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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老夫人已经敛去了所有的痛苦，唤道：“妙妙，你来看祖母了。” “祖母又梦见姑姑了。”这是楚妙第一次在楚老夫人面前提到楚甄。楚老夫人心头微缩了一下。楚甄这个名字，是她不愿在人前提及的，就连楚正德面前，她都不想多提两个字…… 可现在楚妙唤楚甄一声“姑姑”，让楚老夫人的委屈与怨，倾刻间暴泄而出，眼泪收不住的流下，哽咽的说道：“是啊，又梦见你姑姑了。” “她就站在那里看着我呢，一言不发，什么也不说。”楚老夫人指着妆台：“十几年过去了，我屋子里的东西从未变过，她也总喜欢跑到我屋子来，叫我给她梳头，她的梳子我都给她保留的好好的，可是她却先走了。” “妙妙，祖母悔呀，祖母真的后悔把她嫁到远洲杨家，她也怨我把她送到远处，可是她不懂，我的煞费苦心。” 楚老夫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这还是楚妙活了两世后，第一次听到自己的祖母讲述起楚甄的婚姻。没错，楚甄所嫁之人正是远洲杨家长子杨忠坚。杨家军前往北燎阻外敌之时，她的姑姑楚甄也随夫上战场了。听说，她与杨忠坚被北燎捉拿，杨家的人为了不让她受敌军屈辱，在她被俘时，用万支火箭引爆了她身上的火药，最后无尸可收！第160章落得无尸可收的下场，才是楚老夫人的心结。她捶胸顿足，痛苦不堪的哭诉，楚妙心疼的抱紧楚老夫人，温柔的安抚：“祖母，哭出来就好了，不要一直闷在心里，往后有妙妙陪你，妙妙会陪你。” 楚老夫人的脸靠在她的肩膀上，泪如雨下的继续说道：“新帝刚继位，你姑姑尚无婚配，燕国有国规，但凡未许配于人的闺阁千金，皆要入宫当秀女。” “新帝对你姑姑又有几分欣赏，你姑姑天真单纯、无欲无求，她觉得嫁给谁都好，却偏偏不知后宫如战场，而我也自以为让她嫁给杨家长子是最好的选择。” “没想到她出嫁日，便是我与她母女缘尽时。” 说完，楚老夫人泣不成声。楚妙的心里也不好受，她无声的抚摸楚老夫人的背，等到楚老夫人安静下来时，又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她与琴姑姑一块将楚老夫人扶回床榻，亲自为楚老夫人净脸，擦手，掖好被子。等楚老夫人睡熟后，楚妙才起身，到桌前给楚老夫人重新调整药方：“琴姑姑，之前的药无需再用了，我会重新给祖母调整方子。” “是。” “近日老夫人的膳食你也要多上点心，这一份是我给祖母写的膳食单，有静心养息，调理身体的功效，一定要按我写的来给老夫人食用。” 她把膳食单交给琴姑姑，药方留着自己拿到明医堂炼成药丸，再送回松青院给楚老夫人服用。琴姑姑下去准备膳食，楚妙与宋嬷嬷陪着楚老夫人，一直到楚老夫人再醒来。楚老夫人抓着楚妙的手，说道：“妙妙，你一直陪在祖母身边？” 琴姑姑见楚老夫人醒了，让人将膳食送入屋子。楚妙端起莲子粥，吹走热腾腾的雾气，说道：“孙女说过会陪着祖母，就会陪着祖母你，往后余生，没有姑姑但有楚妙，祖母可否为楚妙活一次，撑起身子来看着楚妙嫁为人妻，生儿育女，将楚妙护在怀里，为楚妙梳好看的鬓头。” 琴姑姑与宋嬷嬷听到楚妙又提到“姑姑”二字，皆是心头一悬，生怕楚老夫人又情绪大动。然而哭过后的楚老夫人，却能坦然去面对楚甄的过往。她笑看着楚妙说道：“老身也浑浑噩噩的过了十余年，妙妙都这么懂事，我怎么能再像小孩儿一样。” “祖母不是小孩儿，祖母是我可亲可敬的祖母，是楚妙的天。”楚妙舀起一勺粥，喂到楚老夫人唇边：“祖母，孙女喂你用膳，祖母乖乖张嘴。” “好。”楚老夫人一口一口的吃。楚妙手里的那一碗粥很快就用完了，精神也好了不少。楚老夫人带她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拿出了银梳看了两眼，最后又把那银梳放回抽屉，拿了另一把崭新的梳子，给楚妙梳了一个双平鬓。楚妙抚摸鬓发，笑道：“祖母的手真巧。” “等你出嫁时，祖母亲自为你梳新娘鬓头。”楚老夫人扶着楚妙的鬓发，想起她这些日子去的地方，楚老夫人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融安世子可安好？” 第161章楚妙神情一顿，透过铜镜看向楚老夫人。她并没有犹豫多久，便告诉楚老夫人：“如外界传的那般。” 楚老夫人笑了几声，便让琴姑姑和宋嬷嬷都退下，屋子里只留下祖孙二人。 “当真如外界传言那般？”楚老夫人也看着铜镜里的楚妙，语气凝重的问道：“妙妙，祖母老了，但是眼睛还看得见，祖母能看得出来，你对融安世子的事情很上心，萧家的处境，祖母也看的一清二楚，自古功高盖主的家族，就没一个落得好下场，今日这屋子里只有咱们祖孙二人，咱们推心置腹，你告诉祖母，你去萧家想做什么？” 楚妙心头大惊。原来祖母都知道。可，祖母到底是自己心里清楚，还是从楚正德那听到了什么？楚妙转过身子，仰头望着楚老夫人。她那双老眼，锐利分明。祖孙二人一时谁都没说话。楚妙信任楚老夫人，但是，她不能向祖母透露有关于萧容瑾的消息，也无法告诉祖母她与萧容瑾的计划。她垂下头，双手搭在楚老夫人的双手处，道：“那祖母心里是怎么想？你认为祖母去萧家想做什么？还是祖母知道什么？” 楚老夫人双眸蒙上了泪光，走前了一步，把楚妙的脑袋抱入怀里：“之前去福灵寺，融安世子曾派人护送祖母到福灵寺，也曾护送你到福灵寺山脚下，那时候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祖母觉得他为人也不错，若是有缘，你与他倒也算是良缘。” “如今祖母也不知他变成哪样，若如传闻那样，祖母也是有私心的，萧世子到底是如何弄伤的，谁也说不清，萧家如今的处境也绝非表面看到的那样风光，你去了，那就是龙潭虎穴，当然，眼下也是大富大贵。” “祖母……”楚妙听到这番话，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你先别说。”楚老夫人把手轻轻的放在她唇边：“听祖母说。” 楚老夫人握紧了楚妙的双手，道：“祖母也知道，当下燕国再不是燕帝在世时的鼎盛，朝中佞臣当道，迫害忠良。” 楚老夫人的话，再一次让楚妙震惊。她以为，重活一世的她看的很通透，因为曾经经历过。可却从不知祖母才是那个最通透的人。楚老夫人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钰翎簪递给楚妙：“祖母不会阻止你做任何事情，如若有朝一日需要拿起利剑，才护得住想护的人，守得住想守的家业，祖母绝不会成为你的障碍。” “但祖母希望你，不要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 说完，楚老夫人就把银梳塞入楚妙的手里。楚妙也在听完老夫人的最后一句话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而崩溃的哭了！ “祖母！”她握紧银梳，抱紧楚老夫人的身子，哭成了泪人。原来最知她、懂她的人，是她的祖母。若她前世多听听祖母的话，多关心关心祖母的身子，多点心思明辨是非，又怎会沦为他人手中的棋子呢？ “这把簪子，有很特别的意义，如若你要进宫就戴在身上，它不能护你一世，却也能护你一时！” 第162章楚妙低头看了看，正是之前被卓嫣然抢走的钰翎簪，楚老夫人从楚姚雪手里要回簪子后，便一直收着。如今再回到楚妙手里，楚妙的心情十分复杂。这钰翎簪是楚甄生前戴的，但也是昭元帝还是亲王时送给楚甄的。那时九子夺嫡闹的十分火热，昭元帝不敢明目张胆娶她楚甄为妻，只能暗中私授楚甄这些信物。等昭元帝登基时，楚甄已经嫁给了杨家长子，这簪子自然就由老夫人收着了。现在老夫人再次把钰翎簪给她，摆明了是想利用昭元帝对楚甄的一丝不甘和念想，庇护她。楚妙捧着簪子，连点几下头：“祖母，我记住了，如若有朝一日需要拿起利剑，才护得住想护的人，守得住想守的家业，楚妙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拿起武器，保护想护的人，守住想守的家业，绝不再做他人棋子。” 楚老夫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伸手再一次将楚妙搂在怀里。祖孙二人相拥了许久，一直到日光正午，楚妙才从松青院走出来，直接回自己的清芙院。只是在路过芙蓉阁时，正好碰到林氏从芙蓉阁内走出来。昨夜的事情闹的有些严重，今日一早，林氏早早起来为楚正德更衣，却被楚正德拒绝了。他连碰都不想让她碰。可想而知，林氏昨夜根本没睡好，还把眼睛给哭肿了。 “楚妙！”林氏现在看到楚妙，就像看到了仇人一般。她把昨夜的事情追究在楚妙的身上，若不是楚妙当着楚正德的面说那些话，林家的人也不会被赶出去。林氏冷着脸，面容颇有些狰狞：“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种，早知把你接回来，会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还不如让你死在外头，你现在飞黄腾达了看不上楚家，也看不上林家了，还留在这做什么，楚家可招待不起你这样身份尊贵的郡主。” 楚妙也是刚哭过，眼眶略有些红。在林氏怒不可遏的骂她时，楚妙拿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抹了抹眼角，嗓音委屈的唤道：“娘，楚妙又做错什么了？” 这一句话，直接堵的林氏一时找不到话来。 “是不是楚妙昨夜没有如娘所愿，陪二表哥睡觉生小宝宝。” “你……”林氏听到这样的回答，也忍不住的羞红了脸，抬手指着楚妙：“你一个姑娘，怎能说出这等不知廉耻的话来。” “娘都敢跟林家的人一起谋划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来，还怕被人说吗，燕京权贵的人都知娘是知书达礼的贤惠贵妇，若是叫人知道，我的亲娘竟与人合谋要将我嫁给一个傻子……” “闭嘴。”这是林温婉最后的遮羞布了。就算世人都说她两个女儿再怎么不是，可她还是丞相夫人。这个身份就足以让她高人一头。这时，占着林姝媚身份的楚姚雪，从里面走出来：“姑姑，表妹，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解不开的误会呀。” 林氏回过头，握紧了现在的楚姚雪道：“她若是有你一半懂事，我就不用像现在这么操心了。” “姑姑，表妹也挺好的，你莫要这样说表妹。”楚姚雪说话时，不时的看向楚妙，还真是将自己完完全全的融进了林姝媚的“壳子”里。楚妙想到被音素和黑鬼救回来的真正的林家大小姐，她下意识的抬手抚了抚鬓上的钰翎簪，轻轻抬眸，看向楚姚雪道：“大表姐，听说我姐姐姚雪之前去过林家，不知她离开林家的时候，可有留什么话给我的母亲和我这个妹妹呀~” 第163章楚姚雪不动声色的笑道：“倒是没有，只说要出去散散心，带着她的两个丫鬟就离开了蜀洲，表妹很关心阿雪吗？” 楚妙低下头，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又抬头看向眼前的楚姚雪，说：“当然关心啊，自从我姐姐离开后，我娘整日对她牵肠挂肚……” 说到这，楚妙看向林氏。林氏也愣住了。她什么时候对养女牵肠挂肚了。对她而言，楚姚雪不过是一个废子，她能主动离开楚家，对林氏也算一种解脱。她不用再另外解决楚姚雪这个麻烦。但楚妙的话却叫林氏摸不着头脑。 “娘，你说是吧。”楚妙挑了一下眉，问林氏。林氏嘴角有些僵，面部表情不太自然，若她当着身旁的人说她才没有，就显得她太过无情。她拉着顶替林姝媚身份的楚姚雪，说道：“是啊，她就没有留下什么信给你带回来。” 楚姚雪眸光淡淡的扫过林氏拉着自己的手，回道：“没有。” 林氏心里很敷衍，嘴上却多说了几句：“也不知阿雪在外面过的如何？” “娘，你不用担心姐姐，我前两日收到了姐姐的信！”楚妙嘴角噙着笑，左眼角的红痣微微上扬，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过楚姚雪，又道：“姐姐说，她很快就会回楚家跟娘和大表姐相聚。” 真正的楚姚雪听到这话，猛地看向楚妙，脸色微不可察的变了变，脱口而出的问道：“阿雪什么时候给你寄的信，我怎么不知道？” 楚妙一副惊讶的样子，反问道：“我姐姐给我信，大表姐为何要知道？莫不是我姐姐也给过大表姐信，大表姐忘了还有这一回事，所以漏了我姐姐的信。” 楚姚雪唇角微扯，衣袖里的那只手微微收紧，强作镇定的笑道：“这几日，我随母亲和祖母赶路到燕京，兴许真的有人送过信，但不知落到何处了，我回头叫人找找，姑姑，你不是说要带姝媚去看看老夫人吗，我正好有小礼物要孝敬她老人家。” “对，走吧。”林氏也不想再与楚妙多谈，只冷冷的看了眼楚妙后，便拉着楚姚雪从楚妙身旁离开。大概是楚姚雪做贼心虚吧，在从楚妙身旁走过时，楚姚雪又停下脚步，回头问道：“楚妙妹妹，阿雪有说何时回楚家吗？” 楚妙红唇带笑，也回头对楚姚雪说道：“有啊，说是在选秀前会赶回来，具体什么时日，我姐姐并未详说，大表姐很想我姐姐吗？” 楚姚雪也扯开一抹笑：“自然。” 说完，楚姚雪就从楚妙身旁走过，只是她脸上的笑容一瞬间荡然无存。楚妙为何会在她面前提起她。她根本就没给楚妙写过信，又为何要当着她的面，说她给楚妙写过信，还说要赶在选秀前回来。知道那件事情的人，都被她处置了，就连品梅、品霜都成了孤魂野鬼，如今的林姝媚怕也被腐尸散化为一滩死水，楚妙不可能算得到啊。楚姚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最后，楚姚雪动了一个念头：楚妙这个人，是留不得的！第164章楚妙回清芙院拿了自己的行医箱后，就直接回平南王府。她刚踏入昭明阁，就听到里面传来“劈哩啪啦”的声音。几个家仆从里面抱头跑出来，个个面色如灰。最后一个出来的，正是萧幼清。他嘴里叼着一块肉，面带苦色的捂着自己的屁~股，火速从里面冲了出来。萧幼清看到楚妙回府了，如看到了救星一般，直奔楚妙：“郡主，你终于回来了，你快进去哄里面的祖宗吧，他今日醒来就乱发脾气，早膳不吃，药也不喝，差点把我英俊帅气的脸挠花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指尖上的食物残油，拍在了脸庞，可他浑然不知。只觉得楚妙回来了，嘴里的烤兔子也香了。楚妙扫过萧幼清这个吃货，忍不住的提醒道：“四公子，还未到饭点不宜食用过多肉，特别是肥腻的，容易拉肚子。” 萧幼清动作一顿，低头看了看手里拿着的烤全兔，再看看楚妙。可楚妙已经从他身旁走过，进入了房间。萧幼清不信那个邪，因为他经常这么吃，也不见得身体不舒服，便没把楚妙的话放在心上。而楚妙走入萧容瑾的屋子时，就看到满地狼藉。这很符合萧容瑾近日性情暴躁，喜怒无常的人设。还真是为难了萧容瑾从一位翩翩公子变成现在这般疯批堕落的形象了。楚妙一脸镇定的走到茶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