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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不大的一只食盒边上,一碟桃片糕搁在茶桌桌角,他却看着自己面前那一盏淡淡青绿的茶汤,有些出神。 姜雪宁推门进来,他转头便看见了。 只是比起往日,这一脸冷凝冰寒模样,倒像是跟谁有仇。 谢危轻轻扬了扬眉。 他又想问:谁又招你了? 可一想这话昨日问过了,便没有开口。 姜雪宁却觉得火气正大,走过来先同谢危躬身道礼,起身时见他正打量自己神情,便知道是自己喜怒形于色了,因怕谢危误会,便道:“方才与贱人吵了一架,先生莫怪。” 谢危:“……” 这两个字用得,是真气上头了,宁二往日从不说这种话的。换句话讲,能当得上“贱人”二字,事情一定很严重。 他琢磨着她这满肚子的火气,也不像是能静心弹琴的,便一指自己对面,道:“坐。” 姜雪宁闷头走过去坐下。 谢危看她一脸苦大仇深,坐下来便不动了,便一垂眸,饮了口茶,淡声道:“等着我给你倒茶不成?” 茶是姜雪宁来之前就沏好的,倒在了茶海里。 姜雪宁这时才反应过来。 往日谢危给她倒茶那是沏茶者的礼仪,且只喝过两回她都没留心,被他这一点,后脑勺都凉了一下,赶紧端起茶海,看谢危那茶盏放下了,便十分乖觉地先给他续上,然后才转来给自己倒上一盏。 她也不敢说话,两手捧起茶盏来便喝了一小口。 今日是猴魁。 显然也是宫中御贡,入口顺滑,齿颊回甘。饮过还能嗅得一分带着些清甜的香味…… 嗯,清甜? 猴魁是这味道吗? 姜雪宁忽地怔了一下,眼珠一阵转动,一下就看见了旁边那碟桃片糕。 跟昨天一样啊。 那味道她是有些嫌弃,不想尝第二遍。 看了一眼,她便把目光收了回来,继续喝茶。 谢危道:“宫中行事,收敛为上,你却是到处树敌,又因何事与人起争执?” 姜雪宁咕哝:“我也知道我这性情不适合在宫里待着,可您几位也没给我选择的机会啊。” 话说着那股清甜的香气又飘来。 她没忍住,又转过去看了那碟桃片糕一眼:明明那么难吃,香气却这么诱人,到底是闹哪样?宫里的厨子就是花里胡哨心眼儿坏!做人要有骨气,千万别伸手!不然一会儿吃不完还要在谢危面前硬着头皮塞,简直太惨! 谢危眉梢一挑:“这是在怪我?” 姜雪宁心不在焉,都不记得自己刚才说什么了,下意识“啊”了一声,立刻道:“不敢不敢。” 谢危的目光却移向那桃片糕。 他已经注意到姜雪宁向它看了不止有一眼,道:“想吃便拿,没人拘着你。” “不不不,我不饿。” 姜雪宁立刻摇头,表示拒绝。 谢危:“……” 作者有话要说: * 1/2 第085章 吃上了 这是什么表情? 姜雪宁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莫名有点怂,只疑心自己说错了什么:“那我吃一个?” 谢危:“……” 姜雪宁立刻改口:“那还是不吃了。” 谢危忽然觉得有那么一点好笑。 可不是笑姜雪宁。 而是笑自己。 他莫名摇了摇头,看着自己掌心那盏茶, 却是想起燕临来, 道:“性情顽劣,脾气不好,还没点眼力见儿,也不知燕临是着了什么魔。” 好端端怎么提起燕临? 而且还纳闷燕临为什么看上她? 姜雪宁扯了扯嘴角, 小声嘀咕:“所以燕临有人爱,而你没老婆么。” 不过话刚一出口她就看见谢危眼神抬起来了,立刻道:“您说得对, 我不学无术, 我配不上燕世子。” “……” 这心里有怨言又一副不敢同他计较的模样,看得人发笑, 可谢危的唇角刚弯起来一点,又不知为何沉降了下去。 燕临。 勇毅侯府。 冠礼。 不知不觉,日子已经很近了。 姜雪宁说完方才的话, 也几乎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 面上轻松的深情便跟着沉默下去。 她还记得上一世的冠礼。 那时她对朝野上下的局势一无所知,也根本不知道当时勇毅侯府已在危难之际,已经下定决心要努力去当皇后, 但还没到付诸实施的时候, 是以还十分贪玩,小孩儿脾气,琢磨着要给燕临找个特别好的生辰礼物。 结果没想到, 那日半道上误了时辰。 她迟到了。 等她的车驾抵达侯府,整座宅邸早已是血气冲天, 兵甲光寒,里头哭天喊地的一片,前往赴宴的勋贵们吓得脸白腿软,奔命一般从里面逃出来。 她抓住人就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谁也不回答她。 她便带着自己准备好的生辰贺礼想进去找人。 可兵士将她拦住了。 她死活想要进去。 然而这时候一颗头颅从里面滚了出来,掉在台阶上,溅得地上点点都是鲜血,她顿时就吓坏了,再转头一看那些拿着刀剑的人都冷冷看着她。 也不知是谁拉了她一把,终于还是把她拉了回去。 回府后,她就病了一场。 也就是说,上一世,她甚至没能去参加燕临的冠礼。 后来,燕临因此误会她是趋利避害,是知道侯府遭难,所以故意不来。 毕竟不久后她便告诉他,她要当皇后。 后来那已经经历过风霜雨雪,披着荣光还京成了将军的旧日少年,站在她煌煌的宫殿里,轻轻按住她肩膀,帮她将头上的金步摇摘下,对她说:“那一天,我等了娘娘好久。站在堂上,看着每一位踏进来的宾客,满怀期待,总想也许下一个就是你。可等了一个又一个,看了一个又一个,临淄王来了,你没有来;谢先生来了,你没有来;连萧姝都来了,你没有来。可我想,宁宁答应过我,就一定会来。于是我等啊等,等啊等,等到重兵围了府,等到圣旨抄了家,等到台阶淌了血,也没有等到……” 姜雪宁无从为自己辩解。 又或者,对于陷入仇恨与阴暗之中的旧日少年,一切的辩解都显得苍白。 她只能无声地闭上了眼。 前世种种忽如潮水逆涌,姜雪宁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看看向自己手中的茶盏。 平静的茶汤如一面小小的水镜,倒映了坐在她对面的谢危的身影。 她问:“燕临冠礼,听人说谢先生要为他取字。” 谢危淡淡的:“嗯。” 男子二十而冠,此后才有成家立业。 冠而有字,用以释名、明志。 勋贵之家出身的男子,到冠礼时基本都会请来鸿儒高士为自己取表字,谢危年纪虽比不上士林中其他鸿儒,可却是文渊阁主持经筵日讲的太子少师,往日还从未听说过谁能请得他为谁开蒙或是为谁取字。 燕临似乎是第一个。 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 可姜雪宁竟不知道上一世燕临的字是什么了,取成了吗? 勇毅侯府遭难后,一切与燕氏一族有关的话题都成了禁忌,谁也不敢提起。 等燕临还朝后,也再没有谁能亲密到唤他的字。 也或许有,可她不知道。 谢危打量她片刻,道:“如今京中高门都知道勇毅侯府大势不好,冠礼请帖虽发了,可应者寥寥。你看着也不像是有什么仁善心肠的,届时要去吗?” 姜雪宁望着他道:“燕临是我最好的朋友。” 所以不管情势如何,她是要去的,且这一世不要再迟到,不要误时辰,不要再让那少年失望。 谢危听后却是眉梢一挑,竟轻轻嗤了一声。 最好的朋友? 他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反正摇了摇头,终究没说,似乎也没什么心思喝茶了,只把手中的茶盏放下,道:“练琴吧。” 姜雪宁茶其实还没喝完,可本来也不大渴,聊过这话题后,先前与姚惜起争执的火气却是轻而易举便消失了个干净。 取而代之的是沉重。 她放下茶盏,坐到亲桌前练琴,还弹《彩云追月》开指。 昨日都弹得好好的,按理说今日会更好。 可没想到,根本没有昨日的流畅,滞涩磕绊,才没几句就弹错了一个音。 谢危转头来看她。 姜雪宁一下停了下来,看着自己压在琴弦上那纤细的手指,它们不受她控制地轻轻颤抖着,连带着被压在下面的琴弦也跟着震颤。 她慢慢将手指移开,交叠握在身前,用力地攥紧了。 可那种颤抖的感觉却从指尖传递到心尖。 她垂下头,闭上眼。 谢危第一次没有责斥什么,只是淡淡地道:“静不下便不弹吧。” 燕临冠礼在即…… 不提起还好,一旦提起,又怎能静心? 姜雪宁但觉心底沉冷的一片,被什么厚重的东西压着,喘不过气来,连方才与姚惜吵架时那飞扬的眉眼都不见了神采,低低应道:“是。” 奉宸殿里再次没了声音。 谢危在书案前看公文,但似乎也不很看得下去。 姜雪宁在琴桌前发呆,没一会儿便神游天外。 过了有两刻,外头又有太监来,有事禀告谢危。 但看姜雪宁在里面,没开口。 谢危便起身来,对姜雪宁道:“自己沏茶看书,休憩片刻吧。” 他说完从殿中走了出去。 那小太监跟着他到了廊上,压低了声音禀告着什么。 姜雪宁听不清楚。 谢危的事情,她也不敢去听。 在琴前枯坐良久,方才出神时不觉得,回过神来却觉得身子有些僵硬。 这一张蕉庵乃是燕临所赠。 少年当时炽烈诚挚的面庞还在记忆的水面浮荡,可越是如此,她看着这一张琴越觉憋闷,于是还是站了起来,干脆真坐到那茶桌前,重新烧水沏茶。 那碟桃片糕还在搁在原处。 姜雪宁正正好瞧见它。 喝第一泡茶时,她没去碰;喝第二泡茶时,便觉得肠胃里有些清苦;待得茶到第三泡,终于还是觉得自己得吃点什么,于是向着那碟桃片糕伸出了手去。 雪白的一片一片,中间点缀着一些成片的桃仁。 乍一看好像和昨天的差不多。 但仔细一瞧,好像每颗桃仁都比昨天的要大? 宫里的厨子别的不行,种种糕点的样子都是做得很好看的,闻起来也是很好吃的,虽然吃进去之后的感觉可能和想的不一样。 可毕竟是在宫里么。 谁在意它是不是真的好吃呢? 薄薄一片桃片糕拿在手里,姜雪宁盯着看了半天,腹诽了一句,终于还是随便地往嘴里一塞。 糯米都揉到了一起,柔韧之余,又不失松软。 甜而不腻,清却不苦。 这味道…… 初时没在意,可等味道在舌尖上化开的瞬间,姜雪宁真是眼皮都跳了一下,差点吓得噎死自己,手一抖险些把茶盏给推翻了! 甭管这桃片糕是什么味道! 总之不会是宫里的厨子做的! 上辈子她叫宫里会做糕点的大厨都试过了,没一个能做出她想吃的味道! 这一世宫里没换过的大厨就更不可能了! 那这碟…… 姜雪宁只觉刚才吃进去的怕是毒药,抬手压住自己的眼皮,也摁住自己的心口,恨不能把刚才吃进去的那片给吐出来! 天啊她到底干了什么! 还是那句话,怎么连谢危的东西她都敢吃了!!! 说不准正是用这碟桃片糕来试探她是不是还记得四年前那些事呢? 谢危此人心肠狠辣。 都怪他最近态度太为和善,以至于自己习惯性地得寸进尺,失去了警惕! 冷静。 冷静。 就吃了一片而已。 谢危也未必数过。 以肉眼来看,这一碟看起来和先前没有什么差别。 再摆弄摆弄,就看不出来了。 姜雪宁连忙伸出手去,把那一碟桃片糕重新摆弄了一下,遮掩住了自己刚才拿走了一片所留下的空隙。 然后等谢危回来。 可等了半天,谢危还没回来。 姜雪宁隐约又闻见那一股隐隐清甜的香气,原本低头看着茶水的眼珠子转过去看了桃片糕一眼,转回来;又转过去看一眼,又转回来。 其实…… 这一碟看着也蛮多? 再吃一片,也未必能看出来。 她扭过脑袋,朝偏殿门外看了一眼,听着那细碎的说话声还没停,胆子便壮了几分,又偷摸摸伸出手去,从盘碟里扒拉出来一片,迅速塞进嘴里。 再看那一碟桃片糕。 恩,很好,没什么破绽,就是左边这片看着突兀了些,莫名有些打眼。 姜雪宁觉得不能任由它这么放着,这般打眼若吸引了谢危注意力就不好了。 扔掉? 那也太浪费。 所以还是把它吃掉算了,这不算她偷吃,也不是她真想吃,是为了让这碟桃片糕看起来正常点! 她发誓,吃过这一片就真的不吃了,再吃会死人的! 可偷吃这种事……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距离上瘾不远了,而且一片一片地吃,也的确看不出此刻这盘桃片糕和之前的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罪恶的小爪爪再一次地伸了出去。 “真的,最后一片,最后一片!” 姜雪宁对着自己手里第十片桃片糕立下誓言,然后咬了下去。 谢危这时正好从门外进来,也没听清,只道:“什么最后?” “咳咳咳!” 姜雪宁吓得一哆嗦,刚吃进去的桃片糕咽都来不及咽便噎住了! 她连忙给自己灌了半盏茶,才避免了被噎死之险,转身来道:“没,没什么,说最后一泡茶了,念叨谢先生您怎么还没回来呢。” 谢危走近了一看,她的确是泡了茶,不过…… 这碟桃片糕原本是这么少? 他看着姜雪宁,似笑非笑。 姜雪宁顺着他目光一看,原本装着云片糕的小碟…… 摆盘什么时候这么稀疏了? 没没没没关系! 也许谢危这人眼瘸呢! 她讪讪一笑:“刚才有点饿了,吃了一点,就吃了一点……” 谢危挑眉:“当我眼瘸?” 姜雪宁咬了咬牙:“比一点多一点。” 谢危于是“哦”一声:“尝着怎样?” 姜雪宁心想自己可不能记得当年的味道,睁着眼睛说起了瞎话:“跟昨天差不多,宫里的厨子就是花里胡哨,看着好,吃着不行,喝个茶吃吃还是可以的。” 谢危忽然觉得—— 这丫头片子可能是真的活腻了。 念头一动,他走上前去,作势要把那一盘端了,道:“既然不好吃也不必委屈自己,扔出去好了,叫宫里厨子再好好给宁二姑娘做一盘。” 扔了?! 姜雪宁脱口而出:“别啊——” 话一出口她就想给自己两巴掌。 谢危停下来,饶有兴味地看她。 姜雪宁终于知道,自己不仅是个有逆鳞的人,还是个有死穴的人。 由奢入俭难。 乡野之间长大,口腹之欲难饱,是以尝过好的,便总念念不忘。 她心内惨淡一片,干脆豁出去,死猪不怕开水烫了,面无表情,顶着对方的注视,脸不红心不跳,语重心长地道:“也没有那么不好,做人当戒奢从简,不可浪费。” 然后把那碟桃片糕从谢危手里接了过来。 谢危:“……” 若早知一碟儿桃片糕便能把这祖宗收拾得服服帖帖,先前费那么大劲儿,又是哄又是训,担心她不学好,都是为了什么…… 突然有点怀疑起自己看人的本事? 他莫名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 来liao~ 红包√ 第086章 分享 从奉宸殿离开时, 姜雪宁把没吃完的桃片糕一并带走了。 谢危看着她。 她还一脸义正辞严地解释:“谢先生常日出入宫廷,料想不会把糕点带进带出,如此这碟桃片糕放在殿中无人享用, 搁到明日怕就不好吃了, 不如让学生带回去。” 谢危没说话。 姜雪宁便当他是默认了。 食盒往手里一拎,她大步跨出了奉宸殿:反正馅儿也露了,装也装了,谢危没看出来就不会看出来, 看出来了自己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或决定。那不如趁自己脑袋还在脖子上,多活一天是一天,能吃一点是一点。拿命换来的桃片糕, 当然要带回去继续吃! 想明白这一点, 她脚步就变得轻快起来。 人走在路上,跟要飞起来似的。 谢危在她后面看着, 只觉得她悲伤快乐都很真切,也很简单。 * 仰止斋众位伴读中,只有姜雪宁是被谢危提溜着需要另花时间去进学练琴的, 所以旁人的时间往往和她对不上, 旁人休息的时候她可能才回,她休息的时候旁人可能已经在看书了。 这会儿也一样。 姜雪宁拎着食盒回来,众人基本都在午歇, 整座仰止斋里安安静静。她进屋将食盒放在自己的桌上, 打开来又没忍住吃了两片,才琢磨起来。 被陷害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尚且还能为自己找借口, 说是没防备,不小心;可如果再发生第二次, 那就连借口都没得找,是真的蠢且钝了。 与其暗中猜测,不如当面澄清。 更何况这一世她与萧姝实在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她在宫内这段日子,不该这么难过才对。 那枚或许惹了事的香囊,此刻就放在桌边上。 一道破损的划痕十分明显。 姜雪宁盯了它有片刻,一念落定时,便将食盒合上,直接从桌上抓了香囊,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的屋子在整座仰止斋最偏僻的角落。 萧姝的屋子却是这里最好的那一间,坐北朝南,两面开窗,采光很好,邻着一条走廊,周遭也没有旁人。 走过去并不需要多久。 门口却有宫人静立着伺候。 姜雪宁走过去时,站在外面伺候的宫人便看见了,朝她弯身一礼,竟然直接向她道:“姜二姑娘是来找萧大姑娘的吧?我们姑娘正在等您。” 姜雪宁顿时有些讶异地一挑眉。 这可真让她有些意外了。 她看了这宫人一眼,没有说话。 宫人也不多言,上前便将门推开了,请她进去。 姜雪宁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布置得竟不比她那边差多少,处处透着点世家勋贵才有的底蕴,看起来没有那么富丽,可连角落里随便放着的一只花觚都是雨过天青的釉色。 宫人站在书案前伺候笔墨。 萧姝穿着一身浅紫的留仙裙,一手挽着袖,一手持着笔,正在作画。大江流去,两岸对出,古松兀立在高崖之上,孤帆飘荡远影渐淡于水波尽头。 气魄竟然不小。 旁的女子,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大多偏爱工笔花鸟,写些闺中春怨,可萧姝显然不爱,更喜水墨染江山,格局更开阔些。 也或许,这是她想要给别人的感觉。 姜雪宁进来时,她笔尖正好点着那孤帆的帆影,抬眸看见她便勾唇一笑,道:“我便知道姜二姑娘会来找我,不过比我想的还早了许多。” 说话间她搁了笔。 也摆了摆手叫伺候笔墨的宫人出去了。 屋内就剩下她们两人。 姜雪宁早知萧姝不是个好相与之人,闻言并不惊讶,只道:“那看来,我还是很出乎萧大姑娘的意料的。” 萧姝点了点头:“岂止出乎意料,简直是有些佩服了。” 姜雪宁道:“你指的是查抄仰止斋那一桩吗?” 萧姝一笑:“姜二姑娘明白人。” 姜雪宁一声嗤,也不想废话,直接将那一枚香囊搁在书案上:“昨儿你还给我的香囊,的确是我所有。不过你捡到香囊的地方,大约并不是我丢香囊的地方。” 萧姝竟道:“我知道。” 姜雪宁顿时挑眉。 萧姝却沉默了片刻,似乎斟酌了一下,才道:“查抄仰止斋那一桩是我做的,可这一切也不过源于一个荒谬的误会,我并非想要针对你。” 姜雪宁忽然觉得她很有意思。 回望着她,她微微一笑:“我也知道。” 这番对话颇有点耐人寻味。 两个人之间互有试探。 其实在刚知道有姜雪宁这么个人时,萧姝并没有想过将她当成自己的敌人,一是她出身高门,能威胁到她的人很少,二是姜雪宁与她之间也没有实质的利益冲突。 要成为敌人,这二者缺一不可。 然而入宫之后,一切似乎就有了变化。 姜雪宁在肉眼可见地备受重视,虽然出身不如,可在宫中竟然也不比她差;随即而来的便是沈玠对姜雪宁的过度在意,甚至还私藏了一方绣帕,稍微有些敏锐的都知道,沈玠极有可能会被立为皇太弟,而她是一个想要成为皇后的女人。 在这种情况下,姜雪宁足够成为她的威胁。 而且是很大的威胁。 那一次是刚巧得知了宫里要下令查抄的事情,她前后一合计觉得即便此计不成也能让姜雪宁入慎刑司吃一番苦头,在里面发生什么事情,当然也不由姜雪宁本人说了算。 如此便可轻而易举消除此人带来的威胁。 可没想到,危机面前,这位小门小户出身的姜二姑娘竟然临危不乱、据理力争,甚至不惜以死为威胁,硬生生将这一场危机化解。 更没想到,沈玠那一方绣帕另有主人。 她的敌人根本不是姜雪宁,而是她的姐姐姜雪蕙! 这可真是闹了天大的笑话! 萧姝一向好面子,可在因为这件事被太后姑母责斥的时候,即便心里再如何不甘,再如何不爽,她也无法反驳—— 是走了一步错棋,出了一记昏招。 如此往后既要对付姜雪蕙,还要对付姜雪宁这个新结下的仇人,实在很划不来。 一个人再强,也不过是匹夫之勇,抵挡不过千刀万剑。 萧姝并不愿意树敌太多。 而眼下这一枚香囊的事情,正好为她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挽回先前的错误,也为自己减少一个强劲的敌人。 萧姝打量着姜雪宁的神情,轻轻摆手,请她坐下,道:“当日实在是一念之差,无心之失,险些累得姜二姑娘出事,我心里实在有些愧疚难安。不过与姜二姑娘也无甚交集,不甚了解,也不知要怎样才能解开这中间的误会……” 一念之差,无心之失? 那陷害若是成了她现在早已身首异处了! 不愧是萧氏一族,高门出身,真不拿旁人的命当命,如此高高在上!便是谢危都没这一副令人厌恶的嘴脸! 姜雪宁发现,这可能就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喜欢萧姝的因由所在。 但她也无意因此亲自与萧姝撕个你死我活。 对方既有拉拢她讲和的意思,她也不必立刻就拒绝,好歹给自己讨回点利息来再说吧? 是以,姜雪宁淡淡地笑了起来,故作轻松地莞尔道:“萧大姑娘这样尊崇的身份,若是想解开误会,那是给我面子,我哪里敢不应呢?” 端看想不想罢了。 萧姝回视着她,似乎在衡量她这话的真假,过了好半晌,也懒得同她绕弯子了,只道:“聪明人面前还绕弯子没意思。坦白说吧,若你最终是要出宫去的,我不愿同你结仇。虽则我压你一头,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况我还要对付你姐姐。我愿意拿出诚意,只是不知先前那笔仇是否能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 想得倒是美呢。 强买强卖本事不小嘛。 不过这是心里面想的,姜雪宁面上看起来十分好说话,很感兴趣地道:“这当然没问题,毕竟我人微言轻,势单力孤,也的确无法与您抗衡。只是不知,萧大姑娘这诚意有多少了。” 萧姝拿起她那枚香囊,思索着看了片刻,便笑道:“总有些跳梁小丑背后作妖,让人生厌。姜二姑娘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不如便料理妥当,也好叫大家都清净清净。” 姜雪宁一副很满意的样子:“这可真是太好了。”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背地里某个作妖的该是用这香囊陷害了她一把,说不准还涉及到什么紧要的事情。 萧姝当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什么“诚意”什么“一笔勾销”,话说得好听罢了。事实上即便没有她的存在,她也一定会找到那真正丢下香囊之人,除之以绝后患! 这么讲不过是把这件事利用完全。 若真能哄得人忘记先前被陷害的那桩仇怨,可不就一石二鸟了么? 姜雪宁不上这当,可她将来的确是要出宫去的,没必要这么早就跟萧姝撕破脸,且反正她都把姜雪蕙搞进宫来了,接下来虚与委蛇一段日子对她来说并无坏处。 是以答应得十分干脆。 两人这一番交谈之后称得上是宾主尽欢,由萧姝亲自将姜雪宁送出了门外。可待从这一条长廊上走出去,回头来再看着萧姝那两扇重新闭上的房门,姜雪宁只想起了上一世的纷纷扰扰。 上一世,她同萧姝一般,死活想要当那个皇后。 却没料想江山一朝倾覆,贵为皇后也不过渺如蝼蚁。 萧姝聪明一世,眼下一步一步地算计着想要登上那后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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