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从前冷清了。 按卢栩的性格,这时候他第一选择一定是趁机偷懒,好好休息,想做什么也要低调筹备,等风头过去再热闹开张,而不是如今这般紧锣密鼓,一刻都等不得。 他想走了,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朝臣们已经杀红眼了,相互弹劾寻找证据已经不限于京城一地,最近驿站书信都比平时繁忙,宵禁时巡逻兵都比平时多。 不止卢栩,颜君齐也觉得这会是一场短时间解决不了的风波。 他们没背景,没后台,官职低微,本来该躲在一旁老实看戏,偏偏不小心被卷了进去,每个被查、被抓、被罚、被罢了爵位的都要在心里记上他一笔。 他们才不管是不是自己作恶在先,只想若无卢栩和成国公府打对台,又把安乐侯世子给咬下台,那些百姓就不敢闹到京城来告状。 再加上满城说书的、写话本的,纷纷拿卢栩当原型编故事,给他拉足了仇恨值。 卢栩多想像梅孟希那样毫无顾忌的匿名乱骂,可他们隆兴郡不比梅孟希老家,在京城连个像样的官儿都没,出了麻烦别说蹦出一堆老师同乡亲族联合保他了,家里不被他牵连就不错了。 和某个人开撕,睿王能护他,如今他被大半的勋贵视为假想敌,睿王自己就是勋贵圈子里的人,怎么护他?即便想护他,也总隔着层关系。 他一向是走到哪儿朋友交到哪儿,双赢互利,合作愉快,你好我好大家好,他连蛮人都能搞定,可偏偏遇到这群勋贵碰了壁。 讲不明白道理,说不清楚利害,他们根本不想听他解释,只想拿他出气。 既然解释不清,说不明白,卢栩也烦了,他想掀桌子走人了。 但卢栩对朋友对伙伴都很仗义,答应的事,一定会尽己所能的实现。 他既然答应了要帮睿王开铺子,走之前一定会做起来。 所以他才急着赶紧收徒,赶紧教,赶紧把摊子布置起来。 甚至卢栩已经暗戳戳囤书了。 他家被扔石头第二天,他就找颜君齐和卢舟要书单了,卢舟单纯,没多想,卢栩一说,颜君齐就猜到了。 看着家里越堆越多的书,心说这哪儿是要选书印书,根本是想走前使劲儿往老家寄,恨不得把全京城的好书都薅走。 睿王尚不知道卢栩已经把主意打他头上,卢栩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往家寄东西,搞得睿王还挺不好意思。 这都快一个月了,店都要开张了,皇商的名头他还没搞定。 现在满朝堂都在弹劾厮杀,他恨不得上朝直接变隐形人,别说给卢栩要好处,他这会儿下朝带头跑,根本不敢往弘安帝面前凑。 拖啊拖啊拖,除了开头提了两次,后来就没问过催过。 睿王:“你放心,本王说话算话,一定帮你要到!” 卢栩马上道:“不急,不要紧,王爷我没催你的意思,我就是想往家里寄点儿东西,君齐他吧,官职太低,我寄的有一点点儿多,怕人家不愿意给我寄。” “这事啊!”睿王松口气,心说还真让他家棠棠说中了,这小子要皇商的身份,主要就是想和家里联系。 他一想隆兴郡那地方,多远啊,也难为他们了,背井离乡大老远的,通个信都不方便。 他大手一挥,给了卢栩王府的令牌,“你想寄什么用本王的名义寄。” 卢栩心花怒放,拿了睿王的令牌,乖巧道:“我寄完就还给王爷,保证不会乱用的!” 睿王:“你用,你用,用完给桓棠,想寄什么再找桓棠要令牌便是。” 卢栩:“那我再借几人搬运东西?” 睿王:“叫管家给你调人。” 卢栩高高兴兴走了,睿王还有点儿纳闷,把管家叫来问:“上次让你调八个人去卢公子家看宅子,没调吗?” 管家:“调了啊。” 睿王纳闷儿,那卢栩怎么还借人呢? 卢栩领了十个人回家,全是年轻细致的,其中还有六个丫鬟,三管事领他们来,他们还纳闷,不是搬东西么,怎么还要丫鬟? 结果到了,卢栩领他们进屋,一人发一摞裁好的油纸,自己先拿起一本书嗖嗖嗖包给他们看,“像这样折,每本封好,五本再一封,保证下雨淋不湿,来,大家一起折吧,咱们今天就把这些包好!” 众人望着半屋子的书:“……” 这就是传说中要往老家寄的一点点东西? 一点点? 十八个仆人加卢栩和三管事,他们二十人齐动手,一下午将书打包完,装上卢栩家的马车和骡车,赶在驿馆下衙前运过去。 最近快忙吐了的官差们,终于熬到太阳西斜,看见他们车上的“土特产”,真要吐了。 登记检查的官差声音都要劈叉了,“王爷要往隆兴郡寄两车书?” 卢栩:“正是。” 见人家崩溃地直揉脸,他连忙塞钱:“不是急件,可以慢慢运!只要能运到,慢一点儿没关系,分开运也没关系!”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官差哭丧着脸,欲哭无泪。 睿王府的令牌,那能怎么样,运吧! 好歹卢栩不催,今天收了明天再处理。 他们黑着脸去抽查清点,拆了三箱确定都是书,也懒得拆了。 封箱,贴条,安排运。 官差:“既然不急,我们便安排绕行走水路了。” 卢栩:“没问题!” 官差:“一次运不完,分成几次可行?” 卢栩:“没问题!” 官差们脸色总算是好看了点。 卢栩再塞钱他们没拒绝。 他们想赚点外快,路上雇人装货卸货,也要花钱。 为首的掂了掂钱袋子,对卢栩露了个笑脸:“放心吧,一件也不会运丢的。” 结果,隔了一天,卢栩又送来三箱子布匹刺绣。 驿馆官差:“……这也是王爷要送的?” 卢栩熟练的掏银子:“不错。” 官差:“……” 没几天,睿王在朝上莫名其妙遭到弹劾,说他滥用职权,过度使用官驿。 睿王:??? 他在京城,他娘在京城,封地又不算远,他用官驿干什么?弹劾人能不能靠谱点儿,简直莫名其妙! 距离卢栩借他令牌已经好几天了,他哪儿知道山迢迢水迢迢,卢栩的行李一箱一箱在飘摇,用的,全是他的名号。 待睿王反应过来时,卢栩又是寄又是买,家底儿都快掏空了。 睿王拿着那一沓参他的折子,震惊地问卢栩:“你都寄什么了?” 卢栩掰着手指给他数:“书、衣服、绣品、我老家没有的香料、信。” 卢栩弄回去两箱子香料,写信让卢辉和卢轩在商路沿途各地种种试试,万一能种活,香料不就多一种嘛! 优质的种子,大家值得拥有! 睿王:“没了?” 卢栩:“啊,没了。” 睿王心想,就这些东西加一起能有一箱吗?那群文官简直没事找事! 保险起见,睿王又问:“你给赏钱了吗?” 卢栩:“给了呀!” 他现在进官驿都先给钱,先前看到他直想翻白眼的官差们,现在看到他可热情了。 谁都嫌麻烦,可谁让卢栩给的银子能帮他们克服麻烦呢? 哪有人不想赚外快的? 何况卢栩每次都把东西打包的特别整齐,他们拆箱检查,也没半分不乐意,翻乱了,卢栩就带小厮到一旁重新打包,还经常顺手帮他们收拾东西。 将心比心,他们愿意为卢栩的货多加一会儿班。 卢栩诚心诚意地提建议:“王爷,我觉得官驿不给百姓用这事特别不合理,打仗的时候要传战报,要调兵,这是特殊情况,可现在官驿都闲着,为什么不能给百姓捎捎东西,赚点补贴呢?” “我听驿馆的差役说,他们已经有三个月没发饷了,最近各地来回走公文,加急公文经常要专件专跑,废马,废人,又拿不到什么赏金,他们也很辛苦的。” “人能忍,马得吃草料啊,反正都要来回跑,我觉得还能顺便捎点特产卖卖看。” 睿王:“……” 他坏心眼的想,那群文官根本不是因为他滥用官驿弹劾他,而是因为卢栩和那群官差混的太熟,有了对比,那群官差不给他们好脸色看! 睿王哒哒哒跑去找弘安帝,将卢栩说的好主意转述给弘安帝。 看! 全京城的勋贵都在忙着擦屁股,只有他,兢兢业业想为大岐赚钱! 太子替他说好话,弘安帝也难得夸了他几句,只是不知为什么,贺太师看他眼神怪怪的。 来都来了,睿王趁机重提给卢栩要个皇商的身份。 睿王:“他往家里寄几本书,寄几件衣服都要借我的牌子,就寄那么点儿东西,我还被弹劾。” 弘安帝:“……” 太子:“……” 哦,不打自招,原来主意是别人想的。 他就说睿王怎么可能一边被弹劾还一边想着赚钱呢? 弘安帝:“你那铺子赚钱了?” 睿王:“马上就开张!” 弘安帝:“那你便去找户部和吏部他们谈谈。” 睿王泄气,“这不是上次户部和吏部就不同意吗?” 他都跟户部尚书磨了好久让卢栩来试用新商税,可户部尚书非说卢栩不够典型。 不料,贺太师忽然道:“臣觉得殿下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待来日新商税推行,全天下商旅均可跨郡而行,皇商不过是比寻常商贾多了能借用官驿一项便利,算不得太过分。” 睿王:??? 这峰回路转的他一阵头晕。 贺太师:“不若臣去劝劝户部与吏部,许了皇商一事。” 睿王骇然,不对,这事不对!黄鼠狼给鸡拜年了,这事绝对不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来都来了,不能白来,土特产,买起来~ 第261章 选择 睿王之所以坚定的去找卢栩,还多亏了贺太师。 他打算管私库时,为了找帮手,特意去户部打听过人选。 户部自己人手都不够用,哪有人派给他用,户部尚书客客气气让他自己挑,可无论他挑谁,户部尚书都一副你要抢我家产的倒霉模样,这个不行,那个不能,挑来挑去,谁都不能调。 睿王气得要发飙,正想着要去找弘安帝撂挑子不干了,忽然注意到贺太师曾经调阅过隆兴附近三郡的档案。 他按图索骥,一路查到吏部,完全是追着贺太师的路子一步步翻出来了卢栩。 那时贺太师才刚刚让吏部去调过隆兴郡郡守有没有推举过卢栩做官。 贺太师是谁,独霸朝堂二三十年,从小官到文官之首,没翻过一次车,会无故去查一个小商人吗? 偏偏这小商人睿王也有点儿印象,做菜好吃,喜欢男子,弄出的点心特别稀奇。 他才一了解就很感兴趣,还想安排家里厨子过去拜师学艺,听说他搜罗乐器,马上送上了瑶华琴过去。 不料非但没打动对方,似乎还把对方吓到了。 第二天对方就找皇孙把菜谱送家里来了,害他被桓棠好一阵骂。 睿王偃旗息鼓一阵子,不想这小子的名字又晃到他眼前了。 二次打交道,睿王留意更多,又用自己的渠道去详细打听一遍。 虽然他不知道贺太师打听卢栩要做什么,但他决定要把这赚钱小能手先截到自己手里用。 如今贺太师这反常之举,让睿王心中警铃大响,回去得好好问卢栩,他和贺太师有什么交集。 卢栩和贺太师没交集,他都不知道贺太师想把他和颜君齐打包送西北去。 他忙着给卢舟准备考试的事。 京城如今乱糟糟的,连考试都不比从前热闹。 不过这些卢栩、卢舟兄弟俩是不知道的。 在京城考试,他们全家都是头一次,光听说京城比别处难了,其他一概不知。 卢舟已经考了很多次了,越考越紧张,他紧张,卢栩也跟着紧张,昨天还好好的没事呢,到了考试前,就比卢舟紧张了。 考试前一天,他叫颜君齐传授卢舟些考试技巧,颜君齐哪有什么技巧,他懂的早和卢舟说过不知多少次了,于是只得教他,“不要去想什么技巧,不要去想怎么才能把文章写漂亮,看到题目直觉是什么便答什么,遵从内心。” 卢舟点头。 颜君齐搂了搂他肩膀,像卢栩平时会做的那样,拍了拍他后脑勺,揉揉他头发,“放心吧,连太傅都夸你,童生并不是问题,你只需将心中所想如实答出来便是了。” 卢舟是个不会撒谎的孩子,他若将精力放到琢磨用字用词上,总会顾此失彼,将文章写得支离破碎,可若能遵从本心,一气呵成,经常能写出让颜君齐都忍不住放下其他,一句一句细读的文章来。 天然质朴无雕饰,却是别人学也学不来的细润无声,温情动人。 颜君齐特别特别认真的告诉他:“你的才华不输给任何人,我们舟舟也是举世无双的天才。” 这天卢舟早早便躺下了,他手中握着哥哥为他求的魁星符,看了又看,放到胸口。他抬头往上瞧,床顶上是哥哥和君齐哥哥一起给他写的、哥哥在他睡前刚刚给他贴的“考神附体,逢考必过”。 卢舟侧过头,将围帐掀开一个小缝隙,从缝隙看他已经堆满书的书架。 那是进京后哥哥给他改造的书架,从空荡荡,到满满当当,摆满了他买的,他抄的,阿濯、小米添、哥哥、君齐哥哥,还有贺状元、宗探花他们送他的各种书,每一本他都仔细看过。 书桌上摞着他进京后写的各种文章,日记,读书杂记,加起来,已经直追书架高了。 他摩挲着手指上磨出的薄茧,默默给自己打气: 卢舟,你可以的。 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天上,你都可以的。 考试当天,天气晴好。 这天并不是休沐日,颜君齐却特意请了半日假,和卢栩一起送他去考试。 京城的考试条件比观阳要好,连童生考试临时搭的草棚都比观阳好些。 京中考生多,卢舟走在上百考生中,竟然没生出一点儿紧张来。 入场前,他回头朝哥哥挥手,却见哥哥和君齐哥哥一起朝他举起双臂,在头顶比了个心。 卢舟怔住。 他记得君齐哥哥曾经问过哥哥那是什么意思,哥哥说那叫比心,意思是—— 爱你。 卢舟被身后人催着,边往前走边举起另一只没挥起来的手臂,学着哥哥的样子比心。 他怕卢栩他们的角度看不见,边举着手臂走,边转圈圈。 检查夹带的士兵见他怪模怪样的举着手,皱眉道:“那个考生,轮到你再举手检查,先把手放下来。” 卢舟一囧,连忙放下手臂,远处的卢栩已经笑得前仰后合,趴在颜君齐肩膀上直哆嗦了。 躲在更远处的姜濯和米添撂下马车帘子,也远远学着卢舟比划,姜濯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米添:“也许是卢栩哥哥说的什么逢考必过?” 姜濯:“是吗?” 闻言,他撩起帘子,也举着手臂朝考场比心。 希望卢舟考试顺利,希望每个考生发挥正常。 卢舟入场拼搏时,卢栩也该去酒楼那边验收厨房,看他的小徒弟做蛋糕了。 他先驾车将颜君齐送去皇城。 抵达时,卢栩去扶颜君齐下车,颜君齐从车上下来,和卢栩一起望着巍峨的皇城宫墙,笑道:“是时候了。” 卢栩:“……嗯。我去找睿王殿下。” 颜君齐笑道:“好。” 他刚要走,卢栩又拉住他,“等等,等等,要不……嗯……要不还是……” 颜君齐:“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吗?” 见卢栩为难又纠结,颜君齐将他拉上马车,将帘子和窗帘都拉好遮挡严实,欺身过去,凑到卢栩身边吻了吻他。 卢栩差点儿撞到车顶。 这可是皇城边下,走十几步就是皇城入口,那还有一队的卫兵。 而且…… 君齐还穿着官袍,正经的不像话。 颜君齐笑道:“我走了。” 卢栩拉住他,“要是就这么走了,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颜君齐:“我知道。” 他牵着卢栩的手按到胸口,“这里和你想的一样。你不喜欢京城,我也一样,我们找个远远的地方,当自由自在的小霸王。” “嗯。”卢栩将头抵到他额头上,“嗯。” 颜君齐笑起来,垂眸抓住他的手捏了捏,“我去了。” “嗯!” 卢栩坐在车上,目送颜君齐下车往皇城大门而去。 在又独自在车上独自坐了好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不会让你后悔的!” 他呼口气,跳下车,绕到前面拉起缰绳,快速往北城的酒楼出发。 还有好多事要干呢! 这天颜君齐销假回来,正好轮到在吏部当值,他忙完手上的事,缓口气,拿起张空纸,取笔蘸墨,将已经酝酿多日的调任申请书一口气写完,交给分管他的侍郎。 刚和人吵了一肚子火的吏部尚书和吏部侍郎:“……” 他们面面相觑,反思起来,是不是把这小翰林压榨太狠了? 一中午,六部和整个翰林院都知道颜君齐想申请外调了。 那些费劲千辛万苦,熬了大半辈子才终于混到中枢,终于进入京城的官员们:“……” 这位传说中的状元之才,脑子没毛病吧? 宗鸿飞听说了,午休时特意拉上贺颂之跑来找颜君齐询问是不是真的。 颜君齐:“当然是真的。” 宗鸿飞:“你不能因为一点儿不好就忽视京城的好处嘛,你看现在成国公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颜君齐苦笑。 成国公的事解决了,可其实又没真正的解决呀。 卢栩发现他们家附近巡逻的官差比从前多了不止一倍。 即便这样,他们家前院还时不时飞进来几块石头,家中有睿王派来的护院都没能缓解。 宗鸿飞不知他们的处境,依旧劝道:“你仔细想想,京城有很多别处没有的好处的。” 他撞撞贺颂之,“是吧?” 贺颂之怅然点头:“你说的对。” 宗鸿飞:“是吧,是吧。” 贺颂之:“待够了一年,我也想外调了。” 宗鸿飞:“……嗯?!你说谁说的对?京城就没有一点儿值得你们留恋的地方吗?” 颜君齐:“能认识你们是我毕生幸事。” 贺颂之闻言笑道:“我也如此。” 宗鸿飞:“……” 他叹气:“颂之我倒是能理解。” 贺家家规严,贺太师在朝一日,他们就永远别想身居要职,越聪明越是困难模式。 没什么本事倒还自在,像贺颂之这样,家里给予的希望越高,就越要打磨他们。 三四十岁前,啥也别想了,好好享受锻炼,不把能力和脾气都磨出来,就慢慢熬吧。 贺颂之面前有这样一座大山,难免压抑,外调去锻炼,说不好反而能将这座大山转变成财富和靠山。 贺太师对愿意去艰苦之地磨炼的子弟,还挺慈爱的,年轻些时候,还经常亲自给族中子弟送行送钱。 贺家历经两朝而不倒,不只是永远能在庙堂担任要职,更因为他们甘居任何职位,发光发力,生生不息。 可颜君齐呢? 宗鸿飞十分不解:“你是图什么呢?” 他家在京中也屹立了五代了,虽然他父辈一代没能混进中枢,但人脉不可小觑。 据家中长辈暗示提点,宗鸿飞早就猜出他们这届中未来可能走得最高的就是颜君齐。 他低声劝道:“不要因为一时不顺心就气馁,你没看出来吗,各部都在暗地里抢你,甚至更上面,懂吗?成国公也好,其他人也好,于你只是一时之困,他们其实不能怎么样你的。你暂且忍一忍,等你熬出头,想找谁报仇就找谁报仇。” 他将声音压得极低,“别看现在那群勋爵闹得欢,这场风波结束,一定是我们获胜。” 颜君齐哪会不知道。 他在六部当值,只从吏部和刑部也能窥伺朝局一二,这场看似势均力敌的纷争,其实并不是表面那样。 大岐从建国起就重武轻文,勋爵也多是武官出身,弘安帝为打仗更是频频提拔武官,新贵是建功而得,旧贵手中握着大把的钱粮。 先前为了集中国力到北边打蛮人,弘安帝指望着他们出钱出力,对他们一直怀仁纵容,如今仗都打完了,弘安帝哪能容忍他们继续恃宠而骄。 他早已有意在提升文官的实权与地位,只是如今碍于国情困局,国库没钱,百姓没钱,文官掌权,掌得总有几分虚,勋爵握钱,握的是实实在在的。 不过,这局面早晚会扭转。 只需十来年休养生息,等大岐缓过来,局势马上就会翻转。 那群傲慢惯了的勋爵们还没意识到,弘安帝对他们亲厚宽容,不过是弘安帝不想做卸磨杀驴的暴君,为了赈灾、军饷,时不时还要从他们身上薅毛。 但一切的前提都是他们遵纪守法,老实听话,在弘安帝眼皮子底下犯命案,就是自己找死了。 可这也注定是一场漫长的博弈,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岐几代下来,勋爵们渗透在方方面面,他们联合起来和文官们对抗,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只靠与皇族沾亲带故这一项,胡搅蛮缠起来,就够上上下下头疼。 这不安乐侯世子要流放,弘安帝还特许他在家侍奉长辈一个月再走吗。 这场漫长的博弈,于他,于卢栩,都是泥沼。 尤其是卢栩,无论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他心中的卢栩,是只自在又快活的鸟,外面有大片的荒原等待开拓,何必要收起翅膀在金银窝中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呢? 他们向往的,一直都是观阳那般的生机勃勃。 宗鸿飞推心置腹:“只要熬过这一时,你的未来必是前途无量。” 颜君齐失笑,摇头道:“我曾经想过在我们县城当一个小吏员。” 宗鸿飞:“嗯?” 贺颂之也茫然看他:“吏员?” 颜君齐:“人活一世,所求不同,我求的不过是做个充实有用的人,能居于高位固然好,我一直向往着,但这不是我心中最渴求的。只要有用,编书也罢,当个小吏员也罢,其实对我没什么区别。” 宗鸿飞:“那怎么一样!” 颜君齐只笑不答,“人总要取舍,我不愿意熬日子。” 更何况,他家栩哥在这儿不开心。 比起黄金万千,平步青云,他更愿意看他家栩哥像在观阳那般,无拘无束,一往无前。 作者有话要说: 小颜: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溜了。 宗探花:那你梦想到底是什么? 小颜:看快乐的傻鸟蹦蹦跳跳。 第262章 打算 半日过去,连弘安帝都知道颜君齐想申请外调了。 弘安帝冷哼一声,叫内侍去把颜君齐的折子拿来,看完哼一声扔到桌子上,“他倒是机灵,惹出这么多事,这会儿想跑了?外调什么,朕看满大岐把他放哪儿都屈才,叫他去大理寺算了。不然就刑部!去御史台!!他不是喜欢查案喜欢弹劾吗,让他查让他弹!” 范孝哪不知道他是说气话,劝诫道:“不可,他年纪轻轻又无背景,得罪了这么多人,已难以自处,若再将他安排去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不小心惹了人都没人保他。” 弘安帝:“不小心惹了人?我看他根本不怕!你数数他都干了什么,还有他那个什么心上人,弹劾你,找京兆府去青楼抓人,印书鼓动读书人闹国公府,还有那个梅孟希,写什么话本弄得满城风雨,我看没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 范孝替他们讲公道话:“说来也不是他们的错,如果不是安乐侯世子犯错在前,成国公咄咄逼人,他们想闹腾也闹不出花。若他们遇事只敢闷头吃亏,陛下你又要嫌弃他们了。” 弘安帝:“哼!” 范孝:“陛下惜才,便当多多耐心些,锻炼也需循序渐进,当年您对臣和太师,可是很有耐心的,怎么如今就要将年轻人往虎口送呢?” 弘安帝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他也只是说说气话而已。 弘安帝叹气:“朕听说日日有人往他家宅子扔石头?” 范孝:“不止呢,要不是那家小子机灵,闹不好命都没了。” 卢栩刚买了马车走大道,他们原本爱走的那条小路上就有人蹲着等着教训他们了,没蹲来卢栩、颜君齐,把隔壁偷懒走小巷的管事差点儿打死。 后来卢栩找睿王借人看家,才看了一天就逮住两个砸门的,一个翻墙往他家扔死老鼠的。 再后来,接连有人被削了爵位,更是朝着卢家来。前脚有沉冤得雪的百姓往卢家门前送了果子、点心、鸡鸭鱼肉,后脚就有人往里面下毒了。 也不知是不是卢栩一家运气好,点心被下毒那天,刚好有人往他家送了只鸡。对方怕他们不收,敲敲门放下鸡就跑,结果鸡笼子没关好,鸡跑出来吃了点心,睿王派去的仆人听见动静出来,恰好看见那只鸡抽搐死亡。 吓得仆人赶紧报给睿王,自此什么都不敢往回拿,见到有人来送东西,能劝走的劝走,劝不走的通通扔掉。 睿王还找了东城和北城的巡防,加派人手到他家宅子附近巡逻。 卢栩至今都不知道他这京城最火评书、话本主人公原型,其实有好多人感激着。 他天不亮出门,天黑才回家,每天忙来忙去,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还和睿王调侃过,京中的勋贵们还是有点儿素质的,这么久了只往他家扔石头。 是谁恨不得他死,睿王心里大致有数。 对方不敢对剥了他们爵位的弘安帝不满,只敢逮着卢栩这没权没势的小人物发泄。 困兽之斗,穷寇莫追。 睿王不想再给这场风波添油加醋,什么都没告诉卢栩,而是私下去找了范孝,借范孝亲兵暗中每天悄悄跟着卢栩,暗中保护他,保护卢舟和颜君齐。 连和他私交最好的承平伯一家,范孝都派人盯着了。 卢栩每天忙着东跑西跑,都不知道他身边跟着除了皇室暗卫外,最厉害的护卫。 范孝叹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陛下把他们放出京避避风头也好。” 弘安帝:“京城尚有人敢动手,他们到了外面,还能有命在?” 范孝:“放到勋爵们插不进手的地方便是了。” 大岐不是刚得了超大一块儿穷不拉几,蛮人乱跑,喝风吃土,没勋贵愿意去的地盘吗? 弘安帝摇头直笑,“贺太师又找你说什么了?老狐狸!自己不来找朕说,非要你说!” 范孝:“承业在那儿,他总要避嫌嘛。” 弘安帝:“他要避嫌,你不用避嫌?” 范孝无所谓一笑:“我又不怕这个。” 弘安帝手指扣着桌面嗤笑一声,“朕还道睿王给那姓卢的小子要什么皇商,他怎么愿意替睿王做说客,原来是给儿子要好处。” 把卢栩弄过去,皇商的便利,不就是西北和贺承业的便利吗? 亏他还以为贺太师见睿王管私库不易,铁树开花愿意帮回忙呢。 哼,他就知道,他家的私库,关贺太师什么事?!贺太师才不会管他家私库是不是只剩砖头了呢。 弘安帝一拍桌子,叫内侍:“去内阁把贺太师给朕叫来!” 另一边,睿王也听说了颜君齐要外调出京的消息。 他倒是不愁颜君齐到底该往哪儿调,他比较愁卢栩跑了谁替他开店。 睿王听完消息马上就扔下私库账本,跑回家逮卢栩了。 他不知道卢栩其实早把主意打到他封地上了。 睿王是幺子,先帝还在时就给他选好了封地位置。 睿王封地面积不大,位置却极好,那叫一个安稳,那叫一个平宁,那叫一个湖光山色世外桃源。 细数周边,全是富饶之地,简直是卢栩梦想之选。 而且,距离京城还不算远! 往南去也方便。 快马往返,路上跑快点儿,不到一个月就能往返京城,卢栩想好了,若是颜君齐能到那儿任职,他就将卢舟留在京城。 到时他把他们的房子租出去或者卖掉,让卢舟到睿王府借住,若是可以,将来等姜濯成年到外面建府,他还想把卢舟塞去姜濯的府中住。 有他们罩着,又有弘安帝亲点皇孙伴读的身份,卢舟与世无争的读书,想必也不会有人找他的麻烦。 这样,他就能两头跑,一边让卢舟继续跟着姜濯享受大岐最好的师资,一边能和君齐远离是非,还能顺便帮睿王打理两地的生意。 那里虽然离京城不算太远,但有睿王在,想来那群勋贵们也不敢追到封地去找他麻烦。 卢栩想的美滋滋的,就等睿王下朝回来,问睿王能不能走个后门推荐君齐去他封地任职了。 不用多大官,当个小县令就行! 皇帝钦点的传胪,出身翰林院,当个县令资格够够的,他们君齐还特别能干,这买卖不亏啊! 将来卢舟考完了,要是也能考上进士,也托睿王弄到附近去,他就更美滋滋了,给睿王打一辈子工,当个外聘管家都行。 卢栩准备好了为皇家私库发光发热,心情好转,耐心地教徒弟做了大半天的蛋糕。 睿王急匆匆跑回来,一进门就看到他们正往刚定做好的大转台上摆足有半人高的五层蛋糕。 睿王:“……” 没见过,这超大的东西是什么?! 卢栩解释:“三天后开张我打算用这个寿糕做开幕礼,我们提前先试做一下。” 不过到时要做的是七层,他们演示用的是五层。 睿王是郡王,要避开象征君王的九,最多就能做七层,不然按照卢栩的审美喜好,肯定是有多高堆多好,争取一鸣惊人,一次到位,一个广告打出去,震惊整个京城。 睿王倒吸一口冷气:“这、这、这都是用你卖五两银子一块儿那种点心堆的?!” 这摆出去,御史还不参他个奢靡成性,作风不端? 卢栩:“只有外面一层是五两一块的那种,里面是一两一块儿那种胚子。” 睿王:“……” 那御史也得参死他! 睿王:“你打算卖多少钱呀?” 卢栩:“不卖钱,到场的免费吃。” 睿王眼睛猛地瞪大,什么?! 卢栩没发现一直慷慨大方的睿王竟然心疼了,拉着他站到转台后,给睿王演示:“到了吉时,您就站在这儿切寿糕,然后派发给来宾。” 睿王忍不住又打量了一遍这巨大的蛋糕,惊恐道:“本王切?” 卢栩:“当然您主要是切第一刀,什么时候累了不想切了,叫小潜切就行了。” 小潜就是他新收的小徒弟关潜,这次做蛋糕的主力军。 卢栩只管教和监督,蛋糕胚到外面的裱花、雕花,都是小徒弟自己来的。 小徒弟不愧是从四岁就跟着爷爷在厨房玩铲子玩刀的御厨后代,是他们这儿的资深“老师父”,那一手雕花的功夫把卢栩看呆,能干得活像开了挂。 关键是,人还特别积极主动有想法,卢栩演示技巧,画只卡通小鸡,关潜看完,扭头雕了只孔雀。 卢栩拿他自己开发的裱花器绕了一圈花,关潜转头把裱花器改了改,给卢栩展示了一番什么叫花团锦簇,那些裱花器无法完成的细节,他拿把菜刀把花、叶的细节也弄出来了。 卢栩这师父当场就有点儿挂不住。 多亏啊,小徒弟对奶油习性不熟,对蛋糕也不太了解,他的细节没维持多久,全糊了。 看着小徒弟震惊的模样,卢栩差点儿大笑三声以示遗憾,满心都是后悔,怎么没早点认识他呢?不然蛋糕都经他加工一下,怎么每个也得涨半两银子。 睿王听说有别人替他切,暗暗松口气,心想这还差不多。 睿王绕着蛋糕转了一圈,又让人给他演示了一遍转台,围观了一会儿关潜在蛋糕上裱花、雕花,天人交战一番,还是决定——做! 被参就被参吧,他要出这个风头! 他又没花别人钱,也不跟别人要钱,卢栩可说过他们铺子里用的基本都是他庄子里产的东西。 他自己家的东西白送人吃,他们御史台管得着吗? 听说他有这顾虑,卢栩道:“那天是休沐日,王爷不妨把御史台的各位大人都邀请来就是了。” 吃人嘴短,他们总不好意思端起盘子吃蛋糕,撂下盘子就参吧? 睿王:“……” 卢栩设身处地替他考虑:“只请御史台不请别人是不是不好?要不把他们都请来?咱们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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