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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音淙淙,泻如流水。 这种适合练习指法的琴曲,韵律简单而轻快,像是弹跳在清泠泠泉水上面的水珠,又像是随着溪水飘落而下的竹叶,并不复杂,由谢危弹来已有几分返璞归真的味道。 他抚琴时向来心无旁骛。 待得琴音终了,才缓缓将双掌垂下,压了这一曲悠悠的余音,抬起头来道:“你看清——” “楚了”两字卡在喉间,陡地戛然而止。 谢危的脸色忽然差到了极点—— 旁边那张琴桌上,原本刚进来时还端端正正坐着,片刻之前还睁大了眼睛回答了一句“听明白了”的姜雪宁,不知何时已经整个人都趴了下去。 琴桌就那么大点地方。 脸趴下去之后,搁在上面的那张蕉庵古琴便被挤得歪到一旁,她两条手臂抬起来枕在脑袋下面,眼睛早已闭上,连呼吸都变得均匀起来。 竟然直接睡了过去! 谢危还压在琴弦上的手指忽然变得有些重,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抠断琴弦,便慢慢将手指抬了起来。 面上也慢慢没了表情。 偏殿之中没有戒尺,但书案上却放着今日要用的曲谱,他站起身来拿起那本曲谱,在手掌中顺着书籍一卷,便朝姜雪宁走了过去,想要叫她起来。 只是他走过去,站到她身边,举起那本卷成筒状的曲谱,想要“请”她醒过来时,却不知为什么,停了一停。 宫装繁复,看着固然华丽,可穿起来却显厚重。 少女的身形却很纤细。 站着或是坐着时,脊背挺得笔直,眉眼顾盼神飞溢彩,尚不觉得怎样;可此刻枕着自己双臂,就这么趴伏在窄窄的琴桌上睡着时,便自然地将自己蜷成了小小的一只。 这一身华丽的宫装,于是忽然像一副坚硬的盔甲。 但藏在里面的…… 只是个脆弱的小东西。 少女该是困极了,便是眼睑下扑了一层脂粉,也看得见些许疲倦的浅青。 眼睛闭着,细眉垂着。 艳丽的口脂有一些因为趴伏的动作蹭在了宫装的袖摆上,倒像是几瓣落花,又像是掉落的画笔在画纸上随意地拉了几道。 一串细细的紫琉璃耳坠搭在了耳边脸颊。 外头的天光不甚明亮,穿过那剔透的紫琉璃时,便折射出了几许柔和而璀璨的光,映落在她雪白的皮肤上。 这些日来他在殿中讲学,姜雪宁从来都是竖着耳朵听的。 便是叫到这偏殿中静心,她也从来乖乖地没有怨言。 今日却是他一没留神,她就趴下去睡了。 谢危的目光落在她那卷曲而浓密的眼睫上,也落在她微微轻锁的眉头上,只疑心她是不是正在做什么噩梦,过了许久,终究还是将那眼看着就要敲到她脑袋上的曲谱收了回来。可站在已陷入酣眠的少女身边,一时又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么棘手的学生…… 还真是头回教。 早知如此,又何苦给自己添这麻烦?姜雪宁是不是学坏了,同自己又有什么相干呢…… 他心底一哂。 虽忍不住去想这小丫头是不是昨夜玩闹到太晚也不知休息,今日才这样困,可自从经历过上次《女诫》的事情,误会过她一次后,他便不会再武断地轻易下定论了。 在她身旁站半天后,谢危没忍住,摇了摇头,无声地一笑。 竟是不打算叫她,由着她去睡。 只是没想到,他才刚转过身去,准备趁这点时间继续处理些公文,外头就有人叩了叩门,对着里面道:“谢先生,圣上在乾清宫,正在议事,请您过去一趟。” 是个有些沉厚的太监的声音。 大约也是完全没有想到里面会有人正在睡觉,是以声音有些大,没有半点放低。 谢危刚一听就皱了眉,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姜雪宁。 姜雪宁正在梦里脱了袜踩水下去捉虾,正高兴间听得一声“乾清宫”,愣了愣,那只大虾于是一下从她手里溜了出去。她着了急,使劲儿地往前一扑,脑袋跟着往前一点,顿时就醒了。 整个人却还没反应过来。 她豁然坐起身,只喊:“我的鱼,我的虾!” 然后一抬眼,对上了谢危那一双忽然变得复杂难言的眼眸。 姜雪宁:“……” 琴摆在面前,谢危站在面前。 她忽然觉得一颗心凉得透透的,自己整个人也凉得透透的。 谢危想起先前还疑心她是做了噩梦,忽然觉着自己近来似乎有些仁慈过头了,此刻只静静地看着她,微微一笑:“鱼有了,虾有了,要不我再去御膳房,给宁二姑娘请个大厨,凑一顿山珍海味?” 作者有话要说: * 姜雪宁:如果你不打我的话,我是可以的_(:з」∠)_ 第081章 痛快 什么鱼, 什么虾! 再给姜雪宁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吃了! 不过…… 一说起吃的,她脑袋里就忍不住冒出桃片糕来。如果是眼前这个男人亲自上,叫她去吃, 也不是不可以? 不不不, 赶紧打消这种危险的念头! 谢危本就忌讳她知道他那些不为旁人所知的事情,她要一个不小心说出来,天知道这人又要想到哪里去,届时变成实打实的祸从口出, 可就不妙。 想到这里,姜雪宁脸上露出了讪讪的笑容,心里忐忑, 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辩解:“昨夜是在长公主殿下的寝宫睡下的, 不是很惯,所以今日才会困倦……” 谢危眉梢微动:“在长公主那边?” 姜雪宁异常诚恳地点了点头, 还一抬手臂,那宽大而精致的宫装袖袍就垂展开来,道:“真的, 您看, 连衣裳都是长公主给我找的。” 少女看他的目光还是有些露怯,好像也知道自己是犯下了大错,倒是没有什么狡辩不认的意思, 虽然也为自己找了理由…… 谢危看着她这身宫装, 蹙着的眉没松。 但开口时声音已比先前平缓了许多:“没睡好便回去补个觉吧,正好今日我也有事。” 姜雪宁一喜,没想到谢危竟这样好说话了, 便想对他一通恭维:“谢先生真是通情达理……” 岂料她话音未落,谢危已淡淡补道:“今日缺的课明日再补。” 姜雪宁:“……” 她早该知道!姓谢的就该是这样不饶人!她高兴得太早了! 谢危亲眼看见少女唇边勾起的笑意凝滞, 脸上刚出现的明媚也瞬间沉下,原本心里堆积的一片阴云,也不知为什么散开了些许,道:“若今日我讲的指法你明日一定要会,若不会……” 姜雪宁立刻点头如捣蒜:“会会会一定会!” 谢危忍了笑,平平地“嗯”了一声,径自先走出偏殿,与那先前来通传的太监一道向乾清宫去了。 见着他走远,姜雪宁这才缓缓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 此时此刻的姜府,也有人受了惊吓。 今日下午,孟氏要带姜雪蕙去寒山寺祈福。 临出发前坐在屋里喝茶说话。 孟氏想起姜伯游言语间对姜雪宁的维护,轻轻叹了口气,道:“原本我们府里伴读的名字报上去是你,可不知怎的竟让宁姐儿进去了。她跟着婉娘,学得一副不容人的性子,以后只怕越发不会让你好过。如今勇毅侯府遭难,临淄王殿下选妃在即,我只盼着你今日能去求个好签,有点好运气。” 姜雪蕙坐在她下首,却不说话。 目光下垂,只落在自己腿上那方绣帕之上,至今也有些参不透姜雪宁当日那话的意思。 这时外头管家忽然忙慌慌进来通传:“夫人,宫里面的公公来了!” 孟氏和姜雪蕙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孟氏脸色都白了,声音也跟着发抖:“是朝上的事儿?是老爷出了事?还是宁姐儿又在宫里闯祸了?” 这管家哪里知道啊? 只是姜府里都知道自家二姑娘前些日在宫里面有过一次非常惊险的遭遇,近来朝上又不安平,如今宫里面竟然来了人,不免都往坏事上想。 可没想到,进来的那位公公竟是满面笑意,躬身便道:“夫人有礼了,大姑娘有礼了,咱家奉乐阳长公主殿下之命出宫来,特宣姜大姑娘入宫伴读,还请大姑娘略作收拾便随咱家入宫,长公主殿下等得可急。” 来的是伺候在沈芷衣身边的黄仁礼。 不过孟氏同姜雪蕙都不识得,闻得此言一时惊疑不定。 孟氏有些不敢相信:“好端端的,长公主殿下怎会宣我们大姑娘入宫?” 她说到这里甚至有些恐惧。 只道:“难道是我们府里二姑娘闯祸了?” 黄仁礼才从宫里出来,对昨夜姜雪宁被长公主殿下留宿的事情可是一清二楚,听得孟氏此言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面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道:“夫人不必多虑,我们殿下对姜二姑娘是喜爱有加,昨夜还留二姑娘宿在宫中呢。不过是早上二姑娘用饼饵的时候,说想起了大姑娘做的饼饵,我们殿下便记在了心上,猜她是想念亲人了,是以才派咱家来接大姑娘入宫,也陪殿下伴读,如此日日见着,也就不想着出宫了。” “……” 孟氏一噎顿时没了声音。 乐阳长公主让姜雪蕙入宫,但既不是因为她喜欢姜雪蕙,也不是因为姜雪蕙才华如何出众,不过是因为姜雪宁今早用酥饼的时候随便多说了一句话! 姜雪蕙就更是惊讶了。 她自己心里清楚姜雪宁自打回京后对她有多厌恶,连个好脸色都不愿意给,如今竟然对乐阳长公主说想起她做的酥饼…… 姜雪蕙的确会做酥饼。 可天知道她曾端给过姜雪宁,但姜雪宁当着她的面便把她做的点心都倒在了地上!然后不大好意思地笑着同她说:“对不住,一没留神洒了,浪费了你一番心意。” 但她反应也是极快的。 孟氏的犹豫已让黄仁礼轻轻皱起了眉。 姜雪蕙便连忙一躬身,道:“承蒙长公主殿下抬爱,雪蕙谢过长公主殿下恩典,这便收拾,随公公前去。” 黄仁礼心道这姑娘倒还算个机灵的,便点了点头,脸色稍霁。 * 好不容易从谢危手底下逃过一劫的姜雪宁,从奉宸殿偏殿回了仰止斋,连午膳都没用,就直接一股脑儿扎进了自己的床,闭上眼睛蒙头大睡。 一直到下午有宫人来喊她,她才醒来。 原来是乐阳长公主这阵子玩心大起,叫了自己宫里的宫人们一起玩投壶,干脆又来仰止斋这边叫上伴读们一起。 大家入宫一来是陪沈芷衣读书,二来便是当她的好玩伴。 沈芷衣有请,谁敢不去? 姜雪宁睡得也算刚刚好,便赶紧起身来洗漱,同众人一道去了鸣凤宫。 沈芷衣带着人玩得正疯,宫里面的宫人难得看她高兴,正陪着她玩。 姜雪宁一踏入殿中嘴角便抽了抽。 也不知沈芷衣哪里学来的花样,有些宫人的脸上贴了长长的纸条,甚至拿墨笔画花了脸,有些丧气模样,显然都是输了受到了“惩罚”。 伴读们一来,立刻被她拉着一起玩。 中间自然有人巴不得趁此机会讨好沈芷衣,是以十分积极。 姜雪宁却不然。 她午时没吃,正有些饿,眼看着殿中还摆着些蜜饯糕点,便没上赶着,反而划水蒙混,众人在前面玩闹,她便坐在后面先吃东西。 沈芷衣当然一眼就看见了她,但见她坐在那边吃东西,便体贴地没有叫她。 众人先玩了一轮投壶。 沈芷衣手里拿着箭往往一投就中,算是个中好手,常常赢得众人喝彩,姜雪宁便远远跟着喝彩。 但偏有人不大看得惯她如此清闲,招呼她道:“姜二姑娘不来玩吗?听说你以前常常混迹在坊市,投壶这些游戏,一定最是擅长吧,不来向我们露一手?” 姜雪宁抬头一看,是陈淑仪。 这位大家小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真目有深意地望着她,神情是怎么看怎么嘲讽。 姜雪宁手里刚咬了一小口的蜜饯,轻轻放下了,开口便要说话。 没想到沈芷衣把眉头一皱,竟直接向陈淑仪道:“没看到宁宁正在吃东西吗,她吃完了自会来玩,你多嘴什么?” 这话说得也太不客气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陈淑仪自己也完全没想到,嘴巴都微微张大,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要知道,陈淑仪怎么说也是陈大学士的掌上明珠,身份也算尊贵,常日与萧姝玩在一起的,宫里面谁不卖她个面子? 便是沈芷衣以前对她都和颜悦色。 如今不过是问了姜雪宁一句,竟直接引得她发作? 陈淑仪脸上有些挂不住,红一阵白一阵,讷讷开口想为自己辩解:“殿下,我没有……” 沈芷衣一张脸上没了表情,冷冷的:“没这意思就把嘴闭上。” 殿内瞬间都安静了。 姜雪宁也怔怔望着沈芷衣。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乐阳长公主心情似乎并不是很好,且言语之间完全是在维护姜雪宁,连陈淑仪这样的大家闺秀都不想给半点面子。 姜雪宁到底什么本领把人迷成这样? 尤月在休沐期间同姜雪宁结了大仇,对她恨之入骨,却已经不敢出言说什么,更不敢有什么举动,唯恐落入姜雪宁的陷阱之中,是以此刻只能用眼神来表达自己对姜雪宁的鄙夷与愤慨。 然后…… 她都还没来得及想好等一会儿姜雪宁转过目光来,要对姜雪宁做出个什么样的神情才能激起对方的不爽与怒气,这眼神就已经被沈芷衣看见了。 沈芷衣盯着她片刻,扬了眉:“你用这种眼神看宁宁是什么意思?” 尤月:?????? 她整个人都懵了。 说不敢,做不行,都罢了,如今连眼神都不能用了吗?! 尤月吓得直接把目光收回来,颤颤道:“我,我……” 沈芷衣根本不听:“再用这种眼神看宁宁我叫人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尤月打了个哆嗦,额头上冷汗冒出,脸色更是瞬间煞白,就差跪到地上去认错了,这会儿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只连声道:“是,是。” 先是陈淑仪没做什么立刻被训,后事尤月一个眼神遭受骇人威胁,其他伴读都感觉出气氛不对来。 大多数人不敢说话。 姚惜却是看了陈淑仪一眼,也看了尤月一眼,轻轻开口想劝一句:“淑仪姐姐该没有恶意,尤二姑娘也不过只是看上一眼罢了,长公主殿下许是误解了吧?” “误解?” 沈芷衣今日本就不是真的自己想玩投壶才叫她们来的,早上姜雪宁那句“这里的日子过得不痛快”,她还没忘。往日不仔细,如今暗地里留心观察,便看出了许多的端倪。 她冷笑了一声。 手里还提着刚才给输了的宫人画花脸的笔,慢悠悠地踱步到了姚惜面前,上下将她一打量,道:“姚小姐倒是悲天悯人呢,要不我禀明了皇兄,干脆送你去白云庵做个姑子,也好叫你这副慈悲心肠有些用武之地?” 姚惜可没展露出什么对姜雪宁的恶意,不过是站出来为陈淑仪和尤月说了句话而已! 居然就威胁要送去做尼姑! 哪个姑娘家敢面对这样的事情?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姚惜更是没想到自己说句公道话也会被怼,心内一时又恨又怕,垂在身侧的手指悄然握紧,处境难堪到极点,却是连话都不敢说一句了。 姜雪宁那蜜饯还在口中,带着些酸的甜。 这会儿却是惊得咽不下去。 她的目光在众人之间逡巡,又落回了沈芷衣的身上,完全不知道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是在发什么疯,怎么见人就怼。 虽然她觉得…… 爽爆了! 沈芷衣转眸间触到了她略带几分崇拜的目光,面上顿时飞过一片红霞,只觉脚底下飘着白云,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于是假作不经意地避开了这目光。 转头来对着其他人却是一脸冰冷。 竟是大声道:“往日我是说过的,谁要敢开罪宁宁,别怪我不客气。没料想总有人当耳旁风。别以为今日找你们来是要找你们玩乐,叫你们来,就是想警告你们——但凡是本公主能管的事,谁要让宁宁不痛快,我便让她十倍百倍更加地不痛快!” 投壶用的箭还放在桌上。 宫人们的脸上还粘着纸条,画着墨痕。 但方才的玩闹和欢笑已一扫而空。 众位伴读到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今日叫她们是立威来的! 为了姜雪宁一个人! 一时心里都是各怀想法,可在听过沈芷衣先前怼人的那些话后,却没一个人再敢张口反驳,或者为谁说话,无一例外全都战战兢兢。 萧姝倒还算镇定。 只是她悄然收回看向姜雪宁的目光,垂下头时,也不免增了几分忌惮与不悦。因为,沈芷衣的警告,无疑也是将她包括在内了。 不过她身份毕竟不同。 有萧太后在,倒也不很顾忌沈芷衣的话,且也不至同其他几个人一般蠢。 “启禀殿下,人接来了。” 正在这时,黄仁礼脸上挂了喜庆的笑容,手持拂尘进了殿中,躬身便给沈芷衣行礼,这般禀道。 众人不由看向他。 这一时却很疑惑:人接来了,谁? 沈芷衣面上神情顿时一松,仿佛也跟着高兴起来,竟然走到了姜雪宁的身边,向黄仁礼道:“叫人进来,给宁宁一个惊喜!” 黄仁礼于是一挥手。 外面等候的姜雪蕙于是整肃心神,躬身从殿外步入,目不斜视,也不敢多看,捏着绣帕的手交叠在身前,直直向着前方躬身行礼:“臣女姜雪蕙,见过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金安!” 竟然是姜雪宁的姐姐,姜家的大小姐姜雪蕙! 众人顿时都惊讶极了。 沈芷衣却是摆手道:“平身吧,从今天开始你便也是本公主的伴读之一。你是宁宁的姐姐,有你陪着宁宁,也能叫她开心些。”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一个姜家出了两个伴读?而且听长公主这话的意思,是专门叫这么个人来陪姜雪宁的啊! 一时什么表情都有。 不同于十四快十五岁才回京的姜雪宁,姜雪蕙乃是正经在京中高门大户受教的姑娘,言行举止淑雅大气,很是端正沉稳,眉目清淡婉约,同姜雪宁给人的那种明艳至摄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然而并没有人能为此高兴。 姜雪蕙谢过了乐阳长公主恩典,这才起了身。 她那绣帕原本就在指间,随着起身的动作,便也轻轻垂落展开,晃动间便露出了那雪白的一角上绣着的红姜花。 萧姝初时看见人只是皱眉。 可当这绣帕连着这一朵红姜花落入她眼底时,她原本平静不起波澜,俨然不将自己放在众人之中的那种超然,忽地崩碎,面色已隐隐骤变! 沈芷衣拉着姜雪宁的手,邀功似的笑起来:“怎么样,宁宁,现在可痛快了吧?” 姜雪宁的目光向萧姝轻轻一飘,目光竟与她对了正着,见着她神情,便忽然意识到,如今这年纪的萧姝也不过如此。 你敢做手脚害我,我便敢把你真真忌惮的人放到你眼皮底下! 叫你寝食难安,坐卧不宁! 她这位姐姐可未必是省油的灯,且叫你看好! 唇边绽开了良善一笑,姜雪宁再回看向沈芷衣时,已是真心实意地眉开眼笑,甜甜地道:“劳殿下费神,这下痛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 回来了。 这回遇到个有点爽的事,给大家分享下。 本来是网络文学论坛,作协开会,领导们上去说话。有位以前我很喜欢的拿过茅盾文学奖的作家发言,一开始说得还行,但后半截越说越偏颇,俨然网文都是糟粕,还说来的路上刚看了一本言情小说,都是情和色,说现在网络小说的言情就是“言性”,说网文作家就是为了赚钱,举了自己当年写作的例子,各种暗话diss让人倒胃口。 真牛逼。 但如今的作家很多都是靠写小说过日子的,不赚钱谁给人钱养家?如今某些人自己赚了钱了,到高位了,就要不顾别人的死活,来体现自己的深度。 无耻之尤。 稍微关注动态的都知道这年头各大网站都清水成什么样了…… 说自己来时随便翻本小说都是情和色,也不知道是哪个网站,不知道是怎么找到的书。 外站比晋江还严重,亲个嘴儿都他妈锁了。 我们是大会场,人超多的那种。 接下来就是其他几位领导讲话,言语之间也差不多的意思。 然后就是广东作协的一位作家上去了,直接点艹了前面那位信口雌黄的,为“俗文化”正名,直接说“网络文学从诞生之初就不是‘雅文化’,能和漫威哈利波特争市场的不可能是莫言先生和XX先生(XX是之前发言的那位,我宁愿相信他被绑架了),只能是孙悟空和哪吒”,如果我们不输出,难道等别人输出意识形态吗,等等话。 说完之后全场掌声直接爆了。 接下来上去的两位作者也都跟着这位作家的话怼了回去。 之前发言的人都在台上坐着,脸色都变了。 然后等到后半场其他领导讲话的时候,会场上一半人已经直接退了场,我们网络作家,就是这么不给面子(。 我是懒得折腾加上还有书连载,一开始就不参加培训。 听说今天还有人发言无原则跪舔洋大人洋文化,有朋友也直接走了不准备参加后续的议程了(。 * 明天就恢复正常更新了,晚安! 第082章 宁二 姜雪宁痛快了, 但有的是人不痛快。 到现在,谁还看不出乐阳长公主做这一切是为了姜雪宁? 姜雪蕙入宫固然颇为引人注目,可聪明人都能意识到站在这件事背后的姜雪宁。 在她说出“痛快”二字的时候, 殿内不知多少人暗暗黑了脸, 便是原来有再好的玩乐心情,这一瞬间也被破坏殆尽。 接下来沈芷衣还邀了姜雪蕙来一起玩。 众人之中有几人明显是强颜欢笑作陪,萧姝更是从姜雪蕙拿着那方锦帕出现开始,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入夜的仰止斋, 各处宫灯点亮。 从鸣凤宫中回来,终于到得自己的房间,这位萧氏一族的大小姐、后宫太后娘娘的亲侄女, 在没了旁人关注的情况下, 终于放任一切其他的表情在自己脸上消无,唯余下那种近乎于冷寂森然的平静。 末了抬手轻轻压住额头。 萧姝慢慢闭上了眼, 手指的弧度却一根根紧绷,再睁眼时竟是直接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旁边伺候的宫人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萧姝的胸口微微起伏着, 却没有看旁人。 她脑海里浮现出的只是当初偶遇临淄王沈玠时, 看见的那一方从他袖中掉落的绣帕,还有今日在姜雪蕙身上看见的那一方…… 旁人或恐已经忘了。 可她却还记得一清二楚。 不是姜雪宁,那个人竟然不是姜雪宁! 可谁能想得到呢? 在宫内这段时间, 沈玠也对姜雪宁处处关注, 言语中多有照拂之意,勇毅侯府出事,燕临更是直接撇清了姜雪宁的关系。 种种蛛丝马迹都指向她。 所以上次自己才会…… 放在桌上的手指一点一点握紧了, 萧姝只感觉出了一种阴差阳错的嘲讽:不仅没有除掉真正的威胁,反而还露了痕迹, 为自己树了一个真正的强敌…… 姜雪宁终究还是敏锐的。 * 同一时间,姜雪宁的房间里,气氛就颇为微妙了。 这里经由乐阳长公主一番折腾后,各类摆件早已是应有尽有,香软精致,墙上随意悬着的一幅字画都是前朝名士的真迹。 姜雪蕙是博学之人,一眼就能分辨。 宫人们自然已经布置好了她的房间,不过和其他伴读没有区别。可等应邀到姜雪宁屋子里来看时,便轻而易举发现了二者之间那巨大的差距,鸿沟天堑,于是对自己这妹妹在宫内的受宠程度,有了十分直观清晰的了解。 姜雪宁已经换下了那一身繁复的宫装,只着简单的天青缠枝莲纹百褶裙,连先前费心绾成的发髻都打散了,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有几缕被她用纤长的手指轻轻缠着,打成了卷儿。 她只用着点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姜雪蕙。 姜雪蕙坐在她的对面,倒是平静如水,道:“你让我入宫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姜雪宁面前摆着一张琴,却不是蕉庵,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琴。 她伸出手指来轻轻拨弄了一下。 听见那颤动的音韵时,才好整以暇地道:“都到这宫里来了,也确带了那一方绣帕,大姐姐要说自己半点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入宫,可也太虚假了些吧?” 姜雪蕙于是低头看那方绣帕,便轻叹了一声:“你对我有多恨,我们关系又如何,你我再清楚不过。要说你是想来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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