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卢栩满心感激。 卢栩手上还剩着些糖和红包,一并送了他们。 这次没人再问他们还会不会再来,而是在白雪飘扬中轻快地道别:“明年见!” 进了崇宁县城,卢栩意外地遇到了观阳的小商队。 他们被大雪困在城中,正被迫偷闲,在小铺子里吃崇宁特色的烤饼。 “你们这是?” “卖年货!收山货!” 他们一块在崇宁又停留一天,直到雪停,才做伴南行。 卢栩看他们半空的车,猜测生意一定不错。 崇宁南边的镇子上,也来了观阳和文丘的小商贩,他们大多只有一辆板车,或是兄弟,或是父子,如货郎一般在挨着镇子卖年货,连冬雪都冻不冷他们赚钱的热情。 卢栩问他们要不要一同回去,他们大多还要再多卖几天。 “还早,过了十五就回去!” 卢栩只好催促:“看好了天气,千万别冒雪走山路。” 他回程经过罗家的客栈,询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十五再开一天,十六回去。” 卢栩:“那正好,若是遇到了回乡的货商,你们相互搭把手。” “放心吧!”罗家人见他们车上有空位,还托他们把自己攒的山货、特产给家人带回去。 到观阳县城时,已经腊月初十。 观阳县城飘着小雪,街上有小孩穿着棉袄棉裤提着篮子卖蜡梅。 卢栩不知他们是从哪儿摘的,见到了便去询问。 “码头那边有个大伯划船卖!他一个人卖不过来,我们便宜买了到巷子里叫卖。” 卢栩:“你们不冷啊?” “不冷!” “跑起来就不冷!” 小孩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卢栩:“那你们做着伴,小心冰,别摔了。” 灵活多动的小朋友全然不当回事。 “你要吗?” “买几只回去给婶婶和腊月吧!” 他们都是认识卢栩的。 卢栩笑着掏钱,“给我来几只。” 卢轩也道:“给我也来几只。” 兄弟俩分了一篮子蜡梅,各自抱着继续走。 卢栩往街上瞧着,此时街上竟然不比平日少,加上挎着篮子采办年货的人,似乎还比平时要多。 卢栩抱着蜡梅去仓库,正巧卢文、陆勇正在仓库搬货,瞧见他们俩一人一捧花的造型,活像大白天见了鬼。 卢文:“你们俩大男人买花干啥?” 卢轩:“给寒露啊!” 卢栩:“谁说男的不能买花了?听说考上状元还簪花巡街呢。” 卢文满脸震惊,但随即,他又往巷子外看去,“在哪儿买的?我买一捧给小夏。” 别回家一瞧,大伯母有,腊月有,寒露有,就小夏没有。 陆勇也道:“那我给我姐姐也买点吧!” 卢栩指路:“前面那条街,没有就去码头找。” 卢文、陆勇换他们俩卸货、装货,一起跑去买花了。 傍晚时,腊月、寒露、小夏头上都簪上了漂亮的蜡梅花。 寒露拿出她朋友送她的胭脂,给小夏、腊月化妆。 今年的胭脂是她朋友亲戚从南方送来的,寒露瞧着好看,拿糕点和人家换了一小盒。 三个小姑娘忙活完,还给卢锐画上了红脸蛋,没什么审美的卢锐举着一枝花,高兴得满院子蹦蹦跳跳。 颜君齐、卢舟、卢乐下学回来,看到卢栩在家,全兴奋的眼睛放光。 卢舟一下朝卢栩扑过去,“哥哥!” 卢乐也跑过来:“我就说肯定是叔叔回来了,大奶奶和姑姑才全关门了!” 卢栩抱起卢舟掂一掂,“很好,又重了点!” 他朝卧室努努嘴,颜君齐哑然,拎着书袋悄悄进去,看到他书桌上放了青玉色的细口插瓶,里面插着一支含苞待放的腊梅花。 晚上睡觉时,卢栩问起颜君齐大岐有没有状元簪花的传统。 颜君齐点头:“有的。” 卢栩好奇:“簪什么花?” 颜君齐摇头:“不知道。” 卢栩:“那我来给你簪,博个彩头!” 不待颜君齐拒绝,卢栩又穿上鞋跑过去,在瓶中的蜡梅上挑来看去,剪下一节如簪的花枝,插到颜君齐头顶。 第二天一大早全家去忙,连昨天刚刚放了年假的卢舟、卢乐都去成衣铺和杂货铺帮忙了。 临近年关,观阳的铺子一般在腊月二十前都会关门,十五左右是置办年货的高峰。 今年观阳比往年好赚钱,全城的百姓都比往年舍得花钱。 趁着河水刚刚开始上冻,还不影响通行,各村镇的商户都跑来县城采买进货,回去忙年前最后两三个大集。 村子离县城近的,更是坐船或步行,直接就进城采买了。 许多百姓还趁此挑了担子进城卖手工品。 什么箩筐擀面杖,扫帚簸箕,灯笼玩具…… 卢家村就有好些人作伴进城采购了。 今年村里人几乎家家都在山上做短工,家家户户有余钱,尤其是家里有给卢家做刺绣的,一年到头,能攒好几两银子。 到了年底,大姑娘、小媳妇也按捺不住了。 过年间进城采购,可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为数不多能随意上街的时候。 有人坐船,节约的人家则从山路步行。 如今山路好走,下了薄雪也不怕,卢辉他们日日进城送羊、送鸡蛋,早就将小山道扫得干干净净。 一家人忙着做买卖,连早饭都不在家里吃。 早上,家里就只剩下卢栩这个闲人和腊月、文贞、卢锐三个孩子。 元蔓娘嫌带着他们三个要操心,既然卢栩在家,便让他在家带孩子。 出发前,她嘱咐了腊月,哥哥出门累了,回家要好好休息,他们自己在家里玩,不能去闹哥哥。 腊月得了任务,像大姐姐一样看管两个更小的,文贞自然不必说,向来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卢锐是个不听话的,但腊月看得紧,他也不能往卢栩房里跑。 卢锐在院子里玩雪球,滚着滚着瞧见颜君齐提着食盒回来了。 他追着颜君齐跑去厨房,又跟在颜君齐屁股后面跑进卢栩卧室。 腊月和文贞洗手吃饭,见卢锐是跟着颜君齐,便没喊他。 颜君齐推门进来,见卢栩还睡着,将食盒放到桌上,轻手轻脚走到床边,“醒了吗?饭还热着,这会儿吃还是再睡一会儿?” 卢栩从被子里伸出手臂,打哈欠、伸懒腰,“什么时候了?想在被窝里吃。” 他刚想撒个娇,才伸手要拉颜君齐,只听屋门吱溜一声,露了个一尺宽的缝。 他家卢锐抓着门板踩在门槛上,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他,童言童语道:“光光!哥哥光光” 卢栩:“……” 他只是没穿上衣,不要说得他好像在裸奔一样! 第186章 闲人 卢栩连忙收回他无处安放的手。 天真无邪的卢锐从门槛上蹦下来,一蹦一跳张开双臂跑过来:“锐锐光光!” 颜君齐去将门关上,以防冷风钻进来,将卢栩冻病。 卢栩已经能理解卢锐的婴言婴语,“你想进来陪哥哥睡觉?” “嗯!” 卢锐是不赖床的,但看见哥哥还赖在被窝,他也想进去玩。 卢锐将他的小球扔到土炕上,手脚并用往上爬。 他跳起来将将能抓住被子,手上使劲儿抓被子,脚丫子登踩着土炕的墙缝,攀岩似的哼哧哼哧往上爬。 动作特别娴熟。 元蔓娘房间有个矮矮的小板凳,从他走路还走不稳当的时候,卢锐就天天踩着小板凳自己上床、下床。 如今没小板凳,他也敢往上爬。 卢栩怕他摔了,探出半个身子伸手拽住卢锐后背的小棉袄,帮忙把他提上来。 卢锐也会顺杆爬,借着哥哥的力气才站上床,鞋也不脱就直扑哥哥怀里了。 他这一扑,卢栩暖了一晚上、赤裸着、暖洋洋的上半身猝不及防挨到一个小冰团子,当即就是“嗷”的一声惨叫。 他连忙将弟弟扒拉到一边,人都冻清醒了,“卢锐!你怎么这么凉!” 卢锐一屁股摔倒在被子上,懵懵懂懂看着龇牙咧嘴猛往被子里缩的哥哥。 颜君齐忍笑:“他刚才在雪地里玩呢。” 卢锐小朋友虽然看不懂怎么回事,但他很确定哥哥是在跟他玩! 他手撑着被子坐起来,脱掉鞋,把鞋扔下床,麻溜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爬到卢栩旁边,伸手拍哥哥。 早就湿透的袖子才沾到卢栩脸,卢栩又是一阵惨叫,“去去去,去那边玩,别挨我。” 卢锐却玩出了乐趣,又被哥哥推开了也不恼,见卢栩整个人都钻到被子里去了,就咯咯笑着从别处找缝隙,掀开个小洞往卢栩被窝里钻。 被子下兄弟俩吵架。 卢栩:“你出去呀!咬你了!” 卢锐:“哈哈哈抓哥哥!” 他往哪儿钻卢栩就拽着被子挡,卢锐被阻了路,就锲而不舍往另外的方向钻。 没一会儿,卢栩整个被子全都挡到卢锐前方,换成卢锐被埋到被子里,卢栩后背全露出来。 卢锐像个小老鼠似的钻来钻去,“抓哥哥!抓哥哥!” 卢栩人都跑被子外了,索性一把将卢锐连同被子整个抱住,“抓住了!” 卢锐哈哈大笑。 “锐锐藏!” “你藏什么藏,被子都给我暖湿了。”卢栩放开他,从一旁拿衣服穿。 卢锐还想玩,从被子里钻出来抓卢栩,他凉冰冰的小爪子挨上卢栩,卢栩就想哆嗦。 他一哆嗦,卢锐就故意往他裸露的手腕、脖子上拍。 卢栩系好扣子,逮住卢锐按到腿上一顿拍屁股,“我瞧瞧,袖子湿了,裤子袜子都湿了,卢小锐,你知不知道冷?” 卢锐在他腿上扭来扭去,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卢栩三两下将他玩湿了的小衣服脱掉,把光溜溜的卢锐塞进被窝里,“数二十下,就抓你啦,一……” 卢锐闻言,呲溜呲溜往被窝深处钻。 卢栩将他湿了的衣服扔到床头不碍事的地方摊开烤,“二……” 他穿好外衣,胡乱系上头发,高声朝外喊,“腊月,锐锐还有干净衣服吗?” 被窝里藏好的卢锐催促,“哥哥!” 卢栩:“三……” 卢锐听到他又数了,便趴好不动了。 颜君齐直摇头,“我去问吧。” 没一会儿,腊月和文贞抱着卢锐的衣服噔噔噔跑进来了。 他俩一进来,看见床头都是卢锐的小衣服,被子鼓起个小山,直扑上去笑喊:“锐锐在这里!” 卢锐被抓住,又是一阵吱哇乱叫从被子钻出来乱跑。 卢栩一把逮住他,给他穿棉裤穿棉袄,“就在屋里玩儿吧,不许去玩雪了!” 卢锐才穿好小棉裤小棉袄,不等穿罩衣又往被子下钻。 卢栩给文贞、腊月脱掉鞋,把他们俩也拎上床,“捉迷藏,快藏,四,五……” 三个小孩乱成一团。 颜君齐见状,从厨房将腊月和文贞吃一半的饭也端来,等卢栩数完二十,将他们依次揪出来,再一人腿上抱一个喂饭。 腊月自己坐在小椅子上,文贞坐在颜君齐怀里,卢锐被卢栩圈在怀里,一起吃早饭。 文贞很新鲜,哥哥平时极少会抱着他吃饭,他时不时就要扭头看看颜君齐。 卢栩则卢锐一口,自己一口,还不时给腊月夹菜。 小夏腌的小黄瓜,酸咸微辣,又脆又韧,咬一口满口爽脆,最适合早上配粥下饭。 他们早上吃的是羊汤,配着白饼小咸菜吃,腊月文贞碗里都没辣椒油,卢锐见卢栩碗里有,就不吃自己的也要吃辣味儿的,卢栩还要把辣椒油撇到一边,再拿勺子舀白汤喂他。 卢栩催腊月:“快吃,凉了就不能吃了。” 卢锐以为说他,连忙嚼嚼饼子,张嘴:“啊——” 卢栩好笑,喂他满满一勺汤,卢锐好养的很,啊呜啊呜吃得贼香。 雪越下越大。 到下午积雪已经有半尺多厚。 卢栩给他们拿来玩具,让腊月带着两个弟弟在屋里玩过家家,他和颜君齐拿着扫帚、铁锹扫雪。 县城房子屋顶是青瓦,不怕被雪压塌。 他们俩只需将院子和巷子的积雪扫到墙角,方便家人、邻居走路即可,若积雪太多,衙门也会派人将积雪运走。 卢栩问:“今年过年你回村吗?” 他记得颜君齐先前说过想留在县中过年。 颜家在卢家村也没什么亲戚,家中房子闲置了这么久,回去收拾住不了几天,还不如留在城中读书看铺子。 元蔓娘早就收拾好行李了,就等着卢栩从青龙城回来,随时都能回家去。 不过她们也没想到,临近年底,成衣铺生意竟然这么好。 县里原本不打算做新衣的人家,今年也都决定做了。 尤其是卢栩上次又带回来不少羊皮,好的皮子卖了一大半,不太好的几乎都留在观阳便宜卖了。 卢文一进腊月开始搞年底促销,那些收拾出来颜色不好的、皮子不齐整的、有点发霉的…… 卢文分了几个档次,最便宜的只要五十文,贵的也才三五百文。 这个价钱,就是穷苦人家,一年到头咬咬牙也拿得出来。 好的买不起,买差的嘛! 把不好的地方剪一剪,好的地方拼接起来,这么便宜了谁还管是不是整张的羊皮,拼接好不好看。 反正不凑近了细看也看不出来。 穷人家自己买回去缝羊皮袄子,有钱人家则就要讲究多了。 要款式,要造型,要工艺。 但观阳人从前可没几家做皮袄的,县城几家成衣铺,就元蔓娘这儿从秋末就开始卖皮衣皮靴皮毛围脖。 虽然他们主要卖的是童装,但大人的也能做嘛! 尤其那些和寒露关系好的小姑娘,都找元蔓娘她们做皮草。 元蔓娘大受鼓舞,还把她从前设计的几个样式给她们看。 那些有些大胆前卫的衣服,不好出门上街,但十几岁的小姑娘在家里穿穿总是行的。 她又改良了些,用皮毛修改,将款式又做的俏皮可爱一些,做出来的样品广受好评,她的事业迎来又一个新高峰。 元蔓娘也舍不得马上回家了,每天起早贪黑,争取把她脑中想到的款式都做出来。 颜母没她那份儿创新能力,也想不出那么多新款式新样式,不过却能细致地将元蔓娘想出来的款式做出来。 她们配合无间,还招了三个帮手,每天从早忙到晚。 寒露和小夏也忙,年尾走亲戚的人家多了,招待亲戚的需求也多了。 尤其是从县里回乡探亲的,一年到头,总要带些点心回去。 他们观阳城现下最出名、最稀罕的点心就是她们甜品铺的各种甜点。 那些花里胡哨的昂贵单品大户人家才买得起,但那些软糯细腻,入口即化,性价比又比较高的奶蛋糕,大多人都能消费得起,想要买,可就要赶早排队抢购了。 若是手头宽裕的,还能买上面涂了一层新鲜奶油,撒着果脯、坚果的雪蛋糕,造型也十分好看。 甜品铺还接受定制,圆的方的都可以做,还能指定大小、层数、颜色、口味。 不过这种定做的,都要至少提前三天订。 城里有钱人家有什么喜事图个热闹,都会来定。尤其是和孩子、老人相关的,这东西不需要什么牙口,还又香又甜,老少都爱吃。 只可惜新鲜的点心不耐放,冬天也储存不了几天。 寒露小夏还没想好哪天关门呢,就有人问起哪天开门了。 不出正月还是年,若用这些点心招待亲戚,主人家十分有面子。 于是,她们甜品店开门日子从十八挪到十六,十六挪到十五,又从十五挪到初八。 只要初八前不下暴雪,她们就能走山路过来开门。 …… 大家都忙,食铺、火锅店也忙。 家中仅剩的闲人就卢栩、颜君齐、卢舟和还干不了什么活儿的腊月、文贞、卢锐了。 六岁多的腊月要负责看管弟弟,于是闲人又少一个。 卢文找了颜君齐、卢舟趁着休假写春联,过两天拿到杂货铺卖。 闲人再少两个。 卢栩瞧这趋势,他们回家的时间搞不好会拖到腊月二十。 若初八回来看店,那他就有十八天见不到颜君齐。 半个多月! 明年开春他还要北上送粮草,一走又是三个多月…… “我明明是想让大伙都能过得轻松一点儿的。”卢栩忍不住感叹起来,想来想去还有些郁闷。 颜君齐笑道:“可是大家都很开心。” 虽然忙,但每个人都忙得开心,他们每付出一分的辛苦,都会得到更多回报。 即使是寒冬,每个人日子都是生机勃勃。 而哄着骗着,赶着催着,带给大家这份儿生机的,就是嫌弃不能好好偷懒的卢栩。 “嘴上说说罢了,最闲不住的就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怎么看来看去,就我一条咸鱼?? 卢文:希望你自己好好想想,反省一下。 第187章 事业 年尾时,颜君齐一家还是选了随卢家一起回乡过年。 不过颜家的宅子离山近,早被卢辉用作了储物仓,用来存放干草和粮食。 颜家临时决定回来,也没辛苦卢辉收拾,干脆全住进了卢栩家。 两家同吃同住,一起守夜,到了拜年时,除了没去卢家祠堂祭祖,其他时候完全一起行动。 初一去给卢爷爷、卢奶奶拜年,初二帮忙招待回娘家的姑姑,走亲戚,出门玩,颜君齐、颜文贞混在卢家兄弟里,和他们不熟的还要当这也是卢家人。 不止这年,此后的三年,颜家也这么随着卢家过。 三年间,卢栩、二叔、卢轩和罗家终于将商路跑通,观阳也在商贸中大变样。 曾经的观阳县城成了内城,四周又扩建了外城,码头也比从前扩大了一倍,还有要继续扩建下去的趋势。 整个观阳都在抢占新城,而曾经风头无二,冲劲儿第一的卢栩,却意外低调起来。 他用了两年还完欠的买山款,后来只慢慢将住惯的宅子和租用的仓库掏钱买下,就没再在城中置办地产了。 外城建起时,他也只买了两个铺子和一个仓库,一个铺子在码头附近,开分店卖羊汤,依旧是那样说不好是赔是赚地经营着。另一个铺子靠近北门,离他家仓库也近,方便商道来往装卸货物。 在观阳附近乡镇的乡绅都跑到外城砸银子买房子时,卢栩这番行为实在是让人看不透,不少人猜他是不是在北边赔钱欠债了。 可再看观阳联盟,完全不是那回事! 他们观阳联盟的大旗已经挂满整条商路,现在已经开始往观阳南边扩张了,唯独卢栩这观阳联盟的大当家,越来越低调。 倒不是见不到他人了,自从半年前他把商路生意甩手给卢轩,他就整天领着卢锐在观阳闲逛,活像个无所事事看孩子的闲汉。连他娘和妹妹都比他忙。 虚岁刚十六的卢文更是别说,赫然已经长成观阳无人不知的商贾大鳄,替代卢栩,真正统管着卢家和观阳联盟的全部产业。附近的县镇、整条商路,也少有不知他大名的。 如今,家里的孩子全凭兴趣各自有各自的事干,四叔家小满,还有卢栩家腊月,都已经加入寒露、小夏的甜品铺,将铺子扩大了一倍,三叔家小雨,则跟着元蔓娘学着做衣服,经营成衣铺。 和腊月同岁的卢福,则跟着哥哥卢辉和他爹留在村里管田、管牲口,十岁的年纪,也似模似样。 四叔家又添了个小宝宝,起名卢笑,才三岁,是个胖乎乎的小男娃。 家里添了人口,连佛系的四叔都长起事业心,嘴上说着得赚钱给小儿子盖屋子买田产,其实是怕卢轩一个人跑商路干不来。 要不也不会卢栩前脚退休,他后脚就顶上了。 卢轩还没表态,他就先找亲儿子摆明态度——我给你打下手,你带我赚钱。 卢轩哭笑不得。 卢笑长大了些,四婶又重出江湖,管起他们家的鸡鸭鹅,四季山上的菜蔬果子。 三婶则如愿深藏功与名,将观阳的食铺交给狗子和后来去给她打下手的卢家亲戚,回村照顾老人,给卢辉父子、四婶帮忙了。 卢辉大了,她得给卢辉把关挑媳妇。 如今他们家条件好了,媒人踢破门槛,可他家小辉人不开窍,整天跟牛羊在山里蹲着,连怎么给牛羊接生都弄明白了,自己愣是不知道找个媳妇,三婶愁啊…… …… 他们全家,就卢栩越来越游手好闲。 衙门全城募捐扩建外城时候,给了本地人很好的条件——捐钱的,优先选地,盖宅子行,买铺子也行,先紧着他们观阳人来。观阳人挑完了,外地人才能挑。 衙门上下都和卢栩关系很好,除了罗家,就数卢栩第二个挑,可偏偏卢栩愿意出银子,却不怎么选铺子。 卢文气的要死。 按他的想法,把所有钱都砸进去买,能买多少买多少,买不了一条街也得买半条,还要捡着好位置挑。 卢栩一句话把他堵回去:“咱们家已经吃喝不愁了,多开几间少开几间,对你吃什么穿什么还有影响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们已经发展得够快了,拥有的也够多了,全家每个人能做的,早已经饱和了。 卢栩劝他,“让给别人吧。” 卢文琢磨了一晚上,最终还是听了卢栩的。 不过他不肯像卢栩那么闷不吭声的低调,而是高调问了一遍观阳联盟的人,尤其是自己的亲信们,有没有想买宅子买铺子的。 他还十分煽情地把卢栩那番“让给别人吧”的论调好一阵吹,吹得他和他哥大仁大义,连他自己都快感动了。 最后问谁手头紧,可以找他借钱。 不会做生意? 不要紧,先占上,以后租给南来北往的客商! 一时整个观阳都忘了卢文奸商吸血鬼的恶名,是人都夸卢文宅心仁厚是个慈善家。 人家真借钱啊! 就那几天,加盟观阳联盟的小商铺都变多了,卢家村许多人家也都走卢栩、卢文的门路买了小铺子,外城才开起来的本地商铺,几乎全加盟了观阳联盟。 卢文朝外借了好大一笔债,对那些显然一时无法还上钱的,卢文也学卢栩搞起了加盟,份钱不多要,百分之二到百分之三。 就这样,他最后还剩了一大笔现钱没处花,全砸给卢轩去南边进货,他觉得风险太大,存进钱庄,卢文晚上做梦都觉得自己亏。 他想来想去,最后还是选了卢栩走过的老路——买山。 十六岁的卢文终于觉得他傻天真好糊弄的大哥挺有远见的,土地不辜负辛劳人,别说好好管理,哪怕扔着长杂树,都饿不死他们。 他已经不再像小时候一样想出门去北境跟蛮人做买卖了,让卢轩风餐露宿去吧,他想守好观阳,庇护兄弟姐妹,照顾爹娘爷爷奶奶,舒舒服服地做观阳土霸王,争取尽早将卢家村至县城的山全买下来。 而全家最不顺利的,就是唯一的书郎卢舟了。 卢舟考了三年童生没考上。 连比他晚一年读书的卢乐都考上了,他的好朋友苗泓荫秀才都考上了,他依旧还是个白丁。 秋闱结束,颜君齐履诺,三年考上举人,不但中了举人,还以隆兴解元的身份高中。 而今年,卢舟还是落榜。 他先给苗泓荫送行,送苗泓荫去州府念府学,码头道别,苗泓荫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见苗泓荫好不容易考上了,却比他这童生落榜的还沮丧,卢舟反而勉励起他到了州府要好好读书。 “我哥哥说,有些人天生适合考试,有些人不适合,可能我就是不适合的那种吧。”卢舟劝慰着好友,“没关系,反正我家也不指望我读书的。” 他想了想,找苗泓荫要了本小胖子推荐过好几次的游记。 苗泓荫红着眼睛从书箱翻出来给他。 卢舟从前从来不看闲书的。 和苗泓荫告别,卢舟拿着书一个人从码头回家。 一路上认得他的货郎、脚夫、买鱼、卖货的百姓,都和他打着招呼,卢舟像往常一样恬静有礼貌地回话,还帮一个提不动篮子的奶奶将她买的菜送回家。 从老奶奶家出来,他一个人走在无人的民巷里,掏出那本游记翻看几页,还是止不住哭了。 卢舟蹲在别人家墙角,抱着书捂着头哭得伤心又绝望。 第二日,他平静地去找卢栩,“哥哥,我想从县学退学。” 理由他已经想好了,君齐哥马上就要赴京考试,哥哥也要陪同去京城,家里生意这么忙,他正好能写会算,能给卢文帮忙。 平时还能多抽些时间教锐锐和文贞,也方便回家照顾爷爷奶奶。 可大哥什么理由都没问,只问了一句:“你确定不想念了?” 卢舟咬唇沉默半晌,点头。 卢栩:“那就不念了。” 反正家里也不指望你读书。 虽然卢栩没说,卢舟脑子里已经自己脑补出这句卢栩总挂在嘴边的话。 他沉默地回去将书本收拾出来,分门别类,送给腊月、文贞和卢锐。 其他的,则拿回村里给正在学字、启蒙的同族小孩。 如今卢家村家家户户种菜种瓜,往县城卖,家里不愁吃穿,有了余钱,也愿意供孩子念书试试。 现下,除了卢乐外,卢家村有五个孩子在县学念书,村里的扫盲班也一直在办着。 毕竟他们卢家村能读会写的孩子,一够十六岁,就能进商队或观阳联盟当骨干培养。 腊月拿到卢舟送她的书,疑惑道:“哥哥你不看了吗?” 卢舟:“我都看过了。” 卢锐却对他房间仅剩的那本游记产生兴趣,他六岁了,被哥哥姐姐哄着骗着也学了不少字,对读话本已经产生一点儿兴趣,只是卢栩问他要不要去县学读蒙学,他将脑袋摇成拨浪鼓。 他可打小在县学玩,整日见有大哥哥完不成课业罚站,先生们凶起来超吓人,他才不要去那儿受那份儿罪! 聪明伶俐的卢锐振振有词:“哥哥姐姐赚钱都给我花,我玩儿就行啦。” 元蔓娘听见他这番论调,气得抄起扫帚追着他满院子跑。 但卢锐打小有主意,胆子大还会看人脸色,一见她生气,家都不回。 他从小跟着卢栩乱跑,认识的大朋友、小朋友遍布观阳,去谁家都能蹭吃蹭住,整个是个天不怕地不怕。 卢舟将游记借给他看,卢锐便拿去院子里找个树荫坐下,一下午就翻完了。 傍晚他拿上自己的零花钱去书局买,可找遍观阳的书局,都没找到更好看的游记。 卢锐蔫哒哒回家,和哥哥姐姐抱怨观阳不行。 他从小就饱受有钱花不出去的折磨,在观阳待下去,他不知还要遭受多少年这种痛苦。 卢舟:“……” 腊月:“……” 等卢栩回来,他又跑过来抱哥哥大腿撒娇,央求卢栩带他去京城,“我要去京城买游记!” 卢栩拍拍他圆圆的小脑袋,鼓励着他的远大志向,“等你能写游记了我再带你去。” 卢锐:??? 卢栩朝卢舟道:“你这几天收拾收拾,跟我去京城吧。” 卢舟惊愕,“我?” 卢栩:“光在家里闷着也不行,你瞧你,还没锐锐有出息。” 卢栩看着瘦了一圈的傻弟弟,叹道:“不是不用去书院了吗?那就跟哥哥去散散心吧,我带你去大岐落榜书生最多的地方瞧瞧,看他们都是怎么哭的!” 卢舟:“……” 又好哭又好笑,卢舟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啪嗒掉进碗里,他闷头无声端起碗,用碗遮着半张脸,将泪和粥一并吞下肚去。 第五卷 行游万里 第188章 密谈 要带卢舟出门,卢栩早和颜君齐商量过了,不过他还得过元蔓娘这一关。 他在饭桌上说让卢舟跟他进京,那天恰巧元蔓娘在店里忙,没回家吃完饭。 待元蔓娘和颜母忙完回来,卢栩一个人跑去找她商量了。 都通知完了再商量,他还有点心虚。 元蔓娘听完,愕然瞪大眼睛。 只是她问的问题,又有些让卢栩摸不着头脑。 元蔓娘问:“你们带着舟儿去方便吗?” “卢舟踏实好学,考个童生照理说应该手到擒来才对,他老考不上我觉得可能是心理问题,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老闷在书院读书也不见的能行,还不如跟我去散……嗯?方便吗?”卢栩滔滔不绝戛然而止。 十分茫然地望着元蔓娘,还没从他酝酿了一晚上的词里拐过弯,“方便啊,有什么不方便。他都十五了,又不是锐锐。” 自己会吃饭,会穿衣,知冷暖,能干活。 他们家卢舟打小就能干,像卢锐这么大的时候,就知道帮家长做家务了。 卢栩想,带卢舟出门,搞不好还是卢舟照顾他这个哥哥呢,这能有啥不方便? 他看元蔓娘,元蔓娘也看他。 欲言又止,有口难言。 母子俩对视好一会儿,元蔓娘眼睛眨啊眨,也没能暗示明白。 她也没办法了,叫卢栩把门关上。 卢栩一头雾水,将房门关上,茫然乖巧地坐到元蔓娘面前。 元蔓娘揪着手绢揪了半晌,做了好一番心理建树,狠狠心,豁出去,问道:“你们三个到外面,可怎么住?” 卢栩:“……啊?” 怎么住? 有客栈住客栈,没客栈找村子借住啊。 他不是一直都这样? 卢栩莫名其妙,反应了好一会,好像明白了。 他震惊地看元蔓娘,元蔓娘捂脸。 卢栩却闹了个大红脸,人都要坐不住了,“不是,呃,我们还没……娘你、你、你怎么知道呃……” 卢栩也说不下去了。 元蔓娘也不看他,拿手绢挡着脸,“君齐考上举人那天,你不是亲……咳……” 卢栩满脸通红,活像早恋的学生被老师逮个正着,下意识就连忙辩解,“我们就、就亲过那一次!” 就一次还被元蔓娘看见了。 元蔓娘也惊讶了,顺嘴道:“就一次?” 母子俩无语凝噎,尴尬得谁也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 卢栩屁股上长刺似的,左扭扭,右扭扭,结结巴巴问,“您是、是那天才知道的?” 元蔓娘:“我和你颜家婶婶早就有猜测……” 毕竟卢栩对谁好根本就藏不住,每次外出回来必去书院接人,遇见什么稀罕好玩的,能没卢锐卢舟的,从不缺颜君齐的,吃饭给颜君齐夹菜比给卢锐、腊月夹得还殷勤。 每次回来,还一定要抽一天两人单独去玩,卢锐哭闹耍赖都没跟成几次。 卢乐和另外几个来他家借住的孩子都搬去前院住了,卢栩还和颜君齐住在一起…… 元蔓娘咕哝一句,“要不然,你三婶都给小辉说媒了,我也没催过你。” 卢栩:“……” 他讷讷道:“那……那……那你们不反对?” 元蔓娘无奈,“我们反对你们会听吗?” 卢栩不语。 元蔓娘叹道:“你若喜欢女孩子,娘当然欢喜。” 她从前连给卢栩、卢舟、卢锐往哪儿盖新房娶媳妇都想好了。 “可你不喜欢,难道娘还能逼着你娶?”元蔓娘声音柔柔的,自己都带着些茫然和疑虑,“我答应了你爹爹要好好照顾你们几个,我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不过,我总觉得,人活一辈子太过无常,今天在一起说笑的人,明天兴许就再也见不着了。” 元蔓娘摸摸他的头,将他跑一天散出来的碎发拨到耳后,从卢栩脸上依稀看到早逝的卢吉一丝影子。 “既然你们俩都愿意,那便这样吧,人活着开心的日子太快,不开心的日子太慢,能开心,便多开心些。” 至于她和颜母猜到他们俩的事后,曾经是怎么辗转反侧夜夜睡不着,她又怎么坐在卢吉坟前发呆彷徨,就不告诉他了。 她这孩子心大,有时候心也挺细的,还是让他快快乐乐往前跑吧。 “娘遇到你爹前,也见着过那些有钱人家花钱买男孩子回家当什么侍童……” 卢栩打断她,肃然道:“我对君齐不是那样!” 元蔓娘笑道,“这我当然知道,咱们这儿男子不能成亲,听说有些地方是可以的,不管你们能不能行礼,但你要知道你们是通过了亲长的,既然在一起,你便要好好待君齐。他比你小,性情执拗,若是你们拌嘴闹矛盾,你要多让着他。” 卢栩腼腆道:“我们不拌嘴,不吵架,没矛盾。” 元蔓娘莞尔。 心说光她听着就好几次了,还不吵架! 不过卢栩性格开朗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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