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每天来巡视一遍。 眼看事态平息,不想某天傍晚两拨人莫名在观阳大街上爆发遭遇战。 船帮七八十人围殴裘家二十多人,本想打完就跑,在官兵赶到前跑完,不想裘家人被打个措手不及还能以少胜多,反把船帮打翻。船帮也急了眼,招呼小弟喊人,裘家也不甘示弱,结果人越聚越多,整条街陷入混战。 县尉正在码头巡视,得知消息怒火冲天,他万万没想到这两波混混狗胆包天,敢在县衙临街械斗不散。 怒极的县尉先带了全县的官兵、衙役堵到街两边,不管是谁上去先是一顿乱棍毒打,敢反抗的一律格杀。 好在两边打红了眼理智尚存,看到官兵赶紧停手投降。 这次县尉、县令动了大怒,当天闹事的,不管是船帮、裘家还是看热闹的,通通押入大牢。 卢栩正在家中熟睡,谭石头半夜翻城墙赶到他家找他出主意帮忙。 卢栩听到宋三、梁山宝已经连夜被抓进了大牢,人都懵了。 谭石头:“别发呆了,山宝哥还有几个管事的叔伯哥哥都下大牢了,你快拿个主意啊!” 卢栩:“……” 他能有个屁的主意。 站在院门外,夜风吹得他心都是哇凉哇凉的。 卢栩揉着额头叫谭石头跟他一起去找颜君齐,“咱们一共被抓了多少人?” 谭石头:“大概……四五十人?” 卢栩:“大概?” 谭石头:“能大概就不错了!你看看我这脸,要不是我反应快看见官兵赶紧翻墙躲进别人家里,我这会儿也下了大牢了!” 原来打架的还有你! “我不是说绝对不能在有官兵的地方打吗?” “是船帮先动手的,带头的就是宋六那个狗东西!” “宋六没去服役?” “他让他爹替他了!” 卢栩就无语,什么大孝子! “船帮呢,抓了多少?” 一提这谭石头来劲了:“光小弟就快两百人,宋三、宋六那帮子头目,全抓了!” 卢栩呆了呆,眼睛唰地亮了,宋六,真大孝子啊! 果然只要对手比他们惨,就不会觉得自己惨! 卢栩人精神了,健步如飞地跑到颜君齐窗边敲窗户。 三个人蹲在颜君齐家院外想主意,卢栩还有闲心胡猜:“也不知道一下子这么多人,牢里有没有地方住。” 谭石头:“咱家兄弟们吃苦惯了自然不怕,也不知道宋三爷他们养尊处优的,住不住得惯。” 俩人对视一眼,嘿嘿直笑。 颜君齐:“……” 以这两人之乐观,根本没必要大半夜把他叫起来想主意。 卢栩问:“君齐,你说咱们能把人捞出来吗?” 颜君齐断然道:“不能。” 谭石头急了:“为什么?是船帮先动的手,咱们好些人还伤着呢!” 卢栩却是想明白了。 上次进县衙他就看出来了,他们这位县令是位清官,脾气也好,对治下管理并不严格,只要他们不闹到明面,不论是船帮独大,还是船帮争锋,他都视而不见。 但不动手不见得不想动手,不然也不会强行不许买替,借朝廷征兵把船帮和裘家通通削弱了。 搞不好,县令大人正等着他们掐起来好把两家一起抓了好好教训呢,宋三八成也明白,所以两边默契地躲着官差衙役,也从不敢在观阳县城动手,就宋六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傻缺,非往枪口撞。 卢栩悻悻骂道:“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谭石头:“???” 颜君齐莞尔:“眼下对我们不利,对船帮更不利,对船帮不利,就是对我们有利了,说不定,以后你还要好好谢谢他。” 卢栩皱眉,“你是说……?” 颜君齐点头,“对。” 谭石头:“……?” 说什么?他聋了?他怎么就没听明白? 卢栩:“我懂了!” 谭石头:“我没懂!” 卢栩:“君齐的意思是原先咱们不如船帮势大,吃亏的是咱们,但眼下宋六那傻逼这么一搞,船帮的头目们,尤其是宋三被抓进去了,一时半会儿又放不出来,船帮群龙无首,形势已经逆转了!” 谭石头:“咱们头头也被抓了呀!” 卢栩:“咱们才抓多少人,船帮抓多少人,会不会算账?”他一挺胸:“而且不是还有你有我吗?” 谭石头懵逼地指指卢栩,又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你,我?” 随即谭石头一拍大腿,“对呀!” 他豪情问:“栩哥你说,咱们怎么办,顺便把船帮码头都抢了?!” 卢栩一阵嫌弃,“你急着去大牢里和山宝做伴么?” 谭石头:“……为啥?” 卢栩抓耳挠腮,他一个学渣都听明白了,谭石头怎么比他还笨! 颜君齐笑问:“我且问你,打架时山宝大哥,宋三他们在么?” 谭石头摇头,“不在呀。” 颜君齐:“既然他们没参与,为什么要抓他们?” 谭石头:“他们是老大啊……” 颜君齐:“若按往常,下面人打架,会特意抓了老大吗?” 谭石头果断摇头,把老大抓了,谁谈判,谁交钱,谁协调麻烦? 他摇着摇着,动作慢下来,震惊地看颜君齐,“不,不能拿钱赎人了?” 颜君齐:“当然不能。” 谭石头脱口道:“不可能!船帮肯定不答应,肯定要闹!没人管船帮不得乱套?以后再打起来,搞不好还会……” 颜君齐悠然道:“不是有官差吗?谁规定了青河只能船帮管?” 谭石头:“……” 他麻麻地看卢栩,用眼神问他,你们刚才那两句话就想到这么多? 卢栩也麻麻的,他只想到了县令大人可能想教训船帮和裘家,让他们懂懂谁是老大,他们好趁着宋三没放出来前赶紧抢生意,可没想县令也许是要抄了船帮家啊! 谭石头:“那,那,咱?” 颜君齐:“当然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谭石头老实问:“该干什么干什么是啥意思?” 卢栩:“老实做咱们的买卖?” 颜君齐:“不错,守法循规,该做什么做什么,如果船帮脑热上头,再做出什么围冲县衙的事,你们只管躲远点。” 谭石头:“……” 卢栩:“……” 颜君齐:“观阳能没有船帮,但不能无船无河运,船帮头脑发热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来了。” 谭石头和卢栩听得好一阵瑟瑟发抖。 卢栩还是不大能信,问颜君齐:“真会弄散了船帮吗?” 颜君齐:“不知道。不过你们记住,观阳能没船帮,也能没有任何帮派,局势未清前千万不要头脑发热就是了。” 天一亮,卢栩和谭石头抱着三分怀疑,一起回观阳。 裘家的大院里,已经吵过好几波,谁也说服不了谁,天快亮,他们终于敲定了主意,正准备好东西准备去围了县衙要人,谭石头和卢栩来了。 看见自家兄弟手里的棍子、扁担之类武器,谭石头和卢栩齐齐沉默了。 好家伙,颜君齐说船帮要围县衙他们还不信,没承想先行动的竟然是他们自己! 他俩心怦怦乱跳,惊起一身的冷汗,赶紧把人堵回去,关上大门从长计议。 好在认识卢栩以前来得多,大家都熟悉,又都知道他是裘虎义兄弟,都愿意听卢栩分析。 卢栩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他们和官府打交道不能硬来,终于安抚下大伙,由他和谭石头先去探探情况,再让其他人先筹备钱,看看能不能花钱赎人。 谭石头边走边纳闷,“书郎不是说拿钱没用么?” 卢栩:“不这么说,让大伙干什么?他们能听得进去么,先给他们找点事做吧。” 他们一到衙门,就见船帮的人被轰出来,沉甸甸的口袋落地,滚出好几块银子。 船帮的人愤然不服:“凭什么不能赎人!这么多银子就赎三爷自己,你们别给脸不要脸!” 衙役凛然:“还没审清哪个让你赎人,滚!” 谭石头僵着脖子,扭脸问卢栩:“栩哥,你邻居家那书郎,莫不是会算卦?” 卢栩:“……” 第55章 探视 来都来了,总要问问。 等船帮的人大呼小叫闹够走了,卢栩才过去问能不能探监,衙役照样没给他好脸色,让他滚。 卢栩只好冒着被催还书的危险蹲等那名帮他写文书的书吏,托他问问能不能往牢里送被褥。 下午就听说船帮聚众到衙门闹事被抓了。 卢栩:“……” 谭石头:“……” 早上还不服气的裘家兄弟们:“……” 晚上县令问起船帮闹事又抓了多少人,听县尉汇报完,叹息道:“河面上总算能消停几天。裘家呢?没来闹?” 县尉摇头:“来了,不过只问能不能往牢里请大夫,送被褥。” 县令怔了怔,哈哈大笑,稀奇道,“这可不像是裘虎的做派。” 裘虎当年初到观阳可没少惹麻烦,一向是能靠拳头,绝不靠脑子解决,光和罗慎就打过好几场,被抓到衙门好几回。 若不是看他人还算正派,早叫他牢底坐穿了。 县令捏着胡子问道:“现下那些山民由谁做主?” 县尉:“一个叫谭石头的小儿,年方十六,是裘虎的邻居,还有一个叫卢栩的小儿,年方十七,是裘虎的义弟。” 县令更加诧异,“可知送被褥是谁的主意?” 县尉:“卢栩。” 县令:“听名字似有几分耳熟。” 县尉:“我听罗慎提过,似与这小儿有几分眼缘。” 县令点点头,随即笑道:“他们愿意送,便让他们送,不止被褥,还有口粮,叫船帮也送。如今观阳缺粮,百姓尚难饱食,哪有他们的吃喝,叫他们自己送来。” 卢栩接到消息,直叹他们这位县令真是个妙人。头一次听说坐牢还得自备吃喝的。 卢栩:“看来山宝他们一时是放不出来了,兄弟们,咱们谨记,这节骨眼上县令老爷正要杀鸡儆猴杀一儆百,让船帮犯傻去,咱们切不可往刀口撞。” 就一天,裘家兄弟们服服帖帖。 早上卢栩说的,他们不以为然,才一天,全都应验了! 下午船帮来人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到衙门去示威,卢栩不许他们去,他们被船帮站在家门口骂窝囊还挺憋屈,这会儿,爽快啊! 明天去牢里送被褥,一定要好好看看骂他们那小子在牢里过得怎么样。 卢栩安排好买被褥送被褥,每日往牢里送饭的人手,又从账房把钱取出来当大伙过一遍,“眼下大哥去了军营,山宝大哥又去了牢里,我和石头暂时替他们顶一阵子,船帮家大业大,乱得起,咱们乱不起。刚刚我数钱大伙也看见了,若生意再停下去,不出一个月,咱们连往牢里送饭都困难了。” 众人低头不语。 他们前一阵子进货花了不少钱,才铺开摊子有点回头钱,又赶上征兵,买药材,买衣服,买杂七杂八的东西,花了不少。 这一阵和船帮斗狠抢地盘,也没好好做生意,现在,请大夫,买被褥又花了不少钱。 真要揭不开锅了。 卢栩细想之下,发现大头的花销竟然都是他的主意! 他默默汗颜,多亏这群兄弟实心眼,没一个找他麻烦。 卢栩:“当务之急,是把生意继续做起来,趁着船帮乱,咱们先抢了船帮的生意,挣够钱,等山宝和兄弟们出来,咱们手里有了钱,有了地盘,再和船帮一起清算。” 谭石头第一个点头。 卢栩:“行,明天我随大伙去清点库存,我看船帮一时是顾不上河运了,咱们的船这时候要加紧,运货,运客,有什么运什么,若船帮找麻烦,能吓唬走吓唬走,吓不走到没人的地方解决,若是一时吃亏,就先忍了,记住,千万不要主动惹麻烦。若附近有官差……” 谭石头:“先躲开?” 卢栩:“不,马上告官!” 众人:“……啊?” 卢栩:“啊什么,咱们是观阳子民,县令大人是咱们父母官,有麻烦当然要告官!” 众:“……” 卢栩凑近了他们,低声又是一番抱紧官府大腿的洗脑宣言,听得众人一阵发麻发愣,他们得消化消化,这和裘虎平时教的不一样啊。 卢栩:“想不通,你们就当县衙是观阳认证过的第一大帮,咱们是外来客,要站稳脚步,就要拜好山头,拜好大哥。” 众人点头,虽然哪里有点别扭,好像又有点道理,“懂了。” 行吧。 转天一早卢栩请了大夫到牢里给裘家兄弟包扎上药,送被褥送饭,和山宝同步好外面消息,让他们安心蹲着。 卢栩低声:“我看一时是出不去了,你们在牢里一定不要闹事,等县令大人看出咱们诚意,想必也不会为难诸位兄弟。” 梁山宝也是一阵的晦气,好好的被宋六那傻缺给牵连了,“里头你放心,我知道轻重,外面多靠你了。” 卢栩:“嗯,我叫他们每天趁送饭时候给你递消息。里面怎么样,可有挨打?” 梁山宝摇头,“没有,就是挤了点。” 他们一下人太多,一个牢房要住十来个,白天坐着还行,夜里一躺,横七竖八,哪里躺得下。 他们还好,大通铺习惯了,船帮那些人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昨晚又是打又是骂,可让他们看了好一阵子戏。 卢栩特意绕道往宋家那边看了看,见宋六鼻青脸肿的,心情那叫一个愉快。 “呦,这不是六爷吗,歇着呐?” 宋六刚打一个瞌睡,睁眼就看见卢栩那张笑眯眯的讨人厌的脸。 他抓起一把稻草朝卢栩扔:“又是你小子!” 卢栩站在走廊里轻松躲开,朝宋六勾手:“是我,不服你出来打我啊,今儿我不还手,让六爷随便揍!” 宋六站起来四处找武器,牢房里除了稻草,连石头都没一块儿,他抓着门框朝外使劲儿踢,卢栩就站在他一米以外,任宋六使出吃奶的劲儿也踢不着。 卢栩:“略略略~” 宋六气地脱了鞋砸他。 卢栩也不嫌脏,当即抓住,又砸回去。 宋六“哎呦”一声,捂着脸骂:“你他妈的,你过来!” 卢栩:“你出来!” 宋六一撩袖子:“给我砸!砸死他!” 他牢房里那群赌坊的小弟纷纷脱了鞋砸卢栩,卢栩左闪右躲,边躲边捡鞋,再砸回牢房里。 顿时牢房丢沙包似的来来回回乱成一片。 县尉进来,看见就是这么一场混乱局面。 县尉:“那是谁?” 衙役:“那就是卢栩。” 县尉:“……” 他实在想不出来性格沉稳的罗慎平时是怎么和卢栩打交道的。 卢栩听见动静,连忙扔下鞋行礼,“小民卢栩,见过县尉大人。” 县尉没理他,负手道:“能动的,随本官出来。” 一直闭目养神的宋三问:“要到哪儿去?” 衙役:“当然是开荒干活啊!留着你们吃白食么?” 卢栩低头看鞋,宋六也低头看鞋。 卢栩眼疾手快,先一步把宋六的鞋踢远,随即抱着一串鞋飞速跑出大牢。 宋六怒骂声经久不绝:“孙子把爷爷的鞋还回来!!!” 卢栩简直要笑死,他时隔两天回家,先跑去颜君齐那儿分享这段妙闻。 “我特意去看了,县令大人在观阳北边开了一大片荒田,那都荒了好些年了,草,这么高。”卢栩往胸口比划着,“县令大人让他们去开荒种地,以后充当救荒田。这主意可太妙了,呵,让他们倒卖粮食,活该!” 卢栩遗憾:“可恨我不会写文章,不能好好歌功颂德一番。” 颜君齐:“宋六他们光着脚开荒?” 卢栩:“那可不,我把他们鞋都扔给乞丐了。” 颜君齐忍俊不禁,“看来县令大人是真要治理船帮。” 卢栩点头,纳闷道:“我瞧县令是个好脾气,不知道船帮是哪儿得罪狠了他,让他如此赶尽杀绝。” 颜君齐摇头,“怕还有许多事咱们也不知道。” 卢栩:“就看那伙儿傻缺想不想得起来给宋大宋二递消息了。” 颜君齐:“我看是难。” 卢栩才没心情同情船帮,没了船帮,河面缺船,卢栩让裘家的兄弟们紧急赶了一匹新“船”——竹筏子,用来抓鱼运货,给断了好几天供货的十家小杂货铺把货供起来。 原先的渔船,通通先当客船,从到各个码头和船帮抢生意,价格只要船帮一半。 有价格诱惑,哪怕船小了点,船晃了点儿,进出城的百姓也愿意坐他们的船,才一天,就出现了乘客让船家休息,替他们撑船的奇景。 裘家兄弟甚是讪然,扭扭捏捏找卢栩,“二当家,你还是让我去卸货吧,咱们实在是不会划船。” 卢栩没搞裘虎那套简单粗暴的“别人行,你也行,我相信你行,你就得行”,而是详细问了情况,给他出起主意:“下次你遇见他,问问他愿不愿意给咱们划船。” “啊?” 卢栩:“咱们雇他,别人也是,遇到会划船的,就问问他们,咱们出船出工钱。” 没半天,还真有人来问了。 那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家,攥着手,不安地问卢栩,“卢小当家,您真要雇我?” 卢栩瞧他身体还硬朗,只是腿有些跛,人很瘦,皮肤黝黑,像是常年晒出来的,“只要划的好,我都雇,我瞧您像是会打鱼。” 老人家:“您好眼力,老汉我从前是打鱼的。” 卢栩:“现在还能打鱼么?” 老人家:“当然能!” 卢栩:“那为什么不打了?” 老人家叹气:“船帮宋爷占了河,要我们交一半的份钱,我儿子气不过同他们理论,挨了顿打不说,船帮也不许我再打鱼了,不然就要砸了我的船。” 卢栩忍不住又骂了一遍船帮。 卢家村附近河面窄,水草多,鱼难捉,村民大多种田,是不怎么抓鱼的。可下游不少村子河面甚宽,卢栩还纳闷过他们怎么不打鱼呢,原来是这样。 老人家只是苦笑,神色怅然而麻木。 卢栩住了口,叹气问:“您有船?” 老人家:“有。” 卢栩:“那您也别给我划船了,还是好好打鱼吧,现在船帮自顾不暇,观阳鱼正是好卖时候。” 老人家忙道:“不,不,不可!” 他着急地抓住卢栩手,“小兄弟,你心善,有力量,可老汉已经怕了船帮了,”他眼睛涌起泪,“你行行好,就雇我给你干活吧!” 卢栩盯着他背着的篓子里,装的是还带着土的草药和野菜,老人家脚下的草鞋磨破了洞,衣服又旧又脏,并非泥土,而是那种穿旧了,再也洗不净的脏,上面打满了新旧不一的补丁。 卢栩扶他站正,努力笑了笑,“好,我雇。您愿意划船,就帮我划船,若愿意打鱼,就挂上裘家的旗帆,和我的兄弟们一起打鱼,若您想自己卖鱼,就在裘家的摊子边支摊子卖鱼,每日卖多少,给我们十分之一的利钱即可,给钱,给鱼,随您。若不愿意卖,早上收了鱼卖给我们,我们来卖。” 老人家呆呆地看卢栩。 卢栩:“您回家想想,和家人商量商量。” 老人家:“不不不,不用商量!我,我打鱼卖给你们!” 卢栩:“行,那石头,你给老丈拿咱们的旗帆。” 谭石头:“好。” 老人家千恩万谢,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卢栩看他不住地抹眼泪,心里一阵阵难受。 他喃喃道:“我没想到船帮对渔民这么霸道。” 谭石头也沉着脸。 原先裘虎让他们打鱼,他们还不乐意,根本不知道裘虎从船帮夺食费了多大的力气。 卢栩吐出一口浊气,“若以后有人问,也如此,无船,咱们雇人,有船,挂咱们家旗帆,无论拉人还是打鱼,咱们都只收一成例钱。一定要和他们说清楚,咱们只收自愿的,不强求不欺负,就是不挂咱们的旗帆,河里、码头遇见了,咱们也不排挤。” 谭石头:“嗯!” 理顺了裘家的生意,卢栩终于得空回家。 眼看快到秋天,裘家兄弟山里的亲戚开始往下送早熟的果子,卢栩被硬塞了一筐苹果,热情的大娘、大叔非让他拿回家尝尝。 苹果一半是野生的,一半是他们自己栽种的,野生的贼酸,要晒干了吃,自己栽种的也酸,口感有些像青苹果,只是皮稍硬些。 卢栩搬着苹果回家,才进家门,还没抱抱卢锐,揉揉软萌可爱的腊月,捏捏一本正经的卢舟,先撞上黑着脸像别人欠了他五百万不还似的卢文。 卢文坐在他家门口,张口便是:“大哥,你还知道回来。” 卢栩:“……” 这些糟心玩意儿们! 第56章 让苹果 卢栩把苹果筐放下,叫卢文进来。 苹果放到院子里,卢文只是看了看,继续黑着脸问卢栩:“大哥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卢栩暗暗咂摸,看到吃的都不感兴趣,看来是真不高兴啊…… 卢栩:“你帮我跑个腿,给你家,四叔那送趟苹果。” 卢文噘着嘴,老大的不愿意,还是点点头。 卢栩叫卢舟拿来篮子,带着三个小的一起捡苹果,有磕碰的先捡起出来,好的再往篮子里装。 腊月捧着最大的一个,抠着上面一块疤给卢栩看,“哥哥,这里破了。” 卢栩:“破了就不能放了,怎么办呀?” 腊月眨着大眼睛眼巴巴看他,“怎么办呀?” 卢栩:“腊月说呢?” 腊月:“吃了吧!” 卢栩:“那腊月吃了吧!” 腊月嘻嘻两声,跑去溪边洗苹果,没一会儿,领着好几个小萝卜头回来。 腊月:“哥哥,我能分给水秀他们吃吗?” 卢栩:“来,哥哥给你切开。” 他洗洗手,到厨房拿菜刀把苹果切成八瓣,数一数,七个小萝卜头,好,一人一块,剩下一块是他的。 “行了,去玩儿吧,别跑远。” 卢栩打发完七个小萝卜头,拿起最后那块一口下去,嘶,酸得他一个激灵。 卢栩啃了皮咔嚓两口吃了,正对上卢文、卢舟幽幽的目光。 干嘛? 苹果不是还多么? 搞得他背着他们偷吃似的。 卢栩把皮远投进鸡窝,沉声道:“想吃自己洗。” 卢文、卢舟默契低头,继续分苹果。 卢栩看了一会儿,又是一阵挠头,一个卢舟就算了,怎么连油嘴滑舌的卢文都这个德行了? 他没忍住,把卢文拽过来,“你被夺舍了?” 卢文:“?” 卢栩:“那你是怎么了?病了?” 卢文黑着脸噘着嘴:“我没病,我爹病了,我娘也病了,小夏就会哭,小雨和小福除了吃,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家完了!” 卢栩朝他脑袋上啪叽一巴掌,“会不会说话,好好说!” 卢文鼻头红了,眼泪在眼眶滚了滚又憋回去,揉着鼻子闷声道:“自从我哥走了,爹就整天唉声叹气的,娘也是,丢了魂一样,昨天去把牛退了取定金,回来还跌了一跤。” 卢栩忙问:“摔伤了?” 卢文摇头:“没有,就膝盖破了块皮。” 卢栩松口气。 他烦闷地揉着额头,让他赚钱,让他帮忙,让他出主意,都好办,唯独安慰人,他发愁。 安慰又没用,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卢辉平平安安回来,他又不能去把人偷回来逮回来。 这几天他也不愿意在家待着,出门看见谁都是愁眉苦脸的。 村里死气沉沉的,观阳县城也是,搞得他也没精神,就和船帮打架时候还能痛快点。 卢栩揪了揪头发,他一发愁就爱扯头发,这阵子扯得尤其多,再扯下去就要英年早秃了。 卢栩叹气道:“一会儿我去看看三叔三婶。” 卢文:“别去了,伯母和四婶天天去,没用,等他们自己想开就好了。” 卢栩:“……” 他震惊地瞧卢文,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卢文黑亮的眼睛幽深地望着他,“我到田里看过了,也试过了,我们家田太多,根本就忙不过来。我不是我哥,田里的活指望不上我,小夏也不行,只靠我爹娘,他们得累死。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赚钱买牛,大哥,我跟你做买卖吧,我能吃苦。” 卢栩更说不出话了。 他忍不住伸手往卢文额头上探了探,没发烧啊! 卢文躲开他手,忍着嫌弃正经道:“你什么时候再卖凉菜,黄瓜再不摘就老了,我做主和卢舟都摘了晒了,剩下的秋黄瓜、茄子也摘不了多少,再往下瓜果该熟了,你打算好卖什么了么?” 卢栩不说话,卢文继续道:“那你这几天别往外跑了,想想新菜谱吧。” 卢栩一副人都不好了的样子,卢文长叹口气,甩他一个“瞧瞧这些靠不住的大人”的嫌弃眼神,拍拍裤子站起来,“我去送苹果。” 卢文提着篮子走了好一会儿,卢栩都没回过神来。 他问卢舟,“卢文这个症状多久了?” 卢舟复杂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又没说,摇摇头继续闷头分苹果,把好苹果装回筐子,有损坏的苹果装进篮子,一个人哼哧哼哧往厨房搬。 卢栩:“……” 他朝卢舟空挥了一拳,行,就他什么都不知道,就他笨,告诉他会死么?什么狗屁弟弟! 卢栩没好气地踢开板凳,抓几个苹果往颜君齐家去了。 “我不就几天没在家么,一个没看见他们俩还穿一条裤子了,气死我了!我没注意什么,他就不能好好跟我说么!”卢栩气得哐哐拍桌子,“人不大,脾气不小,什么狗屁脾气!” 颜君齐哪看不出来他是心虚。 心虚自己好几天不在家,家里乱七八糟,他也没帮上一点儿忙。 卢文突然从猫狗嫌变成这样,他才是最难适应的。 可谁不是这样呢? 他们爹爹出意外前,他和卢栩也不是如今这样的。 有时夜里他梦见小时候,他爹赶着车带着他们全家逃难,吃不饱,穿不暖,风大了他爹把他抱在怀里拿棉被捂着,他被捆得紧紧的,手都动弹不得,只能露双眼睛,使劲儿拱一拱才好喘气。那时候,日子明明比现在苦,回味起来,那段逃荒的日子都是甜的。无非是有他爹在扛着。 如今,再没人背着他去赶集,给他买糖,给他买书买笔,冒着风雪一路揣着一个肉包子拿回家给他吃了。 卢辉走了,卢文头顶遮风避雨的伞缺了一大块,他爹娘病倒,卢文终于知道他哥哥一直在家里充当着什么,现在轮到他成为别人的伞了。 即使卢栩想替他遮风避雨,风雨已经吹进伞里。是树,是草,总要迎着风雨才能长大。 颜君齐:“你该为他高兴,至少他是有心的。” 卢栩颓坐在椅子上,咕哝着,“他个熊孩子能干什么。” 卢栩揪头发,老实道:“他要是还跟以前一样每天满村子乱窜瞎闹,我肯定要逮住他揍,他懂事了,我又高兴不起来。” 十一岁,还是个小学生呢。他十一岁,还因为他妈买的衣服不是他喜欢的颜色发脾气呢。 颜君齐:“卢舟能做的,他都能做。” 卢栩哼一声:“我们卢舟好歹还老实听话,卢文心眼顶他十个!” 颜君齐:“你看着他不就好了。” 卢栩哼哼:“我不看着他还不把房顶掀了。” 颜君齐:“他想帮忙总是好事。” 卢栩:“嗯,你说得对,这小子好歹有心,总算没辜负他爹娘他哥他姐整天宠着他让着他。我去给他找点儿活干!” 他毛理顺了,又风风火火跑了。 颜君齐直摇头,把苹果摆进盘子里,端到他娘屋里去。 颜母绣着花,笑问:“卢栩又是怎么了?” 颜君齐:“和卢文、卢舟置气呢。” 颜母直好笑,“这孩子,一会儿挺有主意像个大人了,一会儿又冒冒失失小孩似的。” 颜君齐眼底含笑,“嗯。” 没一会儿,他们又听见隔壁鸡飞狗跳地闹起来了,卢锐嘎嘎嘎的笑声穿过墙头直往这边飞。 “真热闹啊……” “是啊,难怪文贞也总爱往那边跑。” 卢栩回家,卢文回来了,还把卢锐领回来了。 卢锐不光回来了,还抱着两个苹果。 卢文先把一篮子苹果给四叔家送去,再回的自己家。元蔓娘和四婶领着卢锐和小满在他家陪他娘说话,卢锐眼尖,看见苹果就喊着要吃。 卢文让他自己挑,他撅着屁股选了个好看的,又选了个大的,抱住就跑。 卢文一路追着他,要瞧瞧他想到哪儿去。 不想卢锐竟然认得家门,摇摇晃晃一路小跑跑回家来了。 他们才到,卢栩也回来了,卢锐噔噔噔迎着卢栩跑过来,先把那个大的塞给他哥。 卢栩惊喜,孝顺还是他弟弟! 一高兴把卢锐举起来玩举高高,卢锐又是挥手又是踢脚,高兴地嘎嘎笑,跟只大扑棱蛾子似的。 卢文嘴角直抽,亏他大哥从前总嫌弃他惹是生非,也不看看他们家卢锐,才多大,不是撵鸡,就是追鸭,还敢拿着棍子挑衅里正家大鹅,和鹅吵架,到了哪家惹哭哪家,也就他大哥心黑眼瞎,稀罕这混世小魔王。 等着吧,等卢锐会说话,跑快了,一准儿气死他。 卢栩整天早出晚归不在家,他哪知道卢锐的光辉战绩,卢锐在家就是皮了点儿,小孩哪有不淘气的?在他看来他们家卢锐那是相当的活泼可爱。 卢栩:“你怎么把苹果又拿回来了?” 卢锐:“哥!” 卢栩:“给哥哥?” 卢锐点头,大声:“嗯!” 卢栩亲他一口:“没白疼你。” 卢锐嘿嘿乐。 卢栩拿着他拿回来的两个苹果逗他,“哪个给哥哥,哪个给你?” 卢锐左看看,右看看,抱住了红彤彤的小的。 卢栩高兴:“呦,大的给哥哥?” 卢锐点头。 卢栩:“行,哥给你洗洗。” 他洗好了苹果,把小的给卢锐,卢锐竟然真没闹,抱着那个小的啃得欢。 就那么几颗小狗牙,光啃破皮就费了老大的劲儿。 卢栩好笑,拿大苹果咬一口,嘶,又酸又涩,得差点给他送走,“呸呸。” 卢文悠然补充道:“大的是野苹果。” 卢栩:“你不早说!” 卢锐嘎嘎乐。 还是常带着卢锐玩的哥哥了解他,卢舟道:“你看看苹果上是不是锐儿咬过。” 卢栩转着苹果仔细找,苹果尾部鼓起来的地方还真有个小牙印,他还以为是磕的! 卢锐乐个不停,路上他尝了,酸的给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臭弟弟,臭弟弟,都是臭弟弟! 第57章 开张了 卢文想赚钱,卢栩一时也没想到让他干什么好。 跟他摆摊?这会儿观阳还没缓过劲儿来,生意不会多好。让他跟着谭石头卖鱼,行船送货,那更不靠谱了。 卢家男孩子普遍发育晚,到十三四岁才开始拔高长个,卢文、卢舟,这会儿都还是小萝卜头,才到他胸口,先不说能不能干活,就是能干,别人也没人会当他是盘菜。 虽然想不出来,卢栩也不想打击弟弟积极性,不想让卢文觉得他什么也做不了。卢栩准备好东西,起了大早做凉菜,叫卢文跟他一起到观阳摆摊看看。 卢文头一次进县城,下午帮卢栩干了一下午活,还生怕睡过头,晚上住在卢栩和卢舟屋里。 早上卢栩一起来,他也跟着起来泡木耳,切菜,准备调料。 难得见卢文积极一次,卢栩放手让他干,他又添柴继续炖骨头汤,炖菜,炒菜。 三婶不来,他们做不了油条,卢栩想了想,和面,煮面条,卖凉面算了。 卢舟听见动静起来,卢文已经低头切了一大盆菜了。 只是他从来不干家务,切的菜实在是难看。卢舟洗漱完过来替他,卢文攥着手在厨房站着,没一会儿又找到新活儿——帮卢栩烧火。 卢栩夸他:“行,有点眼力见。” 卢文张口想怼,又憋住了。 卢栩百忙中摸了摸他脑袋。 准备好东西,全部装上小推车,天才刚刚开始发白。卢栩打着哈切,让卢舟锁好门回去继续睡,等两个小的起来了再往骨汤里下面条吃。 卢舟把他们送到河边,帮着把推车搬上船,目送他们走远。 卢文头一次来县里,卢舟却还没来过,卢文莫名读懂了卢舟眼里的羡慕,他站在船头朝卢舟挥手。 卢栩说得对,他一直比卢舟幸运,即使这会儿,他有爹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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