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回来了么,让我去见见我弟弟吧!” 县令:“你现在还是有罪在身。” 卢栩:“我就看一眼!看的全须全尾回来,我就马上回大牢!” 县令:“你先到厨房去做几道菜,我再让你去见弟弟。” 卢栩不想去。 县尉道:“人这么多,你去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卢栩往外瞧,黑压压的到处是人,还真是,“那,那我也得回铺子拿锅!” 县令:“厨房里有铁锅。” 卢栩:“……” 行吧! 他还是耍了个小心眼,让人去他铺子买油条,这来不及现做。 县令同意了,卢栩朝要去买油条的官差挤眉弄眼,“跟我家说一声!” 官差偷偷点头,跑了。 卢栩跑去县衙厨房,还真有铁锅。 他翻翻菜,蔬菜有,鱼和肉也有,还都挺新鲜。 卢栩卷袖子洗菜,复杂的就不来了,做几个小炒凑合凑合得了。 街上,人挤人找不到人,三婶他们喊得嗓子都哑了,卢文灵机一动,叫卢俊新扛着他,他坐在卢俊新脖子上,从高处往下望,卢文气沉丹田,大声喊:“卢——辉——!!卢——辉——!!!” 寒露、小夏随着他的调子跟着他齐声喊,“卢——辉——!!” 士兵群中,原本正排队去坐船的卢辉猛地怔住了,转头看见远处正对着另一边大喊的卢文。 小文怎么在这里! “小文!!小文!!”卢辉拽着包袱跑出队伍,朝着卢文的方向边喊边跑。 他声音隐没在人声里,脚步急切,距离越来越近。 三婶头一个听见卢辉的声音。 那不像是耳朵听见,而是心听见了。 她转过头,不高的个子,看到一片一片黑的、花白的、白的脑袋,在那一片脑袋中,一下认出了她宝贝的那一个。 “小辉!儿啊!” 三婶朝着人群里扎,推开前面的重重阻碍,拨开拥挤的肉墙,手一下被有力地抓住了。 她用力回握,将卢辉从密密麻麻的人堆里拉出来。 “娘——!” “哥!”“哥哥!”“二哥!” 卢文跳下来,小夏、寒露冲过来,和三婶一起团团围住卢辉,紧紧抱着。卢辉用尽全身力气把他们捂在怀里。 “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三婶眼泪不止,擦了又冒,冒了再擦,泪水湿了眼睛,看不真切,又好像看得更真切了。 她一辈子,只有两次这么哭过,全在这一年里了。 三婶又哭又笑,捧着卢辉的脸,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瘦了,黑了。” 卢辉用袖子抹眼泪,小夏给他递帕子,卢辉看看小夏,看看卢文,话全哽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把他们抱得更紧。 他在边关日思夜想的家人,终于摸到了! 卢文脑袋被按在他怀里,挣了挣没挣动,他哥力气好像又大了,卢文放弃挣扎,闻着他哥有点发臭的衣服,终于再也忍不住,无声地、放肆地、如释重负哭了。 “哥,我好想你,我每天都好想你!” 第83章 被忘的 卢栩做完菜往外跑,迎面迎来去买油条的官差。 官差两手空空,见着他便道:“正好,油条没买到,大人叫我找你多煮点面。” 卢栩:“没买到?” 官差一摊手:“你家铺子都关了!你家那个伙计说找到你弟弟了,你婶子他们都回家去了。” 卢栩还是要自己去看看才放心,他撒丫子就往外跑。 官差喊了两声,想起来卢栩好歹是个囚犯,哪能这么自由自在满街跑,只得又追着跟上去。 等卢栩跑到,铺子里果然只有陆勇在。火已经熄了,他收拾收拾也准备回家去。 看见卢栩,陆勇高兴坏了,“栩哥你出来了!” 卢栩:“三婶他们呢,接到卢辉了?” 陆勇:“接到了接到了,俊新叔也接到他侄子了,石头找了船送他们先回村去了。” 卢栩“哦”一声,依旧没什么真实感,“接到就好,那我回去了。” 陆勇:“啊?” 官差这才追过来,大喘着气,“我就说没人吧!” 既然来了,也不能白来,卢栩把三婶发好的面拿走,收拾些新鲜的肉菜让陆勇拿回家,给陆勇放假。 天气凉了面不如先前好发,三婶都是大半夜起来和面的,这会儿这面醒得刚好,不炸成油条都浪费。 卢栩端着面回衙门厨房,给全衙门炸油条。 观阳的官差、文吏全出动了,组织官船和大小船只将各地的卸甲兵士送回家,观阳本地的留在县内,外乡的一多半涌到码头,一少半涌到北门外面。 河面上所有客船通通被征用,谭石头腾了条空渔船出来,送卢辉他们回家。 官船要先送远的再送近的,那些附近村子等不及的也纷纷包渔船,一时间,河面上渔船如织,到处都喜气洋洋。 卢家村在村码头洗衣服的妇人和钓鱼的最先看到船队,顿时顾不上什么衣服和鱼,端起盆朝村里大声喊着,更有激动得连衣服都顾不上了,衣服被河水冲走都没发现。 卢家出来的兵役看见已小有模样的村码头,顿时热泪盈眶。 他们走时,四野还是青葱翠绿,如今归来,山上红叶都要开始落了。 他们不再往饮马镇,纷纷要靠岸下船,心急的往岸上一扔包袱,脱了鞋就蹦下船。 村里的亲属们跑得一点儿也不比他们下船慢,一村人全都涌到码头,跑在前面的被跑在后面的挤下河,小小的码头挤满了,更多人踩着一脚泥,大半腿踩在河水里张望,找孩子、找丈夫、找爹。 青河水一路两畔,不知汇聚了多少泪水。 卢文、谭石头找个人少的空地把船停下,三叔远远看到他们,踩着河边的碎石杂草急跑过来,稳稳抓住卢辉胳膊,嘴唇抖动着却说不出话。 卢辉眼睛又湿了。 卢轩扶着卢爷爷,四叔、四婶搀着卢奶奶,元蔓娘领着几个小的都赶来接人,一家人抱头痛哭,放肆发泄。 三奶奶不止接到了她上次走的一儿两孙,还接到了已经走了五年多的长孙。 她望着已经比她高出两头的长孙,竟有些不敢认,“树业,是树业吗?” 卢树业扑通跪到地上,“奶奶,是我。” 三奶奶哇一声哭了,不用儿媳扶跑到孙子面前,又打又锤,“你再不回来奶奶要当你死在外头了!” 看到从小疼爱他的奶奶,卢树业又哭成小孩模样,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五年的惊恐悲怨全都发泄出来。 他娘颤着声问:“你爹爹呢?” 卢树业眼泪涌得更汹了,声不成调地说着,“蛮子冲过来,爹叫我快跑……” 他们头一次上战场就遭了偷袭,他才十六,他爹让他别怕,跟紧队里的叔叔伯伯,刀子砍过来,他吓傻了,他爹把他推开,让他跑,使劲儿跑,他跑得鞋底都穿透了,跳进死水坛躲到天黑,才跑回营地,他们整个队就他一个人活下来。 三奶奶呆了呆,一下子坐到泥地里,抓着地上的草哀嚎。 整个村子都在哭,号啕震天,高兴的,悲痛的,一个人无法承受的,全通过哭声发泄出来。 眼睛肿了,声音嘶哑了。 回来的总算回来了,回不来的,从走时他们已经有准备。 人渐渐散了,相携回家,休整洗沐,迎接新的生活。 三奶奶抹抹眼泪站起来,掏钱给小孙子,叫他去镇子上买肉,“要好肉,要最好的!” 小孙子鼻子眼睛都红着,睫毛沾着泪珠,一哽一哽地抽噎,她用袖子给他擦擦,“去吧,剩了钱买糖!多买点!” 小孙子应了,抓着钱和姐姐一路往镇上跑。 路上,他们遇到了亲戚,邻居,大家眼睛都是红肿的,背着太阳跑去,又迎着太阳跑回来。 天还没黑,不晌不黑,家家户户却都燃起炊烟,整个村子,都被烟火味浸熏透了,暮霭飞归鸟,旅人归故乡。 这是他们过得最悲喜交加的一个秋天。 蛮族分裂,西线决战一开始,两支蛮族部落投降,横跨北境几百里的决战打了一个多月,大胜凯旋,长达十六年的战争结束了,从立国之初就骚扰的大岐的北部蛮族被驱逐、分化,再构不成威胁,除戍边留守的,剩下几十万将士分批卸甲归乡。 狗子恢复不少,宋六也能下床走动了,卢栩的案子终于断下来。 人证物证俱在,不用他们三个多说什么,县令轻松就把案子判了。 卢栩罚五十两银子坐牢一个月。 若不是如今不再用兵,被卢栩打的官差也坚持说只被衣服蹭到了,卢栩也不是故意的,加之一大半证人都给卢栩求情,往重了判卢栩罪责都要被押去从军戍边。 宋六则有当街杀人嫌疑,罚二百两,坐牢十年,还是狗子求情,磕磕巴巴说他头上有旧伤,不然不会当场昏厥,宋六不知他旧伤多严重,更没想杀他,最后改判三年。 另外,卢栩要赔宋六十两银子,宋六要赔狗子二十两。 狗子坚持不要,被官差吓唬一通撵出去了。 卢栩和宋六则被关押进牢里,等着家里来交钱。 他们俩被一同押着往大牢走,都是熟门熟路,谁也不想搭理谁。 很快,谭石头把钱送来了,还给卢栩带了一包元蔓娘准备的冬衣,大牢冷,卢栩不让她来牢里,她隔三差五就送点衣物进来。 卢栩人缘好,虽然一天只让探监一次,卢家送来的东西无论给哪个狱卒,也都能原模原样给他送进来。 宋六就不一样了,从他进来,到天都黑透,观阳宵禁了,也没人给他送钱,就他娘托狱卒给他送了条被子进来。 卢栩好奇心起来了,什么情况?宋家真闹掰了?宋六没人管了? 他实在想八卦,但这情境问这些好像有点儿缺德,卢栩忍啊忍,没想到宋六也挺老实,一句话没说。 第二天狱卒来收滕筐草鞋发新藤条和干草了,宋六竟然也没一句牢骚,老老实实领了藤条开始编筐。 可他哪干过这个,他是独生子,娇生惯养,农具都是上次开荒现学的。 宋六算重犯,也是单间,左看右看,没人教他。 完不成可是不给饭吃的,宋六为难了。 这时候,只听另一边卢栩敲着墙喊他,“哎,你是不是不会,我教你!” 宋六:“……” 士可杀不可辱,跟谁学他都不跟卢栩学! 中午派饭了,颜君齐给卢栩拎来三餐,一份儿给卢栩现吃,还有一份儿晚上还能托狱卒帮卢栩热热。 宋六交不上滕筐,没人给他送饭,他得饿着。 晚上,他还是交不上,依旧饿着。 他饿得肚子咕咕叫,卢栩那儿菜香味儿一个劲儿往他这儿飘。 他这些天吃药把最后那点儿家底也花光了,他娘连从前的衣服都当了,这会儿在外面怎么吃饭都不知道呢,谁会给他送饭? 熬到第二天,宋六饿得头昏眼花,再闻到卢栩的饭菜香,终于是受不了,主动找卢栩低头了。 卢栩:“我教你没问题,不过等你出去,你得给狗子道歉。” 宋六嗤笑一声,“我出去?也行,等着吧。” 卢栩:“你不服?” 宋六翻过身,冲着卢栩吼:“他是你什么人,你非要可怜他,那么多人你怎么不可怜可怜别人?!你那么烂好心,怎么不给我钱?” 卢栩:“他不是我什么人,不是你让他偷学我做田螺我才认识他吗?” 宋六:“……” 有这回事么? 他仔细想想,好像真有。 宋六:“就因为这个?” 卢栩:“我教他煮田螺时候把尾巴剪一剪,他觉得我是好人,偷偷让我避着你点儿,还想帮我搭线找你别的兄弟替我向你求求情。” 宋六:“……没了?” 卢栩:“没了。” 宋六不吭声了。 卢栩正经道:“所以,你该给他道歉的,他觉得我是好人,我觉得他可怜,见他被你们打成那样,让他跟我干算了,或者我给他找个别的活儿,他说你对他有恩,不肯,我可怜他才给他点钱让他看看伤。你到底对他有什么恩?” 宋六也想知道,他对狗子有什么恩? 他印象里,狗子就是唯唯诺诺腰都不敢挺直,什么都干不好,丢他人的废物,尤其是狗子还姓宋,还敢冒充是他亲戚,要不是瘦猴得力,又一直求情,他早把狗子赶出赌坊了。 他对那废物能有什么恩? 宋六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 卢栩一摊手,“看吧,我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大事儿,他非说你对他有恩,不能背叛你。虽然你不怎么样,不过我敬他够讲义气,能让人那么死心塌地跟着你,可能你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卢栩拿了块饼扔给宋六,“吃吧。” 他们俩牢房不远,但狱卒起初怕他俩在牢里打起来,中间隔了一间,饼掉在中间的牢房,宋六蹲下使劲伸手捞才捞到。 他拍拍饼上的土,嚼着已经凉了葱花饼,闷头回想从前和狗子相处,想来想去,好像不是在揍狗子,就是在骂狗子,其他的真一点儿都想不出来。 卢栩问:“你家什么情况,怎么还不给你交赎金?” 如果交不来赎金,宋六可是还要去戍边的。 现在这局势,戍边可不是去朔州了,要到西边去,听说那边比朔州还苦寒,就宋六这模样,能不能活着走到都难说呢。 宋六饼要咽不下去了,恼羞成怒道:“要不是你,我们家会亏那么多钱,会没人赎我吗?” 卢栩莫名其妙,也恼了,“关我什么事?是我让你们倒卖粮草的?” 宋六:“要不是你和裘家混在一起,我会和裘家打起来么?” 卢栩:“你竟然有脸说!我卖我的田螺,都给你交钱了,你他妈是怎么办事的,要我所有钱还要揍我!” 宋六:“你个穷乡僻壤跑出来的乡下小子敢在我地盘嘚瑟,揍的就是你!” 卢栩:“来,来,来,看谁揍谁!” 没一会儿,俩人吵骂起来了,互相扔藤条开打,狱卒听见动静跑来,把宋六牢房又往远处挪了。 得亏他们有先见之明,果然不能让这俩挨着。 第84章 挖银子 宋六等啊等,眼看要过交赎金的日子,不嘚瑟了,一天问狱卒好几次,有没有告诉他娘去找他二哥三哥。 狱卒:“告诉了,我都告诉你娘好几回了。” 老太太哭哭啼啼的,想给他塞几个铜钱让他照顾宋六,他都不忍心收。 宋六心寒了。 十天过去,别说宋二宋三,就是往州府送信,宋大也早该收到赶回来了。 二百两银子,区区二百两,没人替他掏。 宋三他们当初想收粮,他可是把大头都借给他们用的。 宋六神色沧桑地看卢栩,满眼都是心事。 卢栩手上嗖嗖编草鞋:“你看我干什么?我顶多明天就叫家里送钱先还你那十两医药费,别的没有,别说我现在没钱,我就是有钱,以咱俩的交情,也不会借你一文。” 宋六:“我不要你那十两,不过我要……” 牢门吱扭一声开了,他们俩谈话被打断,宋六往外看,看见狱卒身后,宋七空手站在大门口。 宋六失声:“老七?你回来了?!” 宋七“嗯”一声:“我回来了。” 宋六:“我爹呢?” 宋七:“也回来了。” 宋七走近了,宋六瞧见他比从前瘦了,人沉稳了,脸上多了道长疤,穿过了鼻子。 宋七道:“罚钱我替你交了,四叔四婶我先替你管着。” 宋六泪眼汪汪。 宋七看看牢房,“你缺啥,明天我给你送。” 宋六摇头,“我不缺,你去院子把我藏的银子挖出来,你拿二百两,替我给狗子二十两,剩下的,你和我爹分了。” 宋七诧异地看他。 宋六:“卢栩,我不要你那十两,我问你,你翻修铺子时候,挖到我的钱了吗?” 卢栩不想这还能关他的事,“什么钱?” 宋六:“我在赌坊院子里埋了钱,就在你麻辣烫铺子下面。” 卢栩:“……” 其实宋六藏了不止一处,靠中间的位置,都挖出来给宋三买粮用了,只剩下一处,连宋七都不知道在哪儿。他见卢栩给狗子钱,还当是狗子背叛他告诉卢栩他藏了钱,让卢栩给挖出来了,和他偷偷分赃呢。 卢栩也反应过来了,心里直骂,你可真会藏! 他没好气道:“没有!放你的心吧,不是我的钱我一分钱都不要,等我出去就带你弟弟去挖。那十两我该怎么给你就怎么给你,到时候咱们俩就算两清了。” 一个月很快过去,卢辉来牢里看了他一趟,谭石头来过两趟,其他时候都是颜君齐天天中午来送饭,顺便和他说说家里和外面的情况。 但奇怪的是,好几批人都回来了,依旧不见裘虎一伙,连从来都乐观跳脱的谭石头都着急上火,嘴里急出好几个大泡。 卢栩出狱,他们全来接他,在大牢外面搞得像什么欢迎仪式似的,差点没惹罗慎把他重新逮回去清醒清醒。 卢栩连忙带人溜了。 人群里的谭石头显然是强打精神,还要帮卢栩庆祝:“三婶说今天铺子不开张,叫你回家吃顿好的。” 卢栩拉过他,和他勾肩搭背走在前面,“你能对我没信心,但是不能对虎哥没信心,放心,他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谭石头眼眶红了红,点头。 卢栩拍拍他,“我帮你一起打听。” 谭石头点头。 他们已经打听过了,但问到的消息有限,卢栩和罗慎关系不浅,人又比他们聪明,也许能从官府打听些消息。 谭石头定定心,跟着卢栩一起往码头走,走着走着,发现方向不对,“三婶说让我们送你回家去呢。” 卢栩:“还得去铺子一趟。” 他们一到,宋七已经带人拿着铁锹在外面等着了。 谭石头几人一看就怒了,卢栩这才出来,宋七就带着人带着家伙,干吗,欺负他们没人吗?“宋七,你是来寻仇吗?!” 一瞧误会了,卢栩忙道:“不是不是,他们来挖宋六的东西,陆勇你把桌椅挪挪,让他们挖吧。” 宋七抱拳,让人挖。 谁都不知道宋六到底藏哪儿了,他自己也只能形容个大概,宋七他们忙活半天,把麻辣烫铺子地都快翻遍了也没找着。 “他们这在找什么?” “谁知道?” “小卢回来啦,今天开张吗?” 卢栩:“明天!我一会儿就回家啦。” 围着看的人越来越多,宋七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听着卢栩和人闲聊搭话,心情愈加糟糕,再看卢栩就有几分怀疑。 卢栩抱胸在一旁站着,见他这表情便道:“看什么,我行的端做得正,多少钱我都能自己挣,没有挖到过就是没有挖到过。” 路人一路纷纷。 “钱?” “什么钱?” 卢栩给宋七出主意,“不然你再去问问宋六,是不是记错地方了。放心,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呢。” 宋七还没拿定主意,身后有人喊:“挖到了!” 这下连卢栩都好奇往上凑。 只见有人铁锹挖到了一块儿布,宋七亲自接过铁锹往下挖,布越显越大,也不知在地下埋了多久,都有些腐坏了,宋七一拽,布袋破损,里面的碎银子一下滚出来。 “银子!”“真有钱啊!” 卢栩展开双臂拦到自己人前面,“找到就好,小夏,给他找个袋子,让他装走吧。” 卢文粗粗看,那一大袋钱少说也有好几百两,说拿走就拿走啊! “大哥,这是咱们的铺子,你买铺子也带地,这现在是咱们的银子,凭什么让他们拿走?” 别人的也就算了,宋六害他大哥蹲了一个多月大牢,不揍他们就算了,还敢要银子! “就是就是,买宅子都连着地,既然买了,就是你们的。” “是啊,早不挖,宅子都卖了才挖!” 这还真冤枉宋六了,赌坊被卖时候他人还在大牢开荒呢,想挖也挖不了。 卢栩让卢文再去拿十两银子:“咱们的,谁也别想抢走,人家的,咱们一文不要,想花银子咱们自己挣,不要这些。小文你再给我拿十两。” 宋七道:“那十两不要了。” 卢栩:“那不行。” 卢文心道宋七就这句还像个人话,不情不愿地拿来十两银子。 卢栩把钱给宋七,“你转告宋六,咱们两清了。” 宋七没再推辞,拱拱手,装好银子,又叫人把地平整好才带人离开。 卢文踩踩平整结实的地面,满意道:“他还像个人样。” 卢栩只笑,只是觉得好像从军回来,宋七好像哪儿不一样了。 算了,反正和他们没关系,只要不找他麻烦,爱怎么样怎么样。卢栩和卢文他们一招呼,“走,回家去!大伙儿都来!” 宋七提着银子到钱庄换成银票,只留了二十两七八两碎银,揣在身上,先去了狗子家。 狗子从井边打了水,和他媳妇往回抬,看见宋七正沿着巷子找人,连忙上前打招呼,“七爷,你找瘦猴?” 宋七:“不,我找你。” 狗子:“找我?” 宋七看看他,见他头上缠的布拆了,秃了一层头发,脸上的伤也消了,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塞他怀里,“六哥叫我给你的,他说他不记得对你有什么恩,就是有恩,你在公堂上替他求情,两清了。以后你不归我们兄弟俩管了,不管怎么说,你背着六哥和姓卢的联络,不可能再跟我们混了。你愿意找卢栩就找卢栩,不愿意就找别人,与我们无关,自己谋生去吧。” 狗子拿着钱呆呆地看宋七,宋七都快走远了,他忙追上两步,“七爷,六爷怎么样了?” 宋七:“与你无关。” 宋七把剩下的碎银和银票都给宋六爹娘送去,没拿他垫给宋六的二百两,也没分剩下的钱,“四叔四婶,你们把银票藏好了,这些留着买些米面柴火,天冷了,再给六哥做身棉衣送过去吧。” 宋六爹娘应着,泪眼蒙眬。 三年,他们等得了,三年宋六依旧还年轻。 宋七从宋六出来,闷头往家里走,一进家门,却看到许久不见的宋三。 “三哥。” “听说你给小六垫钱了?” “嗯。” “你们俩打小就在一块儿,又一起干赌坊,我们比不了。” 宋七没说话。 宋三道:“赌坊没了,你往后想干什么?” 宋七直愣愣地,“不知道。除了打架赌筛子,我什么也不会。” 宋三:“那你以后跟着我跑商吧,别再去找老六了。” 宋七想了想,“我想守码头。” 宋三:“为什么?咱们已经被县令盯上了,在观阳不能再像从前那么……” 宋七:“方便照顾四叔四婶和六哥。” 宋三:“我说的你听没听?” 宋七:“哥,老十二死了,就死在我眼跟前。” 宋三不语。 宋七道:“大伯说老十二还没孩子,想让大哥去,大哥说,州府的生意正在关键口上,他不能去,老十二去了。” 宋三辩解:“大哥……他也是没办法……” 宋七自顾道:“十二被马踏没了半截身子,一边吐血一边喊我救救他,我救不了他,他后面太疼了,喊七哥你给我一刀吧,我也不敢给他个痛快,我闭上眼还是十二那张脸,惨白惨白的,三哥,咱们这些兄弟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有一张饼也要大伙分着吃吗?赚再多钱老十二也回不来了,你们还要让六哥去戍边死在外面吗?兄弟们的命不如钱重要吗?” 他喘了口气,“三哥你走吧,六哥和四叔四婶都不用你们操心了,我们俩从小就笨,从小就只会惹麻烦,往后我们自谋生路,不拖你们后腿了。” 说罢,他摆出一个请的姿势,下了逐客令。 宋三盯着他脸上那道长长的刀疤,总觉得宋七陌生了,陌生得他都要不认识了。 他不知道那道疤是如何落下的,也永远想象不出来。只是,船帮宋家,和从前再也不一样了。 第85章 回家! 卢栩回村,把谭石头、梁山宝、陆勇和观阳联盟好几个人都上叫了,他家没说,卢栩一个多月不见人影,村里人打听打听也知道他蹲了大牢。 他一露面,村里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们卢家村,还是头一次出能蹲大牢的“人才”。 他们都是看着卢栩长大的,村里的杂货铺、码头都与卢栩有关,他们卢家村如今连来往的货郎都比别处多,全村受惠,也没人觉得卢栩蹲一次大牢就不再是好人,不过经这一遭,也再没人把他当个半大孩子了。 卢栩也没好意思和别人多寒暄,怪丢人的,连忙带人回了他家。 卢辉、卢轩,三叔、四叔他们已经都在,元蔓娘、三婶、四婶都在厨房忙着。 他们这儿习俗,遇到不好的事要沐浴清洗,从头洗到脚,卢舟一早起来,上学前就把水打好了,放艾叶煮着,让腊月一直看着火,等卢栩回来马上就能沐浴。 卢栩一进家门,元蔓娘和腊月就跑出来了,样貌相似的母女俩泪眼汪汪的,卢栩笑得更加心虚,老老实实被三叔、四叔骂,没一点儿二当家架势。 “行了行了,栩娃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错事,那个人是该打!”三婶在县里久了,也没少听说船帮历来的行径,尤其是卢栩被抓后,店里常有人和她科普宋六多不是东西,家里有赌鬼的妇女尤其,常常和她一起骂呢。 三婶打发卢栩赶紧去泡澡,“把那身衣服换下来扔盆里烧掉,火灰都拿到外面烧了!里里外外都洗干净!” 卢栩连忙跑,边跑边道:“你们随便坐,小文你招待下。” 卢文把替换衣服塞给他,“知道知道!” 卢栩不在,他都和谭石头他们混熟了。 没有外人,谭石头他们也不客气,一个个洗手开始帮忙,劈柴的、提水的、洗菜剁肉的,还有帮忙看孩子,逗卢锐玩儿的。 卢辉、卢轩帮忙把水倒进浴桶,这还是卢舟特意找木匠给他定的,崭新崭新的。 卢栩对浴桶相当满意,只是那一大锅艾草水他就有点无语了,“这是放了多少艾草啊,水都发黑了。” 卢辉直笑,“都这样。” 他刚回来那天家里也给他煮了一大锅艾草水,他们家没浴桶,要用水瓢舀着往下淋,他娘生怕水冷了他着凉,吓得卢文也没敢兑多少冷水,一水瓢下去,差点烫掉层皮。 卢轩拿起他换下的脏衣服:“衣服我拿去烧了。” 卢栩:“嗯。” 也就是这会儿他们家条件好了,不然哪舍得把那么一身没破没坏的衣服烧掉。 果然,卢轩端出去,火还没点着呢,衣服就被人要走了。 卢轩:“这从牢里穿出来的,不吉利。” 对方:“我回去好好洗洗,拿艾熏熏,有什么不吉利的。” 卢辉做主把衣服给对方了。 朔州天冷,他们在战场时候,缺衣少粮,连死人的衣服都要扒下来给活人穿,哪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卢栩舒舒服服地泡完,骨头都要泡松了。 他擦干净出来,发现衣服是新做的,闻上去还有点艾草香,不用想也知道是出自元蔓娘的手。 卢栩穿戴好,出来找元蔓娘要围裙。 三婶:“不用你,歇着去吧!” 寒露也道:“大哥你今天还想下厨呢?” 他们家女眷齐齐把他往外撵,连腊月都过来拉他去外面玩。 卢栩:“……” 行吧,他就好好当一天受宠的小废物,看着别人干活,他自己歇着,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儿暗爽…… 卢栩开始逗弟弟妹妹玩,见卢文提着洗好的菜路过,卢栩问:“小文,来,我考考你,一个多月没见,你字认完了吗?” 卢文嘴一抽,什么人啊!专挑他短处戳! 卢文气哼哼跑了,腊月和卢福却抱着书来找他听写。 卢栩哪能不满足好学的小豆丁,“先写自己的名字我看看。” 两个小豆丁拿树枝在地上写,歪了点儿,竟然都对!卢栩一通夸,夸得两个小不点小脸红扑扑,卢锐也跑来捣乱。 “想起来哥哥了?”他刚进门时卢锐还不让他抱呢。 腊月道:“锐儿认得哥哥的,就是刚才哥哥头发太乱了。” 卢锐:“乱!” 卢栩:“……” 你们小,你们说得对。 待傍晚卢舟和颜君齐下学回来,家里酒席已经要开第二场。 卢舟迫不及待跑进家,书包都没摘,直扑卢栩怀里,大声喊哥哥。 卢舟向来是内敛的,激动的一下哭了,卢栩心也酸酸软软的,抱着他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 卢舟泪眼汪汪的,搂着他腰往他怀里蹭,泪水沾了卢栩一身。 “小哭包。” “我不是!” “那谁哭呢?” “衣服上香味熏到我了。” 卢栩嘿嘿笑着,拿袖子给他擦擦,“放心吧,哥哥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再也不进大牢吓唬你们了。” 谭石头他们先回去了,晚上家宴,只有卢家人。 卢辉回来了,卢栩回来了,他们家总算是齐了。 卢爷爷难得喝得有点多,吃完饭是被四叔搀回去的。 三叔也喝高了,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哽咽,他夜夜担惊受怕卢辉在战场有什么意外,懊悔了好些天,借着酒劲儿发泄出来。 晚上卢辉没回去,卢轩、卢文也没回去,兄弟几个全挤在卢栩和卢舟房间里,相当大的床铺被挤得满满当当,卢锐要来,都没有空位置给他。 卢舟要挨着卢栩,卢辉占了另外一边,卢文挨着卢舟,卢轩挨着卢辉,卢栩被他们围在最中间。 夜深了,兄弟几个也都没睡着。 卢辉晚上也喝了酒,喝了很多,这会儿醉眼蒙眬的,人变得话都多了,“我在朔州时候,最想的就是家里,想爹娘,想爷奶,想你们。” 卢轩:“二哥,你什么时候会喝酒了?” 卢辉:“在朔州!天太冷了,我们晚上守夜,不喝点酒暖暖身子都要冻僵了!” 他转过头看看卢轩,笑得露出满口白牙,“真好!咱们打赢了!小轩,你不用去了,真好啊!希望以后再也不要打仗了,咱们都不用出门,都好好在家里守着家,守着田。” 卢轩沉默一会儿,忽然道:“大哥,我想跟着你们船队去跑商。” 卢栩还沉浸在卢辉的感慨里点头,忽然这么一声,把他吓一跳。 卢舟和卢文也撑着脑袋往这边瞧。 卢栩:“你想跑商?” 卢轩:“嗯,跟着大船到外面看看,到观阳外面,到隆兴外面。” 卢辉:“不行!” 卢栩:“你好好的干嘛想出去?外面不比家里,人生地不熟的,到哪儿都不见得安全。” 卢辉:“在家种田不好吗?” 卢轩:“我和二哥不一样,我不喜欢种田,我觉得做生意有趣,每天看杂货铺货物进进出出,我觉得比种田有趣。” 卢辉呆呆的。 他也在铺子里帮过忙,每天中午傍晚,人一多就被催得头晕眼黑,又要拿取东西,又要算账,还要算钱,进货补货对账……这有什么乐趣? 兄弟俩对视一眼,彼此难以理解。 卢栩道:“冬天也不是跑船的季节,你要是真感兴趣,先到县里的铺子帮忙算了。” 卢文问:“杂货铺吗?” 卢栩:“不止,既然想学,那就多学学多看看,看看自己喜欢干什么,试试自己适合什么,观阳联盟加盟的各种铺子也不少了,你到县里慢慢看,想去哪家铺子跟我说,你哥我好歹是二当家,有面子,看上哪家我帮你问,不过你都要从学徒开始干。” 卢轩:“行。” 卢栩:“哦对,你还得跟卢舟学学认字,别让你记个账你都不会写。” 卢轩沉默了一瞬,“好。” 卢栩一听这勉强又为难的口气就笑了,看吧!他就知道,他们家不可能人人爱读书! 卢文:“我呢?我呢?” 卢栩瞅瞅他那个小个子,“等你长到卢轩那么高,想去哪家店也随便选。” 几人全笑,卢文也就敢就近给卢舟一拳头。 “行了快睡快睡,明天还要早起开张干活呢。”卢栩下令,把卢舟往怀里一捞。 被子不够,他们又谁都不想回家拿,你挤我我挤你,互相抢着被子缩团睡。 天越来越冷了,牢里尤其清冷,如今抱着卢舟派小暖炉,卢栩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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