着手买地了。” 邢大郎欢天喜地,应一声。僦 这孩子机灵,冯蕴不想出面,让他去正好,但为了安全,还是派了葛义跟着。 为免让人生疑,她使了一点障眼法。 大郎扮着富贵人家的闲懒公子哥,不谙世事却喊着要做出一番大事业,葛义扮成他的家丁,一看就是去败家的。 冯蕴很满意。 等他们一走,看看天色,决定去镇子里走一遭。 昨夜里下了雨,太阳出来路面依旧泥泞不堪,人畜共行的道路上沆沆洼洼,车轮子碾过去糊了一圈泥。 路上行人不多,脸上流露出乱世底下百姓常见且共有的情绪,迷茫、麻木,低着头,看到有人观望一眼,又害怕地匆匆走开。僦 冯蕴先去了粮食铺。 这是鸣泉镇唯一在售的粮食铺子。 没有精米,只有糙米和粳米,而且,价格贵得离谱。 掌柜道:“今年收成不好,粮食收不上来,别说我铺子上了,安渡,万宁都是一样,女郎要买就赶紧买吧,就快要过年了,囤点好过冬。” 看冯蕴犹豫,又道: “听说北雍军很快要开始征粮了,到时候,还有没有得粮买,可就不一定了。” 掌柜说着还叹了口气。僦 “和议和议,也不知议不议得和喽。这仗要再打两年,大家都饿死好了……” 粮食是三军的根本,没有粮便养不了兵? 这样一个鸣泉镇的普通掌柜都懂得的道理,难道庙堂高处的执政者不明白吗?北雍军短了粮草,才会征粮。征粮就会得罪老百姓,骂的自然是裴獗。 可以说,眼下北雍军极是艰难,李桑若拿乔下旨,让裴獗远去平阳接驾,是不是借机拿捏他一下?让他知道利害,让他归顺朝廷,让他像她的面首宋寿安一样,要跪舔才有骨头吃? 想到裴獗,冯蕴心思复杂。 好不容易才分化他们,让裴獗和晋廷产生隔阂,要是由着他和李桑若在平阳死灰复燃,干柴烈火地烧到一块,努力就都白费了…… 冯蕴目光沉了沉,没露什么情绪。僦 “太贵了,便宜点吧。” 掌柜看她衣着朴素,但干净整洁,身侧又带着仆女和带刀随从,猜不准她的来头,听她要得多,一斤少三文让伙计扛了几百斤糙米和粳米到她的车上。 这些米,冯蕴准备拉到议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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