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天。 这段时间以来,许文益也曾旁敲侧击,想问出她背后这东家的身份。 可尤芳吟这时嘴却很严实,竟绝口不提。 若问到底为什么会涨价,尤芳吟则只说:“不知道,东家没提过。” 此刻许文益坐在了她的对面,望着她满眼的血丝,掐指一算时间,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只剩下四天了。” 丝价非但没有上涨,反而还跌了。 尤芳吟也是刚从商行问过价出来的,心里知道,可她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不知该怎么回这句话,一身僵硬的拘谨,两手紧紧地攥着茶盏,闷头喝茶。 这架势简直看得人着急。 许文益苦笑了一声:“尤谷娘先前说这四百两银子就是你全部的积蓄,如今丝价迟迟不涨,您就不怕这钱亏了,东家责怪吗?” 尤芳吟想了一会儿:“若亏了,我以后攒够再还给她。” 四百两银子里,有三百五十两都是二姑娘给的。 她虽不知道二姑娘为什么要救自己,又为什么要给自己钱,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过往的十八年里,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也没有遇到过这样好的人,更不知道她为什么当时用那种快落泪的眼神看着她。 想了很久,也不知要怎样去报答。 但二姑娘教她做生意。 那也许,把生意做成了,赚很多很多的银子,都捧到她面前,二姑娘就会高兴吧? 许文益不知她是什么想法,听了这话顿时愕然。 过了片刻便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姑娘对她的东家倒真是死心塌地,钱本来就是东家给的,事也是东家让办的,赚了赔了都是东家的,如何亏了还要说“还”给他? 他叫人把准备好的账本拿上来:“这是给姑娘准备的新账本,我已让我手下的账房先生在上面做了写标记,姑娘看起来会容易些,也明白些。不过姑娘总是熬夜看账本,到底伤身,还是还适当一些。” 尤芳吟今日便是为取账本来学的,双手接过账本时,连忙道了声谢,又讷讷道:“近日来府里看得严,我可能这几天都出不来了。若四天后许老板也不见我人,便请您先帮我把生丝卖掉。” 许文益道:“不早不晚,四天后?万一又涨了呢?” 尤芳吟摇了摇头:“东家说这时候卖。” 许文益一窒,便答应了下来。 待送走尤芳吟,他重新坐下来,又是长长叹了口气。 身后的伙计皱着眉头,对这件事始终充满了疑虑:“老板,我看着姑娘脑袋里就一根筋,怎么看怎么像个傻的。有这样好的事情,她的东家难道不自己做,要轮着我们来?” 许文益却是咬了牙,目中一片孤注一掷的决然:“赌都赌了,这话休要再提。我觉着她话里说的这个‘东家’只怕不是骗人。若撒谎也该圆得像样些,没有这样忌讳深到不提的。” 他闭了闭眼,重新睁开。 这时眼底已是一片压抑的愤怒与凄怆:“再说我若真拿着低价卖的那点银子回去,又该如何面对乡里蚕农的信任和托付?秋冬一过,明年又要准备桑蚕,若手里没钱,难道要他们吃西北风吗!” 伙计顿时不敢再言。 许文益说过这一番话后反倒平静下来,正待叫他再出去探探情况,没料想外头半开着的房门忽然被人叩响,竟有一名文士立在外头,向屋内的他拱了拱手,道:“可是苏州南浔,许文益许老板?” 许文益觉他面生:“请进,您是?” 那文士自然是吕显,进来一看他桌上摆着的茶还未撤,便知道先前有客,但也没问,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来意:“在下姓吕,单名一个显字。听说许老板手中有一船生丝,至今没有卖出去。今日特地来访,是想来跟您做笔生意,买这一船丝。” 许文益心头忽地一跳,连呼吸都不觉一停,但面上却不动声色:“您出什么价?” 吕显道:“自是市价。” 许文益摸不清他来头,只道:“市价不卖。” 吕显眉梢一挑,忽然觉得情况好像和自己想的不一样:“许老板的丝不是卖不出去吗?” 许文益道:“如今卖不出去,但也有您这样一看就揣着大钱来的人来买。焉知再过几天不涨呢?” 吕显瞳孔便微微一缩。 他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了,却偏一笑:“您好像知道点什么。” 这时许文益已经敢确定尤芳吟那个东家说的是真的了! 他整张脸都因为过于激动而泛起潮红。 但声音还是显得整肃不乱,眼底一时竟含了泪光,也不知是对吕显道,还是对自己道:“十一日前有人来买了我一批生丝,她的东家告诉她价会涨。到今天看见吕老板来,我便知道,我赌对了……” * “砰!” 吕显是一脚踹开斫琴堂的门的。 侍立在一旁的剑书差点拔剑劈过去,一见是他,不由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吕显却青着一张脸走了进来,端起那茶桌上已沏着凉了一会儿的猴魁便往喉咙里灌,放下时茶盏砸在桌上一声吓人的震响。 这间斫琴堂挨着东面墙的地面上,十好几张制琴用的木料整整齐齐地排着,谢危手里拿着墨斗,穿着一身简单的天青直缀,正站在那儿选看。也没披袖袍宽大的鹤氅,还把袖子挽到了手臂上,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来。 听见动静便转头看来。 见是吕显,他那清冷的长眉不知觉一皱,道:“没办成?” 吕显道:“办成了一半,但我今天见了鬼。谢居安,你老实告诉我,漕河上丝船翻了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出的,最早又是什么时候传到京城的,都有谁知道?” 谢危又转回头去看木料。 他把正中间那块桐木翻了过来,道:“剑书没告诉你吗?三天前出的事,消息刚到京城还没两个时辰,知道的人除了送信的也就我、剑书,还有你。” 吕显断然道:“不可能!有人十一天前便找许文益买过了生丝,料定丝价会涨。我几番旁敲侧击,许文益也没说太多。但我出来之后找人打听,这几日来有一位姑娘进出会馆,似乎在同他谈生意。你道这姑娘是谁?清远伯府一个谁也没听说过的庶女,叫尤芳吟。这姑娘背后似乎有个东家,但也没打听到是谁。若丝船在河上是三天前出的事,这人如何提前八天就知道此事?” 谢危摩挲着那块准备选来做琴面的桐木板的手指一顿,听了吕显这一番话,轻而易举便发现事情有诡谲之处。但他竟没先问,反而道:“你刚才说办成一半怎么讲?” 吕显差点被他这一问噎死,憋了口气,才回答:“许文益是个有脑子的,似乎猜着我来头不小。毕竟京城里能够第一时间得到这种消息的人,一般人都开罪不起。他想结个善缘,也怕若有万一的可能过几天丝价不涨手里没钱回去,所以以去年的市价,卖了半船丝给我。” 谢危道:“也好。今年江浙一带,蚕农苦不堪言,我等也不纯为谋财,少赚一些无妨。” 可吕显是个财迷啊! 他忍不住狠命扣着手指头敲了敲桌:“谢居安!你搞搞清楚,这事儿很严重!漕河上丝船要出事,尤芳吟这个东家怎能事先预料?既能让一个小小的尤芳吟来买丝,暗地里未必没有低价购入更多的生丝。很有可能漕河上丝船出事就与此人相关。未卜先知这种事我是不信的。要么误打误撞,要么早有图谋!不管此人到底是在朝还是在野,只怕都不是简单之辈。我看此事,不能作罢。一定得知道——尤芳吟的东家,到底是谁?” 谢危原也没准备就此作罢。 他不过更关心事情有没有办成而已。 此刻面上一片淡漠,既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只垂了眸光道:“的确不可小觑。既不清楚此人是谁,便着人查一查那伯府庶女。此人与她必有接触,且与漕河上有些关系,做事又不敢明目张胆,说不准是哪个品阶不高的小官。范围很小,查起来容易。” 吕显也是这样以为。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事情好像没有想的那么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 宁宁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披了件小马甲…… 第022章 不配 从幽篁馆离开后, 燕临带着她又逛了会儿。 诸如什么金银玉器、胭脂香囊,甚至笔墨字画,到一处店里, 见着几样好的, 总要问她“喜欢不喜欢”。姜雪宁一开始还未察觉出什么来,可当她看见燕临又拿了一柄玉如意起来问她时,她心里便有了隐隐的知觉。 少年的表达一向是直白的。 然而此刻却显得含蓄。 他这般问她“喜欢不喜欢”时,眼底是含笑的, 可眼神偏有几分躲闪,倒好像藏着点什么怕被她发现一般,还有一抹不大明显的羞涩。 燕临的确不想被她知道。 眼见着九月就要过去了, 掰着手指数马上就是十月, 然后便是十一月他的冠礼。 冠礼一过便可谈婚论嫁。 届时就能去姜府提亲,那么聘礼单子自然是要提前备下的:他想知道宁宁喜欢哪些, 不喜欢哪些。若她有喜欢的,那等今日过后便悄悄买下来,回头都放进聘礼单子里, 想来她见了会有小小的惊喜。 少年的心事藏得实在算不上深。 姜雪宁没看出来时, 尚且还能如常地说自己喜欢或者不喜欢,只以为他是与往日一般寻常地询问自己;可看出来之后,却是说自己喜欢不对, 一直说自己不喜欢也不好。 她跟着他又逛了两家店。 最后, 终于在第三家卖珠翠头面的铺面前停下来,对燕临道:“我有些乏了。” 燕临抬眸便见她面色的确恹恹。 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一个人逛得开心, 倒忘了她明日还要进宫,也忘了问她要不要停下来歇歇, 一时有些内疚:“都怪我,我又忘了。反正以后时间也还不少,等你进宫为公主伴读,我也能来找你。今日便早些回去吧,我送你。” 姜雪宁是乘马车出来的。 燕临却是骑马,回去时只慢慢跟在她车驾旁边。 她偶尔撩开车帘的一角,就能看见落日那金红的余晖洒落在少年挺拔的身影上,高挺的鼻梁,含着些微一点笑意的唇角,连着那微动的眼睫都沾上了光,回过眸来看她时,又炽烈又耀眼。 但她心底泛开的竟是一片酸涩。 差不多了。 该找个合适的时间,和燕临说清楚了。 * 回府之后,姜雪宁便叫人把自己的东西都搬了出来,还叫人去府上账房查近些年来父母给她添置了哪些东西。 她自己没有账,但府里是有的。 先前因为从她这里偷拿东西受过了惩罚的一众丫鬟婆子吓得瑟瑟发抖,以为二姑娘又要开始翻旧账了,连王兴家的都吓得面无人色。 姜雪宁只道:“我说过不会再追究你们,这一次不关你们的事,该搬东西的搬东西,该查账的查账。” 屋里的丫鬟婆子们这才放了心。 不一会儿好几口箱子便都搬了出来。 姜雪宁便对着手上有的清单,把自己这些贵重东西都分到了两边:一边是她自己的,基本是府里节礼添置;一边是燕临这些年来送的,这占了大多数。 她自己重新做了一本账册,记录清楚。 勇毅侯府家大业大,显赫一时,可当年圣上下旨抄家时没有透露出半点风声,甚至前一天晚上,侯府上上下下都还在准备着次日燕临的冠礼。 所以一朝抄家,毫无准备。 所有财产罚没充公,被查了个干干净净,人也直接被关进诏狱。即便外面有人在努力地奔走疏通,可钱财方面有所限制,又见不到侯爷和世子,再加上后来锦衣卫查出勇毅侯府的确和平南王逆党有书信联系,圣上雷霆大怒,便再也没有谁敢为勇毅侯府奔走了。 最终还是念及侯府曾为国效命,饶了灭族的死罪。 然而流放之后又是何等潦倒落魄? 上一世燕临还朝后,浑然已变了个人似的,身上总带着一股戾气,且极少再笑。 她记忆中那个炽烈的少年仿佛从未存在。 只有夜深人静时,他躺在她寝宫的床榻上,轻轻地拉着她的手,和她讲述他流放西北绝域时的所见所闻所历所感,姜雪宁才能感觉到,这是燕临—— 那个年少时为她讲山河壮丽的少年。 只是讲的故事不同了:年少时,他是尊贵的小侯爷,鲜衣怒马,看遍山河,是满满的意气风发,留在眼底的都是那些灿烂的、美好的;流放后,他不但不再是世家勋贵,反而成了戴罪之身,去往苦寒之地,便是一样的山河,看在眼底都是满目萧条,留在记忆中的则是世道艰险、人心易变。 如今,上天给了她一个机会,让悠悠岁月的长河倒流,又让她看见了她记忆中那个真挚而热烈的少年。 这一腔的情,她回报不了。 可如果能让这少年,永远是记忆中这般美好的模样,该是何等动人? 白日里燕临买了来赠她的琴,还搁在案头上。 姜雪宁抬眸静静地凝望了很久,然后将这一张琴也记进了账里,在后面用小小的字,标写了一行,“三千两银”。 标完了又没忍住苦笑一声。 燕临这家伙,真是花起钱来不眨眼,要把她掏空不成?这张琴买来三千两,可等要卖的时候还不知要折价成什么样呢。 那吕照隐实打实一奸商! 莲儿、棠儿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又清点起东西来,但忽然想起一事,便凑上来说了:“对了,姑娘,因您被选为公主伴读,老爷和太太都赏下来不少东西。下午大姑娘也送来了一套文房四宝,您要看看,也点点吗?” 姜雪蕙? 她朝莲儿那边看了过去。 湖笔,端砚,松烟墨,另配了一刀澄心堂的纸,都是极好的东西。 于是一时沉默,只道:“放着吧。” * 姜雪宁被宣召入宫成为公主伴读的事情,在姜府里自然引起了好一阵的议论,毕竟她性情娇纵又不学好,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和大小姐姜雪蕙相去甚远。 可最终下来的名单竟然是她。 府里一开始都传呈上去的是大小姐的名字,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么出人意料的情况。 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宫里可能是弄错名字了;有说是姜雪宁巴结上了公主,用了点什么手段,让公主划掉了姜雪蕙的名字,把机会给她;也有说她私底下到老爷那边去闹过,硬让老爷在把人选呈上去之前改成了她,也有说是姜雪蕙资质不够,所以宫里才看不上的…… 但反正话没传到姜雪宁耳朵里。 她不在意。 明日一早就要入宫,姜伯游和孟氏虽然也觉得这一次的结果实在让人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可到得晚间还是在屋里摆上了饭,叫了姜雪蕙与姜雪宁一起来用。 这还是宫里伴读人选下来之后,姜雪宁第一次看见姜雪蕙。 看着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照样是以往端庄贤淑模样,席间还会主动为父母布菜,眉眼间也不见有什么不平与失落,倒好像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也并没有听见过外面任何一点流言蜚语。 姜伯游则是忧心忡忡,对姜雪宁此番入宫实在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语重心长的叮嘱:“父亲在朝为官,政绩也还将就。你入宫之后,也不需去争什么一二,只要好好的,管住的自己的脾气,好好的不要惹事就行。至于公主是不是喜欢,先生们是不是喜欢,都不重要。能勉强敷衍过去就是了。千万记得,多看少说,埋头做事便可。” 姜雪宁都一一应过。 但她心里想的却是:明日进宫开始学礼仪,姜伯游实不必如此担心。毕竟若“消极怠工”的计划顺利,只怕她在礼仪与资质这一关就过不了,早早就能打道回府了。 姜伯游看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着实有些担忧,嘴上没有再多说,心里却是琢磨着:等明日下朝,要找居安说上两句,托他在宫中照拂一些。 孟氏则还对伴读人选意想不到的改变耿耿于怀,席间脸色不大好,看了姜雪宁好几眼,有心想要问问她是不是在中间做了什么,可姜伯游在旁边给她使眼色,她便没有问出口。 交代话时也不过应付两句。 毕竟真正的话都让姜伯游说了,从头到尾也没跟姜雪宁说上几句。 一顿饭吃到酉时三刻,方才散了。 从正屋出来的时候,府里已经上了灯。 姜雪宁是和姜雪蕙一起行过礼出来的,所以在廊上走着,很正常地一个在前面,一个在后面。 若是往常,便这般各不搭理地走了。 可今日,姜雪宁叫住了她,淡淡道:“你送的东西,我不喜欢。” 姜雪蕙停住脚步,没回头:“那宁妹妹扔了便是。” 姜雪宁不无嘲讽地笑了一声:“若我是你,名字都呈上去了,却一朝落选,反而是自己那不学无术的妹妹被选入伴读,必定要想一想自己是不是被人耍弄了一番。你倒虚伪,还要送我笔墨纸砚。难道以为我看不出,你其实也想入宫么?” 姜雪蕙终于转眸来看她。 廊上都是铺下来的紫藤花,只是花季早过,又已到这深秋时节,花叶枯萎,枝条萧疏,所以头顶上那霜白的月色便从枝条间的缝隙里垂落下来,细碎地流淌到她身上。 简单的月白衫裙,站在那儿却清丽妩媚。 连着唇角那一抹讽笑都有动人的姿态。 她的喜与怒都不遮掩,也仿佛不屑遮掩。 姜雪蕙竟觉得有些艳羡,慢慢道:“我想入宫,天下哪个女子不曾爱过繁华呢?这于我而言,并非什么可耻之事。只是最终事不成,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万事皆有其缘法,如今是我既没这本事,也没这缘分罢了。” 姜雪宁自来也看不惯她说话时这种波澜不惊的神情,唇边那一抹笑意便渐渐隐没了,声音里的讥诮却更浓:“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一进府就不喜欢你吗?” 姜雪蕙不说话。 姜雪宁便折了那廊上垂下来的一小段干枯的枝条,“啪”地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有一种别样的惊心:“不仅仅是因为你比我好,比我出色,享受了我本该享有的一切。更重要的是,四年了,你既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了谁才是你的亲生母亲,有些人纵然没有养恩,也有生恩。可你从未向我问过婉娘一句,哪怕一个字。” 姜雪蕙交叠在身前的手掌慢慢地扣紧了,她微微垂了垂眼,似乎有话想说。 可终究没有说。 姜雪宁于是随手把那枯枝扔了,向她一笑:“婉娘病重临去前,拉着我的手,把她传家的镯子塞到我手里,让我回了府,见着你,就交到你的手上。可我一直没有给你。因为我觉得——你不配。” 作者有话要说: * 补昨天的2更。 下面写入宫。 晚点继续更,每次的红包基本都是更新章之前发,最近晋江有点抽,大家注意不要重复评论, 第023章 入宫 说完这话, 姜雪宁也没管她到底是什么神情,转身便走了。 很多时候她都无法分辨自己对婉娘到底是怎样的情感。 但她上一世所有的悲剧,归根结底, 都跟婉娘有关。 照理说, 她该恨她。 可只要想到她心心念念记挂着的女儿,却不曾问过她一句,又觉得婉娘终究是可恨又可怜。 上一世,姜雪宁是抢了姜雪蕙的机会, 也抢了她的姻缘,争着一口气自己挤进了宫廷为沈芷衣伴读;这一世,她明明已经对皇宫避之不及, 可所有人却跟上赶着似的凑到她面前, 连入宫伴读这件事,都在她名字并未呈上去的情况下落到了她的头上, 完全是被人在背后推着进宫。 一切似乎与上一世没有太大的不同。 这让她忍不住地思考:重生回来这一世,她真的能改变什么吗?又或者,不过是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 次日一大早, 天都还没亮, 姜雪宁被丫鬟们伺候着起了身,梳洗打扮过后去辞别父母,带上少许行李, 便上了马车。 大臣们出入宫从午门走; 宫中女眷或是她们这样入宫伴读的则都从皇宫东北角的贞顺门进。 这一批入选的伴读, 年纪大多在十七到二十之间,都是青葱少女最好的年纪。 姜雪宁到的时候,已经有些人到了。 她很少在世家贵女的聚会之中露面, 与她们并不相熟,但她们相互之间却是熟悉的, 正站在宫门附近低声交谈。 但姜府的马车才一到,这议论声便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她。 目光里都露出或多或少的好奇或者忌惮:姜府一开始呈上去的名字是姜雪蕙,但后来选入宫做伴读的忽然就成了姜雪宁。这件事可不仅仅是姜府里知道,外头也早就传开了。像她们这些世家大族的姑娘,谁能不关注这些呢? 旁人抢破头都抢不到。 这姜雪宁倒好,坐在家里,什么也不用做,馅儿饼便从天上掉下来砸她头上。 实在是让人心里很难平静。 姜雪宁才从马车上下来,一眼扫过去就看见了几张熟悉的脸孔:还真都是上一世伴读的那些人。 一个清远伯府的尤月。 当日重阳宴上姜雪宁颇不给她面子,算是结下了仇怨。 此刻她穿着漂亮的宫装,一脸端庄贤淑模样,可朝着她望过来的眼神里却是毫不掩饰的敌意,甚至隐隐带了几分刻毒。 姜雪宁心道她可千万别来自己面前找死,不然这一世自己入宫的处境要比上一世好太多,若一个脾气上来不小心捏死她,传出去不大好听。 尤月旁边便是上一回重阳宴上被点为诗中第一的礼部樊尚书家的小姐樊宜兰,是所有人当中穿着最素净的,连耳珰都未佩上一枚,眉目间一股淡泊缥缈之气。 入宫这件事于她而言好像并不值得激动。 旁人看姜雪宁的目光多少都有些异样,可樊宜兰只是淡淡地看过来,既没有好奇,也没有嫉妒。 姜雪宁知道,这个是此次入宫伴读的十二人里唯一一个对荣华富贵没有向往的人,并且最终没有留下来伴读。 其次是定远侯家的三姑娘周宝樱,是所有人里年纪最小的,也是定远侯宠爱的掌上明珠。一张小脸还有点婴儿肥,圆嘟嘟的,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甚是明亮。 人站在宫门前东张西望,半点都不害怕。 白白嫩嫩的手上还抓着个不大的油纸包,不断从里面拿出蜜饯来吃,两腮帮子动起来跟只小仓鼠似的,正眨巴着眼一个劲儿地盯着姜雪宁看。 这是个随便给点什么零食就能收服的姑娘。 但也有一点不好—— 那就是,谁给她零食,都能收服她。大约是人还小,不懂事儿,完全没有原则。 剩下的几个分别是姚蓉蓉,方妙,和另外三个人。 那三个姜雪宁看着眼生,已是没印象了。 因为她们好像都因为礼仪和学识资质不好,在这一次进宫学规矩、熟悉宫廷环境的几天里,被宫里的女官退了回去。 前面两个倒还记得一些。 一个姚蓉蓉,乃是这一次进宫的人里面出身最低的,是翰林院侍讲姚都平的女儿,小家碧玉的长相,穿着打扮相较于其他几位出身大家的姑娘来说,未免有些寒酸。 看人时也是低眉顺眼。 她看过来时,一触到姜雪宁的目光,便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敢再看她一眼。 姜雪宁记得姚蓉蓉,是因为她是上一世所有人里面最笨、学东西最慢的一个。 末了便是方妙了。 一张清秀的脸,干干净净;一双灵动的眼,却有些过于活泛。眉尖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让她看上去有些娇俏。若仔细打量,便会发现她今日穿的乃是一身水蓝色的衣衫。因为九月在五行当中属金,少阴之气温润流泽,与水相生。 没错,方妙是钦天监监正的独女。 从小耳濡目染,学她父亲观察天象、推算节气之余沉没于五行八卦之学,还会给人看相占卜。 到底准不准,姜雪宁不知道。 反正上一世,方妙因着这方面的爱好,很得其他人的喜欢,晚上动不动就凑到一起算点什么姻缘祸福,混得如鱼得水。 姜雪宁也不管她们都用什么眼神看自己,因为这一世她的计划十分明确—— 学礼仪? 人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那么再好的女官也不可能教得会一个一心想要远离宫廷的人。 她才懒得搭理这些人呢。 所以下车之后也不去找她们说话,就隔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往宫门口一站。 那守在门口的太监看了她一眼,又掐着手指头算了算,道:“九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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