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完澡卢舟和腊月也没回家,卢栩往门口看了好几回,不放心,点了灯笼出门找孩子。 不出门不知道,村里不少小孩都在围着树找知了。 道边的老柳树下呼啦跑过一群孩子,没一会儿又呼啦跑过一群。 夏收正是夏蝉多的时候,一白天没完没了地叫,大人累一天只想睡觉,精力旺盛的孩子们就撒了欢。 傍晚知了猴从土里钻出来,爬上附近的树或枝干高的草叶,找好了位置趴着开始脱壳变蝉,若出门早,要往地上找,天黑下来,就得往草叶和树叶上找,这时候知了正脱壳,最好捉。 这时代没手电筒,提得起灯笼的都没几个,一群小孩摸着黑抓知了全靠月光照亮,听声辨位,眼睛细瞅,看见哪片树叶、哪根树枝上凸出一块,就凑近瞧瞧,可能是知了,可能是树瘤子,还可能是什么别的虫子,时不时就能听见小孩们大呼小叫。 若再晚,知了就爬高了,飞走了,拿杆子戳下来,大多也是个空壳,空壳他们也要,凑多了拿去镇上药铺卖蝉蜕,总能换点糖钱。 卢栩一路问,在村边树多的小林子找到他们家卢舟,一个村民捡柴火的小林子,横纵不超五十步,影影绰绰一堆头,卢栩站在邻边随便一瞅,树上树下,全是头,也不知道里面钻着多少孩子。 卢栩喊一声“卢舟”,先听见腊月喊“哥哥”,没一会儿,跑出来大大小小六个脑袋。 除了寒露和小满,卢文带着小雨也出来了。 不过卢文连个杆子都没拿,全靠卢舟寒露敲了,小雨去捡。 寒露嫌弃死他,撺掇小雨不给他吃。 卢文:“我给小雨烤!” 卢栩心想得了吧就你那手艺,蚂蚱都烤成炭了,喂他们家卢锐吃了一嘴的黑灰。 卢栩帮他们捉了会儿知了,卢舟看见够不着的,由他来敲。 抓还有点乐趣,吃他就敬谢不敏了。 见他们要去溪边烤,卢栩本着帮弟弟妹妹补蛋白的心思催眠自己,招呼六个小萝卜头跟他回家,油炸! 卢栩是不想碰知了的,尤其是正变形,外壳裂开一半,翅膀还没长开的,他看见都替它们疼。 使唤卢舟和寒露去溪边洗干净,沥过水,卢栩开火热油,让寒露往里放。 寒露还差半年才十五,在家也做了三年多饭,还从没油炸过什么,她当跟开水煮饺子似的,把知了放进去就被油噼里啪啦声吓了一跳。 卢栩幸灾乐祸:“让你沥水,烫到没?” 寒露摇头,盯着锅里浮在油上变金灿灿的知了兴奋了,这味道,比烤着好!她抢了卢栩的漏勺,很快就掌握技巧,自己一边下一边捞,不忘吐槽卢栩:“大哥,你看你那点儿胆子,还不如卢舟呢!” 卢栩嘴角直抽,听说寒露已经开始说亲了,就她这自由的性格,不羁的名声,在这年代得找个什么样的郎君? 寒露炸好,卢栩又倒进炒锅撒盐倒调料复炒一遍,光炸了没滋没味的,想想也好吃不来。 他端出来,全家小萝卜头一口一个狼吞虎咽,腊月吃得喷香,还贴心地给卢锐把翅膀和壳都扯了,只喂他吃蝉肚子上的软肉,卢锐小嘴吧唧吧唧,油汪汪的。 卢锐还惦记他这个大哥,抓着一个摇摇晃晃给他递。 卢栩连忙躲,“哥哥不吃,你自己吃吧!” 一手的油不说,知了还眼睛是眼睛头是头的,他可没卢锐那胸襟气魄! 卢锐又被躲了,他一声“啊”,郁闷了,哥哥躲了他一天,他怀疑哥哥是不是讨厌他!卢锐委委屈屈去找卢舟,他二哥不嫌弃他,就着他手把知了吃了,还给他擦爪爪。 卢锐看看空空的手,抓一抓,又给卢舟看。 卢舟:“你都吃了三个了,不能再吃了。” 卢锐:“啊啊啊啊啊!” 卢舟:“那你叫哥哥我就再给你吃一口。” 卢锐:“啊……” 元蔓娘端着汤出来,笑得乐不可支。 全家逗卢锐,就剩卢文吃地专心,卢栩问他,“三叔去看牛了吗?” 卢文:“看了,我哥和我爹一起去的,看了两天,没买。” 卢栩:“没牛?” 卢文:“有!我哥说一只牛犊要五十两,能干活的要八十两,我爹说可能牛贩子赶着夏收夏种瞎要价,过一阵再看看。” 卢栩咋舌。 卢文:“要我说,还看什么看,再看我爹也舍不得买。我姐说雇人吧,我娘说一亩荒田收成也没多少,雇的人干活也不如自己家干的仔细。哥你不是赚钱了?要不你买,平时赶牛车到县里还省力,农忙时候借我家用用就行。” 卢栩乐了,这小子东西没白吃,都长心眼上了,“知道为什么咱们村都走水路卖粮么?” 卢文摇头。 卢栩:“因为山路太窄走不了车!” 卢文遗憾:“……哎。” 卢栩:“就是能走,我干嘛不买驴非买牛?” 卢文:“说的也是。” 卢栩:“你怎么不帮你爹多干点活?” 卢文老成持重地摆摆手:“我才十一,还小呢!” 卢栩笑而不语,转天一早,他拿镰刀换走了卢文手里的篮子,慈爱道:“捡麦穗这活是腊月、卢福和小满的活儿,来,你负责割麦子。” 作者有话要说: 卢文:我还小呢! 卢栩:我都在干活能让你歇着? 第27章 卢文 卢栩指着面前金灿灿的麦田,“从这儿到那前面那条水沟,看到了吗,这块分给你,旁边给卢舟。” 想来混肉吃的卢文一脸懵逼:“我不——” 卢栩:“男孩子怎么能说不行?我们卢舟才十岁,照样割麦子。他那块比你还大点呢,不然你和他换换?” 卢文快速用眼睛估测一下,皱着眉算算,卢舟负责那块地竟然真比他多!卢文看卢舟都有点同情了,一边腹诽着卢舟可真惨,一边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他那小模样看得卢栩有点手痒,卢栩重重拍在他肩膀上,慈爱道:“行,好好干。” 卢文拿镰刀划拉几下做样子,动作笨拙滑稽,他发出最后的挣扎,觍着脸笑:“我不会用镰刀!” 卢栩微笑:“那你就用手拽。” 卢文:“……” 吃了他们卢锐的蚂蚱,吃了他们卢舟的知了,还想跑?他早想收拾这小子了。 卢栩:“我可不是卢辉,撒娇耍赖通通没用,你要是收不完晚上就别睡了,我跟三婶说,让她把晚饭铺盖都给你送地里来。” 卢文:??? 卢栩笑得愈发慈爱,像个绝世好哥哥:“别说我没提醒你,晚上有黄鼠狼,搞不好山上还会下来野猪!” 卢文欲哭无泪,他堂哥,他爷爷都在旁边看戏,谁也不帮他!他后悔,他就不该信了卢栩有肉吃,该在自己家田里和五岁的卢福一起捡麦穗。 卢文愤怒挥镰刀,呼哧带喘,满头大汗,麦芒扎得他难受,他扔了镰刀大声抗议:“我才十一!” 一转头,比他小一岁的卢舟已经超过他好几米,腊月捡麦穗都捡到他跟前了。 卢文哭丧着脸,边割麦子边哭,“你们都欺负我,卢舟你等等我!” 卢舟头也不回,镰刀越挥越快,他才不和卢文作伴呢! 到傍晚,所有人超额完成,就卢文自己还哼哧哼哧割麦子,卢栩不让帮忙,组织大伙全坐在终点看卢文割。 不但他们在看,连邻居都在看乐呵。 三叔四叔和卢辉推着车来装麦子了,卢文终于看见救星,他力气没了,委屈也上来了,隔着大老远就开始喊:“爹!哥!救命啊!” 卢栩也喊:“三叔,卢文晚上要在田里睡了!” 卢文哇一声哭了。 他爷爷卢五柱坐在田埂上喝水,摇头直乐。 同样在这儿忙了一天的卢轩骂他:“咱们全家兄弟姊妹十几个,就没一个像他这么会偷懒的,活该。” 邻居哈哈笑着问三叔:“你家老三比人家小姑娘还娇气呢!” 腊月跟着他们捡了一天麦穗都没喊累呢,光听卢文嚎了。 三叔过来问清怎么回事,朝卢文屁股上踹一脚,“卢舟都割完了你还不赶紧割?” 卢文哭唧唧看他哥。 卢辉都替他害臊,“这么多人等着你,你还哭!” 卢辉到底是心疼他,也想让大伙赶紧回家,跟卢文要镰刀。 卢栩不让:“别别别!说好的就是说好的,你现在帮他,能一辈子帮他?卢舟行,他怎么不行?让他割。” 三叔也不让卢辉帮,深深看看卢文,转头叫卢辉过去赶紧装车。 卢栩在一边督工,“谁来了都没用,你再不抓紧,车都装完了,我们走了你就跟星星月亮做伴吧。” 卢文噘着嘴不吭声,他才不信他爹他哥会扔下他,回家还不被他娘骂? 结果他磨磨唧唧等啊等,他爹和卢辉推着车走了,四叔和卢轩扶着爷爷走了,卢栩背着腊月带着卢舟也走了。 天黑漆漆的,田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这次卢文是真害怕了,跑到地边冲着车喊:“你们不等我了?” 卢栩:“快忙吧,一会儿把饭给你送来!” 卢文嚎啕大哭。 这次不是干嚎了,眼泪哗啦啦掉,扔了镰刀追着车跑,“我不吃肉了我要回家!” 四邻全要笑死。 卢辉回头看他连滚带爬追上来的糟心弟弟,绷着脸松开车,和他爹商量一下,又把卢文领回田里。 卢辉捡起镰刀递给卢文,“你割吧,我陪着你。” 卢文擦擦眼泪:“你不帮我?” 卢辉:“爹不让。” 卢文眼泪又涌起来了,“那我割不完了!” 还有一半呢,他得割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卢辉:“我陪着你呢,地里又不是没人了。” 没收完的人家怕别人偷麦子,都是要睡在田里的,尤其是后几天,田少的收完了,就有人想去没收完的田里偷。他爹每年也要在田里睡几天。 卢文:“大哥说有黄鼠狼。” 卢辉给他擦擦眼泪,“大哥逗你的,你把麦子压着点,这样,对,割吧。” 见卢辉真不帮忙,卢文不哭了,边掉着眼泪边挥着镰刀。 “慢点,小心别割到手。” “慢点我就收不完了。” 卢辉哭笑不得。 没人可靠了,卢文沉下心老实干活,他割一会儿,就扭头看看,见卢辉还坐在一边守着他,他就放心点继续干活。 卢栩回家做完饭,元蔓娘上午去镇上买了肉,他中午做红烧肉还剩了一半,卢栩蒸好米饭,拿篮子装好,又盛红烧肉。 卢舟见他拿篮子,问道:“哥你不在家吃么?” 卢栩:“我去田里陪卢文。” 卢舟就有些不乐意,“就他没干完。” 卢栩乐了:“那就不让他吃饭了?” 卢舟不想管他,卢文懒,全家都知道,三叔三婶都不管,他想不明白卢栩为什么要管,想不通他便问了。 卢栩毫不犹豫:“因为他也叫我大哥呀。” 卢舟皱眉。 卢栩低头看卢舟满眼的不解和排斥,就知道卢文平时没少惹卢舟,他揉揉卢舟脑袋问卢舟,“三叔对你好吗?” 卢舟点头。 “三婶呢?” 卢舟再点头。 “卢辉呢?” 卢舟又点头。 “所以呀,我就是看他们面子也要管卢文。” 卢舟:“三叔三婶小辉哥都不管。” 卢栩笑,又问他:“卢文打过你么?” 卢舟怔了怔,摇头。 卢栩:“他打过腊月,小雨,小夏他们么?” 卢舟还是摇摇头。 卢栩:“他打过别人么?” 卢舟:“打过。” 村里有小姑娘仗着年纪大欺负小夏,别人不好管,卢文冲上去就把人推溪里了,他年纪小,不讲什么男女之别,小姑娘家长骂他,他就油腔滑调骂回去,一个人舌战群儒,把人家气得揪着他耳朵找家里来三婶才知道。 人家要三婶管孩子,卢文就浑不吝地说:“我都过继给我二伯了,你找我三婶干什么,你有种找我二伯去!” 他二伯都打仗死外面了,人家怎么找? 三婶听了这话又伤心又生气,脱了鞋撵卢文飞跑,之后却更纵着他了。 卢文小小年纪一战成名,村里的小姑娘就都不爱跟他玩了。 卢栩却是欣赏的,在他看偷懒耍滑不算大毛病,只会窝里横才是没出息。 卢栩问卢舟:“要是有人欺负你,卢文会替你打架么?要是有人欺负卢文,你会替他打架么?” 卢舟被问住了。 卢栩语重心长地教育卢舟:“做人要讲义气。” 待卢栩走了好一会儿,卢舟幼小的心灵还饱受冲击,努力反思着是不是对卢文不义气,没把卢文当兄弟。他皱着眉头想了许久,忽然反应过来了——他从来不惹事,不惹别人别人也不惹他,卢文哪用帮他打架?卢文天天惹事,经常被人追着打,多数时候他都觉得卢文活该,他为什么要帮忙? 卢栩拎着饭菜过来,卢文负责那片麦田已经眼见变小。 这小子根本不是不行,就是躲懒! 卢栩问:“吃饭吗?” 卢文看见他愤然扭头,绝不开口。 不吃嗟来之食?有点脾气。卢栩也不恼,拎着篮子坐到卢辉旁边,慢悠悠把碗筷摆出来,满满的白米饭,他还撒了糖霜,微黄的糖化了渗进米粒里,甜津津的,另一个大碗里装满了肥而不腻的红烧肉,热气和香味一起散发出来,累了一天的人闻到就想流口水。 卢栩又端出来半盘炒蛋,一盘凉拌黄瓜。 他们家可就一只下蛋的母鸡,攒了三天才凑一盘鸡蛋,他端来半盘呢。 黄瓜还是三婶送的,新摘的嫩黄瓜,拍扁了凉拌,洒足蒜泥,拌足香醋,再淋上香喷喷的辣椒油,红红绿绿,看着就有食欲。 卢栩把筷子给卢辉:“他不吃我们吃,正好两份。” 卢辉、卢文:“……” 大哥自从病了一场,就变得特别会捉弄人。 没一会儿,三婶提着饭菜来了,才到地头就见卢栩和卢辉又是肉又是蛋的吃得欢,他们家卢文饿着肚子在那割麦子。 卢栩抢先声明:“我让卢文吃,他不吃,非要割麦子。” 卢文要气哭了。 他打定了主意不搭理卢栩,噘着嘴闷头继续割麦子。 卢栩:“你看我没瞎说吧,三婶你放下篮子回去忙吧,一会儿我把篮子给你捎回去。” 三婶哭笑不得:“快别逗他了,小文过来吃饭。” 卢文鼓着气又割了会儿麦子,等三婶把饭菜都摆好了才慢慢吞吞来吃。 卢栩:“你看现在干的多好,白天要有现在这劲头,早回家睡觉了。” 卢文气得不想吃了。 三婶笑得不行,叹口气,给卢文擦擦汗,把碗筷递给他,“快吃,一会儿凉了。” 他们家卢文看着皮厚,没心没肺,其实犟着呢,又犟又好胜。 他们兄弟三个坐在地头吃,卢栩有一茬没一茬和三婶聊着夏收后留多少粮,他炸油条总要买面粉的,还不如留些新麦自己磨。 卢文吃着他娘蒸的煮鸡蛋,杂面馒头,凉拌菜和炖鱼,吃着吃着眼睛不由自主往卢栩盘子里看。 同样是鸡蛋,卢栩做的是炒的,他的是煮的。 同样是主食,卢栩做的是米饭。中午的肉包子好吃,但他都一年没吃过蒸米饭了,卢栩还撒了糖!奢侈! 卢文愤怒咬馒头,又瞥向红烧肉,他中午刚吃过,现在还能想起红烧肉嚼起来的香味儿…… 他娘炖的小杂鱼瞬间就不香了。 “想吃就吃。” 卢文下意识抬头,对上卢栩似笑非笑的表情。 卢文:“……” 卢栩一直盯着他呢,他把盘子往卢文那推了推,“本来就是拿给你吃的。” 卢文咬着馒头不动。 卢栩夹着红烧肉放到他碗里,“我说话算数,说了你今天来我管肉,就是管肉。” 卢文哼唧两声,没抵住肉的诱惑,勉为其难道:“是你非要我吃的。” 卢栩:“对,我非要你吃的。” 卢辉直笑,把米饭也推给卢文,自己拿了馒头就着杂鱼吃,炒蛋,凉拌黄瓜,都不再吃一口。 卢栩看在眼里,就心疼这个二弟。 卢辉小他一岁,今年十六,也就比卢文大五岁,高中生年纪,就已经当了家里的主劳力,尤其是三叔去服徭役时候,卢辉又当哥又当爹的,每天从早到晚长在田里,回了家不是打水就是劈柴,还要照顾下面一群弟弟妹妹,他脾气好,跟谁都不生气,比卢栩这个正经的大长兄更像大哥。以前卢栩和卢舟置气吵架,他还两头劝说。 卢栩也有弟弟,他也照顾卢舟、腊月和卢锐,但绝对不会做到卢辉这份儿上。 见卢文吃得越来越放得开,郁闷消散又开心快乐了,卢栩问他:“好吃么?” 卢文想了想,没想出什么陷阱,才点头。 卢栩又问:“干活累么?” 卢文点头。 卢栩:“你哥也累。” 卢文鼓着腮帮子不吭声。 卢栩继续道:“我也累,卢舟也累,你爹娘也累,是人都知道干活累,吃肉香,你哥每天干活是你好几倍,吃肉你是他好几倍,他愿意让着你宠着你,那是他自愿,他傻他活该,但是你心里要有点数。别装傻,全家数你心眼多,会偷懒是聪明,我也不喜欢干活。” 卢文一时竟没听明白卢栩这是在骂他还是夸他。 卢栩酸酸地揉搓他脑袋,“谁让你命好,上面有哥哥姐姐下面有弟弟妹妹,大的小的全让着你,我们家卢舟就没这么好的命,他要是跟你似的,我指定一天揍他八回。” 卢文:“……” 卢栩:“有点数,我们家卢舟有一口吃的也知道留给哥哥留给妹妹,你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有一口吃的就得留给你。” 三婶和卢辉都尴尬了,卢文还理直气壮地回怼,“我又没让他们留!” “他们为什么留给你你没数么?”卢栩挑了眉戳他两指头,要不是三婶在指定要揍这小子,“别成天说你过继给二叔就不是亲的了,跟谁欺负你了似的,你不愿意我把我们家卢舟、卢锐过继过去。” 卢文哼哼,心说大伯母不咬死你。 但见卢栩脾气上来了,他也不敢反驳,只乖巧地点了点头。 卢栩也不管他听没听进去,语重心长叮咛他:“天下没谁欠着谁,更没谁天生应该让着谁,父母兄弟也一样。” 他可太知道了,他大伯就让了他爸一辈子,他爸酒店越开越多,生意越做越大,心里没了父母兄弟,老人不管,孩子不管,和他妈离婚,和大伯吵架,当初他大伯推了多少邀请回来给他爸当主厨,最后落得被亲弟弟辞退,他伯母再也不让他们家人登门,指着他骂他们全家都不是人。 他也觉得他爸不是人,他大伯当初没回来帮他,这会说不好都做到国宴了。 卢栩重重拍卢文脑袋,“别让别人都让寒了心。” 卢文打开他手,“我没那么狼心狗肺!” 卢栩被他打了还挺高兴,见卢文小眼怒火熊熊的,心里就止不住得意,他就知道这小子多少还是有点可爱的,不愧是他弟弟!他忍不住说起对弟弟的期许:“要是哪天你爹、四叔、你哥、我、卢轩,我们都出门了,你和卢舟也要能把家撑起来!” 卢文乖巧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他才不会和他哥生分,他们卢家家风好,分家照样亲,这不是他爹就把大伯四叔家孩子都当自己亲生的?他们家就是分家了,他哥也不会忘了拉扯他这个亲弟弟! 他哥,和卢栩不一样,惨,还是卢舟惨! 卢文吃着红烧肉,想好了以后还是躲着卢栩点。 兄弟俩对视一眼,各自沉浸在各自的小心思里沾沾自喜,白天的干戈化成玉帛,他们俩又和好如初又成了大哥和小弟。 卢栩沉浸在把歧途弟弟掰回正道的喜悦,待卢文吃完了饭,他把镰刀往卢文手里一塞,“干活吧,我和你哥陪着你。” 世界上就没有比他更好的堂哥了! 卢文:“……” 他以后一定要对卢舟好点! 第28章 会说话 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卢舟深刻反省了自己胸怀不如大哥,卢文虽然讨厌,但毕竟是他堂哥,能救,还是要救的。 于是,第二天,卢舟、卢文,从小就玩不到一起去的两个堂兄弟又在麦田见了面,一个心虚,一个同情,各自怀着微妙的心情,奇迹般地生出了同样的想法:我以后要对他好点。 卢栩割完一茬麦子喝水时,就见卢舟正在教卢文割麦子的技术小技巧,卢文则和卢舟商量他们俩合作怎么规划线路最省力。他们俩今天没分你我,一个从左一个从右,汇合到中间再合力捆麦子,通力合作下,再也没出现昨天那样捆不紧才松手麦子就散开的情况。 卢文还是喊累,但坚持到晚上收完也没一个人停下偷懒。 不过回家时他又不肯走路,赖在板车上让卢辉推,还不停喊卢舟是不听劝、不休息的犟驴,他再也不跟卢舟作伴就是了。 夏收紧张忙碌,三家齐心协力先收好了爷爷奶奶的田,卢轩回去帮四叔,卢栩带着卢舟去帮三叔,爷爷背着镰刀两头跑,今天这边,明天那边,儿孙怎么劝,他依旧沉默着我行我素,直到帮他们收完田。 忙碌七八天总算是把好田收完,只剩下三叔家的五亩荒田。天公作美,期间只下了一场小雨,让大伙提起来的心又平平稳稳落下。 全村开始翻晒麦、脱粒,里正带着人挨家挨户统计收成,修板车,只等收税官下来,好组织人手到镇上交田税。 收完麦子,最辛苦的工作结束,村民们狠狠松口气,家家户户赶集、买肉,杀鸡、宰鸭,这两天不用出村,就能买到新鲜的肉。 他们村里的屠户都不用再满镇子走村串巷,村里谁家要杀猪头天晚上把猪送到他家,第二天天不亮他就烧水杀好,一大早趁天凉快开卖。赶便宜的要起早到他家排队,猪心猪肝,猪血下水,花不了多少钱,买回去收拾收拾都是美味。舍得吃的则买五花,便宜点还有瘦肉、骨头。 卢家住得和屠户家不太远,连着好几天早上都是在猪的惨叫声中惊醒,卢栩睁开眼,外面天都没亮,他累得不想动弹,瘫在床上坦坦荡荡地赖床偷懒,卢舟醒了就会起床,揉着眼睛起来喂鸡喂猪,洒扫收拾,去溪边提水,到外面割草,等天亮了再回来叫卢栩起床,他大哥已经堵着耳朵又闷头睡了好一阵回笼觉。 卢舟摇摇他,问卢栩早上想吃包子还是馒头。 他们和三奶奶包子铺挨着近,想吃什么现买,每天都能吃新出锅的。 “吃糖包吧。”卢栩揉揉眼爬起来,“你问腊月要吃糖三角还是红豆包。” 卢舟应了,从橱柜里数好钱,又叮嘱卢栩不要再睡了才出门。 卢栩坐在床边发足了呆再懒懒散散起来。 腊月已经吃上糖三角,卢锐守在她旁边等她吹凉了撕成小块喂。 元蔓娘早煮好粥吃完去帮三婶种麻和黍子了。 他们家田只两亩田,卢栩和元蔓娘商量了多种些菜,收了菜再种麦子。夏天田螺不好吃了,若刘油子芝麻酱研究得顺利,下一步他就可以准备新生意了。 吃过早饭,卢栩差遣卢舟去排队买肉,每天被吓醒不吃点猪肉补不回来。 卢栩给卢舟拿钱,“多买点,中午给你们烙肉饼吃。” 卢舟点头,腊月盯着卢舟手上的钱,仰着小脸道:“腊月想一起去。” 卢栩把卢锐抱过来继续喂,大手一挥:“去吧!跟好哥哥。” 腊月就高高兴兴跟着卢舟跑了。 夏收后各家都在卖粮,正是手头富裕舍得花钱的时候,村里常有货郎过来卖针线卖零嘴卖玩具,山楂糕,米糕,姜糖,果脯,茯苓饼,头绳,头花,拨浪鼓,风车,扇子,风筝,泥人,簪子,铃铛,香包,穗子,小木剑,灯笼,面具,还有大大小小的鸟笼、碗碟、勺子等等…… 这些天卢舟负责采购,卢栩给他钱多,卢舟没花完的卢栩就让他自己攒着,小金库眼见富裕起来,腊月跟着他,总能混到点吃的玩的。 腊月最喜欢的就是糖稀,三文钱能买一小份儿,拿两个小木棍织毛衣似的拉开,打结,再拉开,打结,越玩糖就越白,等糖足够白了直接吃或涂到馒头上,都好吃。 三文钱就一丁点,腊月想要卢舟会算算零花钱,钱充足时候就花五文买大份,腊月能玩一下午。不过要是今天买了,第二天就不能再要了,得等到第三天卢舟才会给买。 还没买肉又遇到货郎,腊月不吭声,抓着卢舟衣袖站在原地盯着货郎箱子不挪动。 昨天哥哥才给她买了头绳,不知道今天还给不给她买糖稀。 三奶奶家水秀买了糖稀从人堆儿挤出来,看见腊月远远就跑过来,“腊月,你吃不吃?” 腊月看看哥哥,摇摇头。 水秀:“你不吃吗?你回家拿筷子,我分你一半,咱俩去我家院子玩儿。” 腊月马上就高兴起来,“哥哥我去玩。” 她们俩才跑进院子,糖稀就让卢锐看到了,卢锐张着嘴就想吃。 腊月到厨房拿了筷子和水秀分,“等姐姐搅好给你吃。” 卢锐没出息地扶着她腿流口水。 卢栩凑过去一看,就那一丢丢大点糖稀,俩小姑娘还在那儿分,分一半出来,那点糖也就够涂满筷子头。 卢栩给腊月五文钱,“别分了,你都给水秀分没了,再去买点你们俩再分。” 腊月拿了钱奶声奶气道:“我搅白给哥哥吃。” 卢栩乐:“行,你搅白中午蘸馒头。” 卢锐“啊啊”叫着跟腊月跑,腊月也不嫌弃他,两手从他腋下一端,抱着他一步三摇往外跑,生怕去的慢货郎走了。 卢栩要笑死。 货郎停在晒谷场,几个大娘挑好线付完钱,货郎顿时被大大小小的小孩围地里三圈外三圈,有钱买零嘴玩具的少,大多只能干看着解馋。 腊月放下卢锐,牵着他和水秀一起往里挤,伸着手递钱,“我要五文糖稀!” 她手伸地高高的,生怕货郎看不见,可还不待货郎搅好糖稀,她手上的钱忽然被人夺了,“不要糖稀,换成木刀!” 腊月懵懵地仰头看夺了她钱的冯铁牛,“我的钱,我要买糖稀。” 冯铁牛十二岁,仗着个子大长得壮,挤开了前头的小孩,把钱扔到货郎箱子上,抽了木刀就跑,“小山,我有武器了,我要当大将军!” 腊月拉他,被冯铁牛拽了个跟头,人趴到地上手磨破了一片,卢锐也被带倒了,他个子小,没看清怎么回事一屁股坐到地上,看看疼哭腊月,看看跑到晒谷场另一边玩的冯铁牛,双手伏地爬起来,追着冯铁牛跑去。 水秀和一边的小孩把腊月扶起来,义愤填膺喊起来:“冯铁牛你回来!把钱还给腊月!”“冯二叔、阿翠婶子,铁牛又打人了!” “腊月你没事吧?” 腊月擦擦手上的土,抹抹眼泪摇头,她左右看看,“我弟弟呢?” 水秀看了一圈,近处没有,她抬眼往远处一望,看见了卢锐摇摇晃晃的小身板:“在那儿!” 卢锐攥着小拳头横跨半个晒谷场追上冯铁牛,他铆足了劲朝着冯铁牛后背猛地一推,冯铁牛没动,他自己摔了个屁股蹲。 冯铁牛正和一群小孩蹲在地上画地图,感到背后有人摸他,一回头,看见卢锐哼哧哼哧爬起来,抡圆了拳头朝他腿上啪一下。 冯铁牛看了半天,才闹明白卢锐这是要打他! 他一抬手把卢锐推倒,“干吗你?你谁啊?” 卢锐又爬起来,“啊”一声一脑袋顶冯铁牛胸口上,冯铁牛差点被他顶倒,揪住卢锐就要揍。 腊月追上来了,“冯铁牛你松手!放开我弟弟!” 水秀喊了冯铁牛阿娘柳翠和晒麦子的卢轩也追过来了。 腊月去拽卢锐,冯铁牛不撒手:“他先打我的!” 他娘疾步跑过来,揪住他耳朵朝着背上就打,“还不松开!” 冯铁牛遭背后偷袭,吃疼松手,腊月趁机拽人,卢锐一看来了靠山,非但不跟着腊月走,还转头朝着冯铁牛手上“啊呜”咬了一大口。 他小牙不齐,用足了力气咬人是又尖又利,冯铁牛“嗷呜”甩着手跳起来,又把卢锐给带倒,卢轩连忙把他捞起来,卢锐在卢轩怀里张牙舞爪,朝着冯铁牛龇牙挥拳头:“打!打!打!” 卢轩:“……” 待卢栩、卢舟听信赶过来,晒谷场这一杖已经平息,冯铁牛他娘把他胖揍了一顿,他爹给腊月、水秀都买了糖稀,还给卢锐买了个小拨浪鼓玩具。 冯铁牛挨了顿揍,蹲在地上嗷嗷哭。 卢锐一身的土,拿着个拨浪鼓绕着他跑,神情相当嚣张。 卢栩把弟弟提溜起来检查一遍,除了脏了点浑身没一点损伤,精神头比在家还好。 冯二叔道歉,冯铁牛都挨揍了卢栩也没得理不饶人,要给拨浪鼓钱冯二叔不要。 冯铁牛被家长提溜走了,卢栩把自己家小萝卜头也领回家,他打了水给卢锐擦擦手脸,“出息了你,话还不会说呢就会打架了。” 腊月舔着糖稀,纠正道:“锐儿会说了,他刚刚说‘打打打’了。” 卢锐一挥小拳头,嘎嘣脆喊了一声“打!” 卢栩:“……” 他弟弟,出息大了,不会喊爹,不会喊娘,不会喊哥哥,不会喊姐姐,张口第一句就是打! 不待卢栩琢磨出些吐槽来,院外忽然传来喊声:“交税了!各家准备好,交田税了!” 第29章 急转直下 卢栩让腊月和卢舟看好卢锐,和村人一起集中到晒谷场,等里正通知今年的田税。 他一出门,遇上从家中出来的颜君齐。 卢栩停了停:“君齐,你也去?” 按照大岐律,农籍无田,按家中男丁人数交田税,十五为丁,一丁五亩,相等于你家虽没田,但总有营生,不管你是打鱼、编席、还是种果树,只要你是农籍,收税时候通通按有田折算,家里有一个满十五的男丁,朝廷就相当于你家种了五亩良田,乖乖交钱。若不交,来年就销了你农籍,算成商籍,交更重的商税去吧! 男丁数目要在每年年初向县府报备,颜君齐生月小,还不满十五周岁也按一丁算,今年也要交税了。 颜君齐点点头:“我去看看。” 卢栩便和他一起去了。 他们才到没一会儿,三叔、四叔和他爷爷也从田里赶来了。 “今年田税多少说了吗?” “没说呢。” “你看今年能减么?” “减?我看搞不好还得增。” “杖都打了十几年了,每年不都是那样,还怎么增?” 说什么的都有,卢栩姑且听着,他们家两亩田,今年年景不错,一亩收了差不多三百斤麦子,算他们一天要吃三四斤面,按一斤麦子磨八两面粉,即使一分田税不交,这两亩田也只够吃四五个月。根本不够吃! 如果只靠种田想吃饱,考虑年景天气,再减去赋税,他们家至少得种十亩田。可他们家这劳动力情况,根本就种不了十亩地…… 就算种麦子之余再种些蔬菜杂粮,也得种个七八亩地。 卢栩神游愁思,忽然听见里正高声问,“人都到齐了么?看看谁家没来,赶紧去喊。” 卢栩定了定神,人群闹哄了一阵,里正敲响了铜锣,“静一静,静一静,不等了。” 众人集中精神期待地等他公布田赋数额。 卢栩隔着人群望里正,没从里正脸上看出一丝丝喜色。 他心里咯噔一声,他和颜君齐对视一眼,只里正开口道:“今年咱们观阳是丰年,朝廷定的田税比去年多些,二十之五。” 里正话说完,人群静了静,随即就炸了锅。 “二十之五?!” “我们还能活吗?” 里正绷着脸又一阵敲锣,他嘴唇抖了抖,沉了声呵,“朝廷的收粮官已经到了饮马镇,带着十艘货船,官府派了上百精兵来护卫粮草!” 人群再次没了声。 村民脸色变了又变,上百精兵,是来护卫粮草吗? 里正将锣交给儿子,声音也沧桑了几分,“咱们村限两日内交齐粮食,大家回家准备去吧。” 如兜头浇了一大盆的冷水,夏收的喜悦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卢栩扭头看见元蔓娘、三婶、四婶站在人群外,脸上同样愁容满面。 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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