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中央走了两步,站于殿中群臣之前,“诸臣想为姜氏定罪,其初心一定是为了扬州百姓,扬州突遭劫难,满目疮痍,儿臣与诸臣不能亲临前线,但亦愿尽绵薄之力,儿臣愿为扬州捐款二十万两白银,望百姓能早日恢复往昔安宁。” 第289章 世子讨债127户 她嗓音时而轻柔时而刚强,带着悲悯和压迫。 悲悯是对百姓的,压迫是对身后那些附议定罪姜家的臣子的。 刚才站出来附议的人,现在还在殿中央站着,面面相觑傻眼了。 什么意思? 自己要捐款就捐款,带上别人是什么意思? 话里话外,不就是说:想让姜家治罪的臣子初心是为扬州,所以应该捐款,她自己先打个榜样,让大家效仿吗? 晋元帝倒是终于露出了今日真心的笑意。 二十万两不少了,辅国公主自身行得正,平日里就广做善事,也不怎么收贿赂,和二皇子不一样。 晋元帝是笑了,臣子苦啊,简直欲哭无泪,站在殿中央的数十个大臣,出来附议的时候好好的,现在没法悄悄回到队伍中去了。 自觉像个笑话,低下头,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晋元帝表扬完公主,扫视一眼殿内,见众臣头快钻进地里了,他忍不住想冷笑。 这笑还未发声,底下关注辅国公主的太子党便齐齐跪下,纷纷高呼—— “臣也愿尽绵薄之力!” “若是太子殿下在,也一定会冲去扬州,为陛下分忧,为百姓做事,吾等臣工,手不能扛,不比太子英勇,然多年积蓄可为陛下分忧!” 这太子党中,唯独还混进去一个假太子党的裴世子。 朝堂上的臣子跪了近半,剩下大半站着的显得耀眼瞩目。 一瞬间,高下立见。 跪着的占据了高地,而站着的,是真没人敢站着了。 辅国公主感慨道:“父皇,诸臣果真与儿臣所想一般,勤政爱民,是为父皇与天下的福泽!” “裴侍郎是父皇钦点负责筹款,那么诸臣捐款的事,也得拜托裴大人一并解决了,哪位大人捐了多少务必要记下来,以便日后的封赏,不能让众臣白花了心血,父皇觉得如何?” 晋元帝觉得妙极。 裴如衍没有拒绝的余地,不用数,都知道殿中大臣共计一百二十六人。 得跑一百二十六户人家。 不对,是一百二十七,还有个二皇子没在朝会上。 * 另一边。 天蒙蒙亮,估摸早朝才开始不久,沈桑宁给谢霖写的信已经由陈武派人去送了。 扬州水灾之事,虞氏也是早早起了,“衍儿一个吏部侍郎,又不是工部户部的,陛下喊他去是做什么?” 沈桑宁也在荣和堂,抚了抚婆婆背部,“夫君向来是受陛下重用的。” 虞氏当然知道儿子出色,可是,难免担忧,“姜家这场劫,怕是难了。” 沈桑宁敛下眸,忍不住低叹忧思,被虞氏抓住了手—— “你与姜家阿璃是要好的,那孩子我瞧着是个好的,吉人自有天相,你莫要太为她悲伤,你还怀着胎呢。” “嗯,我知道。”沈桑宁道。 虞氏拍了拍她的手,“这朝廷肯定是要派新的官员去扬州的,不管是修桥还是赈灾,我只盼不是衍儿才好。” 虞氏的担忧,沈桑宁可以理解,尤其是有前世经历的沈桑宁更能理解。 裴如衍作为宁国公府的继承人,作为虞氏唯一的子嗣,他的一点意外,都能让虞氏和宁国公府崩溃。 所有父母都想孩子光耀门楣。 但没有父母,愿意让孩子陷入危险。 正想着,邹嬷嬷从外面匆匆走进,“夫人,少夫人,姜夫人来了,马车都到府门外了!” 虞氏凝重道:“她来做什么?” 不怪虞氏多想,这个节骨眼上,大概率是来求人。 但聪明人都知道明哲保身,就算姜夫人来了,虞氏也不敢应她什么呀! 就算今日皇帝下令要抄姜家,那也是合情合理,裴家能做什么? 可即便如此,依着往日交情,虞氏还是带着沈桑宁去迎人,不忘吩咐儿媳,“她正是伤心害怕的时候,病急乱投医,你待会儿不要应她什么,一切要等衍儿回来再说。” 也不提宁国公,虽然宁国公也去上朝了。 沈桑宁跟着虞氏,婆媳俩走到公府二进门处,就瞧见已经脚步匆匆迈入门槛的姜夫人。 姜夫人未曾梳妆打扮,双眼红肿,一脸素容备显憔悴,脚步虚浮,多亏是左右两个丫鬟搀扶着,才不至于倒在路上。 一瞧见裴家这对婆媳,仿佛看见救命稻草,失禁般的眼泪又落了下来,“阿锦!阿锦!” 被唤作阿锦的虞氏不免心软,“你这是像什么样子,不是还没定罪吗?” 姜夫人哭得直跺脚,往日惯爱吃别家八卦的人,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形象,更顾不上周围还有下人。 就像是在深海沉浮的人,遇见了浮木,双手都要去触碰虞氏以求安全感。 左右两边的丫鬟看见姜夫人已经碰到虞氏便松开了手。 岂料姜夫人双腿一软,差点瘫倒虞氏跟前,“阿锦,我家璃儿生死未卜,我夫君天没亮就被召入宫了,姜家完了,阿锦!” 虞氏手急眼快,当即搀住姜夫人,哪能让她跪下去,一边安慰道:“谁说你家阿璃生死未卜,眼下不是还没有死讯吗,那就是活着的!我瞧她就是个福大命大的孩子。” “你说得对,我家阿璃——”欢喜不过一瞬间,姜夫人如受了惊吓一般,神神叨叨地摇头,站稳身子连摆手,“不,不不,她就是死了,死了好,姜家这回是完了,她只有‘死’在外面,才能不被殃及!” 姜夫人突然收住声,警惕地望向周围,“我们,我们进屋说好不好?” “快快进屋,你别哭了,宫中还没消息出来,别自乱阵脚。”虞氏扶着姜夫人朝厅堂走。 沈桑宁跟在后面,待进了厅堂,吩咐玉翡和邹嬷嬷将四面窗户关住,严严实实地透不出一点声音。 姜夫人刚被虞氏扶着坐下,见没了外人,身子飞快地站起来,“嘭”地一声跪在虞氏面前,不禁惊住虞氏,沈桑宁也为之一怔。 婆媳俩反应过来,忙去扶姜夫人。 姜夫人却是怎么也不肯起来,“你们不用安慰我,姜家这次在劫难逃,我不想牵连你们,我们姜家定罪以后,姜家若没了人,只求你们裴家可以私下寻一寻阿璃,她若是活着,让她别回来了,跑得远远的,不用帮姜家平反什么!” “她一个姑娘家,无亲无故的,若是缺衣少食的,你们帮她一把!” 说着,姜夫人就想去摘手腕上的镯子,一摸,才想起今日什么也没来得及戴,当即又崩溃了,“我怎么这么没用啊!” 第290章 陛下想念儿子 “你先起来!”虞氏双手用劲,也扶不起一个姜夫人。 姜夫人哭着摇头,“你不答应我,我不能起来,我死不足惜,我的阿璃得活着啊。” 虞氏无奈地叹道:“你就是不求我,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如今宫里还没消息出来,你且稍放宽心,如若真是最坏的结果,我会想法子私下寻找你的女儿,我的话撂在这,你可以起来了吗?” 姜夫人哭的声更响了,“阿锦……” 沈桑宁和虞氏合力,将姜夫人扶着坐下,姜夫人憋住眼泪开始诉说,哀愁得像是交代遗言。 “夫人,公爷和世子回来了。”邹嬷嬷在门外道。 厅堂中三人齐刷刷地起身,最激动和紧张莫过于姜夫人。 门一开,穿着紫袍和红袍的父子俩先后跨进厅内。 宁国公走在前头,布满岁月痕迹的老脸上透着沉重的忧虑,挡住了身后的人。 沈桑宁偏了偏头,去看他身后的裴如衍。 最先开口的是姜夫人,“我家老爷也回家了吗?”想着,她往前迈了两步,“阿锦,我得回去了,你莫要忘了答应我的事。” 虞氏拉住姜夫人,问宁国公,“老爷,姜大人如何了?” 宁国公绷着脸道:“暂时还没定罪,不过姜大人差点撞柱,被停职了。” 此刻对姜夫人来说,停职算什么,“撞柱?!”姜夫人大惊失色。 宁国公点头细说,话茬突然被裴如衍接了过去—— “姜夫人早些回去看着姜大人吧,让他别再冲动,姜家还有转机。” 姜夫人忙点头,是啊,本来抱着今天就会抄家的想法,跑过来托孤的,然而下了朝还没有定罪,说明陛下还并不想治罪,这就是最大的转机。 姜夫人拍拍虞氏的手,“阿锦,那我就先回去了,多谢你了。” 语罢,就急吼吼地朝外赶,虞氏担心她腿软,跟了两步,但又急于问详情,并未亲自将人送出府外,而是让侯在门外的邹嬷嬷代为相送。 随后转身回来,朝儿子走去,“衍儿,陛下没给你指派什么任务吧?” 裴如衍张嘴,这次却被宁国公抢了话头—— “怎么没有,筹款和赈灾,都被他承担去了。” 言语中,透着宁国公的焦躁和不满。 “什么?”这回轮到虞氏站不稳了,被沈桑宁扶着坐下,又站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啊,扬州现在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去赈灾,会不会有危险?筹款又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到时候里外不是人。” 裴如衍没有虞氏的焦虑,平淡地安抚道:“母亲,我有分寸。” “不,你没有,”虞氏很少会觉得他没分寸,这算是一回,“你要是有分寸,不会去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就算陛下要将这事交给你,你也是有机会拒绝的,你难不成是为了姜家?” 裴如衍摇头,“不是。” 宁国公重重呼出一口气,端起下人递上来的茶水,一口饮尽,重重放下,“生命危险倒不至于,陛下会派亲卫保护,只是得罪人是真的,陛下要二皇子出一百万,还得衍儿去讨。” 虞氏心里更慌了,啪地一下坐到椅子上。 宁国公夫妇俩各有各的愁,反观儿子儿媳就平静得多了。 沈桑宁得知姜家没有定罪,悬着的心放下了,转身走到门外与紫灵吩咐两句话,才走回来。 彼时,虞氏已经接受了筹款的事实,问道:“要筹多少银子?” 裴如衍坐在左下首,“三百万,除掉二皇子的一百万,公主的二十万,国库的五十万,还差一百三十万。” 即便虞氏心有准备,还是被吓到了,“这么多?”于是神色愈发凝重。 宁国公让邹嬷嬷去把账房唤来,想问家中还能拿多少钱。 账房还没来,虞氏眉头就拧紧了,“难不成还要自家填补窟窿?哪有这样的事。” 宁国公道:“实在不行,也没别的办法,这次陛下让全臣捐款,大不了我们多出些。” 虞氏瞥他一眼,“你倒大方,你以为咱家有多少钱,还多出些?府里上上下下,哪样不花钱。” 府里有多少钱,宁国公或许不太清楚,唯有虞氏和沈桑宁是门清的。 宁国公府上下开支庞大,府中光是小厮奴婢就养了上百人,若还要算上外头的铺子庄子,那更是不得了。 下人的开支都还算省的,最烧钱的,是主子们的吃穿用度和世家间人情往来,日常开销的银子与收租赚进来的银子几乎维持收支平衡,剩下的不多。 今年田庄的农产还不景气,几十亩地成了池塘了,所以全靠店铺的收租,所幸国公府的铺子多。 在保留日常开销的情况下,能拿出来的现银寥寥。 而裴如衍为何能省下十几万私房钱,那完全是虞氏的爱子之心,从他出生以来,不论是满月酒还是生辰宴、状元宴,甚至是婚宴,所收进来的礼钱,全部单独存放留给他自己。 在他入仕后,宁国公夫妇将小部分铺子划到他名下,让他单独有了租金收入,唯恐他在与同僚交际时,因囊中羞涩而丢脸。 但实则,平时国公府宴请宾客,或者礼尚往来,都是公中出钱。 如此裴如衍只收入不支出,私房钱不多才怪,比国公府的闲钱都多多了。 这也是为何沈桑宁之前想说开源节流的原因,其实国公府的钱真的攒不下来。 宁国公夫妇一直在交流钱的问题,裴如衍几次想打断,“家中无需筹款,我——” “衍儿,你先别说话,你父亲总是觉得我管家很容易。”虞氏道。 宁国公反驳,“我哪有这样认为?” 账房先生跟着邹嬷嬷进门,在虞氏的示意下,将公府状况道来,细细盘算下,每月竟只能结余下两千两银子。 宁国公不可置信地问,“钱去哪儿了?每月店铺租金都有上万两了,还有我和衍儿的俸禄,再不济田庄还卖菜呢。” “俸禄?”虞氏反问,唯剩下一声冷笑,“呵,你一月的俸禄一百二十两,衍儿每月的俸禄六十五两,他还是自己收着的,你们父子俩,每月做新衣都得数百两,吃食用物哪样不精贵?衍儿还好,他自己不乱花钱,你瞧彻儿呢,我若不给多些,就怕他在外头染恶习,给多些钱,他至少只会花钱,好在是现在去军营没什么机会花钱了,再不说这些,就说府中一个月的火烛钱,都够普通百姓吃一年的了。” 宁国公被说得哑口无言,偏头在茶柜上撑着下巴,不看虞氏。 沈桑宁坐在裴如衍身边,装聋作哑,忽听虞氏问,“阿宁也是知道的,前阵子她管家,也想减少开支,你瞧你减得下来吗?衍儿可以配合她,你这个做公公的能配合吗?她敢减少你的用度吗?你给人送礼送上千两的东西,她能不让账房给你支钱吗?” 这几句话,说得宁国公接不上话,听得沈桑宁也觉得尴尬。 裴如衍再次想打断,“母亲,不用家里支银子。” 他一开口,虞氏便望了过去,语气带着责备,“你说得轻松,你作为筹款的官员,你自己也是要捐款的,你若捐少了,别人怎么看你?还有一百三十万,不是小数目,那些官员们顶多出几个月的俸禄,能起什么作用,剩下的怎么办?筹不到,你说怎么办?” 语罢,虞氏眉宇间更添了几分忧虑。 一直没出声的沈桑宁忽道:“母亲,方才您劝姜夫人平静等待结果呢,筹款这事,我相信阿衍有办法,至于捐款,我那里还能拿出些,扬州事急,银子日后都能赚到。” 她相信,他自己有办法。 虞氏瞧瞧儿子儿媳淡然的模样,没好气地移开眼,“你且惯着他吧,父子两个,没一个体谅我,倒显得我小气了。” 宁国公辩驳,“我哪有?” 裴如衍低着头,抿着嘴,“母亲,往后我想办法多赚些钱。” 此言一出,虞氏气消不少,但没将这话放心上,毕竟官员俸禄的上限摆在那里,就算从六十五两涨到八十两,对公府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裴如衍又道:“陛下让我去收一百二十七位大臣捐的款,我换身衣服就得去了。” 一百二十七户,天黑都收不完,可不得快些走。 “这浑蛋差事,怎的就交给你办了!哎!”虞氏尚不知这浑蛋差事,就是儿子提的。 沈桑宁转头,见紫灵站在门外,起身朝外而去。 虞氏夫妇的目光随之望去,以为她这么快把钱拿来了,下一瞬,就见她手中端着瓷碗重新走进来。 沈桑宁站在裴如衍面前,在他迷茫的神色下,将碗端到他面前,“你今天起得早,还没来得及吃,待会去收款,我想那些大臣也不会留你用膳,你快吃些垫垫肚子。” 裴如衍莞尔,伸手要接,勺子已经怼到嘴边,他都没注意碗里是何物,张嘴吃了下去,才接过她手里的碗。 宁国公夫妇神色各异地看着,虞氏也不知该欣慰还是无奈,只道一句,“还不是他自己接来的苦差事,你就宠着他吧!” 但对于儿子儿媳感情和睦,虞氏还是欣慰的,她起身抬步出去,想到什么又退回两步。 瞧了眼那瓷碗里装的姜汁鸡丝蘑菇粥,什么也没说,摇了摇头走了,宁国公也待不住,跟着出去。 裴如衍刚吃了第二口鸡丝,瞧着母亲离开的神色,突然吃不下去了,想起身直接去收款,被沈桑宁按坐回去。 “母亲刀子嘴豆腐心,她同父亲拌嘴才殃及到你,”沈桑宁将碗重新放他手里,“六十五两不少了。” 裴如衍抬眸,沉静的眸中仿佛在说:你认真的吗? 沈桑宁慢慢道:“这六十五两和一百二十两,是国公府的根基啊,怎能和收租的银钱相提并论?意义不同,重量自不同。” 闻言,只见他眼中云雾散去,浮现出清明的笑意,多吃了几口鸡丝粥,才出去。 正巧碰到经过门外,要去书院的齐行舟。 两人一道出了门。 沈桑宁望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离去,方才轻松的模样不再,自己只有二十万两,远不够解扬州之急。 纵使阿衍有办法筹集到银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毕竟过不了几天,他就得起程扬州赈灾。 她思想许久,忽听玉翡声音传进,“夫人,官驿有东西送来了。” 沈桑宁闻声望去,只见玉翡抱着一个小盒子走近。 * 皇宫内。 大臣离去后,晋元帝独自回了御书房,明明是白天,却还是燃着几盏油灯。 在油灯下,将奏折抬起,于充足光线下端详,将两份同来自扬州的急报细细比较。 看许久,才放下,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 “陛下,您今日起得这样早,得当心身子,还是休息一会儿吧。”老太监在一旁心疼道。 晋元帝摇头,累得嗓子都哑了,“沾床,也睡不好,扬州遭难,也是朕的过失。” 老太监劝道:“陛下,这怎么会是您的过失?您莫要往自己身上揽啊!” 晋元帝目露忧思,“朕老了,眼神也不好,用错了人,才会致使百姓流离失所。” “陛下……”老太监还想安慰什么,却被晋元帝抬手阻止。 晋元帝仰了仰头,望着半空,惆怅道:“满朝文武,竟然没有几个人能做些实事,二十年了,能得朕心的,还是只有那两个。” 大太监明白,这说的就是一路跟随晋元帝的镇国公,和辅国公主,这两人地位非凡,能推动群臣朝着陛下想的方向走。 晋元帝又叹一声。 大太监为了安慰晋元帝,忽然想起一人,“陛下,依奴才看,宁国公世子也算是有勇有谋,一心为国的纯臣了,尚书大人避之不及的差事,裴世子都未曾推诿。” “纯臣?他可不是纯臣,”晋元帝嗤笑,无奈道,“只不过心思正些。” 大太监附和,“难怪陛下愿意重用他。” 晋元帝闭了闭眼,“这阵子,朕总是频繁梦到欢儿,他的脸,原先朕是能看清楚的,可现在,好像看不清了……太久了,太久了,都说人越老胆越小,果然是这样,朕已经感到害怕了,怕忘了他的模样,怕闭眼的那天,他还是没回来。” 第291章 太子谢欢的过往 大太监谨慎地安慰,“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平安归来。” 晋元帝睁开眼,“冥冥中我能感觉到,他在,或许他还在怪我,刻意躲着不回来,但他若知扬州水难,定然不会袖手旁观,我记得他年幼时,哪怕冰雪交加,也不落一日地在雪中练剑,初时,是为了能让我看见他的努力,后来,是因前朝君主暴虐无道,他想用他的剑斩尽天下奸佞。” 谈及数十年前,记忆如潮涌进晋元帝的脑海里,他甚至不再自称为朕。 那个时候,晋元帝还不是皇帝。 他是谢平川,出身武将世家,是将军,是百姓的将军,也是被前朝君主忌惮的将军。 他在外领兵征战数年,殊不知被人认作眼中钉肉中刺,朝中奸佞伪造他通敌叛国的罪证,贪图享乐的皇帝大手一挥,杀尽他在京中的家眷。 父亲,母亲,祖父,祖母……连带旁支族人,只要在京中的,都被牵连。 旁支中唯有一堂弟,被家人誓死护着逃出京才躲过一劫。 彼时二十多岁的谢平川刚在边关战役中取得胜利,听闻京中噩耗,以及上缴兵权、获罪归京的圣旨,悲怒之下带着数十万将士于边关造反。 然,传令者带来了他年仅六岁的嫡子和他青梅竹马的妻子,以作要挟。 隔着一条江河,谢平川看着妻子,欲放弃造反,并与传令者谈判,放过数十万的将士。 朝廷当然会接纳将士们,该死的只有他而已。 谈妥一切,传令者略有松懈,谢平川只见妻子深深望了他一眼,随后决绝自刎,用最后力气,抱着六岁的谢欢,跳下了边城的河。 他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在昏君与奸佞的陷害下,为保他的性命,放弃了自己的性命。 妻子与儿子被捞起的时候,只有儿子还尚存微弱气息。 谢平川杀尽了使者,至此,没了牵制与威胁,占领边境,成了叛军,一路南下将前朝版图一一缩小。 在前朝的治理下,民不聊生,而谢平川善待百姓,严格御下,绝不因征战而无故屠戮抢掠。 谢欢跟着他,自小习武,天赋甚至比他更甚。 十三岁的谢欢,身高七尺,但一张脸却稚气未脱,为了维持高大形象,打了个鬼面獠牙的面具,带着那面具,第一次领兵,连攻下三城。 经这一战,充分展现了谢欢作战天赋,谢平川麾下杜氏等重将都对此钦佩不已。 攻下三城后,战士修生养息,谢欢疾恶如仇,遇到贪官就地斩杀,又与当地官员一同建设规划城市,完全融入了百姓中,帮百姓解决最基本的难题,慢慢俘获了民心,莫名其妙地吃上了百家饭。 谢欢幼年失母,便爱上了这样的生活。 一日在街边遇到了一小姑娘,小姑娘衣着褴褛上来就是一刀。 谢欢没躲,硬生生地挨了一刀,然后问她:你要清楚,谁才是你的仇人。 小姑娘是前县令的女儿,因为城池没守住,被谢家叛军占领,前县令畏罪自戕。 小姑娘刺了一刀后,就被士兵抓住,但被谢欢放了。 放了没多久,小姑娘又来刺杀,这次谢欢没让她刺,将她带回家,“你要是有本事,可以去杀个大的。” 自那日起,小姑娘怀着仇恨,日夜习武,她想着总有一日要杀掉昏君,也杀掉谢家的人。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姑娘“认贼作父”,成了谢氏的女将军,她最后真的杀了昏君,却再没了杀谢家人的心思。 谢平川改国号为晋的那年,也算是儿女双全。 他鳏居十多年,当了皇帝被群臣催着立后,他麾下心腹皆为武将,所以需要笼络文臣之心,于是立了李氏女为后。 长子无法理解,也从不遮掩情绪,与他置气。 太子跟皇帝置气,自古都是少见,他们不像皇室父子,就仿佛还是民间父子。 谢平川如今想起来,也记得,儿子置气时板着脸,手里握着一把剑,故意从他面前远远经过,但不喊一声爹。 可那会儿,儿子都已经二十三岁了,身为太子竟然无法理解他,谢平川没有去理会儿子的不满。 立后大典后的不久,儿子留了一封书信走了,只说去游历,也未曾与他当面告别。 此后,再也没回来。 如此想来,那匆匆一瞥的不满,是谢平川最后一次与儿子的见面。 思绪如潮,连带眼睛都起了水雾,晋元帝懊悔极了,“他六岁失母,我对他极为严苛,从不曾对他嘘寒问暖,所以他才极力想要证明自己,风雨无阻也要练出一身本领,他受了伤,我不曾问过一句疼否,打赢了仗,我不想让他骄傲,亦不曾夸奖,即便如此,他也不曾和我置气。” “就那一次。” “这二十年,我无数次地想,若我那天,不端着皇帝的威信,不端着父亲的严厉,我若是哄一哄他……他会不会就不走了?”晋元帝沙哑地反问,此刻的他,难得佝偻着背,似是承受不了“失去儿子”的痛苦的普通老人。 苦涩浑浊的泪珠落下,滴入没盖灯罩的灯盏里,灯火微弱一瞬,顷刻间又燃了起来。 大太监在边上无声地叹息,却不敢乱插话,因为知道,晋元帝并非在问他话。 问的,是虚幻中,想象出来的谢欢。 晋元帝看着灯芯,就仿佛在烛火中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喃喃道:“说不准,他躲在哪里,娶了妻生了子,融于万家灯火中,过着他喜欢的生活。” “哪里都好,只要不在扬州,哪里都好。” 晋元帝忍不住自私地想,忽而又道,“但以他的性格,只要活着,就不可能对扬州袖手旁观,此番裴如衍去扬州,万一会碰到他呢?” 这次,是在问大太监了。 大太监赶紧附和道:“还真有可能,太子殿下心系黎民,难怪陛下要派亲卫跟着裴世子一道去扬州,陛下的亲卫都见过太子的画像,只要能见着太子,必然能将太子平安地带回来。” 晋元帝听闻,擦了眼泪,露出一抹期盼的笑,蓦然想起什么,又收住了笑,“等等,前阵子画骨师不是画了欢儿可能变化的样子吗,你去将那十几幅画像,拿去给他们传阅,务必记住每个模样。” 晋元帝说着,还站起身,迈着脚步就要去找画像。 大太监追着说,“陛下,老奴知道在哪里,让老奴去吧。” “你那双老手,没个轻重。”晋元帝雷厉风行地去寻十几幅画像,还都放在殿内的不同地方。 将画像悉数交给大太监后,又叮嘱他快些。 大太监领命,抱着十几幅画像离开,见晋元帝此时心情稍好些,忙让人端来吃食,自己退下去办差。 出殿后没走几步,正巧碰到前来探望晋元帝的皇后李氏。 第292章 裴世子讨债来了! 李氏端庄雍容,即便比晋元帝小二十多岁,今年也是四十三岁的年纪,和失踪的太子一样大。 她没有刻意扮年轻,高挽的发髻间插着金凤衔珠的步摇,莲步轻移时也不过分摇晃,身后的丫鬟端着托盘,托盘上是汤膳。 大太监抱着画不忘尊敬地问安,然后阻止她,“皇后娘娘,陛下正为水灾烦忧,不见任何人。” 李皇后脸上挂着浅淡的笑,视线下移到大太监抱着的画卷上,由于画太多,其中一张画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大太监身后的小太监忙着去捡,奈何李皇后快了一步,将脚下的画卷捡起。 散开一半的画,正好露出肖像的上半卷,李皇后不动声色地将画卷卷起,眼皮轻垂时,眼底的光黯淡几分,把画卷还给了大太监—— “看来陛下是在想念太子。” 大太监不卑不亢,“娘娘是知道陛下的念子之心的,自然是盼着殿下能早些回来。” 李皇后朝着御书房望了眼,“本宫亦如此。” 放下这话,歇了送膳的心思,转身缓缓走了。 * 午时,京城的日头正盛,晒得人心头堵。 谢玄为避免讨债的上门,便去了舅舅李丞相府。 他急匆匆地进去,走得比通报的管家还快,管家在后头追—— “殿下,您要不先去前院用些茶点?相爷在书房与人议事呢。” 委婉的阻拦落在燥热的谢玄耳里,是大逆不道的,叱责道:“舅舅议的什么事,是本王听不得的?” 管家答不上来,被谢玄的手下阻拦住去路。 谢玄走至书房外,正巧听得李丞相在书房与什么人说话—— “废物,都是废物!我有没有说过,小心行事?!” 另一人道:“相爷,我们都很小心了呀,先是让姜老头验过,才找人悄悄换的石料,为了避免不被发现,连着运了七八个晚上,只换了三分之一啊,谁能想到这材料这么差,三分之二都抵挡不住一场雨?” 紧接着,是沉闷的吃痛声,那人被李丞相踹了一脚。 “你们最好是祈祷姜氏全家死完,这罪定死在他们身上,若是你们手下的人被牵扯出来,你们的人头是保不住的,别怪我没提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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