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们镇上只卖偏黄的,逢年过节走亲戚买整块,自己吃买散碎的,颜君齐给文贞买的就是散糖。 杂货店还有很像冰糖的糖块,染了色,不知道是不是混了果汁,算水果糖? 另外酱醋茶这儿也有,同样分几个档次,没标价。 还卖些各地特产,卢栩新奇地在杂货铺看到了干海带,紫菜,木耳,干香菇,莲子,枸杞,红枣,甚至还有桂圆! 蛋也有鸡蛋、鸭蛋和鹅蛋。 可谓相当齐全了! 另外就是各类杂粮、日用和针线。盐得去官营的盐铺买,主粮则有专门的粮铺。 杂货铺内锅碗瓢盆,扇子扫帚,蜡烛油灯,灯笼挂画,应有尽有。角落还摞起来些小板凳。 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两个妇人挑好了线向掌柜抱怨,“这才几天怎么又涨价了?” 掌柜:“您拿粮换,还是原价。” 两个妇人咕哝,“粮也贵了!” 掌柜:“可不是,一天一个样。要不您拿银子也行,还是原价。” “买个针线哪里用得上银子!” 她们挑好了针线付了钱,不怎么高兴地走了。 物价上涨,钱币跟着贬值,官定一两白银兑换一千文,可拿一千文根本就换不来一两白银。卢栩在面馆和赌客们换碎银,折合一千二百文才兑换一两银子,可把他心疼坏了。 但不换,又太沉。没准放着放着过几天得一千三百文才能换一两银子。 卢栩顺势问,“现在一两银能兑多少钱了?” 掌柜摇摇头,“说不准啊,怎么也得一千三了。” 得,他还赚了! 卢栩无语。 掌柜:“你看点儿什么?” 卢栩:“我买糖,自家小孩吃零嘴。” 掌柜:“那你买那散的吧,划算,白糖六十文,黄糖四十五文。” 还是挺贵,但比他们镇上还便宜五文。 卢栩问:“这彩糖怎么卖?” 掌柜:“南边来的新鲜玩意儿,熬汤掺了果汁,糖也甜,耐吃,我这儿卖得便宜,一斤半两银子。” 卢栩汗颜,水果糖他吃不起! 卢栩又问了干货杂粮价,最后买了糖和一包紫菜。紫菜不压秤,按包卖,一包才三十文,能吃挺久!紫菜蛋花汤,四舍五入是股海鲜味! 卢栩付钱,看到柜台前的彩线,想起颜君齐他娘也刺绣,便留意看了看,发现这儿彩线颜色要比他们镇上齐全得多。 掌柜将糖包好递给他,自夸道:“你要买线就来我这儿买,全观阳最全的就是我们家,县里好绣娘都是在这儿买,比布铺还齐全。” 卢栩问了价,印象里和镇上相差无几,道谢往西街去。 过了县衙,街上行人肉眼可见地减少,还有抬了轿子来逛街的大户人家。卢栩沿街闲逛,先进了书局。 这书局一分为二,一边卖纸墨笔砚,一边卖书,是一家,无论哪样都比他们镇上齐全。 卢栩翻了翻书,发现印和抄写的各占一半,印的还比抄的要贵不少,几乎是翻倍价了。 至于写的什么,他看不太懂,字太密,看得他头疼,大概是类似四书五经的圣贤教材。 有个书生模样的半大孩子摇着扇子进来,进门便问,“《遇仙记》到货了吗?” “到了到了。”伙计机灵地从货架上拿了两本,“印制的、誊抄的都有,少爷您要哪本?” 小少爷选都没选嘎嘣脆回答:“印的!” 伙计:“好嘞,印体话本六百文,我给您包本新的。” 小孩眉头都不眨,直接掏了碎银。 卢栩看得眉头直跳。 那么薄一本小册子,六百文! 趁伙计包书的功夫,卢栩问那小孩,“誊抄的便宜一半,您为什么不要誊抄的?” 小孩看看他,有点疑惑,还是回答了,“誊抄老有错。你也读书?你在哪个书院读,我怎么没见过你?” 原来如此!卢栩笑答:“我不读书,我邻家弟弟读书,他考上了童生,在家中备考秀才!” 小孩也是个活泼健谈的,听他这么说,便疑惑道:“既然考过了童生,那他为何不到我们书院来?” 卢栩:“你们书院?” 小孩也挺骄傲:“是呀,就在西街北边,过两条街,最大的院子就是我们书院,我们夫子是举人出身,咱们县考过院试的几乎都在我们书院念过。” 卢栩听懂了,重点学校啊!搞不好还是名师班! 他问:“束脩要多少钱?” 小孩:“一年五两。” 价也够贵! 卢栩便坦诚道:“他家家贫,平日连笔墨都要节省着用。” 小孩蛮可惜,“这样啊。” 他想了想,给卢栩出主意,“你叫他抄书嘛,我看家贫的同窗都抄书换些笔墨。” 卢栩一头问号,不耻下问,“我听说只有拿到书号的书局才能寻人誊抄?” 小孩:“是吗?” 他也挺迷茫地看书局掌柜,掌柜一脸的尴尬。 他讪笑道,“少爷有所不知,按规定,拿书号的书局要雇生员才能抄书,怕的是无知学子学文尚欠抄错抄漏了书籍内容,淆惑天下读书人。可有誊抄书籍权的书局,咱们州府只有两家,咱们县里更是没有,县城这么大,读书人多,人人缺书看。老朽挨着书院许多年,全仗院中学子照顾,有清贫的学子誊抄了书找老朽换些笔墨,老朽知晓他们才学兼优,品性过人,便不好意思拒绝,给他们换些笔墨。不过老朽也只敢收些话本,绝不敢做淆惑天下读书人之事!” 卢栩听懂了,朝廷不是不让抄书,抄书得够资格,抄错了耽误人怎么办?想抄,先考过院试考中秀才! 可都考中秀才了,田税都免了,谁还那么缺钱? 抄书的少了,不就出缺口了?他们县这种小地方民不举官不查,书局想挣钱,就偷偷找学生抄。反正只要别抄错,谁知道是不是秀才抄的?这种事,总体是于民有利的,官府知道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送走被科普一脸的小孩,卢栩暗戳戳地凑过去问掌柜,“若我弟弟想誊抄些圣贤书,可能托掌柜牵线寻个有需之人?” 掌柜:“……” 这小子倒是机灵。 他只是帮忙牵线,那就不算卖,不违法,两边你情我愿的一方赠书,一方受赠自愿回赠些薄礼,也算不上买卖。两方为答谢他这个中间人,付他点辛苦费,当然也是合情合理的。 掌柜捏着胡子沉吟,“可以倒是可以,但有些条件。” 卢栩:“您说。” 掌柜:“誊抄要字迹清晰,不能潦草,且不能出错,十页内有一两处错误,修正了也就罢了,若错得多,怕是找不到有缘的人需要了。” 卢栩:“懂。” 掌柜:“需用指定的笔墨。” 卢栩疑惑:“不知是要什么样的笔墨?” 掌柜让伙计拿来,卢栩一看,好么,书架上的官方书同款纸,造假都得是专业的! 用这纸誊抄好一装订,往书架上一放,谁能辨别真伪? 卢栩看掌柜就有点钦佩了,他以前买书生怕买到盗版,现在眼前就是个盗版商,不光卖,还能自己雇人做。 卢栩问:“这纸墨贵么?” 掌柜仔细打量他,看他穿着也知道他家贫没钱,便实在道,“若你邻家兄弟家境同你一般,买这纸墨有些困难。” 卢栩:“……” 掌柜见他郁闷,笑道:“你下次来带他些字样给我瞧瞧,若字好,我可先赊借给你,待抄完,我再扣掉纸墨钱。” 卢栩一听还能这样? 但仔细一想,要是都先买纸,要抄书赚钱的穷学生怕一个都买不起! 这掌柜要雇人给他抄书,当然得自己做前期投入,不过他找的都是书院的学生,之前也没见过卢栩,这才几句话就愿意先借纸墨给他,也是存了几分善心的。 这纸不便宜,他要是拿着纸跑了,掌柜也找不着他。 卢栩郑重道了谢,保证下次就将样字带来,书他还买不起,到隔壁让伙计给挑了根性价比高的兔毫笔。 颜君齐那些笔都用秃了,怎么能写出好字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投资支笔他还是付得起钱的。 卢栩揣了笔离开书店,路过苏记香糕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闻着里面香甜的糕点味儿,还是抬脚走了。 家里还欠着账,田也还没买回来,他这个哥哥还买不起果子和糕点。 天色尚早,卢栩筐子空了,他想省那十五文钱,没去坐船,背着筐从陆路走回去。 记忆里卢栩以前来县里当学徒,也走过陆路。 从县城到卢家村要比到饮马镇还近些,但走陆路得绕山。步行三四个小时,经过两个小村庄,就能到卢家村了。 夏天天黑得晚,陆路也不算太难走,卢栩想好了没再耽搁背着筐出了城。 来时背对太阳,回去还是背对太阳,没有手机没有表,卢栩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累了找块石头歇歇脚,缓上来再走。走到太阳已经明显西落了,也不知道还有多远。 山中的小路是经人多年趟出来的,从县城往回走,路越来越窄,宽时一米多,窄处不足尺,遍地是砂石荒草。 夏初的季节,卢栩走的衣服都汗湿透了。 旷野无人,山色青翠,他们这西北就是连绵不绝的大山,极目远望,山脉层叠像水墨画似。卢栩坐到路边抹头上的汗,揉揉酸胀的小腿,叹息“这么漂亮可惜没有手机呀!” 落落汗,他就继续走,一个人在山中赶路,走得实在寂寞,扯开嗓子放声唱歌,“一天省十五,十天一百五,一百天就是一两多——回家的路——好寂寞!” 胡嚎瞎唱惊起一群飞鸟。 卢栩哈哈大笑,乐极生悲,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扶着道边石头咳嗽,忽然看见草丛里落着几颗紫红果。 卢栩弯腰捡起来,这不是他早上想吃买不起的桑葚吗?!他抬头,就在他头顶正上方两米来高的山壁上,歪歪斜斜长着两棵桑葚树!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吃不起点心,舍不得坐船,好恨! 第12章 桑葚 卢栩捡了一颗放嘴里,酸酸甜甜! 野桑葚个头小,最大还没小指节长,有些还没发紫就落了,吃上去比他以前买的要酸,但有就比没有强,这时代又没人专门培育桑葚。 卢栩放下筐子,先把地上的桑葚都捡了,树下是草丛,也没什么人从这儿路过,没人踩没车轧,不少新落地的桑葚还好着。他从筐底拽几张大的芦苇叶,照样做成小兜,将桑葚装进去在筐中摆好。 被虫蛀了或被鸟啄过的不要,卢栩挑挑拣拣,捡到两大把。 他抬头看看山上的桑葚树,扒着岩壁试了试,仗着以前学过点攀岩技巧,找好攀岩点往上爬。 野山比攀岩馆难攀得多,但石缝中的草根结实,能帮他作弊借力,卢栩慢慢爬上树。 两棵树都不大,树干不过手臂粗,长得却挺高,卢栩左手抱着树枝站稳,右手捡着发紫发黑的摘下,顺手扔进袖口。 将能摘的摘干净了,实在够不着也只好留给鸟。 至于刚红和发白的,先继续长着,他改天再来薅。 卢栩攥好袖口从树上跳下来,再松开袖口往筐里倒,不知不觉竟然摘了不少! 卢栩掂了掂,“白捡二斤桑葚,赚了!” 船费省十五文,一斤桑葚四十文,两斤桑葚八十文,他怎么也捡了两斤多,四舍五入白赚一百文! 卢栩嘿嘿乐,人也不累了,路边拽了根草在手里晃着,边走边跳一路小跑。 *** 再说家里元蔓娘送卢栩出门,腊月便吵着要去河边看哥哥。 卢栩走到镇上就要小半个时辰,还要等船,上船,船哪能那么快就经过卢家村?可说是这么说,元蔓娘还是收拾了些衣服,带着腊月去河边洗衣服了。 卢舟也想去,可大哥和妹妹关系好不容易才变好了,他,他还是看家吧! 卢舟把锅碗洗了,厨房和院子打扫干净,开始劈柴。 他年纪小力气小,粗树干是劈不动的,只能把捡回来还没收拾的树枝折整齐摞好。干柴不多了,他得去捡,正想着,卢舟听卢锐醒了,便熟练地给卢锐把尿、洗脸、喂饭。 但卢锐对清澈的米粥兴趣不大,头一扭,躲开勺子,趴在卢舟肩上不吃了。 卢舟见他实在不想吃,便抱着他去鸡圈捡蛋。 前些日子他们家缺钱,养大的鸡鸭都卖了,只留了一只下蛋的母鸡。卢锐知道鸡蛋是给他吃的,自己都跑不稳,脚才落地就敢撵鸡。卢舟怕他挨啄,把他捞进怀里,在母鸡咕咕的抗议中拿走了唯一的鸡蛋。 打散,加水,上锅蒸蛋。 卢锐知道卢舟要给他做吃的,老实了,卢舟生火时候他就在厨房空地晃悠悠地走,摔了,转头看看卢舟,见哥哥没注意,自己爬起来继续走。 蛋蒸好,等卢舟放酱油和芝麻香油,卢锐又有意见了,他啊啊指挥卢舟多放点。 但卢舟不为所动,精准控量,只给他滴了一滴。 卢锐:“啊……” 卢舟冷酷地盖上盖子。 芝麻油太贵了,必须省着点。 卢舟拿勺子搅碎一点蛋羹喂卢锐,卢锐抗议不吃,扭开头指着香油罐子“啊啊”。 卢舟:“已经很好吃了,你不吃我就吃了。” 卢锐:“……” 他撇撇嘴,委屈巴巴张开。 要是姐姐、爹爹在,就会给他多加点。二哥和娘一样,冷酷无情! 喂完卢锐,卢舟把沾到碗边的碎蛋羹都挖干净吃了才去洗碗。元蔓娘和腊月还没回来,他便抱着卢锐拖着草喂猪喂鸡。 等腊月回来眉飞色舞地和他说哥哥坐在好大的船上,还要给她买糖,卢舟酸酸的,有些后悔,他也想看。 哎。 不知道哥哥到县里卖田螺顺不顺利。 卢舟忧心忡忡地问颜君齐。 颜君齐如约帮卢栩看弟妹,等文贞吃完饭,便到卢家叫卢舟和腊月到家里,教他们背诗。 文贞背的期期艾艾,腊月背得磕磕巴巴,卢舟默默背会了,便跟着颜君齐在地上学写字。 他已经会写自己和全家的名字,还有籍贯。 待文贞背完,欢天喜地拉着腊月去玩勾树叶,卢舟便问起颜君齐他哥哥卖田螺会不会顺利。 颜君齐也不知道,但想着卢栩在镇上的表现,便推测道:“栩哥机敏,县里比镇上人多,一定能卖完的。” 卢舟点头。 他还没去过县城,不知道县城什么样,听颜君齐形容,好像比两个饮马镇还大。他心里默默盘算着,和颜君齐道别,嘱咐腊月不要乱跑,背上筐,拿了个空布袋去割草。 卢栩哼着不成调的歌绕过最后一座山,便看见他家傻弟弟一个人在山脚溪边割草。 这里已经离村子有些远了,平常村里的小孩是不会跑到这儿来的。 被狼叼走怎么办? 卢栩高声喊:“卢舟!” 傻弟弟听见喊声转了圈朝他望过来,满眼都是惊喜,“哥哥!” 他们家小面瘫能这么活泼,卢栩很是稀罕,哎,算了,孩子要鼓励教育。他揉揉卢舟没多少肉的小脸,“你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 “这边田螺多。” 卢栩这才看见他腰上还系着个布口袋,湿湿的,里面已经装了大半袋田螺。 “不捡了,走,回家。”卢栩把袋子解下来扔到装满草的筐里,一掂,还挺沉!也不知道以前卢舟是怎么把一筐一筐草背回去的。 他和卢舟换了背筐,把草背到背上,“以后别装这么多,这么沉压久了你就不长个了知道吗?” 卢舟乖乖应着,跑到后面帮他托筐底,“哥哥,县城大吗?” 卢栩嘿一声笑了,“不大,改天带你去逛逛。” 卢舟摇头。 他问了,路太远,他还走不了那么远,坐船要十五文。 卢栩不知道他小脑瓜想什么,满脑子都是回家分水果。 “腊月!看,认识么?”卢栩卸了筐,先从里面捧出一兜桑葚。 腊月、小满、水秀在他们家门口带着卢锐玩过家家,闻言三个小萝卜头甩下弟弟颠颠跑过来,“桑葚子!” 卢栩给她们一兜,给卢舟一兜,“拿去吃吧,吃不完晒干,以后泡水喝。” 轮到卢锐,卢栩看看扒着他腿“啊啊啊”的小弟弟,想了想,没想出来这么丁点大的小孩能不能吃,没想明白,那就是不能吃!他把桑葚又塞回筐里,揉揉卢锐头顶没几根的小毛毛,“去玩吧。” 卢锐震惊,卢锐不可思议,卢锐委屈,卢锐哇一声嚎啕大哭。 等元蔓娘、三奶奶听见动静跑出来,看见卢栩正给几个小孩分糖。好歹都是他妹妹,他也不能太小气。 卢栩看看指尖的糖渣渣,灵机一动往卢锐嘴边一抹,“别哭了,我又不知道你能不能吃。” 卢锐舔舔,甜的!他还没吃过糖,瞬间就被甜味俘获,眨着眼睛不可置信地回味刚刚舔到的味道。 不是错觉,是真的! 他扒着卢栩的胳膊往他手上和纸包里看,朝着卢栩张大嘴:“啊!” 卢栩看他睫毛还湿着就跟个小鸡崽似的张着嘴要食,又无语又好笑,“就六个牙你还想吃糖?叫哥哥,叫好了再给你舔一口。” 卢锐着急“啊啊”直喊。 元蔓娘过来把卢锐抱起来,“他哪会叫哥哥,你们吃吧。” 三奶奶也过来问问卢栩县里情况,寒暄完让卢栩歇着,领着水秀走了。糖不便宜,卢家刚有点转机水秀在这儿又吃又拿的不好看。 小满得了糖,又得了半兜桑葚,高高兴兴带腊月去她家玩。 打发完小萝卜头,卢栩咕咚咕咚灌一碗水,从筐底摸出碎银子和零钱交给元蔓娘。 元蔓娘泪眼汪汪的,“等攒够了五两,咱们先还你姑姑。” 卢栩没意见:“行。” 他姑姑婆家还没分家,能借五两给他家,也是顶着很大压力的。 卢栩把桑葚都倒进浅口小筐里,再把压在下面的紫菜翻出来,兴冲冲道:“我买了紫菜,晚上咱们做紫菜蛋花汤。” 元蔓娘不知道什么是紫菜蛋花汤,卢栩想做,她便道:“我一会儿去借两个鸡蛋。” 卢栩默默咂舌,忘了他们家连鸡都快卖没了。他装了点桑葚,“我去找君齐。” “去吧,多玩会儿。”元蔓娘怜爱地看他出门,卢栩怀疑在她眼里,他和卢舟差不多大。 他摇摇头,从怀里掏出那根兔毫笔溜达到颜君齐窗边。 颜君齐正默书,窗户从外被拉开一条缝,一支新毛笔从缝里塞进来。 “栩哥?” 卢栩脸凑到窗缝,朝他笑笑,举了举手里的桑葚,“等我一会儿。” 颜君齐放下笔快步走出书房,卢栩已经溜达到他家门外。 “桑葚,吃不吃?” 颜君齐洗了桑葚端进书房,他们俩边吃卢栩边将抄书的事告诉他,“我看你这张写得就挺好,就是笔秃了收笔少点飘逸,你用新笔多写写,捡写的好的给我两张,我拿给书局看。” 颜君齐握着那根兔毫笔感动道:“好。” 他又问,“栩哥这笔多少钱?” 卢栩不甚在意道:“没多少钱,你先用着,等你以后有钱再还我就是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干什么都得先投资,懂吗?” 颜君齐笑应。 他拍拍手站起来,“那你练字吧,我回家做饭去。” 待他回家,元蔓娘不仅借到了鸡蛋,还从三奶奶家端回来一碗刚出锅的热馒头,热腾腾软乎乎白胖可爱嚼起来甜津津的白面馒头! 第13章 惹麻烦 吃着白面馒头喝着紫菜蛋花汤,卢栩觉得人生圆满。 他的弟弟妹妹们也吃得肚皮滚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元蔓娘吃的还是她的酸馒头。 三奶奶给那一碗,不够吃。 白面还是稀罕东西。哪怕他们这儿就是小麦产地,也没哪家舍得顿顿吃。条件好的,白面混着杂面吃,条件不好的,则卖了麦子吃杂粮豆子。 三奶奶家还是因为她今天过寿,才蒸了一锅白面馒头。 卢栩想了想,等田螺炒出锅,端了一碗来三奶奶家串门。 三奶奶不好意思,连连推辞,“水秀在你家又吃螺又吃糖的,这都要卖钱的,快端回去。” 卢栩绕了个弯,把碗给了她小孙子卢山峰,“都是亲戚,水秀他们都叫我哥哥呢,是吧山峰,拿着。” 山峰端着碗跑了。 见老太太要逮孙子,卢栩连忙把人叫住,“三奶奶我有正事和您说。” 眼见山峰钻屋里去了,卢栩也是真要给,三奶奶便也歇了。亲戚间账算不了多明白,她平日里多帮衬帮衬元蔓娘就是了,三奶奶和气问,“栩娃子,什么事你说?” 卢栩笑容腼腆地问,“您家馒头,卖么?” 三奶奶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意会着他的意思,有点肉疼道:“我再给你端一碗?” 卢栩知道她是误会了。 虽说论价格来说,他一碗田螺要比馒头贵,但村里人总觉得什么都不如粮食值钱,尤其像是能从山上挖的野菜,能从河里白捡的田螺。 卢栩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想问问,您馒头蒸这么好,干嘛不赶集卖呢?” 三奶奶:“赶集卖?” 卢栩:“对呀。” 三奶奶被他这不靠谱主意逗笑了,“那哪有人买?谁家不会蒸馒头?” 卢栩道:“怎么没人买?会蒸馒头的多,蒸得好吃的少呀。” 这年代又没发酵粉,发酵全靠面引子,面引子不好用,容易酸,杂菌还多。要中和酸味,就得用草木灰水和面,用碱来中和。 但多少面放多少面引子用多少灰水,全是技术活。 面引子少了,面不开。 面引子多了,面酸了。 灰水少了,面还是酸。 灰水多了,面又要发黄发硬。 更别说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温湿条件发酵时间还不一样。 总之,全靠经验和手感,还有些微妙的天赋玄学,他小后娘就全然没点上这个技能点。 他想想他家馒头,再想想三奶奶蒸的软腾腾的胖馒头,游说地愈加真情实感,“我吃过镇上卖的包子,面蒸得不到位,比您蒸得差远了。” 三奶奶犹豫:“人家是包子。” 卢栩:“您也可以蒸包子呀,镇上那家包子,馅调得也就跟我娘差不多。” 三奶奶震惊,脱口而出,“那能卖出去么?” 说完她就尴尬了。 卢栩倒是不尴尬,还连连点头,“生意还挺好。” 三奶奶莫名升起些信心,但还是挺犹豫,“人家在那儿卖了那么久了,我突然去能行吗?” 卢栩继续给她出主意,“怎么不行,饮马镇又不是他们家的,还能不让别人卖了?不说别的,镇上光卖豆腐的就有三家,不都和和气气生意不错么?” 三奶奶心想,哪是和和气气的?前两年还三天两头互骂呢。不过骂也没用,人家后来的那家做得好吃,生意比前头那两家还好。 卢栩又道:“他们租铺子卖,您就挎着篮子卖,谁也不碍着谁,您要是不愿意和他家竞争,那就不卖菜包子肉包子,您卖豆包子糖包子和馒头,有人爱吃咸的,有人爱吃甜的,这谁也不能说是抢了他们生意了。” 三奶奶沉思着。 卢栩道:“要我说,您就是不赶集,在咱们村子里卖也是好卖的,拿钱买,或拿粮换,总要吃,有好吃的为什么要吃难吃的?” 她两个儿媳妇在院子逗孩子,一直听着没吭声,这时也忍不住出声了,“娘,要不咱们试试?” “是呀娘,不说咱们整个村,就咱们西头,谁不知道您蒸的馒头包子最好,里正家婚丧嫁娶办宴席都请您去帮忙呢。” 三奶奶不说话。 他们家人口多,三奶奶生了六子五女,除小时候夭折的,还剩下五子四女,孙子孙女也长大了,人多了田就不够,好在现在荒田多,勤快些不愁吃喝,可只种田,家里没什么余钱,眼看孙子要说亲,孙女要出嫁,她也愁给孙子盖新房,给孙女添嫁妆。 三奶奶:“我试试?” 卢栩:“您要是不放心,就先蒸一篮子卖卖看,好卖再继续,不好卖就不卖了,剩了,您卖给我,我家准要。” 三奶奶被他说笑,“哪能收你钱,要是真好卖,以后你家也别蒸馒头了,都到我家吃。” 老太太雷厉风行,第二天就开始准备。 卢栩在县里卖了两天田螺,老太太也挎着篮子赶集去了。 卢栩照旧先背筐到早市,他每天都来,买过觉得好吃的还来找他,才没几天就有了回头客,回头客多了,相识的便也愿意试试看,最明显的变化便是今天有两个熟客在他摊子上交流吃螺心得,在隔壁摊子挑水果的大娘听了,就买了他的炒田螺。 卢栩悟了,再看见领着孩子的,便积极给孩子试吃,大人不好意思在街上吃田螺,小孩子可以呀!一般孩子觉得好吃,有一半概率当娘当奶奶的愿意给孩子买了尝尝。 等早市散了,卢栩算算,他一早上就卖掉了七十多份儿! 早市销量比例稳步提高! 卢栩背着轻了不少的筐子,赶在晌午前又来了酒肆外,酒肆掌柜见了,叫伙计给他搬了把椅子,“外面太阳大,你到店里卖吧。” 卢栩千恩万谢,给掌柜和伙计分了田螺。 酒肆掌柜没客气,他也觉得吃着田螺喝着小酒滋味不错,有了这下酒菜,不自觉酒就比平常喝得多,他都喝多了,酒客们能喝少吗?他们喝多了,他生意不就好了。 他这儿只沽酒不卖菜,卢栩在这儿卖点田螺也不影响他买卖。 在酒肆卖掉五十多份儿,卢栩背着筐熟门熟路又来了赌坊外。 这些酒徒们他认识了个七七八八,脾气好的少,脾气臭的多,见了卢栩便有人骂:“怎么这么晚才来?”见少了半筐了,又骂:“你卖我们的是不是都是别人不要的剩货?” 卢栩好脾气地哄:“这些都是单份儿的,哪来剩下一说?我给您挑份儿大的,您看这包怎么样?” 还有输了的要赊账,卢栩就装可怜,“爷您看我一大早从村里坐船赶来,小本买卖,家里还指着我赚钱买田……” 他絮絮叨叨,对方生气就骂两句不买了。卢栩也不在意,反正赌客多,等他哪天赢了心情好,再哄哄又能哄回来。 他今天卖完炒田螺,照例和赌客兑换碎银,不料还没兑换完,突然有两个打手模样的小混混从赌坊出来,手里端着份儿炒田螺,将空螺壳吐到卢栩身上,“就是你小子卖的煮田螺?” 卢栩看看湿了一点儿的衣服,转头看他们,“是我。” 那人又吐了一口,这次落到他裤子上,另一个人一脚踹倒了他的筐,“谁让你在这儿卖的?” 卢栩问:“这是你家地盘?” “没错,就是爷家的!” 见他们俩撸袖子要动手,面馆老板过来,拦了拦,“他一个乡下来的小子,才进城两天,你们和个小孩子置什么气?我让他走不就是了。” 个高的一把推开老板,将他推了个趔趄,“他走不了了!” 卢栩将筐子扶正,“你们想干什么吧?收租?收保护费?还是找茬?” 俩混混乐了,“行,懂点事儿,今天赚了多少?” 卢栩:“您收多少?” 俩混混张口道:“桌上的,一半。” 卢栩笑了,“二位爷,我这大半是在别处赚的。”他数了一百文,“是我不懂规矩,请二位喝些薄酒算作道歉,如何?” “打发要饭的呢?”个矮为首的一把将他手打开,“你打听打听在这儿要饭得交多少钱!” 卢栩直直地看着他们,将桌上的钱装进钱袋子里,弯腰从地上一文一文捡起来,再次问,“我再添一百文给二位赔罪如何?” “不行,晚了,”矮个子朝他努努嘴,招招手,“把你钱全拿过来,以后不准到这儿卖了知道么?” 卢栩笑,他高声道:“爷,这是观阳县,您得讲王法。” “你给不给,老子就是这儿的王法!”矮个子撸起袖子朝卢栩搡来,卢栩一错身,抓住他胳膊猛地一拉,顺势给他一个过肩摔。 看热闹的赌客们哗一下,齐刷刷闪开,那矮个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卢栩掀翻在地,肉摔到硬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不等他同伴反应过来,卢栩抱着钱袋子撒腿就往县衙方向跑,“给脸不要脸,呸!” 高个子撵着他就追,“小子别跑!” 不跑还留下挨打吗? 卢栩从看热闹的人堆里挤过去,拉过隔壁包子铺的赌客当盾牌,那些赌客直吹口哨,有拦卢栩的,有挡混混的,起哄乱喊“快追!”“快跑!” 卢栩钱还没换好,沉甸甸地揣着跑不快,眼看县衙还远,那个矮子都爬起来追了,他一个急转弯往旁边客栈钻,“罗大哥!” 他后面的两个混混一看是一身皂隶袍的罗慎,齐齐止了脚步。 第14章 被针对 罗慎刚刚就听到动静了,只是没闹到他头上闹到衙门的闲事他不愿意管,也管不过来,不想这小子竟然认得他。 他仔细辨了辨,猛地认出来,“你是卢吉家小子。” “是我。”卢栩朝他行了个礼,“多亏罗大哥帮忙才能寻回家父。” 罗慎点点头。 卢栩也没瞎说乱攀扯,他爹和卢栩的同族兄弟一同服徭役挖渠,一起遇难,按常理,服徭役遇意外,都是就地掩埋,被大水冲走,也只是沿河随便找找,找不到就在河边做个招魂仪式算是安慰了。 也多亏罗慎族人多,他又是官差,族人见遗体没人找了,偷偷跑回观阳找罗慎哭诉,罗慎怕族人私自逃回获罪,想了想,便找了为民请命的由头,向县令求情,将观阳的劳役尸首找回来。 卢栩和颜君齐就是因此才能跟着里正去寻人,当时带头的正是罗慎。 那时兵荒马乱的,他也没和罗慎说过几乎话,多亏罗慎竟然还认得他! 卢栩不知道,他爹和罗慎族人编在一个队,他族弟年幼,卢吉惦念儿子,爱屋及乌,对他族弟甚为照顾,水冲下来还多亏卢吉推了一把他族弟才侥幸抱住树逃过一命。 他族弟当时念着要感激卢栩,只是当时卢栩伤心过度,一身的悲戚麻木,一句也没听进心里。 罗慎对他印象尚可,一来,他爹救了他族弟,一来,他记得这小子说倾家荡产也要将他爹尸首带回去安葬,是个孝子。 所以罗慎听见动静,也压根没想到会是卢栩,这小子原来这么活泼能惹事吗? 罗慎板着脸,看不出喜怒,沉声问卢栩,“你欠了赌债?” 卢栩连连摇头,“没有的事!小子葬父家里举了债,为求生计才来县里卖田螺挣个小利,这二位见我生意好,不但问我收保护费,还让我把所有钱都给他们,不许我再在县里卖了!” 那俩混混气地咬牙,“谁说不许你在县里卖了,我是说……” 卢栩:“对,他们还说他们就是观阳县的王法!好多人都听见了。” 罗慎:“……” 俩混混那个气,“罗爷您听他瞎扯,他打了我们兄弟还想跑。” 卢栩:“我好端端地卖田螺,并不认得二位,二位问我要钱,我但求息事宁人也给了,一百文不够我再添一百文,这许多人都瞧见了,是二位强要我所有钱,还要打我,我才逼不得已还手逃跑。” 卢栩说的凄然,“今日若不是遇到罗大哥,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着回家,我家中只有弱母及幼弟幼妹,我全家就指望我这点微薄营生,若我再有个长短,一家人没了依靠,怕不久就要露宿街头,甚至曝尸荒野,我敢问二位,我何处得罪了你们,你们要这样杀人?” 街上人一听,没想到卢栩这么可怜,顿时同情起来,心有不忍的也连连责备两个混混。 俩混混无语了,挨了一个老太太一拐棍,也不好还手,“我们兄弟只让他不许在赌坊外卖田螺。” 卢栩杠回去:“我又没进赌坊,赌坊外不是观阳地界吗?” “就是,我都看见了,他在面馆卖,人家面馆都没不让卖呢。” “宋六想打人没打着,被这小子掀了个跟头。” 罗慎沉声道:“你且在县中卖,大人治下乾坤郎朗,无人敢找你麻烦。没有当街打人更无当街收保护费的规矩,若有人再找你麻烦,你到县衙找我。” 后面他是盯着宋六和宋七说的。 两个混混悻悻拱拱手,“不知是罗爷罩着这小子,多有得罪,只要这小子别再在赌坊找客人兑钱咱们便井水不犯河水,告辞。
相关推荐:
温梨(校园甜文 1V1 H)
手心手背(NP,真伪姐弟骨)
(3pH)娇憨作精vs双胞胎
无双局(1v2 父子丼)
死亡赔偿金
纵欲的紫筠
妹妹看着亲姐姐被干
叮!请开发(性综,现代np)
寒香(睡错人之后)(1V1h)
孕妾生香(现言高H高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