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知鸢,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快点醒来,好不好?” 他一遍遍的喊着怀里的人,可怀里的人就像是和自己闹脾气一样,一句话都没有说。 池屹衡没有在意,只是像从前跟沈知鸢撒娇一样,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脸上。 她脸上的血迹和厚灰染脏了他的脸,可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池屹衡原以为自己早就腻了沈知鸢,可看到她的尸体,他却无比怀念她的体温。 沈知鸢第一天来他家里,还是瘦瘦小小的女孩,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低着头怯生生地叫他哥哥。 他动了玩一玩的心思,资助她和弟弟上学,给她妈妈治病,再后来睡前亲吻,然后当了他的解药。 他清楚地知道沈知鸢对他动了那种心思,他却从未想和一个小姑娘步入婚姻。 直到他中了毒酒时,沈知鸢抢过他的杯子,替他一饮而尽; 在枪林弹雨中,沈知鸢毫不犹豫把最后一件防弹衣给他; 他发高烧时,沈知鸢顶着冰雹和暴雨,背着他走了十五公里路到医院。 ......圈子里的兄弟都羡慕他有个神仙女友,可他呢? 海难发生时,他将唯一的逃生座位让给了林苒苒; 明知她对辣椒过敏,他却要灌她高浓度辣椒水,让她生不如死; 她这么怕狗,他却要把她关在满是藏獒的地下刑场,用尽一切办法折磨她; 还有很多,很多,池屹衡数不清了。 他后知后觉的后悔了。 要是不追求刺激,在外面找女人,是不是一切都不会这样? 可圈子里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家里一个外面一个,甚至还有外面好几个的,玩得比他花的人多了去了。 林苒苒也温柔懂事,她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接纳呢? 池屹衡有些失神和不解。 他失焦的双眼慢慢落到她没了呼吸的脸上。 可是纵使他有一千个问题想问她,怀里的人也不会回答他了。 9 沈知鸢死了,她彻彻底底死了。 池屹衡抱过沈知鸢很多次,但是没有哪一次比这一次还要轻,比这一次的时间还要长。 他抱着她走了很久。 火葬场,他眼睁睁看着沈知鸢的身形一点点消散,在火光中化作灰烬,最后落在手里,变成一盒小小的骨灰。 一路上不少人为这个年轻女孩儿的死感到可怜,甚至哀哭,可从始自终,他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有人骂他无情无义,自己的妻子死了也没有反应。 有人说他哀莫大于心死。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快疯了。 他回到别墅里,看着空荡荡的家,一种落寞孤寂的感觉袭上心头。 心像是被硬生生挖掉了一块一样,空落落的,还鲜血淋漓的疼。 躺在卧室床上,身边没有沈知鸢的身影,他竟然觉得有些难以习惯。 明明她的一切都不见了,他却总觉得眼前一直有她的身影。 看着梳妆台,他甚至还能想起沈知鸢坐在那里,化妆护肤的样子。 阳台微风拂起窗帘,他还记得之前她胆小害怕,总觉得窗帘被风吹起像是鬼影,要他下床卷起窗帘不说,还要缠着他,埋在他怀里不离开。 从前这样温馨的时光,如今却再也看不见了。 不知何时开始,他们之间的相处只剩下了吃醋和争吵。 就连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也是泾渭分明,她恨不得贴在墙上,不想和他有任何肢体接触。 明明从前他们那么相爱,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10 一连数十天,池屹衡不见踪影。 池氏集团内部本就斗争严重。池屹衡这个主心骨一走,几个池家私生子斗的你死我活,眼看池家这座大厦要倒塌了,池屹衡的助理这才想到了林苒苒这个金丝雀。 她被逼得没办法,亲手撬开了池家老宅的门。 “屹衡,你别这样......” 林苒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脚边堆积如山的酒瓶吓了一跳。 可池屹衡根本没理她,只是看向一旁的管家: “太太的灵堂搬过来了吗?” “太太?” 林苒苒诧异地看向池屹衡: “你不是答应要和我结婚吗,你还惦记着沈知鸢那个死人?” 看见眼前莫名发疯的女人,池屹衡眼里满是不悦。 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林苒苒这么的无理取闹? “林苒苒,我答应你只是陪腻玩玩,你一个金丝雀,还有种对金主蹬鼻子上脸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林苒苒脸上失了颜色: “池屹衡,你是不是疯了?!” “沈知鸢已经死了,你的未婚妻是我!这门婚事已经被池老爷子定下了,你就算再反悔也已经迟了!” 其实早就该猜到了,毕竟从林苒苒死了后,池屹衡就像变了一个人。 不仅对伤害过沈知鸢的人展开了一系列的报复,还整日把自己闷在房间酗酒,把沈知鸢的灵堂都搬到家里,抱着她的骨灰同吃同睡。 甚至林苒苒这个众人默认的池屹衡的未婚妻都难得见他一面。 一开始林苒苒还没放在心上,只以为他只是不习惯。 毕竟就算沈知鸢又老又丑,可毕竟陪了他十年,养狗都养出感情了。 可林苒苒一连几次来池家都碰壁后,她心里终于慌了。 她慌张的看着眼前的人,妄想他开口给自己说一个否字。 但是眼前的池屹衡只是用深邃的目光默默的看着她。 那目光里没有半点波澜。 她的心越来越沉,眼角渐渐充满了晶莹的泪水。 “你不是跟我承诺过,只是玩玩沈知鸢而已,爱的人只有我吗?” “她人老珠黄,不解风情,活也没我好,还占着池太太的位置不肯走,你不是为了我还要杀死她妈妈和弟弟吗,现在怎么为了这样一个贱人寻死觅活?!” “林苒苒,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你也信?” 池屹衡终于抬眸看向她,苍白病态的笑容让她彻骨生寒: “还有,你最好认清自己身份,我陪你上床是给你脸,我现在玩腻你了,你也不得有半句怨言!” 原本还在哭诉着男人薄情的林苒苒被他这么一吼,顿时怔在了原地。 “你居然把我当作玩物?” “池屹衡,就算你现在玩腻我了,要把我踹走,我也不会遂你愿!” 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她用尽手段才将池屹衡这块肥肉咬到嘴边,她怎会允许一个死人就破坏她富太太的生涯! 怒气上头的林苒苒再也忍不住,余光瞥见枕头旁边的骨灰盒,猛地抓起来,朝窗户外面挥手一洒—— “鸢鸢!” 池屹衡撕心裂肺的吼叫,直接伸手就把林苒苒推倒在地。 就当他要护住沈知鸢骨灰盒的前一秒,整个人腿一软直直撞到旁边的玻璃茶几。 犹如一个慢镜头一般,池屹衡眼睁睁的看着沈知鸢的骨灰盒落地。 接着盒子四分五裂,骨灰盒里的骨灰也四处飘散,随后融于细雨中,一下子就失了踪迹。 池屹衡愣愣的看了很久,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他转过身,看向林苒苒的眼底猩红似血。 “来人,把林苒苒请出去领罚!” 林苒苒却疯狂大笑着: “你最后的念想也没了哈哈哈,我林苒苒要的东西,始终会抢到手!” 保安将她拖了出去,沉重的大门被紧紧关上,把林苒苒癫狂的笑声一起隔绝在了门外。 10 捡回所有骨灰后,已经是深夜。 池屹衡淋了一身大雨,回到家就高烧不退,晕倒在地上。 模模糊糊间,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沈知鸢。 这是沈知鸢死后他第一次梦到她。 梦里的场景依旧是那片大火。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丢开沈知鸢的手,而是带着她一起逃了出去。 漫天的大火里,他紧紧的抓住沈知鸢的手,力度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还要紧。 可就当池屹衡要带着沈知鸢逃出生天时,沈知鸢却突然停了下来。 任由他怎么拉扯,她依旧一动不动。 梦里大火已经开始向那堆汽油桶蔓延。 池屹衡心里越发着急,拼命的嘶吼着要沈知鸢出来。 可沈知鸢却一根根掰开他的手,然后决绝的转身朝大火里扑去! “鸢鸢!” 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沈知鸢整个身体瞬间被大火吞噬! “沈知鸢!” 睡梦中的池屹衡猛地被惊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额头渗出的冷汗被吹进窗的冷风抚过,惊得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池屹衡失力的从床上坐起,抬手摸过手机就要看手机时。 房门被助理急促的敲响: “池总,有人在太太的葬礼上送来一份资料,您一直以来误会沈小姐了,罪魁祸首是林小姐姐,她根本不是您想象的那种清纯无辜的小白花!” 助理拿着一沓资料和一个U盘,放在池屹衡面前。 “U盘里有查到的林小姐故意陷害沈小姐的内容,要不您还是看看吧。” 闻言,池屹衡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池屹衡插上U盘,俊脸紧绷着,飞速浏览着这些视频。 无数段监控拼凑起来这些日子里沈知鸢的所作所为。 她从不屑于主动去欺负林苒苒,反倒每次都是林苒苒故意挑衅、故意陷害。 他一条条视频往下翻,最后一条,是地下室里,林苒苒牵着几条巨型藏獒,将沈知鸢围在角落。她逼着沈知鸢亲吻藏獒,还松开藏獒的铁链,锐利的爪牙撕碎了沈知鸢衣服,细嫩的皮肤遍布狰狞的伤疤。 视频很长,整整三天,沈知鸢都在地狱般的屠宰场度过。 而握着刀的人,恰恰是他最宠爱的林苒苒! 池屹衡的脸色黑沉如墨,修长的手指紧攥成拳,平板屏幕被砸的粉碎。 他眼里一片漆黑,虽然生气到极点,语气依旧酝酿着暴风雨前的平静。 “林苒苒在哪?” 助理颤声回答: “您忘了?今天是您和林小姐的婚礼,她已经在宴会厅等候了,我帮您取消......” “不用,我去。” 池屹衡冷笑了一声,转头吩咐助理一句,“帮我把地下室的大礼一并送过去,我要给她个惊喜。” ...... 随着悠扬的钢琴声,站在花廊尽头的林苒苒眼含深情,看着一袭西装的池屹衡朝自己走来。 一步,两步......还差最后一步,她就能完成登顶池氏集团掌门太太之路了! “屹衡,我就知道你还爱我......” 她雀跃地扑向池屹衡,正想挽住他的手臂,却看见他藏在后背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也是,到了交换戒指的环节。 池屹衡率先开口,语气温柔的不可思议: “我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新婚礼物,希望你永生难忘。” 之前的不快一扫而空,她莫名感动起来,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 正在此时,池屹衡打了一声清脆的响指。 身后的礼物包装的绸缎丝带应声散落,露出一个漆黑的大铁笼。 铁门的锁扣松动,十几只藏獒撞开笼门,朝距离最近的林苒苒扑来! 藏獒的利齿刺穿她小腿肌肉时,全场都听见了布料与皮肉一起撕*裂的声音,一块肉被硬生生撕下,鲜血喷涌而出。 全场惊恐地尖叫,四散溃逃。 一片嘈杂声中,她不知被谁撞得跌坐在地,摔得魂飞魄散,眼睁睁看着那畜生再次扑来—— “砰!” 枪声震得耳膜生疼,藏獒应声倒地。 她抬头看见池屹衡半隐匿在阴影中的脸,以为他来救自己,伸手扯住他的西装衣角,泪雨涟涟地卖可怜: “屹衡,怎么回事啊?我腿被咬伤了,好疼......” 可这次,池屹衡不吃她这套。 池屹衡甩开她的手,收起冒白烟的手枪,残忍地微笑着: “你不是最喜欢狗吗?今天,你就和它们结婚吧!” 说罢,他便死死拽住林苒苒的头发,将她的嘴唇和把藏獒腥臭的嘴巴碰在一起! 当晚,炸裂京城的豪门巨瓜风靡全网。 池氏集团总裁竟在婚礼上逃婚,竟让未婚妻和狗结婚! 11 这条炸裂的新闻,当然也传到了远在美国的沈知鸢的耳朵里。 对于她“死”后,池屹衡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她只是当成一场荒唐的闹剧。 况且,她现在没心思分心,妈妈和弟弟转院后,身体出现排斥反应,她不得不夜以继日照顾他们。 她一边重拾课本上的知识,一边给沈母喂药,打针,忙的不可开交。 沈母看到她憔悴苍白的样子,心疼地落了泪: “知鸢,是我们连累了你。” 弟弟抱住她,哭的泣不成声: “姐姐,我一定好好读书,不辜负你对我的恩情!” “你照顾完我们,就去追求你的梦想吧。” 沈知鸢一怔,放下手中的课本,无奈地摸了摸弟弟毛茸茸的发顶。 “一定。” 她轻声重复了一遍,一定。 既然老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要追求自己的梦想。 当初,她是中科院神经科学博士,才26岁,就成了闪耀学术论坛的新星。如果不是被池屹衡牵绊这么多年,她如今肯定会获得更大的成就。 不过,现在出发也不晚。 晚上,她之前的博士导师终于回复了一封邮件。 非洲某地爆发霍乱疫情,刚好缺一个会中文的国际医生,这个名额可以给她。 这是她这些年唯一得到的好消息。 她从小的梦想是救死扶伤,加上亲眼目睹妈妈和弟弟险些丧命后,她更加坚定了当医生的理想。 虽然这些年她因为池屹衡的报复终止了医生博士学业。 但是每每有空时,她总会偷偷去福利院给孩子们看病。 这才让沈知鸢的医术没有退步。 三个月后的非洲疫情战区,她成为医治伤亡人数最多,也是最年轻的国际医生。 沈知鸢在伤者之间穿梭,身上的衣服被血污浸透,累得满头大汗,直到交接的医护人员赶来才勉强松了口气。 她坐在沾满灰尘的贫民窟废墟上,一边揉着酸痛的小腿,一边望着远方横七竖八的伤患尸体怔怔出神。 来之后,导师曾问她有没有后悔。 毕竟她在国内曾经是养尊处优的豪门太太,非洲疫情区环境不是一般险恶,更可能随时丧命,他担心沈知鸢支撑不了太久。 没想到,沈知鸢咬牙坚持了一整年,期间还发表了三篇国际期刊论文。 面对大家的疑问,她只是笑笑: “我曾经视爱如命,却被最爱的那个人伤害了七年。不过都是从前的事了,从今以后我的生命里只有求医问道,不会再有爱情。” 接下来的几个月,她跟着大部队驻扎在各个疫区。 虽然很累,但突然绷紧的生活节奏反而让她没时间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小喜,跟你说个好消息!”思忖间,沈知鸢的护士江楚楚喘吁吁跑到她身边。 沈知鸢回过神来,忙不迭问:“是战事要停了吗?” “战事叫停那是天大的好消息,想都不敢想!”江楚楚神秘兮兮凑到沈知鸢耳边,“咱们区新来了一个防疫专家,据说长得超级帅,家底还很厚......” 沈知鸢闻言立马没了兴趣。 她这辈子只真心实意喜欢过一个人。 偏偏那个人也伤她最深。 江楚楚知道沈知鸢受过情伤,意味深长道:“要我说啊,这感情的伤还是得感情来医,谁这辈子没遇到过几个渣男呢?你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善良,肯定会遇到一个珍惜你的人!” 江楚楚说的话,沈知鸢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直到她拽着她非要去看看那个急救专家长什么样,沈知鸢才回神道:“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 “啊......你真的不去吗?” “嗯,今天太累了。” 见沈知鸢态度坚决,江楚楚也没再坚持,只道:“那我先过去了,回来告诉你到底帅不帅!” ...... 入夜,贫民窟被突如其来的地震撕*裂。 沈知鸢从睡梦中惊醒,随便扯了件外衣就冲了出去。 伤员一个又一个往帐篷里抬,沈知鸢听到有人指着不远处道:“那边,那边还有!” 她没时间思考,拔腿向那边跑去。 沈知鸢一路东躲西闪。 就在她离伤员越来越近时,余震突然来袭,断墙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砖石如雨点般向她砸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高大身影从侧方疾冲而来,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12 尖锐的碎石撞在男人背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男人却纹丝未动,只咬牙闷哼一声,低声道:“这里危险,跟我走。” 沈知鸢被男人强行带回帐篷。 直到这时沈知鸢才发现,男人身上血迹斑斑,砖石造成的伤口深可见骨。 她连忙将男人按在椅子上:“别动,我给你处理伤口。” 男人没有拒绝。 沈知鸢小心翼翼剪开男人的衣服,用镊子轻轻夹出嵌入皮肉的碎片,每个动作都全神贯注。 等沈知鸢给他包扎好伤口,才发现他的脸上戴着严严实实的防护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 “你的脸......” “最近得了肺炎,不想传染到别人。” 沈知鸢抿了抿唇。 正要为刚才的事道谢,江楚楚不知道从哪蹿出来,激动地将她拽到一边。 “阿鸢,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什么?” “他就是我说的那个长得很帅的防疫专家,你看到他长什么样了吗?” 沈知鸢摇头,“他说的他得了肺炎,不想传染到别人。” 江楚楚闻言先是惊讶地睁大双眼,紧接着失望地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他戴防护罩是为了保持神秘,没想到是丑八怪啊!” “楚楚,别这么说。”沈知鸢连忙制止,“他可能也是在防疫中得了病,我们要尊重人家。” 江楚楚吐了吐舌头,没再说什么。 三天后,疫情暂时得到缓解。 救援队没有急着辗转下一个战区,而是留在这里为伤员们进行后续治疗。 沈知鸢也终于注意到那个一直默默跟在她身边的“抗疫专家”。 男人在战场上救了她一命,她出于感激对他也很关照。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男人的行为举止,说话声音,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眼睛,都像极了某个人。 沈知鸢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池屹衡都已经和林苒苒订婚了,怎么可能跑到这疾病肆虐的地方来? 而且,他也不可能找到自己...... 不远处,池屹衡看着沈知鸢的身影,手指缓缓收紧。 一个月前,他在国际期刊上意外看到沈知鸢的博士论文。 起初,沈知鸢用的是化名,他并没有怀疑是她的手笔。 直到一次偶然联系到她曾经的博士导师,看到对方手机里有一封名为沈知鸢的邮件。 他心头一震,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随后转为狂喜,这么多年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难道没死?! 在他的反复逼问下,甚至用上私刑,导师终于交代了沈知鸢的的去向。 即使知道荒诞的行为,但他依旧毫不犹豫拨通了一个号码: “给你三天时间,帮我以抗疫专家的身份进去非洲疫区,不管沈知鸢躲在哪个角落,我一定要找到她!” 三年了,整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总会在梦里梦到沈知鸢被烈火吞噬的样子。每当想到这一幕,他就被自责、愧疚和悲伤折磨得近乎发疯。 而如今,他跨越千山万水找到这里,看到沈知鸢的瞬间内心被一股巨大的喜悦充斥。 但他忍住没有上前,而是戴上面具用另一种方式跟她相处,只因为他担心自己的出现勾起沈知鸢不好的回忆。 可现在,她又开始躲着自己。 难道是发现了什么吗? 池屹衡内心复杂,现实却没给他机会想太多。 当晚,贫民窟再次爆发流感。 顶着假身份的池屹衡原本不用参与救治,可他却破天荒地申请加入,惊出牵线人一身冷汗。 “池总,前线非常危险,您只是来做做戏,没必要演得这么真啊!” 池屹衡却冷冷扫他一眼,“谁说我是来做戏的?” 他来找沈知鸢,就是抱着赎罪的念头。 就算他死在前线,也是他的劫,是他要偿还的罪孽。 牵线人到底还是没拦住池屹衡。 担心池屹衡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连忙去找沈知鸢,想把池屹衡的真实身份告诉她。 只是他还没找到池屹衡,贫民窟就传来了令人揪心的消息。 ——抗疫医生伤亡惨重,还有三位下落不明,其中就包括那位戴着黑色防护面罩的抗疫专家! 13 沈知鸢随大部队赶赴前线,目光急切地在废墟中穿梭。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一辆废弃卡车旁找到了男人的身影。 男人被抬上担架,没走两步,脸上的面罩便掉了下去。 江楚楚一声惊呼:“我去,这么帅!” 沈知鸢低头。 待她看清男人那张脸的瞬间,呼吸瞬间停滞! 池屹衡...... 真的是他! 与此同时,担架上的池屹衡睁开眼。 看到身边的沈知鸢,他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腕,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沈知鸢,别走......” 江楚楚睁大双眼,“你们认识?!” 沈知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用力挣扎,池屹衡的手却像是嵌入她皮肉里的镣铐,怎么都甩不开。 两人就这样以奇怪的姿势回到营地。 沈知鸢想走,池屹衡却死活不肯,只让她一个人医治。 最后连江楚楚都无奈了。 “阿鸢,你就帮帮他吧,看在他长得这么帅的份儿上!” “......” 沈知鸢几乎是被强行留下。 她沉默地拿来医疗箱,处理伤口的过程中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池屹衡开口叫她的名字,她忽然发了狠地在他的伤口上狠狠一压! 池屹衡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沈知鸢却还是不解气。 她以为自己早就看开了。 可看到池屹衡这张脸,还是会忍不住想起那些被钉在耻辱柱上的过往。 她那么信任池屹衡,可池屹衡是怎么对她的? 他把她妈妈和弟弟绑上邮轮险些丧命,让他的兄弟们灌她辣椒水喝散播自己的私*密照,甚至把她关进狗鹏里被藏獒撕咬...... 这样的人,凭什么回来找她? 沈知鸢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直到池屹衡额头上因为剧痛渗出豆大的汗珠,才终于松了手。 “伤口包扎好了,我走了。” 沈知鸢毫不犹豫转身。 哪知池屹衡忽然站起来,发疯似的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床板上。 沈知鸢一惊,“池屹衡,你干嘛!” 池屹衡声音隐忍,伤口渗出鲜血也浑然不觉,“沈知鸢,跟我回去,我已经和林苒苒分手了,等我们回京城,我会补偿你!” 沈知鸢直视他的双眼,眼底一片凉薄。 半晌,她喃喃问: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你回去?” “那个曾经深爱你的沈知鸢已经死了,被你亲手杀死了。” “池屹衡,同样的伤痛换到你身上,你会选择原谅吗?” 池屹衡身子猛地一颤。 他想反驳。 可回想起过去对沈知鸢做的那些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知鸢掰开池屹衡握着自己的手,一字一句道:“救援行动还有很久,我不会走,你也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池屹衡,我不喜欢你了,也不打算继续恨你,我只希望从没认识过你。” 池屹衡被沈知鸢推开,踉跄着跌坐在床边。 他挣扎起身,却因伤势牵动痛得闷哼一声,咬牙道:“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也不会放你走,既然被我找到了,就别妄想再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沈知鸢没给池屹衡眼神,转身扬长而去。 她以为经此一遭,池屹衡不会再纠缠他。 谁知第二天,沈知鸢竟然在去厕所的路上被几个人捂着口鼻,当场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人已经回到京城。 熟悉的别墅装横,熟悉的檀木香味,不同的是窗户加上了钢筋围栏......她被池屹衡囚禁了起来! 14 为了庆祝妻子的死而复生,池屹衡专门召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 在新闻发布会上,他向众记者宣布,自己身边的人就是池家唯一的女婿,也是他一生最挚爱的女人。 本来记者和网友们是想辱骂他脑子有病,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加上池家现在依旧是顶级豪门的存在。 所以识趣的网友和记者纷纷跟池屹衡演起了戏。 见到台下众人一副认同他话的模样,池屹衡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尽管他用强制的手段把沈知鸢带回国,但她这几天不吃不喝,甚至用绝食抗议。 池屹衡以为她没有安全感,想慢慢来,直到沈知鸢昨天半夜逃跑了,他才采取了强取豪夺的办法。 被抓回来后,池屹衡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伤害她,反而疯狂的对沈知鸢进行弥补。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他实在太害怕失去沈知鸢了。 为了让她回心转意,第一件事情就是在众人面前宣布承认他有且只有一个妻子。 当年林苒苒出现后,他因为心疼林苒苒,所以也各种对林苒苒好,甚至还在众人面前宣布林苒苒也是他的妻子,以至于沈知鸢很是崩溃,毕竟在这之前他跟沈知鸢承认保证过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个挚爱。 是他食言在先,所以沈知鸢才会那么的绝望,才会一点点的离开他。 好在现在沈知鸢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他也有理由再次去弥补她,把从前他为了林苒苒伤害过她的事情,全都对她进行一次道歉和补偿。 今天虽然只是一个开始,但是效果比池屹衡预想的要好很多。 不仅记者和网友持他的行为,甚至连坐在一旁的沈知鸢都是一副接受的模样。 ...... 此后的几天池屹衡推掉一切工作,专心的陪在沈知鸢身边,用各种方式弥补着她。 某间奢侈的珠宝店里,池屹衡大手一挥,很快,数十名店员手捧各式各样的珠宝一一在沈知鸢面前呈现。 众人拿着珠宝在沈知鸢面前展示了一轮后,池屹衡这才看向沈知鸢。 “鸢鸢,有看上了的吗?” 沈知鸢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各种各样的珠宝。 也就是这时她才发现这些珠宝很眼熟。 或是以前曾短暂的被自己拥有过,却在最后全出现在林苒苒手里的戒指。 或是曾经池屹衡向自己许诺过会给她带的,但最后全给了林苒苒的镯子。 还有是自己只能拥有次品,而林苒苒手里是正品的项链。 如今池屹衡小心翼翼的把这些珠宝重新捧在她的面前。但是沈知鸢已经不想要了。 沈知鸢没有说话,但池屹衡也不意外。 他已经做好了用一生去道歉的准备。 所以池屹衡也不再去纠结她的反应,直接让店员把这些珠宝全都包起来。 虽然店员已经多次接待过很有金的客户,但是像池屹衡这样大手笔,几乎把半个店都搬空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店员边替池屹衡打包珠宝,边低声羡慕。 “池先生对自家老婆可真宠爱啊!” “要是我也有这样的老公,我一定会做梦都会笑醒的。” “我真的好羡慕池小姐啊!” 沈知鸢默默听着他们的话,心中却是讽刺。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从来都没有这样的丈夫。 没有这样听信他人谗言,一次次伤害妻子的丈夫。 两人默默的往外走去时,突然沈知鸢的脚步顿住了。 池屹衡顺着沈知鸢的目光望去,就看见隔着一条街排满队的花店。 恍然间池屹衡想到了很久之前。 刚嫁过来的时候,沈知鸢格外喜欢养花,沉闷乏味的别墅因此花团锦簇。 她亲自浇水,沃土,剪枝,将后院的鸢尾花精心照料,每个来池家的宾客都赞不绝口。 直到后来林苒苒进来,她最爱的鸢尾花被全部铲平,化为粪土,换上了林苒苒喜欢的朱丽叶玫瑰,而她因为对玫瑰过敏,终日得戴口罩。 自此,沈知鸢便搬出别墅,再也没有养过花。 想到这里池屹衡的眼睛里浮现上一层愧疚。 他转头看向眼前的沈知鸢:“鸢鸢,你在这里等一下,哥哥去给你买一束鸢尾花。” 说也不等沈知鸢回答,池屹衡就脚步匆匆的朝马路对面走过去。 中午的太阳格外的毒辣,池屹衡热的头顶直冒汗,汗水浸湿了他后背的衣服。 但池屹衡依旧强忍着热意给沈知鸢买了一卡车的鸢尾花。 看着花朵被烈日晒得有些萎靡,池屹衡心中有些着急。 便又急匆匆的往沈知鸢这边跑。 可就在下一秒,池屹衡突然看见沈知鸢脸上神情一变。 “快躲开!” 在路人惊恐的尖叫声中,池屹衡身体猛地僵住,愣愣的看着突然失控朝他撞来的卡车! “砰!” 随着一声的撞击声,池屹衡的身体被重重的抛起又狠狠的落下。 倒地的瞬间,他手里的鸢尾花也猛的砸在地上,与池屹衡身上渗出的血水混为一团。 一瞬间,世界乱了套。路人的尖叫声,汽车的鸣笛声,还有救护车的声音,警车声全都混成了一团。 但池屹衡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眼前渐渐被黑暗笼罩。 15 医院,病房外的走廊上。 一脸严肃的医生正跟眼前的沈知鸢阐述着池屹衡的病情。 池屹衡有些脑震荡,左腿有些骨折,需要静养一个月...... 可沈知鸢显然是一副没有听进去的模样。 “沈小姐,池小姐?” 医生连连唤了沈知鸢好几声,沈知鸢这才反应过来,朝医生了然的笑了笑。 待医生离开后,沈知鸢这才将目光移向玻璃窗里面的病床。 这三年不见,池屹衡苍老了不止十岁,以前连睡觉都要抹发胶的浓密乌发,花白的不成样子。 他似乎被噩梦缠绕,薄唇微颤:“鸢鸢,不要离开我......” 沈知鸢不由得嘲讽地笑出声:“如果我偏要呢?” 她微微后仰,与他无意识伸过来的手保持距离,眼底一片漆黑:“池屹衡,不管你怎么补救,我都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傍晚,池屹衡就在噩梦中醒来,一眼就看到了正趴在自己床边埋头睡着的沈知鸢。 他的眼睛里一闪恍惚,仿佛看到了很久之前的沈知鸢。 以前池屹衡也因生病而住过院,那时的沈知鸢还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经不起折腾。 所以傍晚的时候,他就派保镖就把沈知鸢接回家,并向沈知鸢保证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又来医院看望他。 谁知沈知鸢却趁着保镖不注意,偷偷煮好养生粥,的拜托管家带自己回到了医院。 所以等池屹衡从睡梦中醒来时,就看到了小小的趴在自己病床边熟睡的沈知鸢。 那一刻他的心就像现在一样的暖和。 池屹衡努力的撑起自己的身体掀被下床,并小心翼翼的抱起沈知鸢将她放在另一边的陪护床上,然后轻轻的给她盖上了被子。 最后在离开之前他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沈知鸢的额头,就像以前那样把沈知鸢的噩梦赶跑,给她留下好梦。 可池屹衡却没有看见,在他闭眼之后,沈知鸢猛然睁开双眼,嫌弃般的擦去了额头上残留的温度。 此后几天,沈知鸢一直在医院里照顾着池屹衡。 人前她是一个贴心懂事,爱护哥哥的好妻子。 可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她默默地盯着沉睡的池屹衡,疯狂的在脑海里转动着,寻找各种逃离池屹衡的机会。 只可惜池屹衡的保镖二十四小时的盯着她。 直到出院,沈知鸢都没找到机会。 出院后不久就到了池屹衡的生日。 每年生日,沈知鸢都会精心的给池屹衡准备生日礼物。 每一次她的礼物都能得到池屹衡很好的反应和珍重。 可后林苒苒出现后,沈知鸢的礼物总会被池屹衡随意的放在一旁。 哪怕是很珍贵的物品。 相反,林苒苒随手拿的便宜礼物却得到了池屹衡的珍视。 自此沈知鸢就再也没认真给池屹衡准备过礼物。 这一次或许池屹衡也想起了从前。 所以才一直暗示沈知鸢希望能得到她认真准备的礼物。 本来沈知鸢是不打算准备或者是随便找一样礼物的。 但是那天她经过某个中药店铺时,店主恰好是她的大学闺蜜。 了解了她和池屹衡的往事后,闺蜜深表同情,于是从保险柜子里拿出一种很特别的熏香。 “让他连续使用七天,他就能因为痛苦而忘记你。” 所以当池屹衡再次试探她有没有为自己准备礼物时。 沈知鸢朝池屹衡甜甜一笑: “老公你放心,我已经给你准备了一样惊喜。” “希望你不要嫌弃。” 16 听到这话,池屹衡嘴角的笑都快要收不住: “不管你准备什么礼物,老公都会喜欢。” 沈知鸢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浓烈。 希望他到时候一定要好好的喜欢。 很快就到了池屹衡生日那天,名流聚集。 本是作为主角的池屹衡却一直带着沈知鸢四处交流。 渐渐的众人的目光就移到了沈知鸢的身上。 沈知鸢知道池屹衡的目的。 很久之前池屹衡的身边全是林苒苒,各种宴会的主角也全是林苒苒。 却忘了以前的主角是沈知鸢。 如今他只不过把原属于沈知鸢的还回来而已。 终于随着窗外烟花的绽放,宴会也来到了高*潮。 在众人的恭维声和举杯声中,池屹衡握着沈知鸢的手牵向了第一块蛋糕。 池屹衡深情地看着眼前的沈知鸢,说出了自己很久没有说过现在却格外珍视的愿望。 “希望以后的每一年,每一天,你都能陪在老公的身边。” 这时有人就突然打趣说:“池总,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难道你不怕吗?” 池屹衡笑的毫不在意。 “无论灵不灵,我都不会离开鸢鸢,她也不会离开我的,毕竟我们可是夫妻啊。你说对吗?鸢鸢?” 沈知鸢也跟着他笑了起来,但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池屹衡,你把我当成金丝雀锁在身边,让我没机会离开你。 但是,你这样做的报应,也快来了。 宴会还在继续,但沈知鸢已经肉眼可见的疲惫。 池屹衡有些歉意和心疼,就让沈知鸢先上楼回房间休息。 沈知鸢也没拒绝,就径直提起裙摆朝楼上走去。 比起楼下热闹的宴会大厅,楼上就显得静悄悄的。 甚至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但沈知鸢进自己房间的前一秒,她小心翼翼的朝四周打量了一下。 确定四周真的无人以后,她立即转身去了池屹衡房间。 不到半分钟她又悄悄的出来,飞快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生日过后池屹衡就计划着带沈知鸢去各种地方玩。 可就当他收拾好行李要下楼的那一刻,眼前一黑突然晕了过去! 经过医生一番仔细的检查,确定他并无大碍。 池屹衡也没放在心上,谁知当晚他就做起了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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