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暖躯体, 再之后寒冷便消失了。 她竟睡了个特别好的觉。 大约是这阵子被困,既要挂心所处的境地,又要担心谢危的情况,脑袋里总绷了一根弦。眼下终于闭上眼睛, 纵然还是有些许不安,可疲乏之意却压不住,彻底地昏睡了过去。 隐约觉着好像周围有一阵的喧嚷, 又经过了一番颠簸, 才安静下来。 姜雪宁是被饿醒的。 睁开眼时腹中饥肠辘辘,眼前发花, 看周遭的东西都蒙了一层水雾似的模糊。她能感觉到自己是睡在床上,柔软的丝被温暖极了,脚底下似乎还塞了个热热的汤婆子, 锦绣床帐之内有一种清淡的馨香。 她眨了几下眼, 才感觉清晰了不少。 这里竟然是一间布置颇为雅致的屋。 桌椅皆是梨木清漆,墙上挂着竹梅字画,靠窗的方几上点了一炉香, 点香的人似乎刚走一阵, 香箸轻轻搁在案角。几只细瘦的花觚里只插了两枝白梅,素净极了。 姜雪宁着实反应了一下,几乎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怎么到这儿来了? 她脑海中念头猛地一闪, 便想起了昏过去之前的最后一段记忆:是她发现了谢危带在身上的五石散,生气地找他索要, 这人却抬手把自己打晕了。 而且…… 重点是这人竟敢嫌弃她烤的东西难吃! 一口气陡然窜上来,姜雪宁掀开被子就起了身,所着内衫都换了新的,只是站起来便觉天旋地转,差点没稳住跌回去。 外头正好响起脚步声。 是个年轻的声音,似乎在前面引路:“大夫,您说姑娘是睡着了,什么毛病都没有,可算算人已经睡了有两日了啊,您别是看错了吧?” 走在后面的是个背着药箱的老头儿,下颌上留着一撮稀疏的山羊胡,眼皮下搭,皮肤皱巴巴发白,鼻子倒是红红的酒糟鼻,闻言斜睨了前面那破小孩儿一眼,冷笑道:“老夫行医这么多年,不吹什么药到病除,人有没有病我还能瞧不出来吗?你们家先生都没这么多话,怎么你还要为难为难我?” 小宝腹诽,这不是怕出事吗? 别看先生面上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指不准心里跟自己一样怀疑这老头儿是庸医,暗地里着急呢! 只是这城里好大夫难找。 得罪谁也别得罪治病的。 小宝立刻赔了笑,连声道:“是是是,您说得对,都是小的糊涂。” 话说着,门便推开了。 两人一抬起头来就看见屋里床榻边上,姜雪宁披散着一头乌发,皮肤雪白,两道柳叶似的细眉去皱了起来,正正盯着门口,盯着刚走进来的他们。 小宝顿时就愣住了。 过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眼底多少露出几分惊喜的意外,快步走进来道:“姜二姑娘,您醒了?” 姜雪宁方才听见外头那年轻的声音便觉得熟悉,等人走进来一分辨,山羊胡老头儿她不认识,这眉眼间有些喜气的少年却是约略有些印象。 是那回通州之役见过的小宝。 他怎么会在这儿? 她道:“我怎么在这儿?” 小宝连忙先引大夫进来给她把脉,却还跟当年一样,也没太大变化,就是长高了点,面容轮廓清晰了点,原本扎着的小辫儿也改用木簪束冠,倒有点小书童的精气神了。 他道:“您和先生一道来的啊。” 姜雪宁让他给自己讲清楚。 小宝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事情并不复杂。 原来那日路上他们察觉到有人一路跟着他们,似乎意图不轨,便先分了一辆车出去,由剑书跟着,迷惑暗中来的杀手。刀琴则跟着姜雪宁这一辆车,带人护着她与谢危继续走官道。半道遇人截杀后,她与谢危骑马遁入林中,余者皆由刀琴抵挡。 敌众我寡,难免左支右绌。 刀琴往前奔逃,拖住了他们很久,直到剑书那边也解决了跟踪之人转到这条路来,正好从后方突破,将人救了出来。 只是对方人数不少,他们荒野之中不敢多作缠斗,选择了先退回去,带着谢危的印信疾驰至济南府搬了救兵来。 对方自然不敢多留,次日于山林中搜索未果,便退走了。 剑书、刀琴这才带着人进了密林寻找。 “亏得我们运气好,先生布下了疑兵之计,可那匹马儿却被我们找到,由它引着去到你们弃马的山谷前。”小宝说着,把窗户推开了,也不知朝着外头谁大声喊了句“端粥来”,这才回头继续道,“那么大一片山啊,还下了雪,刀琴哥和剑书哥都着急得不行。还好往前翻过了两座山后,发现了你们的行踪,还看见有些大树的树干上用刀刻出的方向,这才翻山越岭,好不容易找见您和先生。” 用刀刻出的方向? 姜雪宁发现自己竟没怎么注意到,估摸是谢危出去打猎时留下的。 这人倒是心思缜密。 而且对刀琴、剑书两人的本事很有信心。 一开始不刻,是怕追兵也发现踪迹;但翻过两座山之后再刻,刀琴剑书多半已经解决了难题,而且必定不会放弃寻找他们。 那么他们自然可以发现留下的记号。 再顺着记号找到他们,也就顺理成章。 倘若没有那一场意料之外的大雪的话,他们脱困的时间或许还要早上一些。 大夫已经号过了脉,道:“我说什么,就是睡着了,受了些寒,体虚罢了。姑娘,您没事,我给开个方子温养温养就好,要紧的还是吃饱穿暖。” 小宝道:“那就好。” 大夫起身来就要去写方子。 姜雪宁眉头微皱,却是问:“大夫,您方才是看了谢危再过来的?” 大夫听她直呼谢危之名,愣了一下。 但也没在意,回答道:“对。” 姜雪宁目光便闪烁了一下,笑着道:“他服五石散,情况还好么?” 这话里其实是有险境的。 因为她本没有亲眼看见谢危服药,以前也不曾有过此类听闻,却偏不据此发问,反将这话说得稀松平常,好像她乃是深知内情的人一样,一般人不会对此起疑心。 这大夫按理说也不该听出来。 可没想到,他听了之后,竟然向姜雪宁看了一眼,好像是察觉出什么来,竟然道:“姑娘不必担心。五石散又名寒食散,本是张仲景写了治病救人的方子,只是如今王公贵族颇好此物,再加此物本也毒性大过药性,倒使得此物贻害无穷。不过谢先生也就吃了这么一贴,绝境之中,用以起热,问题倒不太大,也不至成瘾。” 姜雪宁顿时一怔。 那大夫却是一笑,道:“谢先生难得行险,出这么一回篓子,老朽绝对竭心尽力,把他给您治得好好的。只不过心病难治,还要请姑娘多劳了。” 给她治? 请她多劳? 姜雪宁没反应过来。 那大夫却已经写好了方子,交给小宝,自出了门去。离开这边之后,便上了回廊,一路转去东厢,在外头听见几缕琴音,时断时续,似乎贴切着抚琴人有些游移飘忽的心情。 刀琴剑书不知怎么,都在外头候着。 他一来,两人几乎同时回头看他。 刀琴立在原地。 剑书走过来问:“老周,怎么样?” 周岐黄也是天教中人,背着药箱的身子骨虽然老迈,却还透着几分健朗,只笑起来道:“醒了。” 又朝屋里一指:“在弹琴?” 剑书点了点头,但还是走上前去叩门,只禀一声:“老周来了,说宁二姑娘已经醒了。” 琴音便戛然而止。 谢危还透着一分沙哑的清淡声音响起:“请人进来。” 周岐黄这才走了进去。 屋内窗户关着,窗纸却通明一片,炕桌上置了一张炕几,上头斜斜搁着一张琴。 谢危便坐在琴旁边。 雪白的衣袍从边上坠下来,散发搭在微敞凌乱的衣襟前,清隽之余倒似乎有些落拓不羁的姿态。因雪里行走多时,腿上侵入不少寒气,此刻搭了一条绒毯,一腿屈起,一手支着头。 人进来,他没抬眼看,只问:“醒了?” 周岐黄则略略躬身道:“去得正巧,人刚睡醒,也就是身子虚乏了些,没有大问题。” 谢危手指轻轻抚过琴弦,又问:“她问了什么吗?” 周岐黄悄悄抬眸打量他,心里也跟着打鼓,小声道:“问了您服五石散的事。” 琴弦在震颤,不过被他手指压着,并未发出声响。 可他却仿佛能听到那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谢危停顿了片刻,才问:“还有呢?” 周岐黄额头上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簌簌往下落,手也不由抖了一抖,竭力回忆发现那位姜二姑娘也就问了两句,实在想不出别的了。 可谢先生……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无意间踏入了什么修罗场,战战兢兢、哆嗦着道:“就、就没问别的了。” “……” 压着那根弦的手指,静止不动。 然后慢慢放开了。 谢危过了一会儿才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周岐黄这才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来。 谢危却在他走后,静坐了良久。 有一种心绪顺着指尖爬上来。 他头回这样清楚地意识到它,像一滴水打乱了他,却若有若无地游移,漂浮,难以捕捉触摸,分明微小若尘埃,却总使人为之牵扯心怀。 白瓷缸里养了几只金鱼,也跟被这空寂影响了似的,静静地停住不动。 谢危轻轻伸手,想朝琴弦搭去,可手指才一抬,又慢慢收了回来,只是看着那琴弦。 直到外头传来动静。 是某人娇气里藏着点不满的声音:“别跟我说你们先生睡了,本姑娘有话必得当面问个清楚!” 鱼缸里的鱼一下游了开。 漂亮的鱼尾巴摆动,溅起一些水花。 谢危手指轻轻颤了下,心绪里游丝似浮动的那粒微尘,就这样落了下来,抿了一下唇,笑意却还是浮起来几分,透过窗纸的日光映入他眼底,剔透得像是琉璃。 姜雪宁是一把把门推开的,半点不客气。 第202章 前功尽弃 刀琴剑书本也不敢拦她, 见她如此举动,心里虽吓得咯噔一声响,可竟愣是站住了没动。 谢危却是好整以暇地转过头来。 对方这近乎“破门而入”的举动, 竟也没使他有半点生气和不满, 修狭的眉眼在温和的天光下舒展开, 只闲闲地笑问:“火气这样大,谁又招惹你了?” 姜雪宁醒过来看过大夫之后, 浑身没力气, 本应该喝一顿粥之后躺下来, 先将养一阵。可她才喝了丫鬟端上来的半碗粥,就越想越觉得生气, 那股无名火在心里压了半天之后, 非但没下去, 反而如浇了油似的,猛烈地窜上来。 于是把碗一摔, 干脆来了。 此刻站在屋里, 她把斜坐在窗下的谢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有点皮笑肉不笑的嘲讽:“我现在琢磨,是我错了。谢先生这样的人, 原来是配死的。” 先前她说,你也配死么? 如今换了说辞。 谢危眉梢轻轻一挑,唇边笑意深了些许,却半点没生气, 照旧那不温不火模样,问:“哦, 你又改主意了?” 姜雪宁脸上原来扯出来的那点要笑不笑的味道,立时冷了下来, 终于懒得再同他开什么玩笑,径直问:“那日你带的是五石散?” 谢危注视着她:“你不已经问过大夫了吗?” 姜雪宁一窒:“所以是真的?” 此地已经算是北地,纵然出了太阳,也还是冻人得很。她出来时穿了厚厚的锦衣,披了柔软的斗篷,整个人都像是被裹起来了似的。只是面容消瘦,更显得身形单薄。说话时,脸颊都因为怒意而沾上几分薄红,额头鼻尖却因为虚弱而渗出几分细汗。 他真怕她站不稳倒下去。 谢危放软了声音,轻轻一指搁琴的方几对面,道:“坐下说吧。” 姜雪宁的确是人才醒,身发虚,听见他这话时,脚步一动,下意识是要走过去坐下的。然而就在脚步将迈未迈时,猛地一个激灵就醒过了神—— 坐了,气势矮一截,话就不好说了。 她硬生生立住脚,动也不动一下,梗着脖子道:“不坐。五石散,是真的?” 谢危终于慢慢蹙了眉,先前那轻松的神态也消下去几分,沉默地望了她片刻,并未否认:“是真。” 这答案本是姜雪宁意料之中。 可真听他亲口说出来时,她仍旧感觉到了一种无法理喻的荒谬:“堂堂一朝少师,天下士人表率,你难道不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有那些昏聩荒唐、愚蠢轻狂之人,才奉之为解忧药!你竟和他们一道,自甘堕落吗?” 她话说得其实不狠。 可很久没人敢跟他这样说话了。 回首过往某些夜深长坐灯前等待天明的时候,谢危安静极了,认真地慢慢道:“往后不会了。” 姜雪宁心头莫名跳了一下。 紧接着连眼皮都跳了一下。 分明平凡的一句话,在谢危的注视中,竟说出了一种缱绻而郑重的意味,仿佛这是他对人许下的承诺一般。 而这个人,正是自己。 若说方才不客气地推开门走进来质问,是怒极上了头,一时想不过,那在谢危这句话出口的一刻,姜雪宁所有的冲动与怒火,都如潮水一般退了,只留下光秃秃的礁石,让她陡然惊醒—— 这里不再是山野了。 她若不审慎地保持与谢危的距离,很有可能会使自己卷入一场身不由己的旋涡。她不应当对谢危有所僭越,有的界线一旦越过,不仅会引起误会,也会导致不可收拾的结果。 谢危仍旧温温地看着她:“我不骗你,你不相信吗?” 姜雪宁心底越觉凛然。 她悄无声息地收敛了,眉眼也低垂下去,回想自己旧日与这位当朝少师相处的模样,勉强笑了笑,道:“先生一言九鼎,自然重诺。如此学生也就放心了,方才之言多有冒犯,但实也心系先生安危,还望先生不怪。” “……” 谢危嘴角弯存的那一点隐微的笑意,忽然之间,慢慢消没。 他是何等敏锐的人? 几乎瞬间察觉到了她态度的生疏,距离的拉远,好像意识到先前做了什么了不得、不应该的大事一般。也或许是被他方才的某句话吓到了。 姜雪宁被他注视着,可也没听见他说话,莫名一阵心慌意乱,还有点对自己的埋怨。 她与谢危有过格外特殊的共同经历。 这导致她稍有不慎便会露出本性,不够小心,也不够谨慎。而谢危会因此寻隙而入,更进尺寸,她那时再醒悟过来抽身,可就晚了。 此刻姜雪宁简直想夺路而逃,可她也知道倘若就这样走了,无疑默认两人的关系已经有了微妙的改变。 而这并非她想要看到。 所以她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合适的话题,稍稍镇定回来,问:“如今我等滞留济南,与边关尚有千里之遥。燕临乃是罪臣之身,且已经提前赶往边关,他没我们照应,不知会否遇上难事。要救公主,就要打鞑靼,要打鞑靼就必有兵权。先前一路上不敢询问,可如今……不知兵权,从何而来?” 难道就这样举义旗反了? 可燕临一族流放,人都在黄州,就算有豢养私兵,也不可能远赴千里去边关作战。光那动静就瞒不了人,打草惊蛇之下,朝廷不可能眼睁睁看着。 届时又如何成事? 所以姜雪宁的问题,可以说问到了点上。 只是谢危此刻并不是很想回答。 他静默地注视着她,似乎想要把她从皮看到里,挖个透透彻彻,明明白白。 过了好半晌,才道:“矫诏。” 矫诏?! 姜雪宁被这两个字惊得头皮一炸,然而迅速地思考一番,便发现这几乎是个天i衣无缝的计划!谢危常在内阁议事,对朝廷一应动向了如指掌,若由他出面,带着所谓的“圣旨”,将边关的兵权交与燕临之手,谁人敢有质疑?等边关向朝廷确认,或者开战的消息传到中原,只怕仗都已经打完了! 待得公主既安,再举兵入京又有何难? 至于届时公主会有什么反应…… 姜雪宁却不愿往下想了,因为她并没有能力改变大局,也并没有资格阻止含冤忍辱的人们洗雪复仇。 她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借此平复为谢危这二字忽然激荡起来的心绪,然后便想顺理成章地说什么“先生果然高瞻远瞩”之类的屁话,就此告退。 没想到谢危忽然叫了她一声:“宁二。” 姜雪宁一怔,抬头:“先生有何指教?” 谢危抬了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那琴弦立时颤颤地震动,流泻出颤颤的余音。 他眸底光华流转,望着她笑。 只是那笑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揶揄和戏谑,轻飘飘道:“我还以为,你是记恨,恼我说你做的东西难吃,来兴师问罪的。” “你凭什么敢说这话?!” 姜雪宁顿时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兔子似的,差点跳起来!正所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谢危这是明明白白的嘲讽!她从昏迷时就积攒的怨怼,一瞬间全炸开了,哪儿还记得克制审慎、疏远距离? 愤怒的话脱口而出。 “吃都吃了还嫌东嫌西!没本事马后炮,有本事你吐出来啊!” 她脸都涨红了,仿佛就要跟谁一决生死荣辱的小兽亮出獠牙似的,浑身紧绷。可落在谢危眼底不过就是只没长成的小兽,凶巴巴露出并无多少威慑力的乳牙。 他舒坦极了。 瞳孔里的笑意,像是柳叶梢尖那一点清透的春日风光,只道:“我没本事,吐不出来。往后做给你尝尝,但叫你心服口服,如何?” 赤I裸裸的打脸! 姜雪宁的脸跟那浸了水的工笔画似的,什么颜色都有,只觉在这地方多站片刻都要气死,趁着理智尚存,她径直冷笑一声:“可不敢劳您尊驾!” 说罢拂袖转身便朝门外走。 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冲上去把这位讨人嫌的摁住暴打一顿! 谢危也不留她,就这么笑看着。 只是姜雪宁走到门口,一手扶在门框上,却好像终于回忆起了什么关键的事一般,身形忽然僵硬,真个人跟石化了似的。 谢危故作不觉,若无其事问:“怎么啦?” 姜雪宁这一刹已经想明白,对方根本就是故意激怒,自己万万不该炸毛!只这三两句话,便使她先前为与谢危保持距离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全都白费! 但要改正已经晚了。 姓谢的阴险狡诈,老狐狸套路太深了!!! 她不由为之咬牙切齿,声音近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字一句道:“我没事,告辞。” 说完她就迈步走了出去。 从刀琴剑书身边走过时还勉强没有异样,然而等转过回廊,到了无人看见处,终于还是抱住自己的脑袋,只恨小不忍乱大谋中了谢危的圈套,懊恼至极,忍无可忍大叫了一声。 “啊啊啊啊——” 谢危坐在这边窗下,能听见个大概,脑海想想她捶胸顿足懊丧不已的模样,一根手指压在唇上,实在没忍住,终于笑出声来。 刀琴剑书在外头面面相觑。 谢危笑了有一会儿,才慢慢停下,抬眸望着那雪白透亮的窗纸,菱花窗格在上面留有模糊的阴影,也在他眸底留了几道阴翳。 他静默片刻,皱了眉道:“剑书,找几只猫来。” 别说是剑书了,就是刀琴也瞬间感到悚然! 两人都半晌没动。 谢危却已收回目光,垂眸掩去那一掠而过的戾气,只把面前的琴推开,淡淡道:“去。” 第203章 破罐破摔 九月底十月初, 是秋末才入冬的节气。 只是济南毕竟已在淮河北,天气几已经和南方的冬天一样冷。 姜雪宁这两年来大多在南方度过,已经许久没经历过这样干燥 、寒冷的天气, 乍又遇到, 还有些不很适应。随同谢危一道盘桓在济南府的这段时间, 连出门看个热闹的心都没有,全窝在了屋里。 她身体恢复起来很快。 毕竟在山中那段时间虽然过于紧绷, 可被谢危背回来的一路上就睡了个好觉, 醒来后身子虽然发虚, 可大夫调养得好,没两天就跟普通人一样活蹦乱跳。 谢危却着实有一番折腾。 那周大夫说是在雪地里走久了, 腿脚有冻伤, 短时间内最好不要随便下地乱走。又有见着煎好的药时不时往屋子里端, 大夫背着药囊带着针灸,推拿活血。 直到第六日, 姜雪宁偶然推开窗, 才瞧见他站在了走廊下。 谢危毕竟是皇帝近臣、朝中重臣。 打他来到济南府之后,山东省的不少官员都跑来拜谒,他也完全跟在通州时似的来者不拒, 对人却分毫不提自己要去边关的事,反而说路上是遇到了不明人的截杀伏击,责令济南府与沿路各省严加追查审问。 谁会对此起疑心呢? 自然是各省回去彻查此事,只疑心是天教作乱, 并且立即如实将此次的事情上报朝廷。 姜雪宁有时候都不敢想:果真不愧是将来能血洗皇宫的乱臣,这种冠冕堂皇、胆大妄为的事, 他竟然也敢做,而且因为前期的借口找得好, 根本都不会有人怀疑他。 可怜这些个官员唯唯诺诺,战战兢兢…… 哪里知道,这位圣人似的谢少师,根本就是心怀不轨的反贼呢? 重新出得门来的谢危,气色比起她去看的那一日,似乎又好了许多。墨发只用一根乌木簪束了,大半都披散下来,身上也是轻袍缓带,只那雪似的道袍简单到了一种返璞归真之境,反衬出一种不染浮华的清净。 是种静逸的风流。 她瞧见他时,他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姜雪宁眨了眨眼,现在都还记得自己醒来那日去看他时所遭遇的“套路”,心里是又懊恼又发怵,纠结于自己要如何与对方保持距离的事情,后来几天却是无论如何不敢前去探望了。 可眼下视线对个正着,总不能当没看见吧? 她硬着头皮,抬起自己的爪子来,远远示意,打了个招呼。 谢危看她半晌,似乎打量着什么,末了只一笑,既没说话,也没有要走过去的意思,反而是顺着长廊继续往前走,出去后便往南边走。 那并不是大门的方向。 这些天姜雪宁虽然没出过门,可院落就这么大点,平日散步都摸了个清楚,一眼就看出南边分明是厨房。 一时之间,她为之哑然。 脑海里却冒出当日谢危那句“往后做给你尝尝,好叫你心服口服”来。 这人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姜雪宁心底打鼓,眼看着谢危身影消失在走廊上,出于某种对事情成真的慌张,二话不说把窗扇给关上了,生怕自己看着点什么不该看的。 可一刻过去,两刻过去…… 她人坐在屋里,总觉心神不宁,时不时就要按捺不住,扒开窗缝来悄悄往外头瞧瞧。 也不知过去有没有大半个时辰,姜雪宁正琢磨觉得谢危也就是开个玩笑,毕竟君子远庖厨,怎么着人也是半个圣人,不至于这么跟她较真吧? 可这念头才一划过,窗扇便轻轻震动起来。 有人站在外头,用指节轻轻叩击:“开窗。” 是谢危的声音! 姜雪宁简直汗毛倒竖,正坐在那窗扇下的身体立刻僵硬,抬起头来便瞧见隔着那雪白的窗纸,隐约能瞧见一道颀长的影子投落。 她心念电转,干脆不出声,想假装自己不在。 毕竟刚才打照面是刚才的事,难道不兴她出去散步了不在屋里? 只可惜,谢危并非那么好糊弄的人,声音再次隔着窗纸传进来,已挂上点似笑非笑:“什么时候改属乌龟了?” 很显然,人家看破了。 姜雪宁不能再装下去,泄气地推开了窗扇,果然瞧见谢危站在外面,只是一边袖子已挽起来一截,一手端了碟糖色诱人的花生酥。 微微清甜的味道和花生炒熟后的独特香味,混合在一起,一下顺着小风吹了进来。 姜雪宁在窗里,视线飞快地往那花生酥上瞟了一眼,又迅速地转回了谢危身上,挂起笑容来,先是不尴不尬地叫了一声:“谢先生。” 谢危把那碟花生酥给她搁在了窗沿上。 姜雪宁前阵子已经领教过了此人的深沉套路,早暗中告诫自己要提高警惕,此刻一见连忙道:“先生厚爱,学生不学无术,怎么敢当?从来只有学生孝敬先生的,还请先生收回成意。” 谢危沉渊似的眸子定定瞧着她,倒无多少调笑之意,淡淡道:“口腹之欲都要忍耐,百般谨慎顾忌,你这般活着,又比我痛快多少?” 姜雪宁怔住。 谢危说完,却也不看她是什么神态,何等反应,便转身负手又顺长廊去了。 姜雪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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