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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地转动着,穿入玉冠底部的孔中,他眉目间的从容如青山染雨般,隐逸里添上几分端肃的厚重,只静道:“豪杰之士,节必过人。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乃匹夫见辱;卒然临之不惊,无故加之不怒,方称天下大勇者。世子毋惊,毋怒。” 作者有话要说: * 来liao~ 昨天的评论基本都在站张遮,惋惜燕临,还有喊给张遮加戏的(? 张遮重头戏不在这里,但也很快了。 以及中秋赛诗会还在继续,以前的不大好翻找了,所以从这章开始有写诗词的咱都给单独发个红包,官方太tm穷酸了(。 第094章 圣旨不行 二十年前, 萧燕两氏是亲家。 然而随着那不足七岁的孩童于平南王围京一役中不幸夭亡,这由姻亲作为纽带连接起来的脆弱关系,轻而易举地破裂了。 萧远在这定国公的位置上已坐了二十余年。 当年老定国公膝下有三名嫡子, 定国公这位置本轮不到他来承继。不过满京城都知道他运气好, 原本该被立为世子的嫡长兄得了重病,烧成个傻子。国公府正在犹豫立谁的时候,他在校场与新继勇毅侯之位的燕牧“不打不相识”,接着娶了燕牧嫡亲的姐姐燕敏为妻, 由此轻而易举扭转了内宅中的劣势,既得到一名端庄干练的妻子,又得到了她母家的支持。很快, 老定国公为他请封, 立为了世子。待老定国公身故后,萧远便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国公爷。 萧定非是他同燕敏唯一的嫡子。 这孩子聪明伶俐, 又同时具有萧燕两族的血脉,可以说一出生便受到整个京城的关注,在五岁时便被圣上钦点封为了世子。 但萧远并不喜欢这个孩子。 尤其是在平南王一役之后, 但凡听到有谁再提起这个名字, 都会忍不住沉下面孔,甚至与人翻脸。 因为燕敏竟在此事之后与他和离! 勇毅侯府是最近几代,靠在战场上立功, 才慢慢积攒了足够的功勋, 有了如今的地位;可定国公府却是传了数百年香火未断、真正的世家大族。 在萧远之前,不曾有任何一位国公爷竟与妻子和离! 对男人而言,向来只该有休妻, 而和离则是奇耻大辱! 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哪里知道朝局轻重? 萧远有心不放妻,奈何燕敏背后有侯府撑腰,且皇族也对燕氏一族有愧,被萧太后一番劝诫后,他终于还是写下了放妻书,与燕敏和离。 但从此以后,萧燕两家便断绝了往来。 二十年过去,萧燕再未踏足勇毅侯府。 今天,还是二十年后第一次! 重甲在身、刀剑在手的兵士悉数跟在他身后,来自那九重宫阙、由圣上亲自写下的圣旨便持握在他手中,过往所受之气、所郁之怨全都在这一刻畅快地宣泄了出来! 萧远上了台阶,头发已然花白的他穿深衣、着翘履,头顶上戴着高高的冠帽,走入厅堂后脚步便停了下来,带着几分危险的目光从在场所有人的面上扫过,看见依旧在为燕临加冠的谢危时眉头皱了一皱,最终看向了旁侧已经站了起来的燕牧。 燕牧一张脸已然低沉封冻:“我勇毅侯府世代恪尽职守,忠君爱民,定国公方才所言是何意思?” 萧远冷笑一声:“当然都是圣上的意思!一个时辰前,通州来讯,有人暗中挑唆,驻扎大营五万大军闹出哗变,声称要为你勇毅侯府讨个公道!燕牧啊燕牧,当年平南王一役你我两家也算是深受其害,却未料你竟敢暗中与乱党联系,圣上仁义有心饶你一家死罪,谁料尔等竟敢意图谋反!你们的死期可算是到了!” 通州大营,军中哗变! 在场之人哪个不是在朝中混? 方才遥遥听见萧远说“哗变”二字时便有了猜测,如今听他一细说,只觉背后寒毛都竖了起来,一个个都不由转过头向燕牧看去。 燕牧听闻通州大营哗变时也是一怔,可紧接着听到“你我两家也算是深受其害”这句时,满腔的凄怆忽然就化作了无边无垠的怒火! 他猛地拍了一下旁边的桌案! 案上茶盏全都震倒摔到地上,砸个粉碎! 燕牧瞪圆了眼睛看着萧远,眼底近乎充血,只一字一句恨声质问:“你萧氏一族也敢说深受平南王一役之害么?!” 偌大的前厅之内,连喘气之声都听不见。 一面是圣旨到来,勇毅侯府罹难在即;一面是京中昔日显赫的萧燕两氏之主当堂对峙,剑拔弩张! 胆子稍小一些的如今日来的一些伴读,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便是姜雪宁都感觉到自己的脖颈被谁的手掌死死地卡住了—— 知道是一回事,亲历又是另一回事。 少年的冠礼终究还是没能避免染上血色,笼罩上一层家族覆灭的阴云。 有那么一个刹那,燕临便要站起来了,站到父亲的身边去,同他一道面对今日倾覆而来的、残忍而未知的命运。 然而他面前的谢危,只是再一次向旁边伸出手去。 赞者哪里见过今日这样的场面? 端着漆盘在旁边吓得腿软,险些跪了下去。 谢危手伸出去之后半晌没人递东西,他便一掀眼帘,轻轻道:“簪子。” 厅堂内正是安静时刻,谁也不敢说话,脑袋里一根弦紧紧地绷着,只怕就要发生点什么事。谢危这听似平淡的一声响起时,众人谁也没有预料,有人眉毛都跟着抖了抖,手中按着刀柄的兵士们更是差点拔刀出来就要动手,转头一看,却是谢危。 赞者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谢危轻轻蹙了眉,又重复了一遍:“簪子。” 束发的玉冠所配乃是一对木簪,方才只插了左侧,却还剩下一边。 谁能想到这刀都悬到后颈了他还惦记着加冠的事? 赞者这才后知后觉地拿了木簪,近乎呆滞地递到谢危手中。 谢危看都没看旁人一眼,持着木簪便插向束发的玉冠。 定国公萧远的目光这时也落到了他的身上,原本就蹙着的眉头不自觉蹙得更紧了些,虽知道这位谢先生乃是天子近臣,出身金陵谢氏,是个极有本事的人,可这处变不惊的模样浑然没将众人放在眼底啊。 他都懒得再与这帮人废话了。 在萧远看来,勇毅侯府这帮人都与死人无异,是以直接一挥手,冷厉地道:“废话少说,今日赴宴的诸位大人们还请不要乱动,凡燕氏党羽都给我抓起来!” “是!” 他身后所有兵士领命,便要按上前来。 然而没想到斜刺里突然传出道声音问:“大乾律例,圣旨传下当为接旨之人宣读圣旨,国公爷既携圣旨而来,怎不宣读圣旨便开始拿人呢?” 萧远都愣了一下。 按律例是有这么回事,可宫里来的圣旨,他难道敢假传圣旨不成? 眼底顿时带了几分肃杀。 他循声望去,竟是一身形瘦高的青年站在人群之末,穿着藏蓝的衣袍,也未盛服,因而不知是何官品,只猜位置不高,又看面相冷刻寡淡,颇觉眼生,便冷冷道:“你是何人?” 那人两手都揣在宽大的衣袖里,垂叠下来,倒是一身的平淡,并不紧张,只道:“下官刑部清吏司主事,张遮。” 张遮。 一说这名字,萧远倒是有了印象,记起是前阵朝中颇惹人议论的那个前刑科给事中,一介难搞的言官!眼皮登时跳了跳。 圣旨便握在萧远手中。 眼下是众目睽睽看着,他纵使觉得面上挂不住,也不敢公然拒绝宣读圣旨! 左右也就是宣读一道圣旨的功夫。 这时的萧远还未多想,冷笑了一声,便“谢”过张遮提醒,将圣旨一展,“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地念起来,大意确与他方才入府时所言无二,一则军中哗变事大,二则勾结平南王逆党不饶,着令定国公萧远亲率禁军抄没勇毅侯府,凡府中之人一律捉拿下狱。 一声“钦此”过后,萧远便骤然合上了圣旨,阴沉沉地道:“这下圣旨宣读过,尔等总该相信了吧?便是给本公天大的胆子,又岂敢伪造圣旨?来人——” “国公爷,勇毅侯还未接旨呢。” 张遮在旁边看着,眼见他要下令抓人,眼皮一搭,不咸不淡又补了一句。 “……” “……” “……” 这回别说是负责传旨的定国公萧远,就是心里已经接受了大难临头命运的勇毅侯燕牧,都忍不住有些傻眼,搞不懂这位姓张的大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谢危却是在听见“张遮”两个字时便眉梢一挑。 加冠已毕,燕临站起身再向谢危一揖,转头看去。 谢危的目光则静静落在张遮面上,并不言语。 萧远差点没被这句给噎死,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牙关一咬,只道:“本公难道不知,还用你来提醒?” 接着才将圣旨往前一递,道:“勇毅侯上来接旨!” 燕牧上前来接旨,可看着张遮也觉眼生,心想侯府该没有这样一个朋友,也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萧远料想一应事宜到此便该妥帖了,这姓张的该没什么刺儿要挑了,再一次挥手要换人上来抓人。 然而这一回根本还没等开口,眼皮便是一跳! 因为他竟看见这姓张的移步向燕牧走来,竟将先前揣在袖中的手,伸了出来,像是要问燕牧看那圣旨,脸却转向他这边,问了一句:“敢问国公爷,方才说通州大营军中哗变的消息一个时辰前传来,圣上才下了圣旨要抄侯府?”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萧远腰间佩剑,此时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地握住了剑柄,冷沉地回答道:“正是。” 张遮便向燕牧道:“请借圣旨一观。” 萧远有些气急败坏了:“位卑小官班门弄斧,究竟意欲何为!” 燕牧眼珠一转,却是直接将圣旨递了出去。 张遮接过来,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将其展开来,只道:“国公爷息怒,抄家灭族乃是大罪,按律便是圣上的意思,各级政令也当由中书省核过盖印之后方能下达。下官昨日听闻中书省褚希夷大人抱病,通州哗变消息既是一个时辰前才传来,请褚大人入宫便要费些时候,传大人来此宣旨抄家又一番耽搁,一个时辰怕不够用。是以……” 话到此时,他目光已落在了这封圣旨之上。 上一世从顾春芳处听闻来的秘辛,果然是真—— 查抄勇毅侯府的圣旨,确系沈琅亲手所书,然而当年宣旨之时圣旨上其实只盖着皇帝宝印,并无中书省之印!后来勇毅侯府一案的卷宗里出现的圣旨却是两印齐全,据传乃是抄没侯府屠了侯府半数人之后,才由新任的中书省平章知事加盖中书省印。 而原平章知事褚希夷老大人却被革职,老病归乡,没过半年便因贫病交加于家中过世。 前去吊唁之同僚,唯顾春芳一人。 由此才知道这件事,大约推算出当年褚希夷官至中书省平章知事,无异于一朝宰辅,怎落得这般下场。 张遮的目光从那本该盖着中书省大印的空白处移开,重落到萧远面上,只道:“国公爷这圣旨,怕还宣不得,做不得数吧。” 萧远忍无可忍,拔剑直接指向他咽喉! 言语间已是盛怒难遏:“竖子焉敢胡言!圣上亲书之旨由得你来置喙?!本公今日当削你项上首级以乱党论处!” 姜雪宁万没料到张遮会站出来,且还接连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大乾朝律例倒背如流实不作假,只是不知上一世的今日究竟是何情形。她一颗心顿时在胸腔里跃动,险些便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陈瀛更是在张遮刚说话的时候便悄悄远离了他。 然而张遮本人却无比平静。 他伸手将那圣旨递了回去,寒光闪烁的剑刃倒映着他一张寡淡清冷的面容,无悲无喜,只好言相劝一般,道:“国公爷怒杀下官并无所谓,圣旨还是要送回宫中,请中书省加盖大印,方可下达的。” 圣旨都已经送到了,兵士都已经围了府,这人竟说皇帝说的话不作数,还得送回去盖个印再回来抄家!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萧远近五十年来从未遭遇过此等离奇之事,险些气了个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五孔七窍里冒出烟来,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手抖不停:“你!你、你——” 作者有话要说: * 晚了点,√ 第095章 燕回 天底下谁不知道皇帝的意思就是圣旨? 圣旨圣旨, 这“圣”字指的就是天子,指的就是圣上! 但凡皇帝定下的主意,又有几个人能更改?何况乎是当今天子, 对付的还是勇毅侯府! 萧远本以为自己乃是携着天子之命前来, 今日必能一吐往日积郁之气,好叫勇毅侯府俯首听令、在座大臣瑟瑟发抖,谁想遇到张遮这般会抬杠的。 逞嘴皮子功夫上,武将如何能同文人相比? 两道粗浓的眉毛使劲一皱, 萧远便轻而易举感觉到自己仿佛陷入了窘境,心底暗惊之下,猛地一凛, 阴沉地注视着张遮, 竟然道:“我萧氏一族忠君之事,甘为圣上前卒, 圣旨乃是本公亲眼见圣上写下,岂能因你一小小清吏司主事之言便贻误时机?今日本公便要杀鸡儆猴,看看斩了你这阻挠圣意、勾结乱党的贼臣, 圣上到底治你的罪, 还是治本公的罪!” 话音方落,他竟真的提剑向张遮而去! 厅堂内所有宾客更是大惊,一为萧远忽然给人扣上的大帽子, 二位他言语行动间所透露出来的凶险之意, 当即就有人大喝了一声道:“定国公是要滥杀无辜不成!” 姜雪宁却是浑身血冷。 因为她记得,上一世沈琅明明是下旨抄没勇毅侯府,将侯府所有人收监, 等待案情查清后再发落。可她当日赶赴侯府时却见鲜血满地、人头坠阶! 这证明—— 要么是上一世冠礼时发生了什么变故,要么是负责此事的定国公萧远故意寻找借口, 大开杀戒! 眼见着萧远一步步向张遮逼近,周遭文武大臣更是怒声责斥、群情激愤,引得重重围拢厅堂的众多兵士纷纷握紧手中刀剑,一副随时准备要动手的模样,姜雪宁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她比在场所有人更能感觉到那种失控的危险! 危急之际,目光在场内横扫,却是轻而易举就看见了立在年少宾客们这边、距离仰止斋这帮伴读位置不远的萧氏二公子萧烨,于是先前盘旋在脑海里的那个念头骤然冒了出来。 姜雪宁迅速地上前了一步,附耳过去对沈芷衣低声说了一句话。 沈芷衣正眉头紧皱地看着眼前将乱的情形,听见这句话之后诧异地看了姜雪宁一眼,然而只略一思索便露出几分惊喜,接着便将目光一转,也看向萧烨。 先前姜雪宁送给燕临的剑并未收入库中,而是由青锋抱了,立在一旁。 沈芷衣二话不说,一步上前便掀了那剑匣把剑提起来,待向萧烨而去! 萧烨与燕临也算是同龄之人,可自他出生之后,便处处被人拿出来与燕临做比较,怎么着也是出身萧氏的嫡子,心里如何能痛快? 更何况先前还与燕临闹了龃龉。 此时此刻他站在近处看着勇毅侯府这一副大难临头的倒霉样,心里别提多快意,就差抚掌大笑了。是以他的神情非但不同于这殿中之人的惊慌,反而是笑容满面,并未注意到姜雪宁、沈芷衣这边的异样。 然而那剑真是出乎意料的重。 沈芷衣猝不及防之下,刚将剑提起,就被其重量一带,险些跌倒在地。 这一来便吸引了周遭目光。 萧烨看了过来,她也不由得看向了萧烨。 那一瞬间,一股激灵灵的寒气从萧烨尾椎骨上爬了起来,先前的笑意更是从他脸上瞬间消失,反应竟是比兔子还快,扯着嗓子立刻大喊了一声:“父亲救我!” 正要举剑压在张遮脖子上的萧远顿时怔了一怔。 他回过头来一看,便看见站在那边的萧烨拔腿就要朝这边跑过来。 沈芷衣顿时着了急。 姜雪宁所站之处靠着外面一些,正在萧烨要经过的路上。 她眼皮一跳,暗想计划赶不上变化,虽然心里一万次告诉自己在这风口浪尖上千万不要显露形迹,可在萧烨忙慌慌从她眼前奔过的那个刹那,终于还是发了狠般一咬牙! “砰!” 直接一脚踹了出去,正在萧烨膝上! 这大公子哥儿自己逃命逃得好好的,还正想着得亏自己见机快,要不就要成为旁人要挟的工具了,根本就没想过途中遭遇这么黑的一踹! 电光石火间谁能反应得过来? 他见着姜雪宁时只觉心底一冷,膝盖上传来剧痛,已是不由自主地面朝下摔到了地上,脑袋“咚”一声叩在坚硬的地面,甚至都撞出血来! 沈芷衣这时终于得了机会,反应过来,立刻提剑上前压在了萧烨的脖颈上! 萧远勃然大怒:“长公主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沈芷衣本就隐隐知道了母后与皇兄对勇毅侯府的态度,甚至今日王兄想来,母后也没准许。若定国公萧远也是公事公办,她自然也不好置喙什么,可如今做成这样,实在是欺人太甚! 她是燕临玩伴好友,如何能忍? 到底是一个王朝、帝国的公主,沈芷衣将脸色拉下来时,也甚为吓人,寒声道:“皇兄圣旨叫你捉拿,你却要开杀戒!焉知不是挟私报复?萧远你听好,这厅堂之中的人你要敢动上一动,本公主担保,你这不成器的孬种儿子,立刻人头落地!” 那剑在燕临手中是挥舞自如,在她手中却是有些勉强。 剑尖压在地面上,剑身与地面形成一个夹角。 萧烨的脖颈便在这夹角之中。 沈芷衣手腕因沉重动上一动,那夹角便小上一分,剑刃几乎贴着萧烨的脖颈,让他立刻心胆俱丧地惨嚎起来:“父亲,她要杀我,快救救我!” 这一出别说是萧远,就是勇毅侯府众人都没想到。 内外宾客再次目瞪口呆。 张遮的脖颈也被萧远的剑压住了,此刻却是不由抬头望了一眼:姜雪宁不声不响地站在那边,不显山不露水模样,倒是没几个人看见刚才关键的那一脚是她踹的。上一世,她是没有来的;这一世终于来了,是要补上一世的错、弥上一世的憾了吗? 萧氏一族如今就这么个命根子,还等着他承继家业,且萧烨也是萧远悉心抚养长大,难得同他亲近,哪里会想到沈芷衣以此作为威胁! 萧远森然道:“长公主殿下难道站在燕氏这边想要违抗圣旨不成?” 沈芷衣方才又不是没听见,根本不将定国公放在眼底:“第一,圣旨下达于律不合,刑部的张大人说的是,你该回去加盖大印;第二,本公主不管你们朝堂上是什么事,犯人秋后处斩尚要给吃顿好的,今日乃是燕临冠礼,尚未结束,容不得你等胡作非为!要么你此刻退下,要么我杀了你儿子!” 这一刻,她面上的那种果决与杀伐,是姜雪宁从未见过的。 那曾在鸣凤宫的夜晚里抱着她饮泣的脆弱,也被坚硬的盔甲覆盖。 真正的凤华凛冽! 燕临从张遮开口的时候,便怔住了,待得姜雪宁、沈芷衣出手,更是僵立在原地望着。 来冠礼的文武大臣本也不满萧远拿着没盖印的圣旨来,鸡毛当令箭,更有沈芷衣站出来说话,终于有实在看不过去的也出来附和道:“男儿冠礼,由少而长,生逢仅此一次,定国公何必把此事做绝了?” “是啊,这也欺人太甚!” …… 渐渐地,厅堂之内附和的声音多了起来,也大了起来。 这帮人若集聚在朝廷里,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萧远听着,面色渐渐难看起来。 燕临却是微微仰首,胸腔里一股滚烫的热血自跳跃的心房里奔涌而出,灼得他微微地颤抖着,连眼眶都红了些许,那股汹涌澎湃之意几如一团火,烧得那沉沉压下来的阴霾与坚冰都散去、化无。 世道固然艰险,可人情有时冷,有时也暖! 少年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地握紧了,只想将眼前这一幕都刻下来,深深地刻进记忆里…… 谢危高立于堂上,一身雪白的素衣不染尘埃,只打量着萧远那阴晴变化的面色,又看了看正持剑压着萧烨与萧远对峙的沈芷衣一眼,终于是开了口道:“定国公还是先退一步吧。” 萧远早注意到他今日也在此处。 只是满朝文武都知道谢危乃是天子近臣,且他感觉圣上对此人是言听计从的,因而旁人都敢冒犯,却一直都当谢危不存在,唯恐惹出什么祸端。 可没想到谢危竟对他说这话。 萧远盯着他道:“少师大人也是要站在燕氏这边吗?” 谢危轻轻一摆手,示意一旁呆立的赞者下去,倒是从容不迫模样,甚至还轻轻笑了一笑,道:“差事是圣上交下来的,要办的乃是勇毅侯府,国公爷也不过是中间这个人,万事谨慎为好。众多兵士皆在,也不过就是回头多跑商一趟的功夫,两全其美何乐不为?且既是眼下厅中冠礼之众位同僚所提起之请,圣上若是问起,国公爷据实已告,圣上虽然会怒,但想必也不至迁怒……” 所有人听得这话简直倒吸一口冷气! 周遭望向谢危的目光一时都惊异极了,想得浅些的,甚至有些愤怒。 萧远一听也是一怔,紧接着便一激灵,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谢危这话看似是在为勇毅侯府说情,可实际上却是说了这帮人站在勇毅侯府一边的后果。圣旨若立刻传到了,勇毅侯府被抄也就被抄了;可如有人还敢挑圣旨的刺,且站在侯府一边,为侯府说话,若让圣上知道,必定龙颜大怒啊!届时此事又没他什么错处,这笔账最终还不是算到勇毅侯府的头上? 回宫加盖大印,看似不可为,实则大有可为啊! 想通中间这关节,萧远险些忍不住大笑起来,再看谢危只觉当真像那九天的仙人,高台顶的圣贤,精妙绝伦,于是爽快地收了剑,竟道:“既然是谢先生发话,这面子少不得要给的。本公便先行回宫,向圣上通禀此事,容后再来!” 谢危搭下眼帘不语。 姜雪宁却是能感觉到身边起了几分窃窃私语,众人的目光似乎都往谢危的身上飘,似乎有人觉得他此举很受人诟病。 不过稍想得深些的,已忍不住要对谢危五体投地了。 一句话扭转乾坤,莫过于此。 想也知道会来勇毅侯府为燕临冠礼做主宾的,该不是什么阴险小人,可他说出这番话,却是能顺利摆平两边,轻易化解僵局,甚至陈明了个中利弊。 君王最忌讳的便是武将功高震主,勇毅侯府近年来功勋尚不算震主,可事涉勾结乱党之事,到底敏感。 若满朝文武都站在侯府这边,焉知不会害了侯府? 方才他们的行为已是过了。 若今日侥幸能度过此劫,当谨言慎行,不要反倒害了侯府才是。 萧远已打起了腹稿,只待回宫狠狠地告上勇毅侯府一状,对周遭兵士下令道:“把这座宅邸统统围起来,半个人也不许进出!” 说完话则看向沈芷衣。 他面上的怒意又涌上来,沉声道:“公主殿下该放人了吧?” 沈芷衣也不说话,把剑收了回来。 但萧烨一脑袋磕到地上差点磕傻了,膝盖又疼,却是自己起不来。 还是萧姝深深地看了姜雪宁一眼,才一摆手,叫左右伺候的人上前将人扶起。 围府的重兵重重把守了这座宅邸每个角落。 府里伺候的下人都面白如纸。 但萧远到底拿着圣旨返回宫中了。 厅堂内安静极了。 燕牧久久地望着谢危,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才将气概一震,咬牙朗声道:“既加冠,请谢先生为我儿赐字!” 赞者没见过这种场面,手脚发软动不了。 还是老管家反应快,立刻将一早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呈上,躬身到谢危面前:“请先生为世子赐字。” 燕临也看向了谢危。 姜雪宁的五指悄然紧握在袖中,连手腕上那一丝细细的疼都不大感觉得到了,忍不住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看着。 宣纸平铺在漆盘内,由管家高举。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谢危身上。 他一手敛了宽大的袖袍,提笔而起,将落时,却停了好久,写了一个字,又停下来,最终竟然搁了笔,道:“世事难料,原定两字,如今只这一字,未尝不好。” 众人往那纸上一看—— 字如龙蛇,都藏笔划间,乍一看无甚锋芒,细一品力道雄浑。 却只有一字,曰:回! 燕临,单字回。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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