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原来是她前两天在桌子上捡到了一张祁方源的证件照,就放进了文具盒夹层里。 今天刚转学过来的同桌祁宁安找她借橡皮时,无意间看见照片就问了一句,她说是自己爸爸后,她就突然大发雷霆动了手,正好被刚进教室的张老师看见叫去了办公室。 本来她道个歉就完事了,但他却怎么也不肯说这句对不起,还一直抹着眼泪念叨“他是我爸爸”这句话。 张老师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给双方家长打了电话。 这才多久没见,祁宁安怎么变得这么暴躁了?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动手?宋凝玉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祁方源心头涌上复杂的情绪,陶萄看见后咬了咬嘴巴,小手抓紧了衣角,怯生生地问了一个问题。 “爸爸,祁宁安就是妹妹吗?她们过来找你了,那你要和她们走吗?带上陶萄一起走好不好?” 听见这有些低落的声音,祁方源终于从纷乱的思绪中抽出身来了。 他看着满脸怯懦的陶萄,知道她大概是想起以前的事,有了心理阴影才会这么问,心里顿时生出无限的心疼,连忙把她抱进怀里。 “爸爸哪儿也不去,就陪在陶萄身边。明天爸爸还要和钟阿姨结婚呢,等再过一段时间爸爸就能带你回家啦。” 陶萄的眼睛里顿时露出惊喜和期盼,嘴边重新挂上了灿烂的笑容。 “那还要等多久呀?” “三个月,等叔叔30岁生日一到就可以啦!” 听说陶萄受伤赶来的钟思怡正好听见这话,提着一袋药进来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生日怎么了?陶萄要给阿姨准备礼物吗?” 一看见钟思怡来了,陶萄连忙跳下椅子扑进了他怀里,声音兴奋极了。 “是阿姨生日那天,我就有家啦!” 钟思怡抱起他高高举了几下逗得他咯咯直笑,然后故意叹了一口气。 “哦,原来我们陶萄只惦记回家,根本不在意阿姨的生日呀,阿姨还以为你要给阿姨惊喜呢。” 年幼的陶萄分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连忙抱住她脖子亲了一下,眼睛眨巴眨巴的,试图用可爱融化她。 “没有没有,阿姨的生日陶萄当然会准备礼物啊,你放心吧!” 祁方源看着俩人吵吵闹闹的样子,脸上不由得勾起一丝笑,方才的负面情绪全部被一扫而空。 电锅滴滴了两声,鸡蛋煮熟了,他正要掀开盖子捞出来,钟思怡连忙放下孩子走过来,轻轻地把他推到了一边,语带笑意。 “休息一下吧方源,我来就好,免得水蒸气烫着你。” 祁方源把手套递给她,然后牵着陶萄坐下,顺手看了看她带来的东西。 袋子里装着一大堆药,从感冒药到酒精不一而足,看得他忍不住啊了一声。 “就是撞了一下,怎么买这么多药?” 钟思怡拿着剥好的鸡蛋走过来蹲下,一边给陶萄揉着腿,一边回答他。 “你刚回来没多久,家里各种药品肯定都有点缺,我就都买了一些,不然等到生病受伤了再去买多耽误事啊。” 见她想的这么周到,祁方源心里升起一丝暖意。 他看着痛得龇牙咧嘴却不叫一声的陶萄,连忙拿起一旁的玩具吸引她的注意力。 即将要成为夫妻的两个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哄起了孩子。 斜阳透过窗棂照进来,映得三个人脸上一片暖融融的金光,一阵风吹来,撞响了檐下的风铃。 叮咚叮咚,奏出一首温馨而应景的晚歌。 第十五章 回到酒店后,祁宁安虽然没有在哭了,可嘴里还在念叨着爸爸。 宋凝玉听得心里很是烦闷,却又不能对女儿发脾气,又给助理打了一个电话。 “地址查到了吗?查到的话再查一下先生身边那个小女孩陶萄。” 助理行事很靠谱,很快就把地址发了过来。 “陶萄是吗?我知道了。宋总,您要的古董手表我已经放在您房间里了。” 宋凝玉嗯了一声,挂断电话起身走进房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硕大的礼盒。 她一边拆着盒子,一边在脑海里搜索着和祁方源之间的回忆。 认识五年,结婚五年,她好像从没送过他任何礼物,更遑论这种名贵的珠宝。 他自己当然是买不起的,所以平日里出席大大小小各种场合,他用的都是奶奶留给他的那些衣物首饰。 自从两年前奶奶去世后,他似乎就再也没有添置过任何名贵衣物了,日常打扮总是简单而朴素。 换做从前的宋凝玉,当然不会注意到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 但现在的她想起往事,不知怎的心头总萦绕着淡淡的愧疚感,总觉得自己对他亏欠良多。 毕竟婚前他一直照顾体弱的奶奶,婚后又维持着家庭、抚育着孩子,尽心尽力又尽责。 她虽然是被迫嫁的他,但既然选择走进婚姻,她就该担起老婆的职责,可这些年她却任性地把自己肩头的重担都丢到了他身上,给他添了许多负担。 若不是这场离婚风波,宋凝玉恐怕这辈子都意识不到祁方源已经融入她的世界里,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前时之错已经无法弥补,但后续之事还是有挽回的余地的。 虽然一切没有朝着她预料中进行,又出现了一个陶萄,但她觉得这算不上什么问题。 祁方源对她们母女俩心里憋着气,临时用这么一个名不副实的“女儿”气她们倒是很有可能。 毕竟这个小女孩和祁宁安年纪相仿,多半是他邻居或者亲戚的女儿,应该是认了他做干爸,小孩子分不清干爸和爸爸的区别,一时叫错了也有可能。 只要她找机会把一切都说开,他一定会回到自己和孩子身边的。 宋凝玉嘴角露出一个信誓旦旦的笑容,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无人看顾的祁宁安在外面喊得无聊,不多时也悄咪咪地摸进了房间。 她仰头看着妈妈手上那条流光溢彩的宝石手表,眼里闪烁着好奇目光。 “这是送给爸爸的吗?” 宋凝玉淡淡点了点头,轻轻把项链放到她手上,她捧着看了看,嘴里念念叨叨的。 “这条手表比爸爸柜子里的都好看,爸爸一定会喜欢的,妈妈,让我送给爸爸好不好?” 宋凝玉就是打的这副算盘才把东西递给她。 毕竟她向来和祁方源不亲近,多半不会收她的东西。 可让祁宁安来送就不一样了,怎么说也是亲女儿送的第一份礼物,他多多少少要给点面子的。 只要收了东西,那后续的事情也就能顺理成章地展开了。 她道道歉,女儿抱着他撒撒娇,他应该就心软答应跟他们回去了。 而这一次,她不会再做婚姻中的旁观者了,她会放下身段参与到家庭生活中,努力承担起老婆、母亲的责任。 她笃定,只要一复婚,生活又能回到正轨之上,恢复从前的宁静。 第十六章 周五一大早,祁方源就带着陶萄出了门。 把孩子送到学校后,一出来他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钟思怡。 看了看时间还早,他陪着她吃了些早点才往民政局赶去。 第二次办理这些手续,祁方源轻车熟路的,倒是钟思怡看起来很是紧张。 平日里一派春风和煦的淡定女子居然也会紧张到填错材料,莫名戳中了他的笑点。 但毕竟是在婚姻登记处这种严肃场合,他不好笑的太肆意,只能紧紧抿着唇。 等到拍结婚照时摄影师要他们笑一笑,他才敢将这些情绪释放出来,于是他便收获了一本笑得眼睛都看不见的结婚证。 看着这鲜艳的红色,祁方源不由得想起前不久刚拿到手的离婚证,一时感慨颇多。 要是能穿越到一个多月前,告诉那个心如死灰的祁方源,你不久后又要结婚了,他恐怕只觉得是天方夜谭。 毕竟当时他心死离婚,是打定了这辈子再也不结婚自讨苦吃的念头的。 结果他放弃了一对根本不在意他的母女,又突然收获了一对只围着他转的父女,真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啊。 所以及早放下那些不合适的人情旧事,是一个很正确的决定吧。 他侧过身看向刚从紧张的情绪里解放出来、满脸笑意的钟思怡,眼里满是庆幸和喜悦。 钟思怡注意到他的目光也侧过身来,朝他伸出了手。 “陶萄四点才放学,时间还早,我陪你去逛逛街吧。” 祁方源点了点头,接过她的掌心按进手里。 下一秒,两只手紧紧扣在了一起,再也没有分开过。 虽然两个人结婚是为了领养陶萄,但这事只有夫妻俩知道,钟思怡连她爸妈都瞒着。 但今晚一家三口就要去见二老了,其她都可以省,但婚戒总归是要买一对戴着才像样。 所以从民政局一出来,两个人就直奔商场挑起了婚戒。 一连看了四五家店,两个人相中了同一款,一拍即合直接付了款。 祁方源本想自己戴,钟思怡却抢先一步拿过了他的戒指,郑重其事地拉过了他的手。 “方源,虽然有些阴差阳错,但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在婚姻持续期间,我会努力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好好照顾这个家庭的。你可不可以全心全意信赖我,有什么事都告诉我,把我当成陶萄的亲妈妈来看待?” 怎么听起来有点像婚礼现场的结婚誓言呢? 祁方源突然就有些慌张,环顾了一圈发现四周还是热闹的商场,这才放下心来,很认真地告诉她自己的答案。 “可以。” 钟思怡如释重负,轻柔地把戒指戴在他的食指上,随后把另一枚戒指放在了他掌心。 “该你帮我戴了。”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但祁方源从头到尾都不敢看她。 感应到那道满是期待的目光,他的脸上飞起红云,手指轻颤着拿起戒指给他戴上。 两只戴上了戒指的手重新交叠握在了一起。 钟思怡牵着他,语气轻快无比。 “吃饭去吧,我定了十二点半的电影,看完正好去接陶萄。” 第十七章 因为是周五,所以四点不到,幼儿园门口就堵了起来。 眼看着时间不多,路程也不远,祁方源想着两位老人等着,便打算走路过去接陶萄,让钟思怡把车开到侧门去。 陶萄的教室在三楼最里面,祁方源赶过去时,教室里的小朋友大多都走了,只剩下陶萄和祁宁安还坐在座位上。 一看见他,原本两个互不搭理的小朋友不约而同地撒开脚朝他跑了过来,异口同声地叫起了爸爸。 祁方源接过跑得快的陶萄就站起身来,把张着手的祁宁安落在了原地。 她鼓着嘴瞪了一眼捷足先登的陶萄,随后脸上露出可怜的表情。 “爸爸,我也要抱抱。” 祁方源不想和这个年纪的孩子说什么离婚啊抚养权这些事,便随意找了个借口。 “抱不动,陶萄被你推倒受了伤,我只能抱着她。” 这副口气算不上太好,祁宁安能感受到爸爸大概是有些生气了,她看了看陶萄腿上的清淤,脸上浮现出愧疚的表情,老老实实地低头道歉。 “对不起爸爸,我不该推陶萄的,我以后再也不会伤害她了。” 五年里,祁方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听话的祁宁安,眼里闪过一丝惊奇。 想着两个人毕竟是同桌还要再相处一阵,她要是一直乖乖的对陶萄也好,祁方源便勉为其难地回了她一句“说到要做到”。 祁宁安忙不迭地点着头,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然后从书包里拿出那条手表,献宝似地递过去。 “爸爸,这是我和妈妈送给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祁方源只瞟了一眼,便直接拎起了陶萄的书包往外走去。 “不喜欢,不用送我了,你自己收好吧。” 祁宁安脸上浮现出难过的表情,但她并不想轻易放弃,小跑着跟了上去。 “那爸爸你和我回家,我让妈妈给你买你喜欢的好不好?” 祁方源毫不留情地击破了她的幻想。 “我不会跟你回家的,我已经有新家了,陶萄就是我的亲女儿,你和你妈妈去找沈遇吧。” 这话如同惊雷一般落在祁宁安耳边,她直接愣在了原地。 而同时愣住的还有刚走到楼梯口的宋凝玉。 她抬头看着亲密无间、抱在一起的“父女”俩,眉头皱成了川字。 今早助理发来消息,说这个叫陶萄的小女孩是个孤儿,祁方源回家那天捡到了她,两个人就一直生活在一起。 现在他说陶萄是他亲女儿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真的打算领养这个孤儿吗? 可他是单身,根本达不到领养条件啊。 宋凝玉脑海里飞速转动着,突然灵光一现。 既然祁方源这么喜欢这个小姑娘,那要不她换一种话术? 就说只要他答应复婚,那宋家愿意领养陶萄,可以带着小姑娘回首都一起生活。 反正宋家家大业大的,多养一个孩子根本不是问题。 况且陶萄是个孤儿,她要是领养了她,对宋氏集团而言也算是一桩美谈,横竖她都不会亏。 思及此,宋凝玉便下定了决心,迈步走到祁方源身前,迎上他的视线自信开口。 “你要是答应复婚,那我同意领养陶萄,也答应你会带着她回首都,和安安享受相同的生活、教育条件。” 第十八章 听到复婚两个字,祁方源总算知道她这段时间是在打什么算盘了。 原来是想叫他回去继续当牛做马伺候一家老小啊。 可真是想得美啊! 弄明白其中关窍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眼里带着深深的不解。 “谁告诉你我要和你复婚了?宋凝玉,你是不是总裁位置坐久了看谁都是牛马啊?” 听着他满是嘲弄的语气,宋凝玉心头烧起一把无名火。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躁动的心,试图继续谈判。 “要是不复婚,你就没有领养孤儿的资格,她总归要回到孤儿院去的。” 祁方源还没说话,沉默看着这一切的陶萄先开了口,对着宋凝玉做了个鬼脸,很是自豪地宣告着。 “哼!我才不会回孤儿院呢!爸爸和钟阿姨一定会带我回家的!” 钟阿姨?这又是谁?宋凝玉眉头皱得更深了。 祁方源被自家女儿的鬼脸逗笑了,连忙咳了两声,摆出正经的模样。 “陶萄,错了,不是钟阿姨,现在要叫妈妈了。” “是的,爸爸!妈妈和爸爸会带我回家的!” 听着父女俩的一应一和,宋凝玉脸色顿时变了,目带冷光扫向陶萄。 “什么妈妈?” 看着她那凶悍的样子,祁方源怕她吓到陶萄,连忙把她换到右手抱着隔开她的视线,顺便解放出左手抬起来,在她眼前晃悠了几下。 “领养的事情不劳你操心了,我已经结婚了。还麻烦宋总以后不要带着女儿出现在我这个前妻面前,毕竟我已经成家了,你这样多不合适啊?” 看着他食指间那枚显眼的钻戒,宋凝玉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丧失了语言组织能力。 “你?结婚?离婚才两个月不到!” 虽然她说得不甚清楚,但祁方源从她的表情语气里很轻松就判断出来她想表达的意思,很是从容地点了点头。 “不过是离婚一个半月就重新结婚嘛,我又不是婚内出轨,有必要这么震惊吗?” 这轻飘飘的语气无异于火上浇油,让宋凝玉心头的怒火越烧越烈,冲动之下她直接攥住他的手,想要把那枚戒指摘下来。 但她的动作幅度太大,远远看去像是要打人一样,站在一旁的祁宁安吓得不行,哭着跑过来拉住了她的手。 “妈妈,你不要打爸爸!” 听见这话,宋凝玉那暂时出走的理智总算回归正位了。 但她并没有放开祁方源的手,沉沉看了他一眼,用一副不容置喙的口吻命令起来。 “摘下来,然后跟我回首都。” 祁方源抱着孩子的手正在抗争着想甩开她,听见她这霸道的语气,脸上当即浮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们已经离婚了哎,你在这命令谁呢?你脑子没事吧?” “离婚了可以复婚。” 宋凝玉哑着声音说出这句话,结果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清润的嗓音。 “那恐怕复婚不了,因为我和方源已经领证了。” 走廊里的四个人听见声音纷纷转过头,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陶萄,她抬起手就左右摇动了起来。 “妈妈!你来接陶萄和爸爸啦!” 第十九章 刚停好车匆忙赶来的钟思怡一听见“妈妈”这个称呼,嘴角不由得绽开了笑容。 她加快速度走到父女俩身边,用力抓住宋凝玉的手把祁方源的手放出来,接过了陶萄抱在怀里,才转身正对着宋氏母女。 “宋凝玉?你好,我是方源的老婆,钟思怡。” 听着她的自我介绍,宋凝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涌起滔天酸涩。 祁方源根本不在乎宋凝玉在想什么,他揉了揉泛红的手腕,顺手挽住钟思怡的左手,语气轻松而自然,不复先前的嘲笑。 “你怎么上来了,车停好了吗?” “停好了,看你太久没下来,还以为是陶萄今天闹气了,我才上来想帮帮忙呢。” 听见这句玩笑话,祁方源笑得眼睛弯弯的,陶萄倒是很不满地掐了掐钟思怡脸上的肉。 “妈妈你说什么呢!我很乖,连零食都没吃,等着晚上吃外婆做的排骨呢!” 看着三个人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宋凝玉的脸黑的像锅底一样。 祁方源看了看教室里的钟表,发现马上要到约定的时间了,顾不上眼前的母女俩,拉着钟思怡就从一边饶了下去,嘴里还在嘀咕个不停。 “完了完了,要迟到了怎么办?会不会给叔叔阿姨留下不好的印象啊?” “那倒不会,只不过陶萄喜欢的排骨可能要凉了,小馋鬼要等热完才能吃咯。” 一家三口闹着慢慢走远,一脸懵懂地祁宁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看着爸爸牵着别的女人,护着别的小朋友,她只觉得心里痛痛的,忍不住放开了爸爸的手,跑上去拽住了祁方源的衣角。 “爸爸,你去哪里?带上安安好不好?” 祁方源轻轻拉出自己的衣服,语气很轻柔,但说出来的话却不太温柔。 “不可以哦,这是爸爸的家庭聚会,不是你的,你去找你妈妈吧。” 说完,三个人就拉着手下了楼,徒留她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楼梯间,放声大哭起来。 站在远处的宋凝玉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女儿,只觉得心头像是被粗绳箍住了一般,重石压上来让她连喘气都十分费力。 她撑着露台,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余光扫向夕阳下欢声笑语的三个人,手指撞在粗粝的墙面上,拉出一道道细微的伤口。 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手上愈发用力,于是手指上那一片肌肤都被蹭着卷在了一起,露出鲜红的血肉。 太阳慢慢往西山靠去,学校里的人都散去了,四处都安静了下来。 保安拿着警棍一层一层巡逻着,在楼下看见宋凝玉连忙对着她招了招手,大声喊起话来。 “已经放学了,这位家长赶紧带着孩子离开学校回家吧!” 第二十章 一句话二十几个字,宋凝玉却只听见了“回家”两个字。 她的喉咙翕动了几下,咽下那些不为人知的苦涩情绪,颓唐地走到楼梯口,抱起还在哽咽的女儿离开了学校。 暮色四合,四周人流如织、灯火通明,宋凝玉坐在后座上久久未出声。 等了快两个小时的司机终于忍不住了,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宋总,去哪?” 宋凝玉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说回家,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虞城。 她在虞城哪有家呢? 晚高峰一堵车,等赶到钟思怡父母家时足足迟了一个多钟头。 第一次登门就迟到,祁方源心里咚咚直跳着,紧张得直喝水。 心思敏锐的钟思怡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异常,直接给父母打电话,把一切都赖到了堵车身上。 他这才慢慢放松了下来,但也没有彻底放松,开始清点起礼物这些有没有备齐。 看着他一刻也闲不下来,钟思怡无奈地笑了笑,怂恿陶萄找点事分散分散他的注意力。 虽然不是亲生父女,但这段时间天天见面,父女俩早已培养起了看眼色行事的默契。 钟思怡一个眼神递过去,陶萄礼貌扯散了自己的辫子,然后拉着祁方源的手开始撒娇。 “爸爸,我的辫子散了,你给我重新编一个好不好?不然等下见到外公外婆就不漂亮了。” 祁方源连忙放下手机,侧过身握起女儿的头发拿手梳理起来,钟思怡见状适时插进来一句话。 “陶萄,外婆很会编辫子,等下你一下车就让外婆给你编,她肯定愿意。” 钟思怡看了看她的头发,睁大了眼睛,语气里满是天真好奇。 “妈妈,你是短头发,外婆怎么会编辫子啊?你是不是骗陶萄呢。” “怎么会呢?妈妈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你外婆很喜欢长发,可我不喜欢,也不适合长发,她就非逼着我留长发,练就了会编各种辫子的手艺哦。” 听见她这话,祁方源也一脸惊奇地看过来。 “你小时候是长发?” 看见钟思怡点了点头,他脑海里立即给她p上了长发,但怎么想怎么怪异,最后忍不住问了出来。 “有照片吗?” 听见她这轻快的语气,钟思怡的语气也松快了不少。 “这么珍贵的黑历史,我妈肯定拍了照片呀,还拍了不少,少说也有个五六十张,等下不用你们问,她都会主动拿出来给你们鉴赏的。” 听见她这无奈而又笃定的口气,祁方源就知道她肯定从小就被揶揄这事儿,不由得笑出了声。 第二十一章 陶萄虽然不知道爸爸在笑什么,但看见他这么高兴也跟着嘿嘿地笑了起来。 车里的氛围好了起来,达成目的的钟思怡看着不远处等在家门口的父母,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 刚停好车,两位老人就搀扶着迎了上来,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我的乖宝贝陶萄在哪呢?再不下车,外婆的排骨又凉了哦。” 本来还有些畏生的陶萄一听见排骨两个字就压抑不住澎湃的食欲,拉开车门就蹦进了钟父怀里,乖巧地打起了招呼。 “外公好,外婆好,我是陶萄。” 陶萄本就长得水灵,说话做事又乖巧礼貌,一下就合了两位老人的眼缘。 钟母笑得合不拢嘴,连忙牵起了她的小手,然后拿出红包递给她。 “陶萄真乖,来,外公外婆给你一个红包拿着买糖吃。” 早在来之前,夫妻俩就和孩子说过给红包就拿着,所以陶萄也没有推辞,笑着接过红包说起了吉祥话。 “外公外婆的红包我可舍不得不买糖吃,我要存着等长大了买大车车,带着外公外婆、爸爸爸爸到处玩。” 这话把老两口逗得笑弯了腰,从另一侧下来的祁方源提着大包小包看着眼前温馨的场面,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 钟母擦着眼泪抬起头,就看见女儿牵着儿媳妇走了过来,连忙上前拉住了祁方源的手,语气慈祥而温柔。 “方源来啦,我和老头子可盼了你们好久呢!快快快,我们进屋聊,听说你喜欢喝茶,老头子可是把珍藏的骏眉都拿出来了,赶紧进去给他全喝了,不然等会他又抠抠搜搜地收回去了!” 一家五口刚进门寒暄了几句,钟母果然拿着相册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陶萄,方源,来,我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看着围上来的父女俩,老人家轻车熟路的翻到了中间位置,指着中间那个穿着裙子的人指了指,一脸神秘。 “你们猜猜,这个小姑娘是谁?” 祁方源一低下头,刚喝进去的茶立刻呛了出来。 陶萄连忙跑过去抽了几张纸,垫着脚给他擦干净衣服后,才歪着脑袋看过去。 一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和长到腰部的头发,陶萄的眼睛瞪得比葡萄还大,蹬蹬地跑到厨房里,把正在热菜的钟思怡拉了出来,嘴里嚷嚷个不停。 “妈妈!照片上的你的头发怎么比我还长啊?你怎么舍得剪了呀!” 这稚气的声音一出来,房间里的人顿时笑成了一团,祁方源笑得肚子都痛了快要站不起来,钟母连忙把她抱在了怀里。 第二十二章 钟思怡早已预料到此时的情形,把顺手拿起来的一块小酥肉喂进陶萄嘴里,指了指相册。 “陶萄,你把那本相册偷偷丢了,妈妈以后天天给你做小酥肉吃好不好?” 陶萄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把嘴里的东西嚼完,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行,这照片可是外婆的宝贝,我是外婆的新宝贝,宝贝当然要护着宝贝啦。” 从五岁的小孩子嘴里听到这些话,钟母露出惊喜的表情看向祁方源。 “方源,陶萄这孩子这么机灵会说话,是不是你教的好呀?” 祁方源不免有些汗颜,谦虚地摆了摆手。 “陶萄的聪明是天生的,哪里是我教得会的呀。” “哎,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看咱家陶萄这下梁长得标杆直的,肯定是你这上梁优秀啊。原先还担心思怡急着结婚不太好呢,但看见你们父女俩,我是真放心把她交到你们手里了!” 看着二老一脸欣慰满足的样子,祁方源心头也有些激动。 对于这桩仓促结成的婚事,连他这个当事人心里都没有底,更别提两位垂暮之年的老人了。 所以这几天他之所以会紧张,也是担心两位老人会不高兴。 但今天见面之后,他们对他和陶萄不仅一点嫌隙也没有,还主动找话题拉进距离,甚至将心里的顾虑都摊开来说,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这样热情大方、和煦慈爱的态度自然感染到了祁方源,他不由得想起了已经离世的妈妈。 妈妈还在时,也是用这样温柔似水的眼神看着他的,对他做出的一切决定都无条件支持。 一些热泪慢慢涌上眼眶,他不想扫大家的兴,背过身悄咪咪地擦着眼泪。 眼见的钟父注意到他的动作,连忙碰了碰女儿肩膀,语气里满是关切。 “方源怎么了?” 闻言房间里人纷纷看过来,祁方源见藏不住了,只好半哭半笑着转过来,语气里很是不好意思。 “叔叔阿姨对我和陶萄太好了,让我想起妈妈了。” 钟思怡早就把他家里的情况都告诉了父母,二老脸上都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钟母直接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没事的方源,妈妈虽然去了天上, 但他肯定化成了星星天天陪着你,以后我和老头子、思怡、陶萄都会陪着你的,你妈妈看见了也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第二十三章 当天夜里,助理就把来龙去脉原原本本汇报给了宋凝玉。 “宋总,先生回到虞城之后就开始相亲了,和钟思怡刚认识也才一个月不到,两个人今天下午领的结婚证。” 一个月不到就结婚? 宋凝玉神情无比凝重,只觉得祁方源这是在胡闹。 一想到他这么草率地决定了自己的婚事,她就再也坐不住了,连夜赶到了他家。 凌晨十二点,钟思怡抱着昏睡过去的陶萄,牵着祁方源出现在他眼前。 几个小时后又碰见前妻,这次还是在自家门前,祁方源下意识地顿了几步想避开她。 可那道视线却紧紧锁定住他的身影,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度。 为了能早点休息,他只能和钟思怡说明情况,让她先抱孩子进去休息。 钟思怡看了宋凝玉几眼,俯下身和他耳语了几句先进了家门。 有些昏暗的巷子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祁方源踢着脚下的石子,打了一个哈欠。 “时间也不早了,有什么事赶紧说吧。” 宋凝玉很少和他这样面对面独处,也不太了解他的交流习惯,只能尽量摆出温和的态度劝诫他。 “你和她毕竟才认识一个月不到就闪婚,是不是太过冒进了?你真的了解她吗?” 听见她这话,祁方源不禁觉得有些意外。 从前连眼神都不屑于落在他身上的人,如今居然会调查他的动向了吗? 他抱着手往墙边靠着,语气散漫。 “一个月,该了解的都了解了,合适就结婚,有什么问题吗?不比你压根就不了解我,还要跟我结婚的好?” 听他说起往事,宋凝玉脸上添上一分郁色。 “你明明知道当年我和你结婚是因为奶奶和孩子……” 祁方源不等她说完就直接打断了,很是赞成地点了点头。 “是啊,我知道你其实不想和我结婚,一直都知道。现在奶奶离世了,孩子也长大了,我和你离婚了,你不应该载歌载舞欢庆三天吗?为什么要跑到我家门口管我再不再婚?” 宋凝玉一下就被他问懵了。 虽然她心里清楚自己和孩子的生活中已经离不开他了,但真要他当着他的面承认这一点,比杀了她还要难。 所以她沉默了很久,才给出一个听起来不那么有信服力的答案。 “是安安一直念叨着你。” “那可就稀奇了,她之前不是一直想要沈遇做她爸爸吗?怎么现在又转性了?” 第二十四章 面对他的疑惑,宋凝玉仍然说不出来一句话。 毕竟要是让他知道沈遇这些日子做出来的事情,多半要当场笑出来,所以她又重新找了一个借口。 “你比他更适合宋家女婿这个位子。” 祁方源听着这句话,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表情。 “我是什么待价而沽的物品吗?还能拿来比较的?宋家女婿很高贵吗?不也是围着你们母女转的工具人吗?我是因为厌烦了过去那种日子才离婚的,又怎么会重蹈覆辙呢?你们还是回去重新找个保姆伺候吧,我是吃不下你们家的苦咯。” 说完,祁方源就慢慢往家里走,被他几句话说得心慌不已的宋凝玉连忙叫住他。 “我会改的。” “是吗?” 祁方源并没有回头,他踩着灯影踏进家门,嘴里漏下两个铿锵有力的字。 “晚了。” 祁宁安从没熬过夜。 所以到凌晨两点,她已经困倦地睁不开眼睛了,却强顶着睡意用冷水浇了浇脸,迫使自己清醒过来,就是为了等妈妈回来。 听见门口传来动静时,她更是一步三跳急匆匆地跑过去抱住了宋凝玉的腿。 “妈妈,爸爸答应了吗?” 看着女儿满脸的期待,宋凝玉很想撒个谎骗骗她,却又觉得骗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是一件很罪恶的事情。 真相虽然残酷,但总比裹着蜜糖的砒霜要好。 所以她决定将结果原原本本告诉给她。 “你爸爸不会跟我们回去了,以后也不会再和我们一起生活,你忘了他吧。” 祁宁安脸上的笑意瞬间转变成难以置信,眼里涌出一汪泪水,像断线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声音尖锐而沙哑。 “不会的,爸爸最喜欢安安了!妈妈,你是不是没有告诉爸爸我很想他,你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答应的!” 面对已经接近崩溃的祁宁安,宋凝玉只觉得疲惫不堪,再没有了哄他的心思。 他任由着女儿哭得天崩地裂,冷冰冰地开口。 “他知道,但他就是不要我们了。明天我就带你回去,以后你也不要再念着他了。” 祁宁安拼命地摇着头,满脸都是抗拒的表情。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就要陪在爸爸身边!” 看着她这副执拗的样子,宋凝玉本就烦闷的心愈发焦躁,一把踢掉了高跟鞋。 “我说了很多次了,你爸爸不会回来了,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你要陪着他在这个小城里呆一辈子吗?不要忘了你是宋家人!” 第二十五章 祁宁安从没见过这么生气的妈妈,吓得眼泪都含在眼眶里了。 吼完的宋凝玉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只好抱起她又开始讲道理。 祁宁安垂着头听她说,没有接话,也没有再哭。 房间里沉默了很久,就在宋凝玉以为她睡着了之时,她突然哑着嗓子小声提了一个要求。 “妈妈,我答应跟你回去,那你能不能答应以后每周都带我来看看爸爸?不然我天天想他,会吃不下东西也睡不好觉的。” 到底还是个五岁的孩子。 宋凝玉长叹了一口气,答应了她,然后联系助理在祁方源家附近的小区买了一套房子,供她周末过来小住。 第二一早,母女俩踏上了回首都的飞机。 临别之际,祁宁安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座小小的县城,问了宋凝玉一个问题。 “妈妈,你以后会陪我来看爸爸吗?” 宋凝玉沉默了很久,才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或许吧。”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回来。 毕竟她生在首都、长在首都,所有的一切都在首都,这里不过是一个经济不那么发达的县城而已。 除了孩子的爸爸住在这里,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吗? 她大概是不会再来了吧。 傍晚时分的小巷子里总是最热闹的,家家户户上学的孩子都回来,聚在一起捉迷藏跳皮筋,好不热闹。 钟思怡往热气腾腾的锅里撒了一勺盐,然后偏头看了一样正在收拾餐桌的祁方源,笑意吟吟的。 “方源,晚饭快要好了,去叫陶萄回来吧。” 祁方源哎了一声,走到二楼阳台上,一眼就看到了正趴在地上弹弹珠的陶萄,无奈地摇了摇头。 暑假一过就要上四年级了,怎么还跟六七岁的小朋友们在一起玩,真是想过足老大瘾啊。 这几年他吃胖了不少,不像从前瘦的像竹竿,因而中气十足,隔老远叫唤了起来。 “陶萄!几点了还不回来吃饭!” 一听见这声音,陶萄立刻从地上弹射站起,把刚赢来的一把珠子丢给了小弟们,在街坊邻居的调笑声里追风一样呼啸而过,声音洪亮而清澈。 “我来啦!爸爸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她一溜烟地钻进厨房里就要拿手拈起刚炸好的鸡块,钟思怡连忙抓住她脏兮兮的爪子往卫生间里推。 “先洗干净再吃饭,不然又要挨爸爸训了。” 第二十六章 正好下楼的祁方源只听见后一句,眉毛立刻飞扬起来。 “我训什么?” “妈妈说你凶,喜欢训人!” 正在洗手的陶萄眼睛眨了眨,一开口就故意挑起纷争。 祁方源哪里看不出来她在骗人,拿着湿毛巾就抹上了她灰扑扑的脸,手指对着一旁的钟思怡点了点。 “小丫头片子都会说胡话了,都是你平常惯的!” 两面受敌的钟思怡是一句话也不敢说,迈着小步溜进厨房开始端菜。 眼看着妈妈走了,陶萄凑到爸爸身边,小声耳语起来。 “爸爸,她们又来了吗?” 看见她这副做贼的模样,祁方源拿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这点小事你直接问啊,背着你妈偷摸摸的干嘛!” 陶萄摸了摸鼻子,一脸神秘。 “我这不是怕妈妈吃醋吗?” “我和你妈妈都老夫老妻了,还吃醋吃醋,哪有这么多醋好吃的!小丫头学会个词就乱用!” 从十岁的孩子嘴里听到这两个字,祁方源只觉得好笑,拉着洗干净的陶萄往餐厅走去,一家三口热热闹闹地吃起了晚饭。 当年说好过不来就离的两口子已经携手走过了四年,陶萄也渐渐长大,个子也到妈妈肩头。 婚后半年,他在巷子口租了一个店面,开了一间小蛋糕店。 每到周末,宋凝玉就会带着祁宁安来店里挑一个角落,点上一堆吃的坐上半天,风雨无阻。 母女俩很少交流,祁宁安吃完要么写作业看书,要么就静静地看着他发呆;而宋凝玉则是电脑不离手,时时刻刻都在忙着工作。 只有在点单时,祁方源会和他们说上一两句话。 “吃点什么?” 这往往是祁宁安笑得最开心的时候,她眯着眼睛在菜单上指指点点的,最后一定会乖乖地说上一句“谢谢爸爸”。 而宋凝玉会等到她点完淡淡地补上一句“咖啡就行,少冰不加糖”。 三个人保持着一周一见、互不打扰对方生活的默契。 日子就这样无波无澜、平平淡淡地往前推进着。 步入中年后经历的事情变多了,宋凝玉也不复从前的狂傲,慢慢正视起了自己。 四十五岁那年,她接受过一个采访,记者最后问了她一个问题。 “宋总,您和前夫离婚多年,为什么没有再嫁呢?” 她的回答官方而书面。 “工作太忙,没有心思。” 第二十七章 这封报道一放出来,宋凝玉工作狂的名声愈发响亮。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过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而已。 祁宁安飞往欧洲留学后,她习惯性地坐上了前往虞城的飞机,习惯性地去了那家小店坐下。 可等了很久,却迟迟听不到女儿点单的声音,她一偏头看见空空的座位,怔了很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来这儿。 直到祁方源照例来问她想喝点什么,她抬起头看见那张已经长起了细纹的脸,才瞬间彻悟。 这些年里,她陪着祁宁安一周四次地飞来这边陲小镇,将大好时光浪费在这个小角落里。 陪女儿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她借着这片障目之叶,将自己真实的想法掩藏在深处,没有教任何人察觉,连她自己也被瞒的死死的。 但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清醒过来,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婚前五年,婚后五年,拢共十二年时光,宋凝玉也不知道祁方源是什么时候走进她心底的。 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爱上了她,不是友情,不是亲情,而是爱情。 只可惜直到签下离婚协议各奔东西,她都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心。 而等到了不惑之年,就像祁方源告诉她的那句话一样,一切都“晚了”。 她害怕祁方源会看穿她的心思,所以僵硬地补上了一句“安安昨天平安到达了”来找补自己的行为。 一段迟来了十几年的剖白,本就不该显露于人前。 所以在喝完那杯咖啡之后,她再也没有踏足过虞城。 没有了女儿,家里总是冷冷清清的,祁宁安喜欢坐在书房里,翻看着祁方源留下来的那些计划书。 从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里,她慢慢读懂了那些曾经她未说出口地炙热的爱意。 若只是奉子成婚的夫妻,那他应该不会在意她的洁癖,会把她的衣裳都丢给下人清洗晾晒,而不是花费大量的时间来清理。 若只把他当成孩子的父亲,那他不会在她拒绝他的家庭约会项目后,在一旁画上哭兮兮的表情。 若对她没有一点喜欢,那他不会时时刻刻和助理打听她的动向,然后恰恰好给深夜归来的她送上一碗热汤。 她一页页翻着,在脑海里描摹着他一天的时光。 直到末了最后一页,只记录了一件事。 “2024年10月13日,晴,今日事项:离婚。” 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祁方源很喜欢宋凝玉,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宋凝玉很喜欢祁方源,不过那是再无人察觉的一桩心事。 第1章 五年前,沈酥梨为救差点被车撞的许栖白,子宫破裂难以怀孕。 可许栖白不嫌弃,执意要与她结婚。 婚后,许栖白几乎将所有的爱全都给了她。 她一句喜欢玫瑰,他可以为她买下一片花田,亲手种下所有她喜欢的品种。 带她去拍卖会,看见喜欢的东西,毫不犹豫的点天灯。 每年周年纪念,他都会亲自潜入海底,为她捞上一枚贝壳,在上面刻下两人的名字。 今年是五年,沈酥梨的床头已经放了四枚贝壳。 直到商业对手将许栖白的丑闻推上热搜,沈酥梨才知道,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而且女人已经怀孕三个多月。 那晚,许栖白跪在沈酥梨面前求她原谅,说只是意外喝醉酒把别人认成了她,他一巴掌又一巴掌的甩在自己脸上,泣不成声。 “小梨,你相信我,我会处理干净,我不会让她生下那个孩子……” 沈酥梨忍着悲痛原谅了他。 结婚五周年纪念日那天,许栖白说有事不能去接她,让她先去酒店。 她匆匆赶去许栖白定好的酒店,却看见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隔壁包厢,温暖的烛光中。 许栖白,她的公婆,以及那个挺着肚子的女人围聚在一起,唱着生日快乐歌。 “月月,生日快乐,我知道今天是委屈你了,等你把孩子生出来,我就带你回家。” 许栖白搂住女人,在她的额头上落下深情一吻。 女人一脸娇羞,“没关系的栖白,我明白你的难处,毕竟许太太为你付出了许多,你不想刺激她,我理解的。” “栖白,时间差不多了吧,估计嫂子也到了,我们是不是该过去了?” “是啊,别到时候被发现了就不好了,毕竟孩子才八个月,还差两个月才出生。我们辛辛苦苦替你瞒了这么久,可别紧要关头露馅了。” 看着角落里一张张熟悉的脸,沈酥梨捂唇,脸色惨白到了极点。 许栖白的兄弟们,竟然也全都在。 “怕什么?她又不能怀孕,现在我好不容易有了大孙子,她要是敢怎么样,我可饶不了她。” 许母抚摸着江月隆起的肚子,担忧道:“孕晚期了,随时有可能生,不行,栖白,你要想个办法,把小月接回你那里去住,到时候就跟小梨说,是你表妹就行了,反正之前那段热搜,也没看见小月的脸!小梨不认识她的!” 许栖白点头,“我知道了妈,孩子出生后,小梨也拿我没办法。” 男人冷漠的眉眼让沈酥梨浑身的血液冰凉。 她怎么敢相信,那个爱了她五年的男人,竟然一直欺骗她! 甚至就连她以为对她很好的公婆,许栖白的那些兄弟,都早已知道这件事。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所有人都瞒着她! “对了,栖白,你别忘了,还有这枚贝壳。” 江月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假贝壳递给许栖白,“今天是你们五周年,你要向往常一样,送她一枚贝壳,虽然都是假的,但是样子还是要装的。” 许栖白接过贝壳,满脸爱意的握住江月的手,“还是月月想的周到,我都差点给忘了。” 江月脸上的笑容灿烂,“孩子没出生,你要乖乖伪装成好丈夫的样子哦。” 他的兄弟们继续调侃。 “嫂子恐怕还不知道,除了结婚第一年的那枚贝壳是真的,后面几枚贝壳都是假的吧?她还以为你真的用心,每年都潜入海底给她捞贝壳呢!” “栖白,你也是厉害,一枚不值五块钱的贝壳,就能省去一份结婚纪念礼物,太划算了,我也要向你学习。” 肩膀微微颤抖,沈酥梨的心脏抽疼。 她没想到,就连她十分珍惜的那些贝壳,也全都是假的! 那这些年,还有什么是真的? 大脑一片空白,沈酥梨身子不稳,整个人差点瘫坐在地上。 第2章 沈酥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酒店的,上车后,司机问她:“太太,回家吗?” “家?” 沈酥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婚戒,她很快就要没有家了。 “去律师事务所。” 回家时已经是深夜,刚进门,她就看见了刺眼的一幕。 许栖白真的将那个女人带回了家。 他正趴在江月的肚子上,神情兴奋的喊:“月月,孩子刚刚踢我了。” “真的吗?说明宝宝很喜欢爸爸呢,想快点见到爸爸。” 他们贴在一起的模样,像极了一对夫妻。 沈酥梨站在门边,心脏如同被人揪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直到佣人喊了句:“太太,您回来了?” 许栖白猛的起身,与女人拉开距离。 “小梨,你去哪里了?今天是我们的结婚五周年,你怎么没去酒店呢?” 看着男人慌张的神情,沈酥梨心痛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她已经去过了,而且什么都知道了。 “小梨,我给你介绍,这是我的表妹江月,她丈夫前不久去世了,留下她和还没出生的孩子,我爸妈叫我照顾她,所以我就把她接回来了。” 江月抬起巴掌大小的脸,清纯又无辜的冲沈酥梨笑:“小梨姐姐,你好,我叫江月,是栖白的表妹。” 看着两人演戏的模样,沈酥梨无力的抬眸。 江月很漂亮,大约二十出头,眉眼与自己有三分相似。 沈酥梨捏紧手中的离婚协议,难受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没想到,许栖白真的把江月带回了家。 他荒唐的理由和借口,明明听起来那么的可笑,可他竟然表现的如此淡然。 “手里是什么?是今天去医院看上次人工试管的报告吗?我看看。” 许栖白伸手,准备去拿她手中的文件,江月忽然叫了起来。 “啊,栖白,孩子又踢我了,是不是饿了要吃东西啊!” “是吗?” 许栖白瞬间收回准备拿报告的手,转身扶着江月往餐厅的方向走。 “我吩咐佣人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江月用娇软的身躯蹭了蹭他,“可我现在很想喝蜂蜜柚子茶怎么办?” “你怀孕了,茶少喝,对孩子不好。” “是宝宝想喝嘛!” “那我马上去买!” 许栖白抬脚就要走,走到门边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沈酥梨一眼。 “小梨,你要喝吗?” 看着他焦急的模样,沈酥梨嘴角微微颤抖。 “我……蜂蜜过敏。” 许栖白愣住,良久才反应过来,“抱歉,小梨,我忘了,我去去就回。对了,这是答应每年都要给你的贝壳!我今天去酒店晚了,就是因为要捞这个贝壳,真的很辛苦哦!” 他将贝壳塞进沈酥梨的手中,沈酥梨低头看了看,如此劣质的贝壳,她以前竟然看不出来是假的! “栖白,你这个表妹也怀孕八个月了吗?”沈酥梨笑着问:“记得不错的话,如果当初那个女孩子没有流产,现在也怀孕八个月了,好巧。” 许栖白瞬间慌了神,拉住沈酥梨的手,信誓旦旦。 “小梨,你在乱想什么?她真的只是我的表妹而已,我们从小到大关系一直很好,所以才接她来这里住。别乱想,我去给她买东西,很快回来。” 大门被缓缓关上,沈酥梨嘴角勾起苦涩的笑。 当一个人开始撒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这个谎。 她不想一辈子活在谎言里,她必须要离开了。 第3章 许栖白前脚刚走,江月解释起来。 “小梨姐姐,你别误会,栖白是害怕宝宝出事,才让我搬进来住的。你放心,我会乖乖的,绝对不会打扰到你。” 看着她脸上的两行清泪,沈酥梨淡淡开口:“我知道孩子是许栖白的,我也知道你是谁,五个月前,许栖白热搜的女主角,对吗?” 江月愣住,缓缓抬眸,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却还是被沈酥梨看的清清楚楚。 “你都知道了?” 江酥梨瞥见她脸上的挑衅,冷笑起来。 果然,小白兔的人设,是装的。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装了。”她直接嘲讽道:“毕竟你不能生孩子,年纪又大了,男人嘛,都是这样的,你习惯就好了。你应该不知道吧,栖白说,我在床上的样子他最喜欢了!因为,你像个死人,不懂得讨他欢心。” 沈酥梨心头一痛。 结婚时的誓言,还在耳边回荡。 “我许栖白发誓,这辈子只爱沈酥梨一人!无论她能否生育,都只爱她一人!绝对不会辜负她!” 没想到不过短短五年而已,他连装,都只装了五年。 “好,既然如此,我成全你们,这是离婚协议书——” 沈酥梨刚想将手中的离婚协议书给她,江月一下子扑倒在她腿边。 “小梨姐,我求求你,别赶我走,我只在这里住到孩子出生为止,到时候我一定会走的。” 她哭的梨花带雨,沈酥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时,许栖白回来了。 看见江月跪在地上,他脸色骤变,冲过来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干什么跪在地上?” 没等江月开口,他抬眸,一道寒光射向沈酥梨。 “小梨,如果你不想月月住在这里,直说就是!何必要趁我不在,对她这样!她怀孕了,八个月了,你怎么能让她下跪?” 他咄咄逼人,沈酥梨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看见他把女人护在怀中的模样,她觉得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而又刺痛。 “不是的,栖白,你误会小梨姐姐了,是我自己没站稳跌倒的。” 江月小心翼翼的解释,许栖白压根不听。 “没站稳?你的眼睛都哭红了,若只是没站稳,又怎么会哭成这样?” 说完,他搂住江月,眼底发红的看着沈酥梨。 “小梨,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说了她是我的表妹!我也不管你愿不愿意!月月以后都会在这里住下!她怀胎八月,很是辛苦,你没做过母亲,不懂这其中的艰辛,应该多多体谅。” 没做过母亲? 果然是最亲近的人,知道说哪句话最能刺痛人心。 沈酥梨忽然笑了,可笑着笑着,她就哭了。 “许栖白,你还记得我是为了谁,才没了做母亲的机会吗?许栖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她到底是谁?真的只是你的表妹吗?” 她此话一出,许栖白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过分。 “小梨,我不是那个意思,是你太敏感了,她真的只是我表妹……” “小梨姐,你别生气,我敬你一杯茶,你别怪栖白了好不好?” 江月端着茶盏走过来,没站稳一下子跌倒在地上,茶盏碎了一地,她又立刻去捡,弄的自己一手血。 许栖白彻底慌了,抱起江月就往楼上冲,“别动!谁让你给她敬茶了!你没做错敬什么茶?江月,你记住,你现在怀孕了,我不许你这么不爱惜自己!” 江月在他怀中啜泣:“可我身份卑微,不像小梨姐姐。
相关推荐:
小公子(H)
姑母撩人
人妻卖春物语
心情小雨(1v1强制)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狂野总统
自律的我简直无敌了
穿成炮灰后和灰姑娘he了
老师,喘给我听
《腹黑哥哥。霸道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