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点点头。 不管狡猾的大岐人想做什么,在他们家门口交易东西总是吃不了亏。 卢栩报的交换价格也比他们从黑商人那儿交换要优惠。 德巴克人商量一阵,回去叫人拿肉和皮毛来换。 卢栩也朝官差们挥手,一共也没多少东西,他们搬下车摆摊似的摊开。 恍恍惚惚的官差们这才搞清楚他们到底来干什么,心情那叫一个微妙。 他们真傻,真的,出发前怎么不知道看看马车里装的是什么呢? 一场双方都有些茫然的交易开始了。 他们都小心翼翼地在德巴克部落五十米外开始接触。 微妙的是,双方都没真正放下武器,德巴克的青壮男人站在营地一边,官差们站在另外一边,他们默契的站在地摊十来米外,负手将武器藏在身后。 中间,德巴克女人们和卢栩做交易。 卢栩听懂的自己说,听不懂的靠翻译,又说又比划交换起东西。 德巴克女人起初还不能适应这种两军中间的贸易方式,吓得都不太敢说话,奈何卢栩免疫力超强,视两边持刀青壮于无物,超级自然的要这要那,讨价还价。 他都习惯了,在北境和三个部落一起做贸易时,两边阵仗更大。 卢栩信口胡诌,夸张数据:“这个盘子上千里带过来,十个坏九个,只能保证一个是好的,你瞧多圆多漂亮,质地多好,一个换你那堆骨头,不亏吧?” 德巴克妇女犹犹豫豫,她见卢栩长得端正,笑起来又亲切,好像比较好说话,大着胆子开始还价:巴拉巴拉。 翻译:“她要换两个。” 卢栩:“不行,最多一个盘子加一个小碟,这碟子也很好,放点儿盐和辣椒粉,蘸肉用多方便!” 其他还在排队的德巴克妇女瞬时瞪大眼睛。 能砍价呀!! 购物欲上来了,有胆子大的开头,后面的蛮族女人也放开手脚,见可换的东西越来越少,她们慢慢朝前挤起来,很快,卢栩这县尉就被德巴克妇女围了个圈,一口气将他一个头喊成八个大。 卢栩一边甩卖一边让朱纪将换来的肉、羊皮和骨头搬上马车。 连连后悔怎么没带个秤呢。 根本称不清! 一中午过去,卢栩用两箱物资换了大半车东西,主要是骨头和羊皮。 北庭县缺东西,卢栩也不介意羊皮质量够不够好,肉太少骨头太多。 反正他弄回去也是打算熬汤的。 当天下午,卢栩一回去就叫伙夫在衙门口支起大锅,将洗干净的羊骨头扔进锅里,加姜片花椒盐清炖。 他叫官差在一旁雪地里插一根木杆,高度大致到他胸口,身高在木杆以下的,年龄过五十的,免费喝。 身高超了,年龄不到五十的,要么拿柴火换,要么就登记上姓名,暂时先欠着,等开春暖和后,给衙门干短工抵,三碗肉汤半日工,他们县城还有许多地方要继续建呢! 卢栩叫官差满县城敲锣通知,天黑前,浓白的汤煮好了,全县城的百姓也都端着碗、盆,提着篮子装着水壶,过来领汤喝。 作者有话要说: 卢县尉小课堂:说你想说的,不要管对方死活,反客为主,主打一个随心所欲,让你的听力题,变成他们的听力题! 蛮人(熊熊怒吼):啊!!!! 第277章 熬汤 天气冷,易风寒,他们带来的药也不够全城人用,卢栩和颜君齐想到的最简单的办法,便是靠吃驱寒。 方法是现成的,三婶每年都在观阳码头卖羊汤,深受码头脚夫和苦力们的喜欢。 观阳羊贵,可北庭县就是羊的原产地,熬汤用骨头就行,人多就多加水,使劲熬,根本不花多少钱。 卢栩带回来一大堆,熬汤够全城人喝个两三天。有热汤,柴薪不足的家里,至少能将冷掉的饼子泡进热汤里吃一吃。 卢栩觉得自己是个天才,端了一盆汤端进后院,给一同吃饭的颜君齐和两位县令及家眷盛汤,边盛边求夸夸。 两名县令看着自家泡饼子喝汤,小脚丫都在椅子下荡来荡去的小孙子、小孙女,满心感慨。 他们想起昨日卢栩关于吃的说法,此时才深深的认同。 吃饱,才能让人升起希望。 他们镇安县,自从建城起,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这般热闹过。 镇安县令站起身,朝还在和颜君齐笑闹求夸夸的卢栩拱手行礼,“张某代镇安县百姓,谢谢卢小兄弟的义举。” 卢栩吓一跳,连忙闪到一边:“不不不,张大人你快坐,快坐。” 张县令摇头,“张某自以为已为镇安百姓竭尽全力,今日见卢小兄弟和颜大人,方知张某不过是一叶遮目,智、勇皆不如二位小兄弟。” 镇北的赵县令也起身道:“确实如此,赵某在镇北三年,从没想到过有如此简便之法应对西北的苦寒,只想将百姓与蛮人隔开,却从没想过身为一方县令,去孤身闯敌营。” 卢栩脸和耳朵都红透了:“不不不,我也不敢,我带了好些人才敢去的。” 去之前还和君齐打听过,知道那是附近最小的蛮人部落。 卢栩连忙把桌上的辣椒往前面递,努力把话题绕开:“这辣椒油特别香,是我自己炒的,快尝尝。” 可两名县令依旧沉浸在卢栩带给他们的冲击中,甚至反思起了这几年所作所为的保守。 卢栩越听越心虚,他平日不怎么要脸,对熟人尤其的不要脸,可被人这么正经的夸,却浑身都不自在。 卢栩将辣椒油瓶子往桌上一放,“你们吃!我去把卢舟换来!” 说罢他落荒而逃,刚刚跑出去就听到屋内小孩全在笑。 卢栩疾步往外走,差点儿被台阶上的冰滑一跤。 卢栩冲到衙门外,卢舟还坐在火边登记谁领了汤,欠衙门多少日工钱。 百姓大多只知道自己叫什么,根本不知道字怎么写,时常发生不知道自己名字到底该是什么的情况。 卢栩到时,正有一户晕乎的人家和卢舟在猜自己到底姓柳还是刘。 卢栩见过离谱的,比如他自己,其实卢家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个“栩”,他自己这么写,就这么算了。 但连自己姓都能搞懵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卢舟:“你家可有族谱?” 憨憨摇头,“我们家从前就是逃荒过去的,村里就我们一户人家姓这个,哪还有族谱?” 卢舟:“那你家祖上过世后墓碑是怎么刻的?” 憨憨再摇头:“哪有墓碑,我家坟地都在田边,往树下一埋。” 他家人也道:“是呀,祖上四五辈也没一个识字的。” 卢舟记不下去了。 卢栩过来,问道:“那你家田边可是柳树?” 对方摇摇头:“是棵大榆树。” 卢栩:“既然你家与树有缘,不然就先记作柳树的柳,若是将来找到族谱或是知道其他亲人的信息,发现是刘,再来县衙,我们帮你改过来。” 那家人纠结了一会儿,还是点头道:“那便听大人的,就这么记吧。” 卢舟写上他的姓名,还有住址,在纸片上写上编号交给他,让他过去领汤。 “下次拿着这个,就不用重新登记你姓名和住址啦。” “哦!谢谢大人,谢谢。”他们一家人朝卢舟和卢栩鞠了个躬,欢欢喜喜去排队领汤。 见卢舟还盯着那家人,神情忧虑,卢栩拍拍他肩膀,“我登记一会儿,你进去吃饭吧。” 卢舟摇摇头:“我吃过啦。” 卢栩:“你什么时候吃的?” 卢舟指指正舀汤的伙夫,“方大哥给我盛的。” 他笑了笑低声道:“还给我舀肉了。” 方伙夫见卢舟、卢栩往他那儿看,朗声道:“放心吧卢头,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小少爷。” 卢舟腼腆摇头:“我不是小少爷。” 两个伙夫嘿嘿直笑,该喊照样喊。 昨天他们还对卢栩不以为然,觉得他是个没吃过苦没挨过饿的公子哥,今天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卢栩说吃肉,就真弄来肉了呀! 是他们有眼无珠,是他们以年龄取人,以后卢栩就是他们的头,卢栩的弟弟就是他们大伙儿的小少爷。 发到天黑,卢栩叫伙夫将锅底的肉和骨头捞出来,派官差去给今天颜君齐、卢舟拜访的穷苦人家和有病人的人家送去。 尤其是家中有老人的人家。 卢舟还记得路,主动请缨带路。 小巷不比街上,街上走的人多,蹚出了一条路,小巷中积雪未化,晚上天寒,将新下的雪也冻成了冰,一不小心就会摔跤。 卢栩和卢舟并排走,相互搀扶小心摔倒。 那些得了肉的人家,感恩戴德要给卢栩、卢舟磕头,他们俩赶紧阻拦了。 卢栩:“明日衙门还熬汤,家中不必煮汤,到衙门去喝便是。” “谢谢大人。”说着,他们又要磕头,卢栩连忙拉着卢舟跑了。 他们一直从北边送到南边,将东西送完,和官差们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一起回衙门。 到了衙门口,火已经扑灭,锅也已经收拾好,卢栩叫不值夜的官差回去休息,领着卢舟回后宅。 卢舟想着白日的事,边走边和卢栩说今天的见闻,想到登记名字的情景,问道:“哥哥,我可以开个蒙学班吗?” 卢栩:“嗯?” 卢舟:“我想教他们识字,至少让他们认得自己的名字。” 卢栩笑道:“行呀,你去找你君齐哥哥要地方,我赞助你笔墨纸张。” 左右冬天也做不了什么,趁着猫冬搞搞扫盲,多好! 卢舟去找颜君齐说,颜君齐也正有这意思。 两名县令一走,县衙只有他们三个识字怎么行,卢栩还特别讨厌写东西。 别人不管,官差们至少要能写简单的公文。 听说颜大人要扫盲,昨日去蛮人营地都不怕的官差们全垮了脸,一个个愁容满面。 “大人,我们都是榆木脑袋。” “对,不开窍。” “我们还是去操练吧!” “去铲雪也行!街上雪又厚了。” “我……我去给您喂马!” “我去剁骨头!” “我去烧火!” “头,你劝劝大人吧!” 卢栩:“呵呵,新时代,新官差,不识字哪能行呢?学!一个都不能少,都得学!” 有人忍不住去求老领导,还没等到两名老县令,就被卢栩逮住了。 “谁不想学,开除回家!” 他都下了苦功夫学了,凭什么他们能不学?! 卢栩的强硬要求,惊动了正收拾行李的张县令和赵县令。 卢栩:“您放心吧,又没让他们考状元,我有丰富的扫盲经验!” 两名县令:??? 当天,卢栩便叫官差将县衙入口的墙面磨平,颜君齐亲自踩着梯子熟门熟路往墙上写字。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一二三四五……柴米油盐茶。 不同的是,这次第一行加了“大岐”“定北郡”“北庭县”“曾经”“镇安”“镇北”“家园”…… 张县令、赵县令老泪纵横。 卢栩则直接搬了一袋米,一袋面,开始搞有奖竞答。 只要能全念出来,奖励面粉一斤。 能在地上默写出来,再奖励白米一斤。 这面墙,对全县公开,不拘男女老少,谁想学就来学。 卢舟每日早、中、晚在衙门口当场教学。 仅仅一天时间,北庭县学习扫盲,蔚然成风,家里缺米缺面的人家恨不得全家挤进衙门口学。 不就一墙字吗? 再难,还能难过饿肚子吃不上饭? 那可是白米白面! 卢栩让官差们站成一排好好看,人家拄着拐杖、流着鼻涕来学字,他们年轻力壮的,好意思说学不会吗? 到了张县令和赵县令要离开的日子,颜君齐、卢栩、卢舟来送行,他们望着已经热闹起来的县城,忽然生出想留下看看这里会变成什么样的冲动。 可想想,终究是想想。 他们深深望着这座小城,向颜君齐抱拳道别:“北庭县,就交给颜大人了!” 颜君齐:“二位大人放心,在下必当竭尽所能,将北庭县建成关外一片乐土。” 两人笑起来,“有颜大人这话便够了。” 卢栩忽然道:“二位大人稍等。” 他朝城内看,见官差匆匆从城内跑出来,手中还拿着把铲雪的铁锹。 卢栩和颜君齐解下腰间的钱袋,将银子、铜钱给卢舟,拿起铲子要铲雪。 二人恍然,笑着阻拦卢栩和颜君齐,弯腰蹲下,靠双手挖开积雪,直到露出雪下被雪水浸湿发黑的土地。 他们没拒绝颜君齐和卢栩,用他们两人的钱袋,从他们辛勤耕耘三年的土地上,带走一捧土,一份他们短暂又漫长的任职生涯,最宝贵的礼物。 朱纪也要回京复命了,这次正好顺路护送张县令和赵县令入关。 他怀中已经装上了卢舟要给皇孙、米添和范孝的信函,还有卢栩、颜君齐写给睿王府、承平伯府和贺颂之、宗鸿飞的信件。 朱纪:“小公子,你要给殿下带捧土吗?” 卢舟怔了怔,“嗯”一声,蹲下身挖开雪,将北庭县被厚雪浸过的土装进他的钱袋里,郑重交给朱纪,“麻烦您告诉阿濯和米添,我很好,我很想他们。” 朱纪点头,“放心吧,一定带到。” 不止这些,他还会将一路发生的事一件不漏告诉小殿下和大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曾经淋过雨,看到雨天,就忍不住抢了别的伞,我都会,你们必须学!都得学~! 官差:为什么总要做超纲题,赚钱养家太难了! 全县男女老少:卷啊卷啊卷—— 第278章 商量一下 很快,卢栩又要去换物资了。 这次集合,五十名官差到的整整齐齐,没一个缺席。 上次故意拖拖拉拉没来的九人到的最早。 卢栩瞧见他们,先让他们九人出列。 卢栩:“这次你们要去呀?” 其他人纷纷憋笑,九人脸都涨红了。 卢栩:“别笑啊,笑啥,害怕不是很正常吗?怕不丢人,不要笑了。” 可其他人根本憋不住。 卢栩:“有没有点儿同僚情了?” 憋笑转成大笑。 卢栩:“你们九个出来,我不会带你们去的。” 九人急了,嚷成一团,卢栩:“停停停!我先声明,我们虽然是去和他们换东西,但没人能保证路上是不是安全,也许交换过程中有人打劫,也许路上有人打劫,也许路上遇到狼群,什么都有可能。” 见众人笑声渐止了,卢栩继续道:“所以,我要带的是真不害怕的,这样大家才都安全。” 至少逃命的时候不要被吓呆在原地。 不训练,恐惧还是挺难克服的,遇到危险被吓呆在原地都很正常,明知他们害怕还带上他们,就是对所有人都不负责了。 卢栩见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拍拍手,再次道:“你们九个先出来。” 那九人不情不愿的站出来,卢栩继续道:“现在县衙总共有三十匹马,所以这次我只能带二十九人,骑术不够好的,再出来十二个。” 去过的四十一人:??? 神色黯然的九人:??! 峰回路转!! 见没人出来,卢栩开始往外点名,“你,你,你你你,出来。” 被点名的马上道:“头,我会骑马!” 卢栩:“你骑的还不如我呢,出来吧你!” 没被拽出来的再次哄笑。 卢栩:“咱们要公平,去交换物资,路上危险,所以他们回来后只做巡查的活,你们二十一个,守在县城,该站岗站岗,该巡逻巡逻,要维护县城治安,保护县令大人安全,还要帮伙夫熬汤,听大人指挥调令,干活时间要长一些,有意见吗?” 众人摇头,九人中一人道:“大人,不把我们踢掉?” 卢栩:“踢你们干嘛?” 他人都不够用,还踢? 瞧他们惊喜起来,卢栩继续道:“你们九个,先站岗,城门、衙门,自己排,排好了找小卢大人去登记,自己去领别人不愿意干的活儿干。” “是!”“大人放心!” 卢栩招呼另外二十九人去牵马,“有驾车好的吗?” 一人站出来。 卢栩:“再来一个。” 又一人站出来。 卢栩:“你们俩驾一辆车,带上刀,要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砍掉绳子,扔下车,骑马跑。” 两人:??? 卢栩:“发什么愣?大家都警醒点儿,真出了意外什么都不要想,拼命往回跑,咱们骑马,蛮人也是骑马,他们还不见得人人有马,只要跑赢了,咱们就赢了,保命要紧知道吗?” 众:“……” 卢栩又耳提面命一番保命技巧,什么人数差不多就分开跑,对方人多就玩命跑,对方有弓箭散开玩命跑,对方拉弓了马上投降…… 实在跑不过也要投降,人人要学几句喊投降的蛮语,先保住命,县令大人会赎他们的,安全了再去找虎贲军帮他们撑腰报仇等等。 他们恍恍惚惚,觉得大人好英勇,可是英勇中微妙带着点儿怂是什么回事? 他们骑马出城,早上来排队领汤的百姓瞧见他们,一问得知他们是要去和蛮族换骨头换肉给大伙熬汤,全都肃然起敬。 颜君齐和卢舟送他们出城,排队的百姓也纷纷停下,一路走着,送他们出行。 颜君齐:“一路小心。” 卢栩:“放心吧!” 陪同的官差也大声道:“大人放心,我们拼出性命也会保护县尉大人平安!” 卢栩:“管好自己,我这匹可是睿王送我的千里良驹,逃命还是很快的。” 颜君齐莞尔,将斗篷递给他穿好,“早去早回。” 卢栩:“嗯。” 卢舟:“哥哥,路上当心。” 卢栩在马上拍拍他,打马出发。 送他们出城的百姓也纷纷朝他们喊着“小心”“早点回来”“一路平安”等等。 他们跑出城开始加速,卢栩回头,依旧看得见城门口聚集未散的百姓。 一瞬间,卢栩忽然不那么讨厌把他扔到西北的贺太师了。 “加速啦!天黑前要赶回去!” 这次来,就卢栩一个人远远朝德巴克部营地大声喊了。 他们这次来得快,营地里还没开始做饭,他们刚刚出现,就被瞧见了。 卢栩一喊,翻译和族长率先出来,这次卢栩带的是针线、香料、布匹。 双方依旧小心翼翼的开始交易,卢栩这次带了一杆秤,终于能称重了。 德巴克人很震惊卢栩竟然敢卖给他们铁针。 卢栩:“放心换吧,我是县尉,要逮也是逮我。” 这还是他出京前特意托睿王去找人问过的。 蛮人就算把一整把针都融了,够造一把刀吗? 限制别的铁器就算了,针不至于吧? 作为大岐第一个皇商,卢栩拿到了特许,朝廷准许他在关外卖针,不过每年数量有限。 德巴克人兴奋起来,他们的骨针很好用,但是太细的不够结实,结实的不够细腻,贵族们有人用金针银针,可将金银做成针那般细,往往也是一不小心就会掰弯。 大岐的这种又细又结实的针他们从来买不着,只非常偶尔才能从铤而走险到关外卖货的黑商人哪里买到一点儿。 黑商人的针,与卢栩从京城大商行带来的质量哪有可比性。 一小盒针,色彩斑斓的线和布,一下子吸引到原本不敢过来的年轻少女。 上次没敢来换东西的妇女大着胆子问:“没有盘子了吗?” 卢栩:“这次没带,你要几个,下次我给你带。” “我要五个。” “我要四个。” “我也要五个……” 卢栩一指翻译:“报给他,让他统计。” 翻译:??? 贸易完,他叫人将东西装上车,看天色还早,又拉着翻译追问“你通知其他部落了吗?”“你们有人想报名当官差了吗?”“你们怎么没人进城呢?马上就是集市,你们进城赶集么?是不是不敢呀,要不大伙商量个地方,就你们这儿吧怎么样?” 翻译:“……” 他是谁,他在哪儿,他就是个不小心多学了几句大岐话的可怜人啊,为什么要将这么复杂的事甩给他?! 翻译连滚带爬去找族长。 族长享受到他的同款懵逼,他是谁,他在哪儿,他们德巴克部就是个走哪儿都被欺负的小部落,放他们这儿他怎么保证大岐官员的安全? 万一卢栩死在他们营地附近,虎贲军不灭了他们全族吗? 德巴克人:“不不不,将军,我们这里太偏僻!” 卢栩:“我瞧你们这儿挺好呀,离县城也不远。” 德巴克人:“我们是个小部落,人太少,您想贸易,最好是找人多的大部落。” 卢栩:“我不认识呀。” 德巴克族长:“……”你之前也不认识我呀! 卢栩:“我会的蛮语也太少。” 德巴克族长和卢栩齐齐转头看翻译。 翻译:??? 卢栩盯着他:“你看,这冰天雪地的我还迷路。” 翻译:“我也迷路!” 卢栩当没听见:“要不这样吧,辛苦你们去问问有没有想贸易的部落,只问和你们关系好的就行,三天后我还来,要是他们愿意,就派个人到你们部落来,大家一起商量个地方,再商议一下大家想要什么,能提供什么,怎么样?” 翻译松口气,这样好,这样就不用他带着卢栩到处跑了。 他才勾了勾嘴角,见族长瞪他,连忙压下去。 卢栩又一次满载而归,留下快乐的德巴克牧民,还有揪头发弄不懂到底是福还是祸的族长。 德巴克几个头目凑在帐篷里一起发愁。 帮助卢栩,就是投靠大岐。 不帮卢栩,就是公然违抗大岐的官员。 好难啊! 为什么卢栩就偏偏选了他们呢? 保守派忍不住抱怨:“我就知道大岐人将咱们迁来这里没什么好事。”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们分明就是想让咱们在大岐和那些大部落间做选择。” 可他们德巴克人哪有什么选择的权利? “听说魏定山在北边又和白峰部打起来了?这次白峰部能赢吗?” “……难啊。” “以后我们就要受制于大岐人了吗?” “……” 他们沉默许久,听见外面孩子和女人们的笑声、交谈声,愁绪忍不住又散了些。 “我看白峰部赢不了虎贲军。” “各部已经不想再打了。” “不如,我们就选对我们有利的!” 对他们有利的? 众人下意识望向帐外,又齐齐看向他们的族长。 年迈的族长摸着脖子上的兽牙项链,想了许久,“听那个大岐当官的。” 有人急道:“为什么?!”“那咱们可就与各部为敌了!” 另外的人马上道:“只是交易而已,咱们又没去大岐人的城里住。”“不错,从前哪个部落没与大岐的黑商人交易过。” 族长制止他们继续争吵,叹气道:“从大岐将咱们迁到这儿,咱们就已经和他们脱不开关系了。” 争吵的人俱是一怔,表情复杂起来。 是呀,大岐将他们从偏远的北部迁到水草茂盛的此处,他们就已经得罪了那些被驱赶被北迁的部族。 有人脸上闪过一片阴云,也有年轻人慨然道:“既然分给我们了,就是我们的!” 反对的人道:“那我们真要投靠大岐?” 年轻人怒道:“难道你还想把这里拱手让出来,叫大家重新回去吗?今年冷的这般早,若是还在北部,我们能养活这么多牛羊吗,现在能有这么多食物过冬吗?” 眼见他们又要吵起来,德巴克族长出声,“不,我们要留在这里!真灵平等庇佑每一个草原生灵,我们德巴克人逐水而居,走到哪里,哪里便是家园,既然到了这里,这里就是我们的土地。” 有大岐在,有虎贲军在,才没有哪个大部落敢南下驱赶他们,抢夺地盘。 既然如此,那干脆就顺势而为。 只他们德巴克人一族,一定会被针对,若是附近的所有部落都参与交易,那便不是他们一族之错了。 他们只是贸易而已。 万一将来有一天各部联合起来将大岐人赶回卧虎关内,他们也不敢惩罚十几个部落。 德巴克族长一锤定音:“去找黑川人!” “什么?!” “找那群疯子?!” “他们会引来虎贲军的!” 德巴克族长:“那便不关咱们的事了。” 想要搞贸易的是大岐的官员,又不是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出门要领头一个——事情不对,扭头就跑! 德巴克人:对我们这种软柿子,倒也不必,商量一下,能换个人坑么? 第279章 变化 卢栩带人回来,颜君齐已经找好了收拾皮毛的短工。 男性们将上次带回来的皮毛在雪地里拍打干净,分拣好坏,将不好的地方剪切下来。 脏的用雪清洗,干净的拍干净,将毛抖开。 分好后,马上能用的交给另一处的女眷们,由她们再进行二次筛选、清理、整理毛,再将清理干净的缝制成毛皮被子,在里侧罩上一层白棉布,就是一床暖和的羊皮被子。 而切掉的散碎羊毛,他们也不浪费,先扔进雪里洗一遍,再扔进烧好的温热水里清洗干净,随后放进簸箩,等晾干,再将羊毛顺好,弄蓬松,当棉花缝制衣服或被褥。 这活简单,也不辛苦,家家户户谁都能干。 他们要求太阳升起干到太阳落山,冬天日短,算来其实没多久。 干一天管两顿饭,中午在县衙吃,晚上的一顿可以端回家去,另外还每天给两斤粗面,若家中有事,随时可以不来。 待遇一说出来,全县人都抢着干,招人时,颜县令说优先招家中困难的,要让全县百姓都能度过冬,吃上饭。 起初大伙儿还怕有人装可怜混进来,不料报名时,一报姓名和住址,颜县令和小卢大人便能分辨出谁家有几口人,有没有生病的,有没有老人和年幼的孩子等等。 他们一口气招了三十人,全是真的贫寒难熬的人家。 那些没被选上的人家也全无话可说。 这三十人中十名男子,二十名女子,女子们尤其的感激。 他们中有一户是今年才到关外来的,他们老家靠南,根本不知道关外冬天有多冷,第一场雪下下来时,房子都还没盖好,崩溃得直哭,还是张县令带人加四邻帮手,才帮忙他们把房屋盖起来,将他们从死亡的绝境里拉回来。 可他们家实在是准备不足,从老家带来的被褥不够厚,食物也不多,家中能换食物、衣物的东西都换了,能借的也都借了。 那些家中有人在虎贲军从军的人家,大多都住在虎贲军军营附近的军户营地里,聚到县城来的,多是听说到关外不收税,还给分田地,响应官府号召来的穷苦人家。 谁家又有多少余粮借给他们呢? 他们实在是借不动了,只好大人饿着,把粮食留给老人孩子吃。 家中半大的孩子也都跟大人饿着,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去院子里挖雪吃,或去雪下拔草根。 几次邻居家老太太瞧见了不忍心,将自己那块饼子偷偷掰给他们家孩子吃。 女主人听见好几次邻居家责骂老太太,自己都快饿死了,还施舍别人。 她想叫孩子还回去,可看着孩子面黄肌瘦的模样,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在她苦得恨不得刮土吃时,颜县令和卢大人来了。 他们的新县令才一来,就给全县百姓煮起了肉汤。 她家领到汤时,她人就像走在梦里,一口热汤下肚,压在她头顶要将人压垮的乌云散开了一道缝,她是掉着眼泪喝完那碗汤的,喝着喝着,听见她家丈夫儿女都哭了。 只有少不更事,被全家呵护着的两岁多的小女儿是笑的,她甜甜的说,“阿娘好好喝,我还想喝。” 她怕惹人不喜,刚想抱走孩子,舀汤的小卢大人却又给她小女儿盛汤了,不止盛汤,还将自己的饼子也给她们了。 小卢大人说还有,以后也有,让她不着急慢慢喝。排队的县民们也都默默为她家小女儿挡着风,笑着看她、等她慢吞吞喝完那碗热汤,逗着她说话。 那一刻,他们家便再也不后悔到关外来了。 紧接着,颜县令要招人处理皮毛,他们家听到消息不是最早的,急匆匆跑来,县令和小卢大人已经给他们家留着名额了,还问他家有没有人能来。 能,她要来! 若不是一家只能来一人,她能背上孩子,带全家来干活。 不要工钱都行,他们全家报答两任县令大人和城中的父老乡亲。 颜县令说这些皮料是要给县中病弱的老人孩子用的,要做细致些,她就做得特别细心。 刚刚听说这一批被子也要给邻居家老太太送一条,她鼓起勇气去问了能不能让她来缝。 小卢大人说好。还让她缝完这一床,下一床给她小女儿缝条小被子,以后换回来的皮毛多了,全县三岁以下的小娃娃都会有。 她领了料子缝的异常认真,务必弄得干干净净,针脚也要做到最好。 下午,卢栩一行回来,在城门站岗的四名官差连忙将城门展开。 冬日里平时也没什么人进出城,为了挡风,也为了安全好看管,他们平时都只开半扇大门。 城中正领着百姓铲雪、清扫街道的官差,还有带队挨家挨户修补房屋的颜君齐俱是听到城门口敲响的锣声。 颜君齐率先大步走到街上,正见城门打开,卢栩湖蓝色的长斗篷猎猎飞舞,枣红的马矫健飞驰而来。 满天满地的雪白中,生动的红与蓝是最显眼的颜色,比在风中涌动的红蓝更夺目的,是卢栩明艳的笑。 “我是第一!” 冲进城门的卢栩朝身后大喊,又朝身前高高挥起拳。 离他二三十米远处,其他的官差们也飞驰而来。 落在最后的马车大声乱喊,即便一句都听不清,也能感到他们对这群胜之不武的同僚们有多气急败坏。 此情此景,仿佛他们不是刚刚去经历了一场风险很高的贸易,而是去参加了一场游戏。 人亢奋了,马也亢奋了。 冰天雪地,他们全在呼哧呼哧喘着气,哈气如雾似的,一呼一吸间卷出好大一片。 城中百姓看傻,颜君齐直摇头。 卢舟也从县衙远远跑来了,稳重小孩提着衣摆跑得飞快。 “哥哥!” 卢栩跳下马,跑去马车抱出一个罐子,抛下吵闹不服的同僚兄弟,大步走向亲弟弟。 “酸奶!” 卢舟茫然。 卢栩将罐子往他怀里一塞:“特意给你换的,抱回去、抱回去!” 他宝贝得不行,卢舟不知是什么东西,也连忙宝贝地抱着,生怕摔了。 卢栩又从怀里掏出来一袋炒好的松子,一并往卢舟怀里一塞,“一会儿碾碎了撒酸奶上吃!” 颜君齐等他们兄弟俩神神秘秘嘀咕完才过来,笑问:“换了什么?” 卢栩:“好东西!回家做给你们吃。人手找够了吗,这次我们主要换的都是皮子,我和他们商量下次一起商定个地方摆集市,你觉得摆在哪儿最合适?” 卢栩牵上马,边走边和颜君齐商量。 身后的官差们也牵着马往县城内走。 颜君齐将修补房屋的事先交给在忙的官差们,带卢栩去将换来的物资安置好。 他们一路走,铲雪的百姓们都忍不住往车上张望,半大的孩子们冻得吸溜着鼻涕,依旧忍不住好奇问:“大人换到肉了吗?明天还能煮肉汤吗?” 卢栩:“换到啦,煮!” 街上的百姓便纷纷高兴起来。 卢栩瞧着主街已经快清扫出来,夸赞道:“好快啊!这么快就把雪清完了。” 跟着他们跑的半大孩子们大着胆子搭话,“要是铁锹够,早就清完啦!” 大岐管制铁器,他们过来时连带个铁做的农具都要登记检查半天,到了关外更是没地方买,北庭县也很缺农具。 卢栩夸道:“干得不错!房顶扫了吗?” 小孩和街上的人七嘴八舌的喊着,有的扫了,有的没扫。 卢栩:“明天咱们扫房顶!” “好!” 卢栩一路走,一路聊,从卢舟怀里拿来松子,给这个抓一点儿,给那个抓一点儿,走到县衙,吸引了一路的小孩儿。 到了县衙门口,卢栩一指墙上的字,问道:“谁会啦?” 刚刚还在跟着他嘻嘻哈哈的孩子们一僵,呼啦一下扛着扫把、铁锹跑了。 “
相关推荐:
《寒帝传》作者:仕途之妖(总攻NP+修真)
吃定这位许警官
妹妹看着亲姐姐被干
酥果子(肉)
一念情深(师生 有点甜)
嘉医生今天救人了吗【NPH】
死亡赔偿金
狂欲总裁
(3pH)娇憨作精vs双胞胎
销魂窟_新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