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你先去吃,娘待会过去。” 小孩点点头,笑容也没了,捧着碗愣愣地看着。 同营的周妙素喝掉最后一碗治风寒的药,单手捧着药碗,牵着小孩走出营帐。 两个小萝卜头围在热锅前,顺风站着,热腾腾的香气直往脸上吹。 “阿嚏。”小孩鼻子痒了。 天色暗下,裴如衍亲自带着人,送来棉被和棉衣,让护卫们一一发下去。 晚上气温低,营帐的加固也是刻不容缓。 官差工人不够用,就用他带来的四百人,四百人要废不少粮食,总得干活。 虽然不专业,但不会可以学,总好过没人干。 于是大伙围着篝火吃饭时,帝王亲卫攀爬在几百间营帐上将挡风御寒之物铺盖牢固,顶上重了,再加固底下的杆子。 裴如衍这一日都还未顾得上吃饭,此时又听杜承州到了,欲亲自去接,他目不斜视,抬腿时碰到什么东西。 他低头,是一个四五岁的幼童,方才差点将其碰倒。 幼童咧着牙,将小碗递上,“吃饭饭。” 裴如衍看着幼童的笑,心中霎时软成一团,面上只是勾起一丝笑容,他弯腰拍拍幼童的头,“你吃。” 第343章 糟糕,谢欢成护卫长了 语罢,想掏颗糖给孩子。 夫人常说,世事无常,多吃点糖。 可惜,裴如衍没有糖,他只能再次伸手拍拍孩子的肩膀。 他起身离开,去接杜承州,并让陈书去外头买些糖来。 “要糖纸好看的。”他特意道。 一张漂亮的糖纸,能让人心情愉悦些。 粉色图案的糖纸被卷成一团,折成一个小小的千纸鹤,从船舱内飞出去,正好飞到某人脚下。 拇指大的千纸鹤并不惹人注目,但谢欢看见了,他将其拾起,挥出去,顺着风飞远。 沈桑宁打着哈欠走出来,在船上渡过两日,终于快到金陵了。 “云叔。” 她喊。 对方起初没应,她再次喊了声,他才后知后觉地应了,“怎么?” 沈桑宁指了指可以看见的金陵码头,“我们已经到了金陵,您打算何时启程扬州?今日吗?” 他沉默半晌,“嗯。” “怎么去?水路或陆路,帮您备一匹快马?”她问。 谢欢似有不解,一张铁面对着她,看不出一分温柔。 沈桑宁被他看得发冷,移开眼,听他问—— “你为何对我好?” “我……”她说不上来。 对方平缓道:“若因阿昭,那大可不必,我不爱欠人情,若是因护送之故,银子已结,不必挂念。” 果真是“铁面”无私。 沈桑宁垂下头,无话可说,最终只道一句,“那,一路顺风。” 说话之际,船舶靠岸,船尾搁浅,不知撞到什么,一阵摇晃。 谢欢下意识伸手,将她搀扶住,细瘦的手腕令他蹙眉。 怎么,沈家是不给她吃饭吗? 反应过来举止不妥,谢欢松开手。 “多谢。”她轻声道。 一侧,紫灵扶住她,一行人下了船。 谢欢并不急着下船,落于最后,走至船梯时,视线不由自主地朝着前头的背影望去,看着沈桑宁走向码头。 码头上站着一人,生的是一副面目可憎的模样。 谢欢远远瞧见,微生澹领着微生氏家奴在码头等候,还冲着沈桑宁招手,嘴里喊着阿宁。 端的是一副期盼家人的样子,落在谢欢眼中,恶心虚伪,他站在梯子上,凝视着“舅甥重逢”的画面,脚下一动不动。 还是后头的船客催促,“走去呀。” 谢欢才继续下船。 云昭跑到他身边,交代着,“爹,你去扬州,我跟着夫人在金陵。” 谢欢应了,顿了顿,须臾间改了主意,“我今日先不去。” 云昭眸中闪过茫然不解。 谢欢朝着沈桑宁走过去,目光一直落在微生澹的脸上。 微生澹正与沈桑宁寒暄,“国公夫人来了信,说你大概今日会到,大清早,你舅母就催着我来接你,家里已经备了宴席,哦对了,你表弟游学回来了。” 微生澹的身侧站着个少年,是微生澹的嫡子微生络,今年十三岁。 “表姐好久不见,上回见你,我还小呢,”微生络穿着红色金边的锦衣,笑起来明艳张扬,与齐行舟是两个极端,他低头看着矮一头的阿舟,“表弟,最近过得如何呀。” 被微生澹遗忘的小外甥,倒是被微生络记起了。 齐行舟淡然道:“舅舅,表哥好。” 微生澹点点头,“好了,也别在这儿站着了,回府聊吧。” 沈桑宁应下,上了微生家的马车,国公府的五十护卫护送左右。 等会,哪里不对。 她皱着眉,从车厢探出头去。 多了一个人。 护卫中,有一人混在其中,衣着打扮明明格格不入,但就是没人质疑。 云叔不是要去扬州吗,不是不要她管吗?现在混在队伍中,跟她回微生家作甚? “怎么了?”微生澹问。 “没事。”沈桑宁摇摇头,关上窗。 云叔与微生家过节不小,云叔丧失记忆,但微生家还有记忆,还是莫让微生家知晓云叔存在了,省得再惹出事端。 待会她私下问云叔吧。 马车行驶过几条街巷,行至微生家时,日头正浓。 大舅母樊氏候在门外,见到车马,差遣丫鬟,“来了来了,快去通知公婆。” 自己笑吟吟地下了台阶,“宁宁啊,你外祖母知道你要来,高兴的不得了!” 沈桑宁被紫灵扶着手下车,朝着樊氏点头,“舅母。” 樊氏夸张地走到马车前,伸手扶住她另一个胳膊,“来来来,如今有了身孕,可得当心着些,别伤着咱们的小世子了。” 一下子,就把齐行舟给挤开。 齐行舟落在后头,谢欢见状,面具下扯出嘲弄的弧度,随即上前,拍了拍小孩的肩。 后者肩膀一重,抬头望去,惊讶道:“伯伯你……”不是走了吗? 前头,沈桑宁嘴角的笑也淡了些,“舅母,近来外祖父外祖母的身子如何?” “好着呢!”樊氏回答。 沈桑宁听了,视线却不由朝后望去。 云叔若混在队伍中也罢了,可他本就出挑,还站在护卫长的前面,不引人注目才怪。 若将云叔带回微生家,沈桑宁到底是有心虚和紧张的,眼下也没机会问云叔为何跟她回家,忽听身侧樊舅母发出一声疑惑地惊叹,“诶?” 引得沈桑宁回正脑袋。 只见樊舅母的目光直直落在云叔身上,“此人怎么,怎么……” 沈桑宁心里一个咯噔,莫不是戴着面具还能认出?不能吧? “戴着面具都挡不住英武气概!国公府的护卫果真是不一般!”樊舅母感叹,看对方与齐行舟亲昵的动作,猜测这护卫定然是深得公府器重的,擅自揣测道—— “这必然是护卫长了!” 紧接着,就朝着“护卫长”走去,客气地吩咐道:“你们一路护送宁宁也是辛苦,待会啊,给你们单独开几桌席面,护卫长怎么称呼?” 第344章 护卫长好嚣张啊 谢欢捏紧拳头,凝视着樊氏嘴脸,穿透铁面的视线迸射寒意。 好奇的樊氏探究地朝阴森森的铁窟窿里瞧,仿佛是无底深渊的缩影,她只觉一股冷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愣了愣,轻咳一声掩饰害怕,“呵呵,国公府的护卫长高冷些也对,只要保护好宁宁就成,无妨的无妨的。” 他仍是不说话,樊氏脸上挂不住,沈桑宁跨步将两人隔开,“舅母,他不爱说话,您见谅啊。” 樊氏讪笑两声,点点头。 而真正的护卫长还混在队伍中,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他当护卫长了,于是装起哑巴来。 一行人跟着微生澹走进府邸,沈桑宁还想给云叔使个眼色,让他不要太突出,奈何对方眼里没有她,压根是看不到她的表情,非常自然地领着护卫们进去了。 还真当上护卫长了! 沈桑宁正欲跟上队伍,就被樊氏拉扯到一边。 “宁宁啊,这护卫长怎么选的,也太嚣张了吧!” 沈桑宁轻拍樊氏放在她腕上的手,沉稳道:“恃才傲物嘛,舅母谅解一下。” “他对你也这样?”樊氏惊疑道。 怎么不是呢?沈桑宁颔首。 “难怪我看他装束都跟别人不同呢,这般傲慢,”樊氏心里平衡些,摇了摇头,小声嘀咕,“也是苦了你了,既然国公府需要他,也不好给他脸色看,你倒是懂事的,不与他计较。” 樊氏反而安慰起她来,让她忍耐些。 她笑着答应了。 进入府中,外祖父与外祖母已经在正厅等着了。 “外祖父,外祖母。” 两人起身,外祖母激动地丢掉拐杖,上前亲昵地搂搂她,又是扶住她的双手,“哎呀,胖了胖了,胖些好,这几日舟车劳顿可有累着?待会先用膳,然后你回房好好睡一觉。” “外祖母,我不累。”沈桑宁抬手,替外祖母拭去眼角莹光,随后看向外祖父。 外祖父没有外祖母那么激动,手里拐杖没扔,一张老脸上挂着笑,戴着黑色的老头帽,遮住部分花白头发,“你外祖母总以为再难见你一面,不曾想这么快就再见面,自收到公府来信起,就一直念叨你了。” 外祖母瞪他一眼,没好气地拆台,“宁宁,他啊最近头发掉光光喽!” 难怪要戴个老头帽,沈桑宁忍不住笑了,“原来是这样啊。” 外祖父气结,冷哼一声撇开头去。 “怎么还说不得你,”外祖母看他不服气,“宁宁在,可会替我撑腰的。” 两人拌嘴时,大舅微生澹根本没眼看,无奈地摇头。 微生络看好戏似地站在微生澹边上,饶有兴致。 樊氏走上前,凑到沈桑宁耳边说,“他们近来总拌嘴,年纪大了,就喜欢吵。”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拌嘴,晚辈们都看着,还是外祖父先认了栽,换年轻时是绝不会的,但现在有些耳背,吵起来很吃力。 外祖父直接转移话题,看向一旁安安静静的齐行舟,招招手,“阿舟来,跟外祖父说说,京城有何趣事?” 被突然提及的齐行舟,面上闪过诧异之色,看了阿姐一眼,朝外祖父走过去,“京城……挺好的。” 关心来得太突然,他都不曾想好要怎么说。 午膳的席面已经摆好,护卫席与主家自然不在一块,但沈桑宁就是不太放心,云叔吃饭肯定要摘面具的,万一府中哪个老人认出他,怎么办? 虽然当初的事,一定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而且十八年过去,就算碰巧碰上也未必认得出。 但沈桑宁就是不放心,走到隔壁院落去瞧瞧。 只见六桌席面,云叔坐在其中一桌,正大光明地摘了面具,搁那吃饭呢。 失忆的人倒是没有忧虑,只有沈桑宁在担忧。 她走过去,“叔,你怎么不去扬州了?” 对方抬头,咽下嘴里的饭,言简意赅,“我想住几日,先吃饱饭。” 说得好像扬州没饭吃一样。 嗯,大概确实没有微生家吃得好,但是,留在微生家,被发现怎么办呀!她都不知他何时会摘下面具。 谢欢看眼前小姑娘一脸纠结,都不知她在想什么,他皱皱眉,放下碗筷,摘下腰间钱袋子,递给她,“房费。” “……”沈桑宁怎么可能会收,那本来就是她给他的盘缠。 她推回去,他也不再客套,直接别回腰上,重新端起饭碗。 沈桑宁心里复杂得很,但跟云叔肯定是说不明白的,“那你这几日务必戴着面具。” 对方皱眉,就像是逆反心理一样,语气古怪地询问,“我见不得人?” 他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樊氏的声音,“宁宁是在这儿吗,她怎么跑这里来了?” 沈桑宁心跳漏了一拍,看着云叔这张毫无遮挡的脸,抓起桌上的铁面具,就往他脸上按。 许是用力了些,发出沉闷的声响。 随即,他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啪嗒一声,与此同时,樊氏也走进了院落,瞧见这主仆俩莫名其妙的动作,愣住了。 沈桑宁也知道不妥,忽视了面具下幽怨的目光,转身对坐在边上的护卫长吩咐一句,“给他按住。” 护卫长不明所以,接管了按面具的动作。 简直是莫名其妙。 沈桑宁跑了,顺带牵走了樊氏,也带走了院里上菜的下人。 边走,樊氏还不解得很,“他怎么吃饭还戴面具?” 沈桑宁指指脸部位置,遗憾地摇摇头,虽叹息,但什么也没说,全靠对方意会。 “啊?”樊氏脑补,“好吧,那让他单独去个厢房吃饭吧,既是公府都重视的人,我们也要款待。” 沈桑宁点点头。 一顿饭毕,樊氏张罗着将一车行囊放去陶园,而阿舟还是住在陶园边上的止水居。 不同的,是这一次,止水居提前收拾过了。 原先满院子的杂草也清理了,甚至种出了鲜花。 五十个护卫被安排住在西边,云昭与紫灵都跟着沈桑宁住在陶园,至于云叔就还是与阿舟同住。 樊氏将一应事务安排好后,走出陶园,私下招来厨房的管事,吩咐道:“国公府来的,一日三餐都以最高待遇款待,护卫们也不可亏待了去。” “哦,住在止水居那个护卫长,伙食跟其他护卫一样,但每样菜量少些,让他这么傲慢!真当我没脾气!不过,别叫人轻易看出差别。” 第345章 黑心鬼 微生络玩着琉璃珠,走近正厅时刚好听见,嘴角弯了弯,晓得母亲是既想出气,又不太敢惹。 樊氏看见儿子在玩球,就将管事屏退,拧着眉过去,“功课做完没有,你倒是看看你表弟,人家天资不凡还努力,早早被你表姐带去京城培养,你呢,若不是你上次要去游学,被带去京城的指不定就是你了,现在游学回来了,也不知道努努力。” 微生络放下琉璃珠,随意地问,“娘是想让我努力读书,还是努力与表姐拉近关系?” “你——”樊氏听得很不顺耳,“但凡你能做成一件,我就求神拜佛了!” 微生络丝毫不放心上,“其实娘你不用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也别总将我跟表弟比,我比他整整大了……”思考一下,“六岁呢!” 樊氏恨铁不成钢,“你还知道啊,你不仅大他六岁,而且从小锦衣玉食,笔墨书砚哪样不是最好的?怎么就不争气呢,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你爹给承安伯府送了多少钱?可都是在为你铺路啊!” 微生络皱眉,“又不是我让你们送的钱,现在可惜那些钱了?” 樊氏一噎,半晌才挤出一句话,透着几分叹息,“不是可惜,是望你能珍惜。” 微生络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手中还掰扯着琉璃球,让樊氏看得头疼。 尤其是在得知沈桑宁派人去官府打听童试报名流程时,樊氏心里那股怨气更重了。 有的孩子七岁就要考童生了,有的孩子十三岁……还在玩球。 那边,沈桑宁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给齐行舟报名童试。 先前在京中报过名还未考,再在其他郡县报名是违规的,沈桑宁原打算亲自去拜访报名,然而那头,府衙已经收到了来自竹阳书院的书信,得知齐行舟是竹阳书院的优秀学子,便破例将他的名字添上。 解决阿舟的报考,接下来就是赈灾银的捐募筹集。 在金陵,她的名号可不管用,于是请外祖父代劳给本地的富商递帖,邀他们明日于金陵商会一叙。 外祖父得知她要募捐,面有难言之隐,“一地有一地的规矩,宁宁想要在金陵筹款,未必有在京城时容易。” 京城遍地权贵,商贾也不是普通人,能在京城混成巨富的,多是几代的积累,他们钱赚够了想换些名气,也愿意给她面子。 而远离京城的地方,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一个个精得很,想从老板们的口袋里搞些钱出来,可不容易。 沈桑宁心里也明白,但再难做,也要做。 她将外祖父写的帖子,分发给几个护卫,让他们送去给本地的几位老板。 沈桑宁站在微生家门外,瞧着门前的热闹,大街上不少摊贩,风车随着风飘动,她想过去买风车,忽听摊贩周围的小孩们拍手转圈,嘴里唱着她从未听过的歌谣—— “小乞儿飞飞小乞儿亏,七十两花完生不轨。 鸠占鹊巢满肚子鬼,飞黄腾达吐坏水。 抢掠家财黑心不悔,迟早要被烧成灰。” 这是什么古怪的歌谣,像是在诅咒人。 沈桑宁扭头望去,只见几个小孩嬉闹着将一个小乞丐围在中间,小乞丐蹲在地上埋头啜泣。 小孩或许根本不知歌谣之意,只当是一种嘲讽,欺负着小乞丐。 她皱眉,调转脚步朝着那几个孩子走过去,一阵轻风拂过,奢华马车缓慢驶来,伴随着一股清淡的麝香。 麝香……沈桑宁后退两步,打算等马车驶过,她再走过去,奈何马车在靠近她一丈远之处停了下来。 街道对面不知哪个熊孩子喊了一嗓子—— “黑心鬼来啦,大家快跑!” 几个孩子四处逃窜,跑得那叫一个快。 马车前后十几个护卫,紫木色的马车挂着几吊香灰琉璃珠,窗子处是镂空雕花镶青玉,里面装了纱帘。 车内的人从马车的另一侧下来,男子一袭深紫色的华贵衣袍,沈桑宁堪堪瞧见一个背影,还有对方手中盘着的砗磲佛珠。 沈桑宁看出来了,这是个富户。 还是个讲究人。 他下车没多久,又回到马车,上车之时,被开车门的侍女挡着,沈桑宁仍没瞧见其貌。 待车驶离,麝香的气味也消散在风中。 没了马车的阻挡,沈桑宁看见了刚才小乞丐,欺负他的孩子们都跑了,小乞丐站在摊位边,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还有一个油纸包。 也不哭了,一口糖一口肉包。 是刚才那个男人给的? 看着高调张扬,竟还意外的良善。 沈桑宁朝着马车驶离的方向,既然这么良善,捐点钱应该也不难吧? 她想着,招来身后的护卫。 身后护卫正是暂时痛失护卫长身份的疾风,疾风一语不发走上前。 她道:“你去瞧瞧,此人是哪个老板。” 为何,别人要称呼他为黑心鬼呢,瞧着也不黑心啊。 疾风领命离开,她买了风车回了府,将风车交给正在读书的阿舟。 阿舟抬头,将风车插在窗沿的缝隙上,学累了一抬头,就能瞧见风车在转。 沈桑宁却没在止水居瞧见云叔,阿舟也不知其行踪。 她站在庭院四处张望,不晓得云叔又跑去了哪里。 正担忧着,忽听头顶上唤来一声随意的询问—— “找什么。” 她抬头,见到屋顶上坐着的人,松了口气。 “叔,你在上面做什么?” “看星星。”他道。 天快黑了,月亮悬挂于天上,周边一颗星星也没有。 被她注视着,谢欢很不自在,“别管我,我哪也不去。” 他的声音空洞地飘荡进她耳中。 谢欢背过身去,轻声重复,“哪儿也不去。” 沈桑宁看着他的背影,透着无限的落寞寂寥,她低下头,转身离开。 半晌后,谢欢悄悄回眸,见身后无人了,在房顶上起身,朝着另一处别院而去。 第346章 微生颜的天降白马王子 他,怎么可能哪也不去? 哪也不去,就不是谢欢了。 微生家的格局布置,他是记不得了,但他可以慢慢找,反正无人能发现。 将微生家漆黑的院子全部摸了一遍,终于找到了有些印象的那间院落。 院子被清扫得干净,谢欢在庭院里站着,模糊的记忆,随着目光所及,慢慢变得清晰。 她的院子,他只来过一次,还是因为她未能及时赴约,他情急之下才违了规矩。 谢欢朝着主屋的方向,踏步而去,就在右手即将触碰到门扉时,脑海中倏地响起曾经少女羞赧气恼的声音—— “你不许进我闺房。” 当时,她是这样说的。 二十五岁的谢欢没有入内,规规矩矩地在院外等着她,一边还要躲着,省的被下人瞧见,坏了她的名声。 十八年后的谢欢,也停在了门外。 廊下无灯,照不亮他隐晦苦涩的面容,他静默良久,这一次,还是选择推开了门。 也不知颜颜若瞧见,会不会指责他不守礼教。 不会了,她看不见。 这是谢欢第一次进入颜颜的闺房。 四十三岁的谢欢,进入了微生颜十八岁时的闺房。 习武之人耳清目明,仅凭借皎月微光,他也不会被任何物件绊倒。 可这还不够,他想要看清些,再看清些。 于是用火折子将灯烛点燃,灯罩子下的灯芯还很长,大概是刚换过的。 火苗摇曳,室内布局被火光照亮,盖上灯罩后添了一层朦胧之感。 谢欢在房中绕了一圈,他站在床榻前,看见一床碍眼的陈旧喜被。 十八年了,竟都不曾将喜被换了。 他想伸手将此物扔掉,却在即将触碰时,顿住手,收了回去,他发出一声苦笑,转身想踏出屋去,走到一半时,又突然折返回来。 他站定书架前,在一架子陈旧发黄的书籍中,准确无误地拿出那本格格不入的菜谱。 没错,是菜谱。 很难想象,一个闺阁千金,还需要学做菜。 其中有两页,被折了起来。 谢欢将书页翻开,一页是红烧鸡腿,另一页是爆汁兔头。 他愣住,远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因前朝暴君昏庸,赋税过重,导致民不聊生、颠沛流离,即便新君登基,短期内也无法实现安康盛世。 大晋之初,仍有很多百姓吃不饱饭,匪患频发,孤儿沦为乞丐,他在外化名晋欢,一路帮扶了不少人,其效甚微,于是孤身上山捣鼓匪窝,两年内招安近千人。 离家出走的第三年,兜兜转转到了金陵。 金陵的山上没有土匪窝,倒有个寺庙,叫什么寺来着……记不起,反正他从不拜神佛,不信仰,但还是挺喜欢的,因为有免费斋饭吃。 为了吃这口饭,他假装去正殿走了一圈,没拜,只为了看起来像是诚心来礼佛的。 他真的很诚心,从不离手的武器在门外卸了。 耳力非常的他,也不是刻意想偷听什么,有些话莫名其妙就往耳朵里钻,也让他挺无奈的。 当时,他刚在正殿内转完一圈,准备跨步出去时,身后跪拜在佛像前的女子双手合十,正是知羞的年纪,声音轻得如蚊子叫般,也只有他能听见—— “信女在上,佛祖……”少女声音微顿,知道说错了。 谢欢嘴角微扬,差点没憋住笑,他好奇地扭头看了一眼,瞧见少女淡粉色的背影,梳着未出阁的繁琐发型,挂着两根粉色的发带,两侧还垂挂两支细长的小辫子,拜佛时两支辫子就掉到前面。 不知为何,他不急着出去了,在大殿里多转了一圈。 只听少女重新开口,“佛祖在上,信女想要父亲母亲长寿安乐,想要二哥与单姑娘的亲事如愿以偿,还有……信女想求一个能相守一生的盖世英雄,长相俊秀,可以没有家财万贯,但要善良正直,某一日骑着白马降临……” 越说越轻,直到连谢欢都听不见。 说得这么详细,搁这儿许愿呢? 谢欢心中嗤笑小姑娘的天真,若许愿有用,这大晋哪还能有乞丐和土匪。 俗。 俗得很。 谢欢觉得没意思,即便小姑娘的话还没说完,他也没兴趣再听,绕完第二圈就出了门去。 然而,他刚出门,里头的声音再度传来。 少女重重地磕了个头,双手合十,“盼大晋国泰民安,早日实现繁荣盛世,信女愿散尽私财,盼这世间再无凄苦,阖家团圆。” 殿外,谢欢驻足片刻,唇边扬了一抹笑,但他没走回去,也不瞧少女长何模样,心满意足地朝着免费斋饭而去。 斋饭没肉,但饭能管饱。 他身边又没银子了,原先还盼着打劫土匪窝去官府领个赏银,奈何没寻着土匪窝,一路来,助人为乐和买吃的用完了他所有银子。 买不起肉,他都要瘦了。 哎。 主持看他吃饭还叹气,好心给他添了一勺青菜。 吃完饭,他还打包了几个馒头。 谢欢提着剑出了寺院,他的剑名叫摘星,是他最贵重的三样物件之一,还有一件,便是绑在寺庙外树下的踏月。 踏月跟着他,一身白毛微脏,趁着山上泉水,他给踏月洗了澡才下山。 山里寒气重,雾气茫茫,视线被遮挡。 远远的,他听得远处传来不客气的声音—— “把钱交出来!” 紧接着是一阵附和与哄闹,伴随着十数只手扒拉着马车,手掌拍在木头上的声音。 有土匪? 谢欢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生气,他握紧剑柄,骑着马朝前冲去,近了才瞧见被一群衣着褴褛的男女围在中央的马车。 马车边上的两个护卫极力想掰开围车的人,掰开一个,另一个就围上去了,不出利器,根本阻拦不了这些人。 马车的门被乞丐掀开,胡子拉扎的乞丐爬上马车,朝里伸手,含糊不清地说着,“给我点吃的吧!” “你出去。”小丫鬟惊恐道。 微生颜往车里躲了躲,“车上没有吃的。” 她拧着眉心生害怕,正在此时,一柄飞剑冲破障碍,剑柄打在乞丐的某个穴位上,乞丐手脚一软,从车上翻了下去。 微生颜看着变故,下意识朝着剑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白雾朦胧中,“少年”鲜衣怒马,高大伟岸,他身下的雪白坐骑就如她期望中一模一样,一人一马,踏着尘土而来。 她怔愣地,揉了揉眼睛,这佛祖竟是这般灵验……早知道,就早些来了! 第347章 谢欢回忆杀 男人驰骋白马渐近,冷硬的面庞上五官深邃,眼睛细长亦不失英气,眉头微蹙似生气,仿佛生来便是杀伐决断的大将军,他自带的气场不可忽视,围着马车的乞丐们纷纷退避。 他飞驰而下,落在马车前,他沉默着捡起了剑,留给她一个背影。 微生颜回过神,垂了垂眸,掩饰了心里的澎湃,再次抬头,见男人手肘一动,将剑抬起。 她吓得阻止,“别!” 乞丐只是饿极了,拦路抢劫虽不对,但也没有要害她命。 微生颜出言阻止,却还是没阻拦住男人的动作,但很快,她就知道她误解了对方的意思,只见剑柄抬起落下,“嘭”地一声解开了乞丐的穴道。 再然后,她看见男人取出几个油纸包,将几个馒头掰成十几份,分给乞丐。 微生颜眸中动容,对突然出现的男子多了几分好奇与钦佩。 一个只能拿出馒头的人,将所有的馒头都给了乞丐,那他吃什么? “阿鸳。” 微生颜喊着丫鬟的名字,吩咐几句。 名叫阿鸳的丫鬟提着钱袋子下车,将银钱分给乞丐,“下次不要这样了,进城吃饱后,去打份工,若实在寻不到活计,就去福善堂吃素食当帮工。” 谢欢闻言,扭头朝半个身子探出车厢的少女望去。 是她。 头上两根粉色发带飘飘,他一眼便认出来了,是许愿想要个盖世英雄的女子。 她……竟然还挺好看的。 算不得纤瘦,但也不胖,怎么说呢,两颊鼓鼓还挺可爱的,瞧着便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不会缺衣少食,还长着一颗善良纯粹的心。 与京城那些怀揣着家族目的接近他的女子,一点都不同。 谢欢多看几眼,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公子,”少女清脆道,“公子帮了我,我没什么能答谢的,唯有银子,还请公子收下。” 少女说完,丫鬟阿鸳将瓜分剩下的钱袋子递给他,钱袋子垂挂着,看起来银子不少。 谢欢低头瞧了眼,左右双手紧了紧,硬是没伸手拿。 他也不知怎的,很不想收,甚至,鬼使神差地变成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举手之劳,不必如此。” 少女似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将银子收了回去。 车厢的门许久没关上,少女坐在车里,又从车窗探出头来,“公子,敢问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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