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收秋收,若哥哥他们不忙,也都会回家帮忙收麦子和稻子…… 这些,都是哥哥身体力行教他的。 先生说,读书不能只读书,他懂,所以他一直在追着哥哥和君齐哥的脚步走,并且常常会觉得,他可能一辈子走追不上。 卢舟想,这次能跟哥哥出来真好,出来后他才知道世上有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举人也不是只有天才才能考上,考上的,也不是哪个都像君齐哥这样。 他们有的人年轻,有的人已经很老。 有人清高,有人市侩,有人急躁,有人稳重,有人遇事总想息事宁人,有人懂的很多,有的知道的很少…… 而且,竟然还有人偷盗! 卢舟心中的举人光环,碎了。 卢舟想,他们其实和村里种田的叔伯亲戚也没什么区别。 了解的越多,他就越觉得还是哥哥好。 于是卢栩提出他们自己走自己的,不和那些读书人一起了,卢舟也没觉得哪里不好。 还是他们自己走自在些,没有什么这个不吃,那个不住,该走了人不齐,想多留一会儿又要被催的麻烦。 卢舟忍不住问:“哥哥,你从前去北境时候商队里不是人更多吗?他们也这样吗?” 卢栩嗤之以鼻:“在朔州和北境敢这么走,早被狼叼走了!” 卢舟:“……” 也是,朔州和北境比赴京赶考更辛苦,可哥哥每年都要去两三趟,而且,哥哥是在拓荒。 于是,卢栩不知不觉间在卢舟心里的形象更伟岸了。 卢栩和颜君齐聊着晚上吃什么,聊着聊着,见卢舟正满眼崇拜地望着他。 那双眼睛亮的,好像缀了星星似的。 卢栩莫名其妙,不禁又升起几分家长的忧虑来,以后还是多带他们孩子出门走走,瞧瞧卢舟这小模样,一看就好骗! 他们就这样按着自己的步调沿着大道一路问路一路走,还是没能在年前赶到京城。 过年时他们借住在一个小村子,村中唯一的读书人听说颜君齐是举人,便每天拿着书蹚着雪过来找颜君齐请教学问。 这人已经三十出头,孩子都快和卢舟差不多了,可请教起颜君齐来,恭敬如对师长,而且从来不坐。 卢栩让卢舟跟着旁听,卢舟每次看到他站在颜君齐旁边弯腰请教,都被他眸子中的如饥似渴的求知震撼到。 那人上午要在家中干活,只有下午到傍晚才能来,每次请教到天黑,耽误颜君齐吃完饭,他都十分不好意思。 第三日,他得知卢栩打算过了初五再走,每次来时便开始给他们背柴了。 卢栩问起他为什么到附近的县城去读书,那人腼腆道:“我们村中没先生,我父亲离世早,母亲身体不好,我也不敢远游求学。到了这个年纪,也才考上个秀才。” 颜君齐道:“耕读不易,若非家人支持,我也考不上举人。” 他从书箱里翻出自己的书借给书生,“这是我在县中求学时做的笔记,有县学先生所教和我自己的一些感悟,若不嫌弃你先拿去看吧。” 书生红了眼眶,千恩万谢。 除夕时,小村子没什么吃食,书生冒雪给他们端了三碗饺子。 粗面的皮,豆腐白菜馅,卢舟却吃得十分香甜。 他觉得在这小村子借住这十来日,收获无比、无比丰富。 原来只要喜欢,考到三十岁也没什么大不了,即使一辈子没功名,也不会影响求知的心的。 跨年夜里,他们三个披着被子坐在床上守夜,零食吃完了,卢栩鼓动他们轮流讲故事,聊未来,聊着聊着,不知怎么着说起皇城内的藏书阁来。 卢栩道:“我们舟舟其实挺适合干个图书管理员的,一辈子守着书,快快乐乐,想看哪本看哪本,想晒哪本晒哪本,还能领钱,藏书阁归哪个衙门管?” 颜君齐:“秘书省。” 卢栩拍拍卢舟:“那你以后就奔着这个考!” 卢舟苦笑,秘书省虽然是清闲衙门,可那哪是好进的? 他咬咬唇,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我要是一辈子都考不上童生你会失望吗?” 卢栩一怔,随即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还记得你要读书时候哥哥是怎么说的吗?” 卢舟点头。 卢栩道:“我不是为了让你考举人才让你读书的,你考上状元还是连童生都考不上,对我没区别,哥哥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读,当年我这么想,现在还是这么想,当年我是你哥哥,未来也还一样,对我而言,你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我弟弟。” 卢舟眸光闪动,闷声“嗯”一声。 卢栩揽着他肩膀,在他背后使劲儿拍拍,厚厚的被子发出咚咚响声,“你可是我弟弟!考不上童生怎么了?谁要是敢笑你,你跟我说,我带你去打他一顿!” 卢舟破涕为笑,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能把是他弟弟说的比考上状元还更值得骄傲,可是,他好高兴啊。 如果状元和卢栩弟弟只能二选一的话…… 那么他还是不要做什么状元了。 嗯,哥哥说的对。 世上没有什么比做卢栩的弟弟更值得骄傲的事了!他已经拥有最好的了。 二月初,他们终于平安入京。 三人远远望着京城巍峨的城墙,心头升起一阵澎湃。 终于到了,大岐的中心,大岐的心脏,每个大岐人都向往的,大岐最繁华的都城! 卢栩将他们的文书递给城卫,城卫却不接,而是绕着他们的骡车检查,一言不发,就用枪挑开了车帘子,穿鞋踩上车上干净的被褥。 卢舟见状想要阻拦,被卢栩拦住。 见他们在车中乱翻,根本不是好好检查,还踢倒了车中的水罐,颜君齐道:“你们在找什么?” 城卫闻声瞟他一眼,“武器、密函、勾结蛮人的证据,要跟你说吗?” 颜君齐:“蛮人已经归顺大岐,何来勾结一说,你的意思是蛮人假意归顺,骗了陛下,骗了百官吗?” 城卫一激灵,这能瞎说吗?!他就说了一句,这小子怎么这么多话?!他正欲发怒,卢栩却快了一步上前,“大人您真爱说笑,我们从小地方来的,您快别逗我们了,我们入京是来考试的,带的都是些行李。” 城卫冷哼一声:“你说行李就是行李?谁知道你们带没带毒药。” 卢栩摸出银子塞到他手中,“真是行李,您瞧都是些衣服被褥,这是我们的文书,扣了县衙和郡守的大印的,您看看。” 城卫掂了掂银子,收起枪从车上跳下来,随便翻开文书扫一眼,见上面该有的章都不少,便放行了:“京城不比你们老家,说话注意着点儿,行了,进去吧。” 卢栩:“谢谢大人。” 他拉上颜君齐和卢舟,匆匆进城。 已经走出好远,卢舟依旧气鼓鼓地瞪着那个城卫。 路上有举人的身份,他们一直都畅通无阻,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肆无忌惮刁难人要钱的。 卢栩笑道:“果然是京城啊,别处举人金贵,到了这儿就什么都不是了。” 卢舟回头道,“哥哥,他们只拦了咱们的车!” 卢栩:“不是只拦了咱们,他们贼着呢,一看咱们车值钱,又不是权贵,还一口外乡口音,不敲诈咱们敲诈谁。” 卢舟震惊,再回头仔细看,竟然真是! 卢舟愤怒了,“没人管吗?” 卢栩:“有人管还能这么猖獗?” 卢舟不语,只是突然对京城感到无比的失望。 卢栩拍拍他脑袋,“行了,哪儿都有好人有坏人,就当消财免灾省麻烦,他们不向穷困的百姓要钱,已经算还有良心了。咱们先去找个客栈休息,走吧。” 大岐大多城池是以北为尊,东方次之,卢栩在路上打听,果然如此。 皇城在北,各路衙门在东,勋贵在西。 官员们住东城,按品级和家世,大致由高到低,自北向南,与南城相交的地方,住着些没什么品级的小官,还有京城本地的有钱人。 西城的房子更大,都是勋贵们世袭。 寻常百姓,贩夫走卒住在南边。 进京考试、办事的人,有钱住东城,没钱住南城。 卢栩沿着街找客栈,找了一处南城与东城相交,还算繁华的街道。 三人,两间,一间一晚三百文,不含食物,一早一晚提供热水,车马另算。 卢栩的骡子和车,每天要支付一百文的草料钱。 这次卢舟没说什么太贵了三人挤一挤,或是他和卢栩住,不打扰君齐哥哥温书,而是主动将行李搬到他房间里。 这家店不提供行李看管,行李放在车上丢了,他们概不负责。 卢栩莫名觉得卢舟似乎知道什么了。 不过卢舟不问,他才不会主动说。 放好行李,时间还早,卢栩打算先四处转转,再找个清静的院子。 一天住宿七百文,再加上三餐花销,一天将近一两银子,饶是他们带了不少钱,这么下去也吃不消。 这才刚二月,四月才考试呢,会试完了还有殿试,考完殿试都五月了。 在客栈住两三个月,怎么想都不方便。 安静的太偏僻,条件不好,条件好的,都临街,打扰君齐复习。 还是找个小宅子,住得宽敞也自在。 不过卢栩也不打算急于一时。 今天先逛逛再说。 君齐一过年就开始认真温书了,上个月路过元城他才买了一批书,正读得如痴如醉,他专心备考,不打算出门。 卢舟正收拾东西,将脏的干净的整理一遍,清点他们需要补充什么,有没有什么放坏的。 卢栩要出来,便带着他一起出门了。 想找房子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找到的,这么大的京城,总得先摸摸门路。 卢栩不知道京城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规矩,也没赶车,只带了一点零钱,和卢舟步行溜达。 他先找客栈的伙计打听,询问去哪儿租房子合适,伙计给他推荐了几个房牙子,卢栩知道了怎么找,先在东城靠南的位置转了转,再过去找房牙子询价。 一开春进京的考生多,有房牙子专做考生买卖,卢栩一问,他们就推荐起高中低各档次的房屋来。 卢栩大致挑选了几个靠北的小宅子,打算明天带君齐来看看。 房牙子见他们能看上的都是中档的房子,便推荐道:“您要是有决心能考上,不如直接买,这房子您瞧多好,前几年才翻修的屋顶,梁柱用的都是好木料,一点儿没蛀。现下京中房子还便宜,等考完可就贵了。” 卢栩不置可否。 房牙子再接再厉,“您要是愿意多添点儿,再往北还有个好宅子,没这儿大,不过离衙门近,若将来您能考个京官,上朝多方便!” 卢栩:“承蒙吉言,你说那处宅子多少钱?” 房牙子:“不贵,主家要三千二百两,您要是能给现银,三千两差不多能拿下。” 卢栩:“……” 现在看这个大概就一百多平,比这儿还小,三千两? 他再付十分之一的中介费。 他一个小地方的土财主,杀了他大放血吗? “我还是租吧!” 房牙子很遗憾地又带他们看了几处院子,不停洗脑租不如买。 卢栩也知道租不如买,等君齐确定了留京再买不迟啊! 兄弟俩谢过房牙子落荒而逃,这京城的中介可太能说了。 卢舟认为他们家已经很有钱了,如今一了解京中的物价,也不禁心有余悸,“哥哥,京城房子好贵呀!” 卢栩:“可不是。” 卢栩在街边买俩糖饼压压惊。 他倒不是买不起,只是他们一路上花销不小了,将那么多银子全砸进房子里,卢栩觉得不划算,万一别处要用钱呢。 而且说不好还会给君齐压力。 这不是在暗示,房子都买好了,你必须得考个京官吗? 这谁受得了! 看他们家卢舟,他一点儿压力不给,连童生都没考上呢。 卢栩又给卢舟买了个糖饼,慈爱地让他多吃点。 极薄的面皮里夹了一点儿糖浆,放在炉子里像烤烧饼那样烤出来,又薄又酥,味道不错。 卢栩吃着吃着,忽然瞧见远处有个书铺,只不过进出的人,怎么瞧着也不像正经读书人。 卖话本的? 卢栩领着卢舟过去瞧。 要是有意思的话本倒是可以给腊月和卢锐买几本,他们家卢锐还闹着想看游记呢,不知道京中有没有。 他们过去一看,这还真是个话本铺子,封皮都是花花绿绿的,这个传,那个记的,要么就是什么梦。 见卢栩有兴趣,掌柜给他们介绍哪些是新到的,哪些是经典的,哪些是绝品。 卢舟询问起有没有游记,掌柜给他找了几本各地的风俗传说。 卢栩在铺子里翻看,这间铺子里话本种类远比观阳丰富,除了经典的宣传忠孝的小故事,名人的小段子,历代野史,还有什么神仙鬼怪,爱情传说,冒险寻宝,卢栩翻一本,经伙计介绍,好像还是本破案故事。 他饶有兴趣看了几页,写得的确有些意思。 “这个类型的还有吗?” “有,在这边。”伙计引他到另外的书架挑。 卢栩听介绍又挑了五本,打算想办法寄回去给卢锐和腊月看。 另外他还在书架上发现了带插图的书,画的都是些花朵植物,每页都写了名字,像是科普图册,很适合女孩读。 卢栩也要了。 他来了兴致,开始寻宝,很快注意到一本封面是黄褐色的书,卢栩随便翻开一页,发现还是话本,只不过他才读了两行,猛地就将书合上了。 卢栩下意识看四下有没有人注意,一转头撞上帮他端着书的伙计,小伙计不过十七八岁,见卢栩又挑了一本,马上利落地介绍起来:“这本卖的最好啦!讲的是富家公子雨夜在荒宅避雨,结果误入狐狸精洞府的故事。” 卢栩:“……” 他想着刚刚看到的那页,再看眼底清明,一心只想冲业绩的小伙计,忍不住问道:“你,认字吗?” 小伙计摇头,“不过每本书讲什么我都记得可清楚啦!保证错不了!” 卢栩摸鼻尖,心说,这是不是讲富家公子雨夜在荒宅避雨他不知道,和狐狸精怎么缠绵悱恻写得倒是挺有画面感的。 这尼玛是本小黄书啊! 难怪封面是这个颜色! 卢栩纠结了,要还是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卢舟:我哥哥,天下第一好!! 卢栩:买不买小黄书呢? 另,书封颜色只是巧合,不是所有黄褐色的书内容都有颜色(狗头) 第195章 这书 卢栩出门一趟抱了一堆书回来,还不给卢舟,非要自己先检查一遍,让颜君齐好一阵奇怪。 颜君齐纳闷:“怎么了?这书有什么不对?” 卢栩:“你不知道!” 他拉着颜君齐低声噼里啪啦一通说,“万一别的书里也有什么儿童不宜的内容呢,我可不得先检查一遍再给卢舟他们看吗。” 颜君齐:“……” 他沉默片刻问道:“那你买了吗?” 卢栩:“……” 卢栩尴尬轻咳一声,从那摞书中间抽出那本黄褐色的话本,暗戳戳问,“要不、要不要一起看?” 颜君齐:“……” 不等颜君齐回答,卢栩自己先尴尬了,他将话本扔到一边,咳一声心虚道:“怎么能看这种书呢?!还是扔了算了。” 他拿起一本探案话本开始看。 经过几年练习,卢栩已经能读能写,看古字也不像起初那么困难了,只不过,还是不爱看! 明明是畅销话本,他看的还是眉头紧蹙,抓耳挠腮,一会儿坐在椅子上,一会侧卧在榻上,一会儿倒在床上,看书消磨的零食都摆了好几处地方。 等颜君齐看完手上的那本书,写完批注,卢栩已经平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颜君齐失笑,这场面这几年他可看得太多了,每次卢栩信誓旦旦要背书,看不完一页,就会瘫倒睡熟。 颜君齐走过去摇摇他,卢栩没醒,他从卢栩手上将话本拿开,翻了翻,不错,新纪录,竟然看了十八页才睡着,这书一定很有意思。 颜君齐弯腰亲了亲卢栩,收拾了床上的肉干果脯,将被子摊开给卢栩盖上。 时间还早,吃晚饭前再叫醒他也不迟。 颜君齐揉揉看书酸涩的脖子,将房间中卢栩摆乱的东西全部收拾好放好,最后拿起被卢栩特意扔远的话本。 他淡定打开,从第一页一目十行略过,表情波澜不惊,直至看到卢栩口中的少儿不宜。 曾经同窗们暧昧隐晦的闲谈,途中等船吃饭偶尔听到的粗俗聊天,还有他模糊不清的春梦,全都有了画面感。 颜君齐:“……” 颜君齐目光移向房中的火炉,想了想,还是将话本和另外几本一同放到桌边——等卢栩自己处理吧! 第二天、第三天卢栩都忙着找房子,他跑遍了东城、西城和南城读书人常租的去处,最终还是选了东城的几间做备选。 西城太贵,离考试的贡院还远,南城人太多太乱,外租的房子都是大杂院,常常是几个同乡租一个院子才划算。 还是东城合适,房子小,格局雅致简单,家具房屋也比较新,和西城一对比,也挺划算。 卢栩和卢舟选了五间,再带颜君齐去看,最后三人一商量,选了一处位于巷子中间的小院。 院子只有两进,一个主卧,两个侧卧,带厨房柴房和马厩,院子里还种着一棵桃树。 巷子一头是个书铺,另一头出去离井不远,打水方便,附近还有些卖吃食的小铺子,想赶早去买菜,从巷子出去,走半小时就能到早市。 一个月十五两银子,三个月起租,押金五十两,一次性交完,家具租金另付五两,中介费一两半。 弄坏了家具退租的时候还得赔钱。 卢栩给钱给得痛快,房牙子又给他介绍了附近哪家食铺好吃实惠,有哪些赶考书生常聚会的去处等等。 送走房牙子,卢栩先去提水打扫屋子。 五两家具租金没白花,桌椅板凳床这些不说,什么水桶、扫帚、铁锹、背篓、篮子、筐子,都齐全,厨房还配着一整套的餐具。 卢栩瞧着餐具有些旧了,有的碗都有豁口了,打算明天赶早去早市上挑挑,听房牙子说他们附近的早市什么都卖,肉、菜、豆腐、日用、杂货,都能买全。 卢栩打水回来,先烧热水洗抹布把卧室的家具擦洗干净,三间卧室,他和颜君齐住一间,卢舟住一间,另外挨着厨房那间,他打算改成浴室。 卢舟将骡子牵到马厩,将他们仅剩的草料都喂了骡子,颜君齐拿着抹布擦洗,卢栩将马上要用的东西搬出来。 三人收拾了一天,中午、晚上都是在外面小铺子吃的。 他们带的钱路上花得差不多了,租宅子不够付押金,卢栩不想动金子,早上还拿银票去钱庄兑了银子。 晚上卢栩点了油灯,每人留五两零花,剩下的连同银票,一并交给颜君齐。 “我打水时候隔壁家婶子说她家能浆洗衣服,先凑合一晚,明天把被褥拆了,还有脏衣服一并抱过去洗。” “嗯。” “明天你们俩多睡一会儿,好好休息,早上我去赶早市买些肉菜回来,给你们做点好吃的,早上想吃什么?” 卢舟:“馄饨。” 卢栩:“行,君齐呢?” 颜君齐:“就馄饨吧。” 卢栩:“好,我再看看有什么菜。房牙子说附近有几个读书人聚会的去处,要不要去看看?” 卢舟很好奇,但他没说话,而是看颜君齐。 颜君齐:“去看看吧,都是各地的举人和京中的读书人,我们也去见识一下。” 卢栩也赞同,“嗯,了解下竞争对手的水平,还有观阳和京城读书人的差距。” 颜君齐莞尔。 卢舟充满期待,他们一路上见到的都是从大岐东北方向各郡赶来的举人,还没见过其他地方的,听说中部三郡和南方九郡文教兴盛,卧虎藏龙,和他们隆兴郡大大不同。 谈起这个,颜君齐也不由叹息。 不说人才多寡,只看这书铺,京城随便一个小铺子卖的书,在隆兴州府都找不齐,就更别提观阳了。 想当初卢栩还出过写话本赚钱的主意,这在隆兴不行,可在京城却是可以,京城中随便一家大些的书局,都有门路能搞私印。 只要出得起钱,还可以自掏腰包搞文集,颜君齐在他们巷子口的小书铺就发现了好几套本朝致仕官员自己印的文集。 这在隆兴郡、朔州郡,根本想都不敢想。 只书籍的差距,京城和南方各郡就能将隆兴等郡远远甩开,更别说书院、家学、环境熏陶等等了。 像京中这样读书人的聚会,隆兴州府偶尔还有,观阳压根就没有。 不交流,怎么增长见闻呢? 卢栩想,明天开始多走走,有这样的活动就多多参加,若是有用,他们就在京中多住些日子,哪怕这次考不上,在京中住上两年再考也没什么。 他还能打听打听有没有好点儿的私塾,送卢舟进去念念。贵也没关系,大不了他想办法在京城赚钱。 卢栩自始至终都认为以他家卢舟踏实好学,考不上童生问题也绝不在卢舟身上。 万一是书院不行呢? 卢栩自动忽略卢乐已经考上了,苗泓荫都考上秀才了这回事。 打定了主意,卢栩打算明天赶早市买东西时,也顺便看看附近的铺子都做什么生意。 晚上睡觉前,卢栩边帮颜君齐从箱子里掏书边和他提起。 他们出门时就带了十几本书,这一路过来,遇到大城就补买,已经快要一箱了。 颜君齐也就这点儿爱好,卢栩还能嫌沉吗,反正卢舟也爱看,他们还有车,大不了少装点儿别的。 这会儿终于能把所有书拿出来了,一路又是雨又是雪的,不少书都受潮有损坏,他们得把书分类整理,该重新修补的修补,该晒的晒。 颜君齐:“那咱们先打听打听。” 卢栩:“嗯,先不跟他说,万一你考完要外派到别处,我也不放心把他自己留在京城。” 颜君齐笑,“小舟学问扎实务实,只是少了几分灵气,兴许是遇到的考官不喜欢他的风格而已。” 卢栩知道,他们家卢舟写诗不行。 但这玩意儿不是跟性格有关系吗? 有浪漫派就有写实派,他家卢舟的诗就是沉闷了点儿,他瞧着就挺工整,读起来也押韵,也没哪儿不对呀。 大岐文坛喜欢浪漫,喜欢华丽,喜欢想象,喜欢天马行空,喜欢锦绣文章,那能怨他们卢舟吗? 他们卢舟才是妥妥的运气不好吧! 而且县令说,已经有文人提倡复古务实了。 卢栩也觉得该提倡,要是写奏折都写贼拉夸张贼拉长,那不是想累死皇帝么? 怎么想的? 这也不是不能练,找点专攻这方面的老师教教,没准就行了呢? 要是实在不行…… “实在不行就算了,又不是非考功名不可,他们不要卢舟,我还不想让卢舟当官呢!”卢栩哼哼唧唧替弟弟鸣不平,“我们卢舟是个实心眼,哪是搞权谋的料?他要是真当了官,我才睡不着呢。” 颜君齐大笑。 卢栩护短,又宠又不讲理,但却十分可爱。 卢栩不觉得自己没有道理,还把写冗长文章拍马屁这行为好好批评了一通,论拍马屁,他也是高手,拍马屁也要讲技巧的,光吹一堆华而不实的有什么用,要是谁被那些花架式糊弄了,那也是个没脑子的棒槌。 还是他们县令好,既有才学又能干,行动力超级猛。 卢栩替他抱怨:“这样的人才只能当个县令,这不是浪费吗?” 颜君齐叹道:“可能与县令大人的家世有关。” 王县令家中世代为官,但这样的家大业大的世家,在朝堂树敌也不少。 当初他们家是坚定的反战派,而他们陛下一心想打仗,王家自然受不了重用,王县令这样的边缘人物,就更不可能担任什么要职了。 卢栩郁闷道:“这也是我不喜欢朝堂的原因之一。” 他们家兄弟做生意,一人一个路数,但不影响大局。 谁有什么想法商量就是了,卢文闯祸,他和卢轩会善后,他做什么,卢轩卢文也从来都是支持的,卢轩要南下,卢文二话不说就给他凑钱,他和卢轩批评卢文做事太狠,卢文也在慢慢改了。 不管方式是什么,心往一处使就是自家人嘛。 可话说回来,朝堂那么复杂,哪儿是他家那点儿小买卖能比的。 卢栩叹气,将最后几本书递给颜君齐,边压着翘起来的书角,边道:“明天我上街看看有没卖书架的,找木工做一个也成。” “嗯。” “这本怕是不行了,泡了小半本,重买吧。” “明天去书铺看看有没有这本。” “这个还行……晒干了我帮你补补。” “好。” 他们俩慢慢分类,最后剩下在京中新买的话本和游记。 卢栩看着那本他买回来的小黄书,总觉得与其他书格格不入。 “这个就算了。”卢栩将书拿开,发现书上竟然有翻过的痕迹。 这书压得还挺实在的,有些页黏在一起,要刻意去掀才能分开,现在…… 怎么每页都松散了? 卢栩震惊地问:“你看了?” 颜君齐点头:“嗯。” 卢栩低头看书的痕迹,“看完了?” 颜君齐淡定道:“嗯,看完了。” 卢栩:“……” 学霸,果然无所不读吗…… 入睡前,卢栩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吹了灯凑到颜君齐旁边嘀嘀咕咕,从理论探讨,渐渐变成实践交流,再渐渐升温失控…… 卢栩吻着颜君齐汗湿的鬓角,颜君齐抱着他赤裸的脊背失神喘息,喘息平静时,卢栩听到四更的梆声。 第196章 见闻 早上颜君齐毫无意外起晚了。卢栩倒是精神抖擞早早起床了。 他起来先检查了颜君齐有没有不舒服,听颜君齐嗓音有些沙哑,给颜君齐端了温水润喉。 他有心想看看颜君齐有没有受伤,但颜君齐显然不想让他掀被子。 先不看就不看吧,早上也冷,猛然掀被子他也怕颜君齐会冻着。 “那你再睡一会儿,我把屋子烧暖和点儿,你起床时候……” “嗯。” 颜君齐没让他继续往下说。 卢栩挠头,去柴房抱柴,往两个房间的火炕炉子里添,又往屋子里的火炉里添,将火炉往床边拉近了些。 他洗干净手,又给颜君齐倒了半杯温水放到床头,俯身吻吻颜君齐,“我去买菜,等我回来你再起。” “嗯。” 卢栩揉揉他脑袋,轻轻离开,关上房门。 卢栩提上菜篮子出门,回想昨晚有没有把颜君齐哪儿弄伤。 “哎……” 早知道就不管什么脸面不脸面,在家找人借本春宫看看了。 他和元蔓娘太想当然,以为这东西哪里都不会缺,可出了门才发现,根本就没地方卖嘛! 正经的书铺哪会卖这个!! 不正经的地方,他一个过路的行人也不知道上哪儿找啊! 卢栩一路抓瞎,无比后悔,早知道哪怕在家的时候找个人问问也行啊。 他天人交战一番,还是提着篮子往南城去了。 先前找房牙子打听京城布局时候,他大概也听说了京中几个出名的风月区,房牙子还给他推荐过两处读书人爱去的地方。 卢栩想着,风月区也得吃饭穿衣看病吧,他到那边找个医馆问问去。 他还特意去了远的地方,多走了好一会儿,找到一家瞧着门面不小,也很有年头的医馆进去问了。 大夫不愧久和风月做邻居,卢栩磕磕巴巴还没说完,大夫已经见怪不怪向他科普起来,还夸了他不错,没有讳疾忌医。 卢栩:“……” 有没有疾还不一定呢! 大夫淡定开药,卢栩连忙道:“且慢且慢,那什么,我心上人是男子,药……通用吗?” 大夫愕然片刻,随即平静道:“我给你改改。” 拿完药,卢栩付好钱,豁出去脸皮问:“大夫,您知道哪儿能买到春宫图吗?” 大夫愈加愕然,“你不会呀。” 卢栩脸红。 大夫倒没嘲笑他,淡定道:“你也别买什么春宫了,买本这个吧。” 说吧,起身从柜台后的角落里翻出本医术来。 卢栩翻开,发现里面讲的都是些养生之法,还挺正经的,包括一年四季吃什么,什么和什么不能混吃,如何防寒保暖,大人小孩常见病症判断等等,还有……保健操? 卢栩茫然。 仔细看看,是教人早上起床后如何锻炼身体的,大概跟五禽戏、太极拳异曲同工。 他囧囧地又翻了翻,才找到一些他需要知道的注意事项,被正经地列了一大章。 卢栩看了一会儿,发现能看懂,掏钱结账,装好书和药离开。 他快步走到早市时,早市还正热闹。 不知是不是因为京城太大,入城又比较麻烦,早市高峰的时间要比观阳晚,他先前路过时还没多少摊子,现在整条街已经满了。 卢栩先大致逛了一圈,了解一遍物价,定了两担子柴,让人一会儿送回家,然后开始买菜。 卢舟要吃馄饨,他去挑了块儿精肉,又买了些小青菜。 京城不愧是京城,菜农冬天也用烧火炕、烧地暖的方式搞了温室,培育青菜,这才二月,观阳还只能吃冬储的萝卜白菜的季节,京中早市已经有好几种青菜了。 卢栩看着菜新鲜,不是贵的太离谱的,各买一把。 然后就是肉和蛋,卢栩瞧见卖鸡的,买了只母鸡,让小贩帮忙宰好,拿回家炖汤。 随后他又去买了米面油盐和调料。 调料他一路上都带着,只用补缺即可。 卢栩顺便看京城有什么观阳没有的调料和香料,不想意外发现了葡萄干。 据说是有钱人家做点心、炖汤会放的东西,替代糖用的。 卢栩买了两斤,拿回去给颜君齐和卢舟当零食,看书累了抓一把吃一吃。 他又去挑了碗碟餐具,叫了个跑腿的帮他挑回家去。 早市有专门拿着扁担等活儿跑腿的,送一担子东西,按距离给钱。 卢栩买这点儿东西还不够一担,对方问他还买不买别的,卢栩问起附近有没有铁器铺,他想买铁锅。 “铁锅?你说观阳锅吧。” 卢栩:“……” 没想到,观阳锅都这么出名了!! 跑腿的领着卢栩去买锅。 这家不是铁匠铺,专卖锅子,铁锅、铜锅、砂锅、瓷锅、石锅,款式还挺多。 卢栩买了小号的铁锅用来炒菜,中号的砂锅拿来炖汤,家里还有个租房子带的大锅,煮个面什么的,也够用了。 东西买齐,卢栩领跑腿的和卖柴的回家,将东西放到院子里。 卢舟已经起来了,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他正在厨房烧热水,以备一会儿卢栩和颜君齐洗漱要用。 卢栩付完钱,又让卖柴的每天早上往家里送趟柴。 京城一担柴比观阳贵四倍,但天冷离不了,做饭也要用,该花还得花。 卢舟将东西提进厨房,卢栩跑到主卧门口推开一条小缝,见君齐还睡着,又轻轻关上门跑去做饭了。 卢舟要吃馄饨,他买了细白面,和面擀皮,切成片,再调馅。 卢舟也会包,兄弟俩站在灶台前没一会儿就包出满满一砧板。 鲜肉馄饨,汤里放干虾皮和海带提鲜。 卢舟许久不见鲜菜,洗把青菜都馋。 卢舟煮馄饨的时候,卢栩又快速炒了两盘青菜,把鸡也炖上了。 主食来不及做,是回家途中买的热馒头。 饭菜做好,卢栩让卢舟在厨房守着火吃,他则拿托盘端进房间给颜君齐吃。 卢舟问:“君齐哥病了吗?” 他们家一般只有生病才在床上吃饭,大哥除外,天气太冷又没什么事的时候,他总想赖床。 卢栩:“没有,只有一点儿不舒服。” 卢舟:“哦,那我们今天还出门吗?” 卢栩:“看情况吧。” 卢舟:“嗯,今天洗衣服也可以。” 还有许多家务没干,也不是非得出去。 卢栩摸摸他的头,将饭菜装好,卢舟放下筷子帮他开门。 见颜君齐真还睡着,卢舟更担心了。 “哥哥,我去请个大夫吧?” “不要,咳,不用,就是昨晚睡晚了。”卢栩又补充,“收拾书收拾晚了。” “哦。”卢舟不疑有他,责备卢栩:“我也能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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