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着蛋糕方向许愿,“有什么心愿,你对着它默默想,想好了就把蜡烛吹掉,明年就能实现心愿。” 腊月根本不懂许愿,茫然地看哥哥和娘。 卢舟这次理解快,他解释道:“就像在庙里朝神仙许愿那样。” “啊!”腊月懂了! 她跟着奶奶和婶婶们去过庙里! 她合上小手,学着大人盯着蜡烛,一脸虔诚地嘀嘀咕咕。 卢栩细听,腊月竟然在念自己籍贯,还默默念叨自己家几口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求神仙保佑他们家人丁兴旺,无病无灾,风调雨顺,来年丰收,哥哥姐姐有好姻缘…… 卢栩越听越乐,努力憋笑,被她这不伦不类的心愿逗得乐不可支。 卢锐等啊等,等到蜡油都滴下来了还不能开吃。 他忍不住拍拍哥哥,拽拽姐姐,“吃!” 腊月这才注意她说太久了,快速念一句“发大财”,鼓起腮帮子朝蜡烛“呼”一吹。 蜡烛的细烟飘散,卢舟道:“许那么多愿神仙会忙不过来的。” 腊月懵逼:“啊?可是奶奶就是这么说的。” 元蔓娘道:“神仙忙不来,爹爹听见也会保佑腊月的。” 卢锐扯着腊月喊个不停,“姐姐吃!姐姐吃!锐锐吃!” 全家各说各的,热热闹闹乱成一团,卢栩握住腊月的小手,和她一起拿起刀,“来,切蛋糕喽!”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回家要做一个宠爱弟弟妹妹的好哥哥。 第92章 归人 腊月的生日蛋糕很大,他们全家敞开了吃也只能吃不到三分之一。 卢栩问腊月剩下的想怎么办,腊月想了想,开始数她的亲朋好友和小伙伴。 于是,由腊月和卢栩切蛋糕,全家帮忙,帮他们切好的蛋糕一份儿一份儿装好,卢栩拎着三层篮子牵着腊月踩雪到各家去派发礼物。 三叔家,四叔家,爷爷奶奶,颜君齐家,谁都不能少,然后是水秀等和她玩的好的小伙伴,还有几个一起在杂货铺念书的朋友。 从西头到东头,腊月小朋友交友遍全村,关系不是特别好,没有得到蛋糕的小朋友,只要遇见了腊月也会分给对方两颗糖——她爷爷铺子里卖得最好最贵,有水果味儿的彩色糖。 卢栩问她:“你糖都分了自己还有得吃吗?” 腊月拍拍小荷包:“我有钱呀!” 哥哥才给了她好大一包。 卢栩算看出来了,这是个攒不住钱的小姑娘。 一下午,全村小朋友都知道腊月过生日了,一个个冒着雪来给腊月庆祝生日,有人拿个鸡蛋,有人拿个小手帕,有人带个小玩具,一下午算来腊月小朋友收到一篮子礼物。 一群小朋友在卢家叽叽喳喳玩,跳房子,滑雪,卢栩找块木板,钻孔绑绳子,给他们当雪车拉着玩,还教他们在门外堆雪人。 晚上他们家吃长寿面,卢栩早早开始做,叫他们全留下吃饭。 一大锅面,一大锅肉酱浇头,一大锅小米南瓜粥,适合当小吃的铁板豆腐,小酥肉,样少量大,一群小朋友把两锅面吃完,所有菜和粥干掉,一个个肚皮滚圆,舔舔嘴巴,意犹未尽地问腊月,“腊月,你明天还过生日吗?” 腊月很可惜道:“要明年才能过生日啦。” 卢栩哭笑不得,挨个把小萝卜头们送回家。 前一天卢栩忙着做饭也没怎么注意,第二天出门扫雪,发现门口的雪人堆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树叶、石子做眼睛嘴巴,树枝做手脚,还有小朋友用枯柳枝给雪人做了长头发。 卢栩点评一番,叫腊月和卢舟过来给堆歪的雪人修补修补,他们几个叽叽喳喳,把三奶奶家几个小孩和文贞也招惹出来,腊月把滑雪车拉出来,给文贞拉着卢锐玩。 卢栩带着几个大点儿的打雪仗,元蔓娘边扫院子边不时往外望望,听他们在外面又喊又笑的,忍不住也站到门口看他们玩儿,一瞧,颜君齐也在看呢。 卢锐玩得最开心,他人小个子小,拿雪球砸人,最多也就能扔到别人屁股,不疼也不高,没人跟他计较,全忙着追击别人,他就在人群里往这儿跑跑,往那儿跑跑,大孩子的场子里有他,半大孩子的场上也有他,没人比他更忙,他乐颠颠满场捡雪球,整个村口都能听到他哈哈笑。 卢栩作为被围攻目标,没一会儿就跑累投降——全场他最大,不好欺负小孩,又被小孩围殴,他可吃亏吃大了。 卢栩蹲到一边给卢锐递雪球,指挥卢锐替他扔人,兄弟俩搭伙欺负人,欺负得明明白白。 他正给卢锐递雪球指挥卢锐揍人,忽然听见有人喊“山上下来个人!” 卢栩一愣,脑袋就挨了卢锐一雪球。 他拍拍一脑袋的雪,把卢锐扔给卢舟。 他们家往西的山路上真下来一个人。 就他一个,背着包袱,风尘仆仆,一身的雪,从冰雪封冻的路上下来,没有一丝的踉跄。 只是即将入村,看见听见这么多孩童玩闹,急行的脚步忽的慢了,似乎是不知道该下来还是不该下来似的。 他们隔着几十米遥遥对望着。 卢栩高声喊:“你找谁?” 那人带着北地的口音问他们,“这是卢家村吗?” 卢栩:“是呀。” 那人慢慢从山上下来了,卢栩和颜君齐迎到前面,走近了,才发现那人衣服湿了大半,头发和胡子上还冻着冰碴,脸上、脖子上、手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刀伤。 卢栩问:“你是从北边打仗回来的?” 那人笑笑,“正是。” 卢栩:“你这人真是的,天寒地冻的怎么从山上过来了,山路都结冰了,那么滑,万一摔下山可怎么办?好不容易从战场回来了,怎么这么不惜命!你是哪家的,要不先到我家喝点热汤,我帮你喊人去吧。” 那人往村中望着,看着与他走时已经大变样,又透着熟悉的村子,拒绝了卢栩的好意,“谢谢小兄弟好意,我离家太久了,急着回去。” 卢栩一想也是,就差这几步了,不好耽误人家,“那你快回去吧,家里人肯定在等你回家。” 那人扯扯嘴唇,想笑,却又笑得勉强。 他捏捏头顶的帽子,和卢栩抱拳道别,又沉重,又轻盈。 望着他往村中走的背影,卢栩和颜君齐感叹,“听口音都听不出乡音了,也不知走了多少年,能回来,真好呀。” 颜君齐笑叹:“是呀……” 能回来,就是最大的幸运,于己,于亲。 卢栩沉默一会儿,忽然有了新主意,“君齐,咱们写春联吧!” “春联?” “嗯!我买了好多红纸,我裁,你写,每家送两三幅,剩下的纸全写成福字,在村子里贴怎么样?” 他们这儿只有家境好的人家才会写春联,一来书生少,春联贵,二来写了也没人认识,平常人家也只有办喜事才买红纸剪喜字。 颜君齐想了想村子里到处可见春联、福字的样貌,喜悦也涌上心头,“好!” 说干就干,卢栩翻出从县里买回来的红纸,原本他想让颜君齐写了拿到杂货铺给爷爷奶奶卖,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不但要颜君齐写,还要所有会写字的都来写。 正好他家门口就有好几个,那些在杂货铺学过字,还没抓过毛笔,蘸过墨水的小孩也被他拉来,搬桌子,铺纸,发笔,卢舟看着一群小孩写福字,好不好看都能拿回家贴着玩,颜君齐在另一张桌子写春联。 国逢安定百事好,时际芳春万象新。 花好月圆人寿,时和岁乐年丰。 盛世千家乐,新春万事兴。 …… 卢栩在一旁看着,颜君齐写的都是简单好懂的,他一瞧就能明白,念了村里人一定也会喜欢,他不禁问:“有给我的么?我贴哪一幅?” 颜君齐提笔想了想,一改刚刚圆润敦实的字体,换上了龙飞凤舞的草书:“浅予深深,长乐未央”。 “贴到你屋门去吧。” 卢栩提起来看了又看,不满道:“怎么你给别人的都那么工整,到我就一个字都看不懂了?” 越往村中走,景色就越熟悉。 离家十几年,走过了半个大岐,家已经从熟悉的画面变成一个模糊的念想,连口音都不知不觉被影响、改变,几次三番他都以为再也回不来了,可再次看见晒谷场边的那棵大柳树,流过村子的清澈小溪,远处覆雪的山色,那些不断模糊、缩减的记忆,一下子从尘封的角落迸发出来—— 曾经,他和大哥爬树摘过木耳,曾经,他天天和大哥用扁担从小溪打水扛回家,曾经,他跟着爹爹到山上抓兔子,采草药…… 那一间间土房子有的翻新了,有比以前更老了,他小时候用树枝在墙上画的大老虎消散了,那面老墙,墙皮脱落得斑斑驳驳。 …… 归人脚步慢了,一步一步,走过的是岁月长河。 家越来越近,他却渐渐认不清,哪一扇门才他的家门了。 “再不赶紧好肉都卖完啦!” 忽然,他听见一道老媪的声音由远及近,前方一个铺子木门吱扭一声拉开,声音更加真切了。一个有些跛的老汉端着一盆豆腐块从铺子出来,将豆腐摊放到店前的笸箩架上。 “就去了……” 卢五柱将豆腐倒在笸箩上,余光看见不远处站着个人,粗粗瞧一眼,不认识,他转过身问:“买东西?” 那人只盯着他讷讷不语。 卢奶奶拿着拐杖从屋里追出来,“路上慢点,别踩着冰凌……” 那人目光又转向她。 卢奶奶视线已经像年轻时那么清晰了,瞧了瞧没瞧出是谁,也不记得村里谁这么胡子拉碴,只看清他背着个沉甸甸的包袱,疑惑道:“你是谁家的呀?瞧着脸生,走亲戚吗?” 那人依旧没说话,只是紧朝他们走近了几步,停在三步外,不敢动了。 卢奶奶吓一跳,仰头盯着他,瞧啊,瞧啊,忽得轻声问,“是二庆吗?” 那人扑通一声跪下了,哽咽着,张嘴叫了声“娘”,但他喉咙堵着,没发出声来。 卢奶奶盯着那张遍布泪痕的脸,踩着雪走过去,记不清她迈了哪条腿,走了几步,喘过气时双手已经捧着儿子的脸给他擦眼泪,从粗犷陌生的脸上找寻他年少青涩时的痕迹,“是我们家二庆……” 离家十几载,归如陌生人,至亲不相识,迎面问姓名。 卢奶奶笑着笑着,眼泪落下来了,耳边响起那道还清亮的嗓音,“娘你别哭了,顶多一两年我就回来了。”“大哥,我走了,等我回来咱们一起翻盖房子!” 曾经稚气未脱的消瘦少年,如今已经又高又壮满面沧桑,只有眉毛鼻子还能依稀看出她熟悉的模样。 “是我们家二庆呀!” 作者有话要说: 二叔回来啦!赶在过年前,卢栩家真正的团聚了! 翻出我的小本本,看看最初的定位——温馨治愈(逐渐小声……)哭唧唧好几回的作者(固执坚持死不承认虐)认为还是很治愈的!!(逐渐无声……) 国逢安定百事好,时际芳春万象新——来自网络 花好月圆人寿,时和岁乐年丰——出自《集唐对联》,搜自网络 盛世千家乐,新春万事兴——出自《张迁碑》集字春联,搜自网络 (我试了试自己写,emmmm,写不出来……T T) “浅予深深,长乐未央”,下句是“相遇共怜,不语天荒”,网上查说是出自《诗经》,我没搜到到底哪篇,手上的《诗经》三百篇里也没有,可能是杜撰的,暂且用了(对手指)。这句大概意思是希望对方永远不结束快乐,遇到对的人心心相印不说话也能到地老天荒,就是说——小颜同学默默表了个白,还不敢写清楚了。 其实吧,以小卢的文化水平,小颜就是写清楚,他大概也看不明白…… 卢栩:???(掀桌!) 第93章 春联 卢五柱家卢庆回来了,这消息一下轰动全村。 十好几年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早死在外面了,扫雪的,补房子的,劈柴的,杀猪宰鸡的全都停下往杂货铺跑。 “二庆回来了?” “回来了!” “这可走了好些年了吧!” “十六七年吧!” “有了有了,他走时候栩娃他娘刚刚怀上呢……” 亲戚们赶来,卢栩正带着一群小萝卜头在杂货铺发对联和福字,卢家全家都沉浸在喜悦亢奋中。 卢栩领着卢舟他们推着他的大浴桶跑来,爷爷奶奶三叔四叔带着二叔回家煮艾草水泡澡,家里又哭又笑乱成一团,卢栩一瞧帮不上忙,干脆叫卢舟回家喊颜君齐,继续写春联吧! 他把店扔给卢轩和寒露,领着弟弟妹妹跑回家,搬着三卷红纸,拿着笔墨砚台,风风火火又来了。 卢栩搬桌子到店外,搬出一大兜糖果瓜子免费发,发完吃的发春联。 颜君齐在他左手边写,卢舟在他右手边写,除了“福”卢栩还让他写“平安”“团圆”。 连腊月、小满他们都趴在桌上写。 村里的叔伯婶子们,谁想写什么,可以点小萝卜头们帮他们写。 没什么着急事儿的全凑来瞧热闹,“颜书郎这字可真好,多整齐啊!” “小舟写的也可以!” “腊月,你写的这是什么呀?” “这个怎么念?” “小舟,你给我写个丰收。” “哪个是发财?” “书郎,我家明年添孩子,你看看写个什么好?” 除了大人等着颜君齐和卢舟,也有小孩找腊月和小满写,尤其是她们玩得好的小姑娘,全找腊月和小满,没一会儿,就多了许多“漂亮”“手巧”“温柔”“好姐姐”等等夸夸好话。 没一会儿,有小姑娘拿着剪刀剪起纸花,不管剪得好不好,卢栩都是一通夸,一点儿都不嫌剪坏了浪费纸,鼓励她们多剪点儿吉利画,什么牛,马,小狗,小兔子,谷穗,谷仓,元宝,瓜果蔬菜,花……能剪什么剪什么。 外面热闹好一会儿,卢庆换好衣服出来了。 乡亲们呼啦一下围住他,问长问短。家中有与他同时从军的人家,抓着他手臂问自己孩子、丈夫还活没活着。 卢庆:“我们到北境没多久就被打散了,我和碾子哥被抽到西边,后来我们俩也分散了,他们如今还在不在,在哪儿,我也不清楚。” 即使有心理准备,众人还是怅然若失,不少人忍不住落泪。 里正拍着他,“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这么些年……你辛苦啦!” 他朝大伙招招手,“快别哭了,二庆能回来,说不定别人也能回来,大过年的,高兴点儿!都高兴点儿!行了行了,叫二庆歇着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找他。领了春联的快回家贴春联去,来,你们几个,把这几张贴到村口大树上,这几张贴到那边墙上。” 里正挨个指挥村里半大小子们干活,忽然皱了皱鼻子,“谁家炖肉呢,糊了!” 嗑瓜子的一个婶子“哎呦”一声一拍大腿,扔下瓜子就跑,“我的肉唉!” 众人哄笑。 卢栩让卢文、卢辉发春联,他和卢轩去屠户家买肉,不想躲在桌后的卢文听见,也蹦起来要跟上,“大哥三哥等等我!” 卢栩和卢轩对视一眼,坏笑一声抬腿就跑,“你和二叔/二伯亲热亲热吧!” 谁让他从前天天喊着“我爹是二伯,有种你们找我爹啊”,现世报来了吧! 等着瞧吧,村里想找他“爹”告状的人可多着呢! 卢栩跑到屠户家,屠户还在他家铺子那儿写对联呢,他们对着猪肉比划了一桌子菜,屠户才举着三幅对联好几张字乐呵呵回来了,最上面一张一看就是卢舟的字迹,端端正正,横平竖直,已经有了点儿笔锋,写的是“刀快人平安”。 卢栩要笑死。 卢爷爷在屠户这儿定了腿骨,给家里小孩酱了炖冻豆腐,卢栩一瞧,腿还没拆呢,干脆整只腿都要了,除了肉和猪腿,内脏、猪血都买了些,更是买走了那只大猪头。 向来节俭的卢奶奶瞧着猪头直说好,叫卢爷爷帮着卢栩炖了好祭祖报平安。 卢家大锅烧起来,卢栩又指挥着一群弟弟妹妹,该洗的洗,该切的切,他跑回家拿铁锅过来,到四叔这儿。 家里的女人们剁馅,和面,包饺子,庆祝二叔平平安安回来。 炖肉,炖猪蹄,卤猪头、内脏,卢栩跑来跑去在好几个锅间忙。 今天的卢文很听话,让剥蒜剥蒜,让劈柴劈柴,跟着卢辉当小尾巴。 三叔、四叔和二叔坐在一块儿烧火聊天,唏嘘这长长的十几年空缺。 知道大哥不在了,二叔无尽怅然。 他和卢吉只差一岁多,关系最好,没想到一朝相别,竟是生死别离。 “大嫂生完小舟没了,大哥娶了如今的大嫂,那两个小的,是现在的大嫂生的,大的叫腊月,小的叫卢锐。”三叔指给二叔看。 二叔见卢锐站在卢栩跟前,拽着他裤腿往锅里看,卢栩一边放调料一边低头说他,“躲远点儿,小心烫着你。” 卢锐一张嘴:“啊。” “都没什么味儿呢!” 卢锐又往前噌噌,“啊!” 卢栩拿筷子捡一块儿炖透的肉,吹吹放进小碗里,“去找姐姐喂你,让姐姐吹吹,小心烫。” 卢锐点点头,端着碗迈着小腿哒哒哒往腊月和卢福那儿去了,“姐姐,呼呼!” 二叔笑,“瞧着他们兄弟关系挺好。” 三叔也笑:“好着呢,栩娃能干,大哥不在了,家里全靠他,如今在县里开了铺子,还和人合伙做买卖,咱们家杂货铺就是他弄的。” 二叔道:“像大哥。” 四叔叹:“是呀,长得像,性格也像,照顾一大家弟弟妹妹。” 他们几人沉默一会儿,三叔又岔开了话题,“那个小子,是我家最小的,叫卢福,那个是我家老大,卢辉,在这群兄弟里排行老二,前一阵子也才从朔州回来,多亏栩娃找人托关系,他运气也好,没上战场,就养牲口运粮食了……” 三叔、四叔将家里孩子一个个介绍了,二叔不怒自威的神情渐渐放松,盯着家里一院子孩子,神情温柔下来。 他在战场饱受生死苦寒,浴血杀敌,都值得了。 三叔数了一圈儿,“哎,小文呢?” 四叔往院子里一瞧,全家都在,就缺卢文一个,不禁也笑了,愉快地把卢文从小到大的事迹卖了个遍。 “如今他可是你儿子,二哥,你可得好好管。” 二叔哭笑不得,老四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看热闹起哄,一点儿没变,“我都回来了,哪有还让孩子过继给我的道理,别难为孩子和弟妹了。” 三叔也朝四叔脑袋上打了一巴掌。 四叔不痛不痒地揉揉脑袋,“二哥,将来你怎么打算?” 二叔道:“朝廷补了我些钱,回头再说吧。” “那……”四叔有点难以开口,看看三叔,还是道,“惠香姐她……也嫁了好些年了,你……” 二叔神色没多大变化,“那就好,我没耽误了她……她嫁去哪儿了?” 四叔道:“南桥镇。” 二叔点头,“不算太远。” 三叔、四叔对望一眼,长叹一声,没再说话。 二叔沉默一会儿,起身道:“我去看看大哥。” 三叔怔了下,“你不知道在哪儿,我喊个人领你去。”他高声冲院子喊,“卢文!卢文!” 卢辉听见,推推躲在柴垛边的卢文,“爹喊你。” 卢文不情不愿拍拍裤腿起来,噘着嘴一步一挪走过来,瓮声道:“四叔……” 看着他俩爹,“爹”字嗫嚅了几遍,也没喊出来。 三叔朝他屁股上踢一脚,“你二伯要去看看你大伯,你领着他去认认路。” 卢文反应一会儿,欢天喜地道:“好!二伯我领你去,你回来了要跟大伯好好说说,咱们拿点儿祭品吧,我去拿香烛!” 他欢呼一声跑了,径直冲向他娘,“娘,二伯要去看大伯,你快帮我拿点香烛!” 全家都被他咋咋呼呼吓一跳。 卢庆兄弟三个摇摇头,这劲头儿,老四还真没冤枉他。 山上冰雪未化,卢庆没让别人跟着,只带着卢文提着卢栩刚做好的菜、馒头和酒,拿了香烛上山。 卢文手脚并用往上爬,边爬还和卢庆聊起天,“二伯,你在军中苦吗?” “还行。” “你这么多年都没找个伯母吗?” “我是去从军打仗。” “也是啊……”卢文关心起卢庆的人生大事,“二伯,你都回来了,不如趁着农闲赶紧成亲吧!” 卢庆看着满目山色,寻找回忆,没理他。 卢文喋喋不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在县里认识可多人了,大哥也能帮你打听。” 卢庆:“不急,再说吧。” 卢文:“怎么能不急呢,你看大伯,我爹,四叔,都多少孩子了,你也得抓紧生个娃娃,这样我爹就不念叨要把我过继给你了,爷爷奶奶也不惦记了。” 卢庆笑笑,“听说你从前逢人就说是我儿子,怎么我回来你就不愿意了。” 卢文讪笑,“我那是……年纪小,不懂事……嘿嘿嘿……二伯你要是不想成亲,也没事,这事儿不着急,咱们家条件好了,先盖个大房子,慢慢找!不行还有卢锐,大哥说把卢锐过继给你!” 卢庆失笑,滑头小子,一点儿都不像他爹。 山上太冷,卢文冻得鼻子通红,卢庆没待多久便领着卢文下山了。 卢文往下出溜,还问卢庆,“二伯,你不和大伯多说会儿吗?你怎么一声不吭呀?” 卢庆单手提着他领子,省得他不小心窜下山去,“看路。” 卢文:“我知道了,你肯定想以后单独和大伯说悄悄话!” 卢庆:“我松手了。” 卢文:“别别别!” 他半蹲着往下滑,好容易下了山,拍拍身上,全是雪,再看他二伯,浑身干干净净,鞋上都没什么雪。 卢文又是一顿彩虹屁,俩人走着走着,遇到住在山脚的人家,卢文打招呼,“赵奶奶。” 老媪点点头,“上山去啦。” 卢文:“去看我大伯。” 老媪点头,“天冷,快回去吧!” 卢文应了往回走,卢庆一直没跟上,卢文回头,看见卢庆替赵奶奶拎着水桶把赵奶奶扶进家里,他依稀看到,赵奶奶似乎擦了擦眼泪,低声说:“你回来得太晚啦,太晚啦……” 作者有话要说: 卢文:万万没想到我还有这么丢人的一天…… 第94章 往事 卢文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但上代人的事他们哪知道。 卢栩问了元蔓娘,还问了三婶,她们谁都不知道。 还是姑姑卢彩听说二叔回来了,特意回娘家看他,顺道来卢栩家给元蔓娘送绣帕,他们才从姑姑那儿听说的。 赵奶奶家一儿一女,儿子比四叔还小,女儿惠香和二叔同岁,两人从小青梅竹马,村里长辈见了,都要调侃那是小夫妻俩。 二叔小时候活泼好动,常常跑去山上摘果子,套兔子,捉野鸡,哪次都要往赵家送些,惠香手巧,也总给他缝手绢,做香囊。 那时候家里忙,卢五柱两口子要养五个儿女,天天恨不得长在地里,只有冬天农闲才教女儿做绣活。卢彩刚学,也不敢做衣服,剪旧衣服给爹娘兄弟做几条汗巾,二哥总笑话她绣工差,做得丑,气得卢彩抢走汗巾,再不给他做,结果没两天,二哥就用上又白又香又好看的新手绢了。 卢彩气到了,纠集剩下的几个兄弟齐上手,四个揍一个才逼问出这手帕来自何处,他们家这才知道,他二哥不声不响和村里最漂亮可爱的赵惠香好上了。 卢彩逼问:“你是怎么哄骗了惠香姐的?” 卢庆顾左右而言他:“什么叫哄骗?不懂别瞎说!” 卢彩:“就是哄就是骗!惠香姐有那么多人喜欢才看不上你呢!” 卢庆:“我也有很多人喜欢!” 事实如此卢彩也不想承认。 他们家孩子普遍长得晚,就二哥自己才过了十岁就嗖嗖窜个子,十二三岁已经和村里十五六的大孩子混到一起上山下河,他又惯会哄孩子,一边把妹妹气跳脚,一边勾村里小姑娘们喜欢。 同龄的小女孩,总是嫌差不多大的男孩幼稚,觉得她二哥成熟,成熟个屁! 卢彩恼了二哥,好几天没给他好脸色,直到某天回家路上遇见赵惠香,赵惠香红着脸细声细语问她要不要到她家去一起做绣活。 自此,卢彩有了最好的朋友,有了照顾她的姐姐,到了有媒婆登门给大哥说亲的时候,她先吵着问二哥什么时候才娶惠香姐给她当嫂子。 二哥说:“不急不急,大哥先成婚。” 卢彩跑去和惠香告状,惠香也说,“哪有弟弟比哥哥先成婚的,你催也该先催大庆哥才是。” 卢彩问:“你不急吗?” 惠香红着脸摇头,“反正,反正我也只会嫁你二哥,早一天晚一天,又没什么要紧的区别。” 卢彩想来也是,便开始天天催大哥。大哥娶了大嫂,二哥才好娶二嫂嘛! 他们家哥哥弟弟长大了,家里日子总算好过了些,大哥、二哥和爹娘商量着把家里房子修补修补,又规划着再盖两间敞亮的土坯房,今年秋收先给大哥盖,明年秋收再给二哥盖,让两个哥哥都在新屋子娶妻。 大哥亲事定下来,卢彩便拉着惠香一起到镇上买布,约了未来的大嫂,一起到惠香家缝嫁衣。 三个女孩凑到一起,两个要嫁的谁也不好意思说话,只有卢彩天天叽叽喳喳,给两个嫂嫂出主意,这里绣个什么花,那里缝个什么扣子,傍晚回家,卢彩都要悄悄跟两个哥哥汇报嫂嫂的嫁衣缝到哪一步了,什么彩线用完了。 兄弟俩便一大早偷偷跑去镇上买线,吃早饭时交给她,由卢彩带去给嫂嫂。 大哥如期成婚,卢彩邀了惠香来吃喜酒观礼,和亲戚家几个小女孩凑在一起偷偷地瞧,“惠香姐,等明年,我就能叫你声二嫂啦!” 到了第二年,二哥和惠香定了婚期,总有些没正形的二哥忙碌起来,下田,耕种,盖房子,得空还要上山打兔子打野鸡找药材。 他们家兄弟多,父母总要考虑没出嫁的妹妹和也快要成亲的弟弟,卢庆便要靠自己多攒些钱,多攒些聘礼,让惠香风风光光嫁过来。 卢彩印象里,那一年,是二哥最意气风发的一年,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每天天不亮起床,干完一天农活,又上山砍木头,晚上回家打家具。 找木匠太贵,她二哥就自己做,衣柜,桌椅,床,首饰盒…… 连花纹都是他采了花按到木头上比着刻。 那年春天,桃花正艳,卢庆刻了两只桃木簪子,花骨朵的给妹妹,桃花的给惠香,他在河边捡到一小块儿粉色的石头,打磨了好些天,才卡进那柄桃花簪上。 没人觉得卢庆不会娶惠香,没人觉得惠香不会嫁给他,卢家找媒人去提亲,村里的媒人都不好意思赚为他们牵线的礼金。 定亲那日,卢彩记得天边满天红霞,二哥凑了好几箱礼物,提着酒,牵着他精心养的一对大白鹅,穿过半个村子到赵家下聘。 村里年龄相仿的男男女女都轰动了,没人不羡慕。 “等过了秋,房子晾好,咱们就成婚!” 偏偏,就在刚刚秋收完,还没来得及交粮卖粮时,朝廷开始征兵。 那时惠香已经缝好了嫁衣,卢庆收拾好了新屋,还恰逢大嫂有了身孕。 本是要添孙娶媳双喜临门的好事,一下让卢家措手不及。 卢庆左右为难,父亲老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大嫂刚刚怀孕,胎像不稳,兄长天天不敢合眼守着,两个弟弟是还是刚成丁的毛头小子。 卢庆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替大哥去从军。 惠香早料到了,大夫说卢大嫂身体状况,兴许会早产,这节骨眼,卢庆哪会让大哥去从军。 晚上卢庆偷偷来她窗下找她,她便宽慰他,“你去吧,正好我嫁衣还想再改改。” 他们把婚期后延了一年。 那时,依旧没人觉得他们会散。 往常从军多是去朔州修城墙,长则一两年,短则几月,有时候秋天去,开春春耕前人就回来了。 别说几月、一两年,以他们俩多年的情谊,便是等上三年五年,谁都生不出一丁点儿的担心。 那时卢奶奶和赵家奶奶商量,要不要赶在卢庆出发前把婚事办了,二叔不欲惠香委屈,这般匆匆嫁他,惠香也想多在娘家留几年。 她父母身体不好,弟弟又年幼,家里许多地方需要她来帮衬,只是父母觉得她渐渐大了,又和卢庆情投意合,不愿意耽搁他们。 两个孩子坚持,长辈也没再劝。 那场分别,谁都没太当回事,连分别都是轻快的。 村里青壮结伴出发,临别还在哄孩子回来时给他们买北边好吃好玩的,兄弟间相互调侃,有人嘱咐弟弟妹妹喂好他们新买的猪,继续盖他们才盖一半的房…… 那天惠香特意戴上了那支桃花簪,牵着弟弟站在卢家亲属里一起送卢庆出发。 “最多两年,等我回来娶你。” 惠香把她连夜赶制的平安符塞给卢庆,“嗯,我等你回来。” 只是,一年,一年,又一年…… 从军的未归,新丁又要出发。 整整三年,走的人再无音讯,北境战乱的消息不停往他们的小小乡野村庄袭来。 年年征兵,粮税增长,牲口涨价,日用涨价…… 没盖完的新房成了旧房。 惠香等啊等,等到她嫁衣都不再簇新,她爹因一场风寒落了肺病,到了冬天开始咳血。 弟弟小,娘没主意,惠香做主把家里田卖了给她爹看病,家里积蓄吃空了,病依旧不见好转。 卢彩蹚着雪提着粮食往惠香家送,才进赵家门,便听几个外村的媒婆在给惠香说亲。 “孩子,你也要替自己想想呀。” “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你也为你爹你娘你弟弟,替家里想想啊。” “我和你娘是同村,必不会骗你,那吴家孩子懂事能干,比你还小一岁,模样也不比卢家那孩子差,家里就他一个儿子,上头三个姐姐都出嫁了,下面两个妹妹年纪不大,就是个商籍,可商籍农籍对咱们说有什么差别,不都是过日子吃饭?你过去也不用受婆婆妯娌刁难挤兑,多好啊。” “是呀,那孩子母亲和你娘是同村,你小时候也见过的。” 惠香不住落泪。 那几人见劝不动,便叹道:“听镇上人说,头几批的兵丁都调到西边打蛮子了,现下蛮子都打到朔州来了……若卢家那孩子能回来,别管多久,你等他,也是段佳话,可这都几年了,卢家那孩子一点儿音信都没有。婶子说直点难听点,那孩子说不定早就死在外头了。” 听到这儿卢彩听不下去,憋着一股气,提着粮食踹开门,“胡说八道什么!我哥才没死,你才死在外面了!” 她和那几个媒婆吵了好大一架,惠香望着她却只是无声落泪。 赵家亲戚本就少,这病拖拖拉拉又像个无底洞,赵家没粮下锅,还愿意帮衬的也只剩卢家。卢庆生死未卜,卢家并不富裕,两家又没真的结亲,即使她已经嫁过去,也不能为了娘家拖垮了卢家。 终究,惠香还是答应了。 没几天就把卢庆送的所有聘礼,卢家帮衬的米粮全都退还给卢家。 村里小姑娘听说了,便对着卢彩骂惠香,说她攀了高枝,南桥镇吴家有钱,给她家送了好些礼好些钱,人家瞧不起卢庆这穷小子了。 退礼那天,卢彩恨极了惠香,要她把那支桃花簪子还回来。 惠香含着泪回家拿,将抱在手绢里的簪子递给卢彩,卢彩夺了簪子,把手绢扔给她,跑回房间,把这些年惠香送她的都扔给她。 惠香站在院子里哭,一声不吭,卢彩被爹娘拉着不许她再闹,卢栩也被吓哭了,家里孩子哭大人闹,乱成一团,卢家大嫂把惠香送出门,“彩彩她和老二最亲,她……她还不懂,你别往心里去。” 惠香摇头,说着也哭起来,“是我对不住他们。” 卢彩听见了隔墙在院子中骂:“赵惠香你等着后悔吧!我二哥就会回来了,你肯定会后悔的,等着吧!” 可她也是逞一时嘴上的痛快,心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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