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出去,想要消失,哪怕是经年累月、蚂蚁搬山,恐怕都瞒不住人。 光是知情不报,怕受牵累,都是个说法。 而说是匪夷所思,就是张行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亏空的会是粮食? 如果是贪污腐败,以如今的粮价,拿行宫里的其他物什相比,贪污粮食也太低端了――一贯二十石,便是这里粮食贵,算它一贯钱十石、五石吧,一万石粮食不过一千贯文、两千贯文! 一千贯文……我说行宫马厩里遭了瘟,死了二十匹马不好吗? 二十匹马对一个行宫总领督公而言算个屁啊?非要贪一万石粮食? 而且东都北衙的那些督公们,哪个不是家财万贯? 万贯,就是十万石粮食! 张行真的难以想象,会有哪个混到督公的太监头子会愚蠢到只揪着一只羊薅羊毛,而且是只薅屁股。 但事实就发生在眼前,这位陈国宫廷出身,曾经在江都跟过圣人的赵督公虽然有一个暖脚小妾,挨着行宫的私人居所虽然有些奢华,但也都在情理之中……可就是他都督的行宫里,不知道多少万石,反正是原本应该塞满的粮食没了。 说这是个巨大的亏空,那叫事实摆在眼前,但如果说这是贪污腐败,那是侮辱张行的智商。 会不会是造反呢? 陈国复国势力、江东世族豪强、真火教准备造反,需要大量的粮食储备……这当然很有可能,他们的确造过反,还不止一次……但反正不可能是杨慎,杨慎他娘的管的就是二征东夷的后勤,要是杨慎能从这里要粮食,那才叫真的智商出众。 总之,造反很有可能,但一个巨大的逻辑漏洞在于,如果造反的人需要粮食,而且已经控制住了这位赵督公,他们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大力气从仓库里搬粮食呢? 真要是到了造反那天,请赵督公打开行宫大门,别说粮食,战马、兵器、车仗、船只都不缺好不好? 除非……造反是要在大江对岸造反,没有胆量过江?而且准备放长线钓大鱼,先用粮食在山里和寺观里养着人? 这倒是勉强说得通了,可为什么不直接要钱,然后在鱼米之乡就地够粮呢? 怕被发现? 可把行宫搬空了就不怕被人发现?江都城的剩下两位的态度也很奇怪,周效明似乎也有些说法,难道这些人也参与了? 都参与了,为什么不在扬子津那里剁了自己这伙人,就地立旗? 所以,只是偷粮食的时候太蠢? 张行越想越觉得脑瓜仁生疼。 接下来数日,他度日如年,直到他看到了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旧日文牍。 白有思带着大部分巡组精锐,以及一整队一百五十人的金吾卫渡江,一走十四日,等到天气忽然转冷,一场小雪覆盖了江都城的时候才回来。 然后,这位女巡检便在行宫侧门前见到了等着自己的得力下属。 “巡检这是抓了多少人?” 笼着手、戴着护耳的张行在侧门那里探出头去,看着成串的俘虏,当场失笑,而随着这些人一路行来,街道早已经整肃,宛若防贼。 “七十七人。”白有思昂然相对。 “杀了多少?”张行追问不及。 “十四人。” “连续追索了多少真火教据点?” “六个半……七个?” “十一日内转三郡,拔七寨、杀十四人,锁拿七十七人?”张行笼着手笑了笑。“巡检有点钱塘君的风范了。” “这跟大钱有什么关系?”白有思微微挑眉。“大钱也跟我一起行动了啊,就在后面压阵……还是说钱唐君另有其人?” “钱塘君是条真龙。”张行无奈干笑。“曾一怒之下与别的真龙搏斗,一顿饭的功夫便得胜归来,顺便杀生六十万、祸稼穑八百里。” “所以是个笑话?”白有思微微不解。“还是规劝?嫌我杀人多了还是来的晚?张行,我可是接到你的传讯,这才去着力扫荡周边据点的,而且也是你说的,不必忧虑时间,让我尽量去扫荡更多的据点来做验证。” “是。”张行忽然严肃起来。“是我说的。” “那你笑的那么古怪!”白有思忽然一顿脚,转身走入了行宫。 身后,一长串的真火教行动派被牵入了行宫,就地安置,而一直到行宫侧门再度关闭,江都城的主干道才稍微恢复了一点活力。 先将抓到的真火教反贼小心看押起来,然后便是对那些金吾卫们进行赏赐,再然后是设宴庆贺――很显然,行宫这里早早得到消息,早有准备。 大部分巡骑和金吾卫们分散在一起享用宴会,而几名核心精英则和白有思一起登上了行宫外城的城门楼,在这里稍作汇集与宴饮,也是要对此事进行最后讨论的意思。 而不知是何缘故,江都副留守周效明的幼子周行范居然也在此地,而其他人只当是不知。 “咱们对对信息,事情其实已经很明白了。”张行当仁不让,未及用饭,先行在桌上开场。“首先,行宫这里粮食大亏空;然后我们仓促抵达,当晚金吾卫都尉,也是与其他南地出身官吏不合的江都唯一北人权贵刘?Z被稀里糊涂刺杀,很可能不是刺客动的手,而是在场的其他高手;接着使用的刺客,无疑是真火教中部分激进的,想着谋反的逆贼;又隔了一日,赵公公当场服毒自尽;然后巡检带着诸位在江南,扫荡了许多真火教逆贼据点,确定了刺客是真火教的人,也确定了他们经常来搬粮食,还确定了他们跟赵公公有直接联系……全都对上了吧?胡大哥怎么看?” “没错,就是这样,没那么多花花道道,就是赵督公因为是南陈宫廷旧人,很自然的跟真火教里的那些逆贼扯到了一起,那些逆贼为了谋逆在山中设立据点,囤积训练人手,需要大量粮食,这个赵督公便整日放开了让这些逆贼过江来往对岸倒腾粮食,成年累月把粮食都倒腾光了,刘?Z发现了这事,或者他以为刘?Z发现了这事……然后又以为我们过来是查他的,所以当日便恐惧之下杀了刘?Z,隔了一日等我们上门,便又自杀……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胡彦干脆做出了结论,却又长呼了一口气。“而且现在我们有人证物证连成了串,给谁都能交代了,是也不是?” “应该是。”正在喝热汤的钱唐放下碗皱眉道。“但有个问题,数量还是不对……据这些人招认,他们每次来运粮,从宫内运到扬子津的数量,自己都只能拿走二十分之一,而这二十分之一,已经足够他们自己使用,还给附近的真火观使用,甚至可以部分带回家中接济了。” “那就是赵公公玩的大,一个宫仓供养了整个江东的真火教逆贼。”李清臣不以为然道。“你们想想,江都、吴郡、丹阳三郡的真火教逆贼拿走了十分之一的粮食,江东、江西四五十郡,再加上转运耗费,不就对上了吗?为什么放到扬子津?为的是方便转运。为什么让这三郡的人来负责从宫城内转出,因为这三郡是最近的而已。” 言至此处,李清臣复又想起什么,环顾左右:“还记得咱们来时遇到的江上豪侠吗?指不定当时船上装的便是仓粮。” “这么说就全对上了,只是可惜,更远的地方也难去扫荡,功劳落不到我们头上。”有人感慨起来。 “多简单一个事情,结果被那场刺杀跟那太监的自杀给弄得忒恶心了,差点以为是我们逼死了好人呢。”有人阴阳怪气,却是盯住了周公子。 而周公子只好讪讪,低头喝汤。 白有思微微蹙眉,但复又盯住了张行,却不料后者只是微微摇头,便不置一词,这让白大小姐不免心中烦闷――她从一开始回到行宫门前,便觉得对方有什么在等自己一般,却始终没有等到。 不过,即便如此,这位女巡检还是压住了这种烦躁感,等到了晚宴之后。 并在假寐了一个时辰后,等到了自己想等的敲门声。 打开门来,张行穿戴严整,一身冬衣加貂皮帽不说,还有棉质护耳、护项,正拢手立在门前。 “有什么要说的吗?”白有思有些来气。 “有。”张行目光灼灼,盯住了对方。“巡检,雪夜漫漫,无心睡眠,能否请你带我一剑横飞,凭江赏梅,渡江赏雪,了我心中夙愿……届时,下官必有一番厚报。” 已经去了小冠的白有思歪着头看了对方一阵子,然后终于点头:“好!我今夜陪你到底!” 张行当即展颜。 ps:大家晚安。 第八十三章 煮鹤行(12)(2合1) 张白二人并不想惊动他人,只是从门楼的楼梯出发,转至楼顶。中间唯一惊动的人,居然是正要下楼离去的周行范,但后者看到二人,反而更有些做贼心虚之态,差点从楼梯上摔倒。 走上门楼楼顶,此时外面雪花其实并不大,只是稍有些紧密而已。而二人既至顶上,放眼望去,也没看到什么四面皆白之盛景。甚至,当周公子从侧门转出,打马而行时,马蹄印子都还是黑的――行宫门前正道下午走的人太多了,存不住雪不说,还弄得过于泥泞湿滑,再后来一晚上的碎雪也只是覆盖了表面,人马一过,轻易便露出黑黝黝的汤汁。 可以想见,等明日一早结了冰,路面上只会更艰难。 “他这是回去报信?”白有思看着在路面上略显狼狈的周公子,略显戏谑。“你之前不说,是因为他在吗?” 张行点点头,复又摇摇头:“我知道巡检想要问什么,但晚间大家讨论出来的那个说法并不能说有问题……” “我晓得。。”白有思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对道。“但是你须答应过我,要我晓得此事根本,要我自己来做决断。” “这是自然,我今晚便是来说这个的。”张行认真以对。“只是这个事情的根本……说起来可能只有两三句话的事情,却是千万钧重,所以我想慢慢的说……而且,便是说根本,也是分层次的,就好像晚上大家的说法,其实已经是一层真相和根本了,最起码把案子本身说透了。” “所以,我也陪你出来了。”白有思摇头笑对。“你是要去什么地方才说下面的一层吗?是不是要去江边,还是江上?” 张行没有应答,反而从怀中掏了一小坛酒来,递给了对方:“巡检,你之前来过江东吗?” 白有思接过酒坛,一边撕开封皮,一边微微摇头。 “巡检年长我一两岁。”张行环顾左右, 继续言道。“再加上在靖安台一路做到巡检, 想来在台中应该有不少年了吧?” “是, 年长你一两岁。”白有思瞥了对方一眼,语气不善。“官位也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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