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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 只是这模样恰好是他所乐见。 谢危轻轻蹙眉,又慢慢松开,才道:“将养着吧,到京城才有你好日子过。下次若还敢跑,我便叫人打折了你两条腿,总归有这一张脸便够用!” 这话里藏着的冷酷并不作假。 萧定非听时脸上的讪笑都要挂不住。 谢危同他说完,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起身来便往外头走去。剑书、刀琴便忙一个撑伞一个打灯笼,跟着谢危一道出去了。 夜里仍有些细雪,不过比起暮时,已小了许多。 灯笼算不上亮,只照着附近三四尺地,便不见有多少映射的雪光。 刀琴把伞压得很低。 主仆三人从圆门中出去时,便看见门外廊上竟徘徊着一道有些高壮的身影,穿着绸缎锦袍,年纪大了身形微有发福,两鬓白了,白天里还耀武扬威的一张脸此刻仿佛铺着点不安和犹豫,一时是阴一时是晴,透出几分骇人。 是定国公萧远。 剑书看见回头低声禀了一句,谢危这才朝着那方向看去,然后笑起来道:“大夜里,公爷怎么在此?” 萧远没想到谢危从里面出来,愣了一愣,连忙将面上的神情收了,看了看他身后的庭院,忙道:“哦,没事,只是天教那帮逆党都死了,没能从他们嘴里撬出什么来,有些可惜。但听说谢少师抓了个天教里顶重要的人,有些好奇。” 天知道萧远听见这消息时是什么心情! 他当时正在问询大夫,萧烨这腿还能不能好。结果兵士匆匆忙忙跑进来,竟同他禀,说谢先生擒了个天教逆党,名叫“萧定非”! 真真是雷霆从头劈下! 他抓了那兵士问了有三遍,才敢相信自己没有听错。 随即便眼皮狂跳,心里竟跟着涌出万般的恐惧:怎么会,一定是巧合吧?那孩子怎么可能还活着呢?三百义童尽数埋在了雪下啊! 那么小个孩子,那么小个孩子…… 萧远向来知道这谢居安最擅察言观色,唯恐被他看出什么破绽来,又道:“我听说,这个人,好像名曰‘定非’?” 说出这两个字时,他后脑勺都寒了一下。 深冬雪冷,寒风凄厉。 这上清观建在山上,树影幢幢,冷风摇来时飞雪从枝头跌落,静寂里就像是有阴魂悄然行走在雪里似的,令人心中震颤。 谢危雪白的袍角被风吹起。 剑书拎着的灯笼照着,晃眼极了。 在这雪冷的夜晚,他凝视着眼前这萧氏大族的尊长,轻轻一笑,却是好看得过分了,也不知更像天上的神祇,还是幽暗里徘徊的鬼魅,只道:“是呢,人人都唤他‘定非公子’,倒是令谢某想起前阵子勇毅侯府一案,那燕牧与天教来往的密信中曾提起贵公子踪迹,倒似乎还活在世间一般。” 大冷的天气里,萧远额头上竟冒出了汗。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笑起来,却十分勉强,心神大乱之下甚至都没注意到谢危那凝视的目光,磕绊道:“世间同名同姓之人如此多,或许是个巧合吧。” 谢危道:“我方才去看了一看,这位‘定非公子’虽是个不成器的架势,可观其眉目,与您的眉眼却有三四分相似呢。” 萧远大惊失色:“什么?!” 谢危眉梢轻轻一扬,仿佛有些迷惑:“这不是个好消息吗?” 萧远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想要遮掩,然而想要弯起唇角笑时,却觉得脸部的肌肉都跟着扭曲了,又哪里笑得出来? 非但没笑,反显出几分阴鸷。 他心里既慌且乱,敷衍道:“本公只是不大敢相信罢了……” 剑书刀琴都在谢危身后,冷眼看着萧远这破绽百出的表现。 谢危只觉得可笑。 他也真的笑了出来,清楚地看着萧远脸上恐惧、忌惮、杀意、心虚等情绪一一闪过,却温温然无比恶毒地说了一句:“此事若是真,少不得要恭喜公爷,贺喜公爷了。定非世子大难不死,公爷后继有人,当时萧氏大有后福啊!” 萧远心底有一万分的阴沉暴躁,可心虚之下却不敢有半点表露,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只道:“但愿如此。” 谢危明知故问:“定非公子还未歇下,您不进去看看吗?” 还未等萧远回答,他又恍然似的笑道:“忘了,算算有二十年未见,您也许也近乡情怯。何况这人也未必是真,你心里踌躇也是正常。” 萧远只能道:“是,是。” 又是一阵风吹来,谢危身子发冷,咳嗽了起来,抬目一看周遭的雪夜里都隐隐映照出光,便重新搭下了眼帘不看,道:“风冷夜黑,公爷见谅,谢某近来受了风寒,不敢久待,先告辞了。” 萧远便道:“谢少师慢走。” 谢危也不问萧远还要在这里站多久,掩唇又咳嗽两声,便由刀琴撑伞下了台阶,往自己房内走去。 屋内灯火通明,烛光洞照。 谢危在靠窗的罗汉床一侧盘腿坐下,唇边竟浮出了一抹嘲弄,末了又成了一片冰冷的面无表情。 他抬手搭了眼。 剑书自随身带来的匣子里取出一只玉瓶来,倒了一丸药,端了一盏温水,递过来,服侍他和水服了那丸药。 谢危苍白的面容并无好转。 一卷道经随意地翻在四方的炕几上,其上竖排铅字密密麻麻,他目光落在上头,瞥见的竟恰好是一句“顺为凡,逆为仙,只在中间颠倒颠”。 道清心,佛寡欲。 他是学佛也学道,看了这不知所谓的淫言乱语一眼,心内一阵烦乱,劈手便扔到墙角,砸得“哗”一声响。 剑书刀琴都吓了一跳。 谢危一手肘支在案角,长指轻轻搭着紧绷的太阳穴,问:“宁二呢?” 剑书道:“大夫看过后说是心神松懈之下睡过去了,半个时辰前小宝来报说方睡醒,吃了些东西,打算要去看看、看看张大人。” 谢危眼帘搭着,眸底划过了一份阴鸷。 今晚是睡不着的。 他既安生不了,那谁也别想安生了,便冷冷地道:“叫她滚来学琴!” * 姜雪宁一听,差点气得从床上跳起来,愤怒极了:“大夜里大雪天学什么鬼琴?!” 作者有话要说: 2/2 第135章 玉不琢不成器 欺人太甚! 绝对是挟私报复! 姜雪宁白日里是终于见到张遮无恙, 紧绷着的心弦一松,才陡地昏倒过去,一觉睡到傍晚, 醒来才觉得自己浑身困乏, 原是这些日来劳顿,身子骨娇生惯养早疲累了,只是前些天太紧张自己都未曾察觉。于是干脆赖在床上胡乱吃了些东西填肚子,又去问小宝张遮怎样。 小宝说, 张大人也在观中养伤。 她便想要寻去看看。 谁料想还未等她翻身下床,谢危那边的人便来了。 剑书躬身立在她房门外,也不进去, 听见里面大叫的一声, 轻轻搭下了眼帘,仍旧平静地重复道:“先生请您过去学琴。” 姜雪宁气鼓鼓的:“我没有琴!” 剑书道:“先生说, 他那里有。” 姜雪宁差点噎死:“我是个病人!” 剑书道:“小宝说大夫来瞧过,您只是困乏,无甚大碍。” 姜雪宁:“……” 果然那个半大小屁孩儿小肚鸡肠, 心里必定记恨着自己当时不去客栈反去府衙搬救兵的事, 还给谢危打小报告! 话说到这份儿上,已是推不得。 她咬牙爬起来把衣裳换了,略作整理才走出了房门。 剑书带了伞, 要给她撑上。 她却莫名有些不敢劳动谢危手底下人的大驾, 只自己把伞接了过来撑在头顶,这才随剑书一路向着庭院另一头谢危的院落而去。 这该是上清观的观主所居的院落,小小的一座, 独立在上清观后山的角落里,显得清幽僻静。 细雪纷纷, 周遭却无一盏灯。 姜雪宁走到院中时都不由愣了一愣,抬目只能看见那屋内的窗纸里透出几分暖黄的光芒,映照着外头落下的细雪,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也许是这道观年久失修,谢危这边虽带了人来,准备却也不很齐全,不点灯也无甚稀奇吧? 剑书上前轻叩门,道一声:“二姑娘来了。” 里面便传来一道平淡的嗓音:“进来。” 姜雪宁来的一路上都还满肚子的火气,一听见这声音,就像是迎头一盆冰水浇下来似的,再嚣张的气焰、再愤怒的心情,也忽然熄灭了个干干净净,小腿肚子开始发软。 剑书推开门,姜雪宁走进去。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 谢危盘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一侧,灯烛的光亮只能照着他半张脸,手指轻轻地压着太阳穴,面容上有淡淡的倦意,抬眸打量她。 她换上了那身浅紫的衣裙,样式虽不十分新奇也算得做工精致,比不得宫装的翻覆华美,反而有几分小桥流水的恬静淡雅。 入内之后便小心道礼:“见过先生。” 修长的脖颈,淡红的嘴唇,白皙的脸颊,只是上头留着几道细小的划痕,虽用药膏抹了,却还未完全愈合。当真是不怕自己嫁不出去啊。 谢危轻轻一摆手。 剑书一怔,退了出去。 两扇门在姜雪宁身后“吱呀”一声,轻轻合上,她莫名颤了一下,紧张起来。 谢危便道:“见了我便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战战兢兢,哪儿来的胆子不顾自己安危去府衙搬救兵、援张遮?” 姜雪宁小声道:“人命关天……” 谢危向她抬手:“过来,我看不清你。” 这屋子就这么大点地方,姜雪宁犹嫌自己站得太近,巴不得这屋子再大些自己好站得远些,哪里料着谢危说这话? 有什么看不清的? 可她心里打鼓,也不敢反驳,规规矩矩地往前蹭了一步。 谢危眉头轻轻一拧,笑道:“这两条腿若不会走路,那不如找个时辰帮你锯了吧。” 姜雪宁背后汗毛登时倒竖! 她端看谢危笑着说这话的神情,只觉他话里有十二分的认真,且还有一点子隐约压抑的怒气,哪里还敢有半分磨蹭? 这回终于走到了近前去。 可仍旧隔了两三步远。 谢危向她摊开手掌:“来。” 那手指指腹上还留着白日里紧扣弓弦所留下的伤痕,看着殷红的一道,竟像是美玉上所留下的一道污红的瑕疵,叫人一见之下忍不住要道一声“可惜”。 姜雪宁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一面觉着谢危今夜诡异至极,该离着他远些,一面又觉得害怕,不敢表现得太过违逆,心里面一进一退两种念头相互争斗,让她犹犹豫豫地抬了手,又不知该不该向谢危伸过去。 谢危终于生出了几分不耐烦,面上所有的神情褪去,竟一把将她的手拽了,朝着自己身前拉来。 姜雪宁毫无准备,没有站稳。 谢危盘坐在罗汉床上,位置本就不高,她脚底下一绊,便跌坐在罗汉床前搁置的脚踏上,抬眸望着他,心内一片惊骇惶恐。 他手掌却是冰凉的,抬了来搭在她粉黛不施展的面颊上,果然微微俯身凑近了来看她。 谢危这一张脸实在是无可挑剔。 长眉凤眼薄唇挺鼻,连那眼睫投落在眼睑下的阴影都仿佛经由天人笔墨细细描绘,神祇一般,让人生不出半分玷辱之心。 可大约是凑得近了,姜雪宁一眼撞进他眸底时,竟见他瞳孔里仿佛有一层阴翳。他极其认真地看着她,目光锋锐得像是刀尖。只是没片刻,便稍稍退了一分,先才照着他面庞的光线于是也暗了几分,让人一下看不分明了。 微凉的指尖,激起她一阵战栗。 姜雪宁声音在发抖:“先、先生……” 指腹压着的肌肤,实在细嫩,仿佛压一下便要留下个印子似的,吹弹可破。 仰着脸看人,纤细的脖颈便露了出来。 谢危看了一眼,仿佛想要感知出什么似的,也或许是藏在皮囊深处的恶意悄然溢出,让他仍旧没有撤回手来,只是道:“人之存世,先利己,后利人。我瞧着你在宫里,步步小心谨慎,只当你是头脑清醒的。不曾想出得宫去,倒损了心智。宁二,记不记得刚入宫时,我对你说过什么?” 他说,叫她听话些,别惹他生气。 谢危的杀心从不作假。 姜雪宁动也不敢多动一下,回道:“记得。” 谢危的指尖于是用了力,她脸颊边还有伤口,压得她疼了,轻轻蹙眉,才略略松手,声音却越见冷酷:“倘若此次不是我,你死了十回也有余了!” 他这般举动,无情之余,实有一分出格。 可姜雪宁自来视他如圣如魔,上一世斗胆自荐枕席也不过自取其辱,更知他学道学佛清心寡欲不近女色,是以半点都没往别处想,只当谢危是厌憎她,折磨她。 他沉怒越显,她越乖觉。 姜雪宁是趋利避害的性子,纵然这一世悔过有许多东西已经改了,可惯来寻着人心的缝隙往里头钻,早已经不是什么本事,而近乎于一种娴熟的本能。 但凡谁对她泄露几分怜惜、不忍之意,她都趁隙而入。 只因小时候便是如此讨婉娘欢心。 这时紧张之下,那种本能便丝丝缕缕地冒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打量一番他的神情,下意识觉得这一世谢危对她终究是念着几分旧日恩情的,况有勇毅侯府的事情在,该对她仁慈许多。 大约只是恼她坏了他的计划。 毕竟事关萧氏。 于是她大着胆子,赔了讨好的笑:“可学生运气好,正巧撞上先生么。” 少女笑起来时,像是枝头桃花绽了艳艳的粉瓣,实在是说不出的娇俏颜色。一点点的讨好,却不谄媚,反而给人几分亲近信赖之感。 让人忍不住想原谅她。 谢危见了,却陡地“嗤”了一声,手指用力,竟是掐了她的下颌,迫她抬起头来,声音里半点仁慈都没有,反有一种清醒到令人恐惧的凛冽:“好歹也当了我许久的学生,谋略眼界没涨,倒惯会使这不入流的下乘伎俩!谁教给你的?” 他毫不费力便可拉个满弓,力道岂是寻常? 稍一用力,已叫姜雪宁吃痛。 她眼底顿时涌了泪出来,听见他这一声质问,只觉雷霆贯耳,方忆起自己这般情态只怕最招致谢危憎恶,上一世便是如此,惶惶然已不敢说话。 谢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森然道:“不杀你,是我当你本性不坏。只是世上人,坏的要杀,蠢的更不能留。我放你一命,你却舍了要当儿戏,想救人却连点更高明的法子都想不出来,非要搭上自己。宁二,你的学当真是白上了!” 姜雪宁愣住。 谢危却似已厌她至极,终于松了手,搭下眼帘不再看她,道:“滚去练琴。” 姜雪宁怔怔看了他好久,忍不住想“你教我什么有用的了”,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想自己是脑袋被门夹了,也敢这时走神,于是带了几分狼狈地起身。 只是方才被他拉得跌坐下去,膝盖有些疼。 她微微蹙了眉,也不知为什么,莫名有几分心虚,倒没了寻常跋扈性子,也不敢叫屈,自己忍了,朝房中角落里望去。 另一侧果然有张琴桌,上面置了一张琴。 姜雪宁一看眼熟。 竟是谢危那张峨眉。 这可是谢危自斫自用的琴,她眼皮跳了跳,往左右看也没见别的琴,心里已怯了几分,不大敢碰。然而眼见谢危坐在那边又无指点她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坐了。 只是的确常日未曾习琴,手底已然生疏。 才抬手弹了《碧霄吟》两句,便错了个音。 她吓得抬头去看谢危,却见他手腕搭着膝盖指尖垂落,竟似在那灯光昏暗处枯坐,神情晦暗,也不知是在想什么,总归没来骂她。 于是稍稍定心。 她赶紧改了过来,假作无事,往下头继续弹奏。 微颤的琴音,在晃悠悠的琴弦间流泻而出,音质极佳,高时若清凤啼鸣,低处如间关莺语,有畅快抒怀处冲上霄汉,逢缱绻断肠时则幽咽沉郁。 剑书刀琴都在外头听着。 静夜里阒无人声,只伴着松上雪压得厚了,簌簌往下落的细响。 简单干净的屋舍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儿,是大夫才给张遮伤处换了药重新包扎,还叹了一声道:“好险没伤着要害,不然这么深的一刀,只怕得要了命去……” 张遮合拢衣袍,却忽向窗棂外望去。 黑魆魆的院落里伏着山峦树影,那琴音却袅袅不断绝地飘来,初时还有些生涩,弹得久了便渐渐添上几分圆熟,倒有了点得心应手的味道。 这般境地里还要带张琴出来的,只有那位谢少师了。 是他的琴。 却不是他的音。 张遮搭下眼帘来,任那大夫提了药箱出去,抬手慢慢抚上肩上之伤,那痛意藏在深处,连绵未消。 他听了好久好久,琴音才渐渐停歇。 姜雪宁实不知自己是弹了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只觉手指头都要被琴弦勒出伤来了,实在招架不住,才大着胆子停了下来。 一看,原本坐着的谢危,不知何时已倒伏下去。 她起身来,轻手轻脚走过去,低低唤了一声:“谢先生?” 谢危靠在旁侧的引枕上,双目闭上,纵然有柔暖的烛火照见几分,苍白的脸上竟也无甚血色,竟似睡着了。没了方才让人胆寒的冷厉戾气,平展的眉目静若深山,只仍叫人不敢有半分打扰,恐惊了他这天上人。 姜雪宁一见便噤了声。 她站在前头,也不敢再叫,心里一琢磨,便想这却是个绝好的机会,正该脚底抹油溜了。于是跟猫儿似的,踮了脚往门外走。 只是眼见到了门口,她回头看一眼,微微咬唇,犹豫了片刻,还是重新走回来,扯了边上一条绒毯,屏住呼吸,一点点搭在他肩上。 这架势倒跟做贼似的。 然后才重新扒开门,闪身出来。 剑书他们在门外已经候了多时,见她出来,回头一看便要说话。 姜雪宁忙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 剑书刀琴登时一愣。 她极力压低了声音,做出了口型道:“先生睡着啦!” “……” 剑书刀琴又是一怔,对望一眼,不由愕然。 姜雪宁劫后余生,却是偷了油的老鼠一般开心,向他俩摆了摆手,便拾起先前靠在墙边上的伞,也不用人送,自己脚步轻快已是溜之大吉。 第136章 除夕前(重写) 翌日清晨, 薄薄的一层天光照在台阶上。 屋里面似乎有些细碎的动静。 刀琴剑书早着人备好了一应洗漱之用,在外头候着,听见却还不敢进去, 只因并不知谢危是否已经醒了起身。 直到听见里面忽问:“什么时辰了?” 剑书回道:“辰正一刻。” 里头沉默了一阵, 然后才道:“进来。” 谢危一早睁开眼时,只觉那天光透过窗纸照进来,眼前一片模糊。抬手搭了额角坐起,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一觉睡到了大天明。 冷烛已尽, 屋里有些残存的暖意。 向角落里一看,那一张峨眉静静地摆在琴桌上,仿佛无人动过。 剑书、刀琴进来时, 他已起了身, 只问:“宁二昨晚何时走的?” 剑书道:“大约亥时。” 谢危便又是一阵沉默,末了却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换衣洗漱、用些粥饭。 天教之乱既平,在这通州勾留两日,料理完一应后续的事宜便该启程回京。怎奈昨日暮时好一场大雪, 堆了满地, 下面人回禀说从通州到京城的官道被大雪和落石埋了,尚在清理,一天两天怕不能成行。又加之张遮、萧烨及大部分幸存之兵士都有伤在身, 谢危听了下面一番禀告后, 便吩咐下去,先在通州盘桓两日。 一应大小官员昨日早得闻京中来了人,今日全都趁机来拜。 原本一个清净的上清观门口, 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好不热闹。 * 姜雪宁昨日晚上从谢危房中溜出来后, 本意是顺道想去看看张遮的,但经过他房门时但见灯烛熄灭,一片漆黑,又想他连日来奔波疲累、殚精竭虑,正该好生睡上一觉,于是忍了没去打扰。 到第二日一醒,她便去找。 张遮气色较之昨日自然是好了一些,只是惯来沉默寡言,两人又已经脱离了险境,再不像是路途中那般可权益从事、相互依存的状况,是以任姜雪宁伶牙俐齿,也不知对着这闷葫芦要说些什么。张遮又恪守礼节,更不用说有医嘱在前,要他好生休息,姜雪宁也不便太过搅扰,只好早上看一回,晚上看一回。 张遮如何想不知道。 她自个儿只觉得殊为满足,倒是一点也没有想家的模样,成日里开开心心,笑容常挂,上清观里谁见了她都觉得舒坦。 只是天公实在不作美。 通州官员闹闹嚷嚷来拜了两天,谢危也着手料理完了铲灭天教一役后的残局,还跟萧远议了好几回的事,本准备启程离开了。 年关已近。 若脚程快些,众人当能赶在节前回家。 可没想到,第三日早上又下起大雪来,驿站那边传来消息,说前些日坍塌过的山道又塌了,是前些日雪化汇聚成洪流,给冲垮的,仍旧走不得。 姜雪宁坐在窗前,以手支颐,听了小宝转达的话之后,不由道:“难道过年也留在通州?” 小宝把热茶给她换上,道:“听先生的意思,多半是了。” 姜雪宁便皱了眉。 小宝 道:“萧国公他们也走不了,前些天才和先生商量过,说除夕那日要找家酒楼大摆宴席,犒赏军士,以慰大家思归之心。您若想家得慌,到时也可去凑个热闹?” 想家? 姜雪宁一声轻嗤。 她可不想家。 旁人过年,自然要回家。 一大家人坐在一起团团圆圆,纵然平时有些纠葛打闹,在这种好日子里也都放下了。相互说些吉祥话,放炮竹,吃年糕,守岁,只盼来年更好,是世间难得温情的日子。 可对她来说,却越见冷清。 往常与婉娘在乡下庄子时,那些个山野之中的粗人农户,大都轻视婉娘的出身,虽因为她们毕竟从大户人家来,都有些求于婉娘的地方,可暗地里却给了不少的白眼。 婉娘也不屑与粗人打交道。 每逢过年,家家户户热热闹闹,婉娘带着她却与平常无异,随意吃些东西,连岁也不守,囫囵便往榻上睡了。 她年幼时不知有这回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待年纪稍大一些,开始和村落里那些孩子们玩到一起,说上话了,才发现原来别人家是要过年的。 有一年她便回去问婉娘。 婉娘根本没搭理她。 又一年过年,她忍不住跟了别的小孩儿到别人家里去,吃了饭,放爆竹,等到晚上要溜回家的时候,推开门却发现本应该去睡了的婉娘坐在屋里,冷冷地瞧着她,竟把她拎了关在门外。 外头又黑又冷,她吓坏了。 抬了手使劲地拍着门,哭着问婉娘怎么不让自己进去。 婉娘仍是不搭理。 她哭累了,便靠着门糊糊涂涂地睡去,第二天一早就发了烧,婉娘这才带她去看大夫。 从这以后,姜雪宁便再也不敢提过年这回事了。 她实在太怕了。 后来回了姜府,倒是每逢年节都要吃团年饭,可好像总与她不相干。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似的,隔了一层不真切。 她毕竟不喜欢姜雪蕙,也不喜欢孟氏。 大家平日里不见,过年却要互相给对方添堵,能痛快吗? 至于后来到了宫里…… 那就更没意思了。 除夕赐宴,朝野上下顾着君臣的礼仪,妃嫔们又争奇斗艳,纵然是高兴的日子,人人也在相互算计,哪里有什么意思? 更何况朝野上下也不是人人都来除夕宴。 有的是官位太低,来不了。 也有一些是能来却自己不来。 比如彼时已经是当朝太师的谢危,几乎年年称病,总也不到; 比如那油盐不进的张遮,总视皇帝的恩典于无物,上过折子谢罪说,要在家中侍奉母亲。 是以,姜雪宁还没在除夕佳节这种日子看见过张遮…… 手指搭在冰冷的窗沿上,姜雪宁心头忽然一跳,转头问小宝:“张大人呢?” 小宝愣了一下:“什么?” 姜雪宁忽然有些紧张:“张大人过年也不回京城吗?” 小宝这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答道:“前日张大人有着人问过道中积雪和山崩的情况,提过要冒雪回去,可道路未通本就危险,何况他身上还有伤,大夫说还要将养几日。谢先生便没有答允,只说张大人若出意外,谁也担待不起。” 张遮也要早通州过年。 一股热气缓缓自心底流涌出来,姜雪宁手指都跟着颤了一下。 小宝纳闷:“您也想回去吗?” 岂料姜雪宁浑然没听到似的,动也不动一下,过了半晌竟然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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