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少咸宜的主食,少有不爱吃的,这时代都是大家庭,谁家没个五六口人,一人一根也得五六根呢。孙二爷来了,他们家人多,正稀罕着,一人就买走五十根三十个粽子。 他一买,狗子慌了。 揣着银子跑去排队,豪横地买走小半筐。 他们赌坊人也多! 油条又占地方,一人一根,还没多少呢,他篮子就满了,还得从早市卖篮子的摊位上补买一个篮子。 卢栩给他两个篮子铺上油纸,将油条整整齐齐放进去。 狗子趾高气扬地走了,那架势,知道的是他拎了两篮子油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拎了两筐金子炫富呢! 新老顾客一看这哪儿行,他们还没买着呢先没了一半,也不五六根买了,争抢着十根二十根地买。 不到一个时辰,卢栩一推车的油条粽子卖光,最后剩下的是他留着送人用的。连比平时少一半的炒田螺也被捎带着卖了大半。 卢栩早早就到了酒肆外,一份油条一份粽子送给掌柜,将田螺寄放酒肆,推车去粮铺买米。 “六斤糯米,六斤精米,五十斤面粉。” 伙计:??? 震惊!你昨天不是刚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刘油子:我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傻子! 第24章 还完了 卢栩油条卖地合不拢嘴。 每天大约卖六百多根油条,一百多个粽子,通常一早上就能卖完!他一天给三婶开两百文工钱,三婶砍价,砍到一百——镇上抗大包的壮劳力一天最多才五十文,她才干多少活?和好面,等发面时候还能回家、下地干自己家活,面开了炸一炸,有时候卢栩回来早,还让她休息会儿。 炸油条加包粽子,她算下来一天才干半天活,轻轻松松不说,还总从卢栩家拿吃的,这也不少钱呢!吃得他们家卢文脸看着都比原来圆溜了。 搞得三婶都不好意思去老四家,怕被老太太骂占侄子便宜,她原本只打算要个二十文的,可卢栩实在是太能说了! 她琢磨好了,卢栩家那二亩田他们家帮忙收了,等他家买上牛,以后工钱再减减。 卢栩有了钱,每天往铁匠铺跑。 他得再定个铁锅。 一个炸油条,一个做炒菜! 平底锅一个饼还没烙上,尽兼职炸油条了。 铁匠被他督工到没脾气,唯一的好处就是买粽子方便。 他们家都爱吃甜食,他们家又没人会做,卢栩这红糖粽子就很不错!跟他说好了,每天卢栩给留三个。父子俩和老太太,一人一个。 卢栩买到第一个铁锅,终于实现油炸自由,叫上卢辉、卢轩、三叔、四叔一起将厨房扩大,角落盖个农家土灶,专门油炸。 从四叔家把爷爷储存的木头揭成板做超长木桌子,又能当案板又能当平台,下面放缸储物,平台上摆放笼屉和篮筐,炸好了油条,就放在篮筐里沥油。 另一边的炉子上做饭炒菜,他的平铁锅闲出来,卢栩准备等油条卖过热劲儿再琢磨些烙饼卖。 卢栩无比满意,家里面积大的好处就是随便折腾! 另外被烦到没脾气的就是粮铺伙计。 “今天粮价便宜了吗?” “没变化!” “哦,那还要五斤糯米,五斤精米,五十斤面。” 转天,同样的问题重复一遍。 “今天粮价便宜了吗?” “没变化!” “哦,那还要五斤糯米,五斤精米,五十斤面。” 再转天,还问。 伙计被他问得烦不胜烦,只要卢栩一进门,不等他开口,伙计马上抢先回答:“没便宜,价不变。” “哦。”卢栩挠挠鼻尖,他还没说话呢,那么暴躁? 卢栩:“那还要五斤糯米,五斤精米,五十斤面。” 伙计怒:“天天来天天来,你当我这儿是杂货铺吗?你就不能一次多买点?” “我没那么多钱,车也装不下!”卢栩没一点儿不好意思,“我天天来,你就不能算我便宜点?” 伙计更怒:“我还每天帮你装车呢!” 别人一石一石买他都不管! 卢栩掏出给他留的糖油饼。 糖油饼做法和油条类似,用同样的面,留三四根油条的宽度,在面饼上切两道纵口,不断,上面抹上调好的红糖,放进油锅一炸,形状像个胖胖的“四”字,上面是一层薄糖,下面像油条一样,吃上去又酥又甜,个头还大。 这一个卢栩卖四十文,买的人不多,一天就炸二十个。 粮铺伙计爱吃,他一天工钱八十文,就这也每天让卢栩给他留个糖油饼。 伙计拍拍手,拿油纸垫着吃饼,“下次给我留个大的!” 卢栩:“我哪天也给你留大的。” 卢栩纳闷,麦子一天一个样,再有个十天就能收了,怎么粮价还便宜不下来? 伙计:“你就别指望了,今年收了粮,还得往北运。就是粮便宜了,你要的精米和糯米也便宜不下来。” 反倒是越来越贵。 一斤糯米都九十文了。卢栩买米从一天各五斤,长到一天各十斤,又降回五斤。 不过半个月来天,县里就有人仿出粽子来了。 包的模样多少有些区别,大小、价格都卢栩的差不多。 卢栩还是听酒肆掌柜说才知道,不过他一直没遇着。直到某天他替元蔓娘和颜母去绣庄卖绣片,才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挎着篮子沿街卖。 篮子装满了粽子,沉甸甸的,那孩子就那么傻拎着,也不知道喊喊。 卢栩看到他,他也看见了卢栩,僵立在原地不动了。 卢栩一喊他,小孩就脸红,他总觉得这是偷卢栩生意,被卢栩逮着了抓着篮子低着头,脸涨得通红,也不敢看他。 街上认识卢栩的都远远瞧着,看卢栩怎么教训这小子。 卢栩见他长相性格都挺憨厚,一身粗布衣服打着补丁,都是穷苦人,他好好的欺负人家干什么? 卢栩拿油条跟对方换个粽子尝尝。 卢栩:“还挺好吃,你家谁做的?” 小孩:“我娘。” 卢栩:“你娘手艺挺好。” 没人教这么快就模仿出来了,而且里面也掺了糯米。 卢栩问:“你是观阳本地人吧?” 小孩点头。 卢栩:“那你怎么不赶早市卖?早市好卖。” 小孩以为卢栩在讽刺他,脸更红了,憋啊憋,急急道:“我不会抢你生意,你每日卖完收摊我才出来卖的。” 卢栩怔了怔,笑起来,“早市又不是我家开的,你卖你的,我还能揍你么?能学会是你家本事,不用躲着我。” 卢栩把他拉到一边,勾肩搭背地和他商量,“你家在哪条街?离早市近吗?咱们俩一起摆摊怎么样?” 小孩懵逼地看他:“一起?” 卢栩:“对呀,你家近,去得早能占上好位置,帮我也占上,两个摊位目标大,咱俩一起卖,日子久了,别人就知道咱们摊位是专卖吃食的,想买就不会漏掉咱们,怎么样?” 小孩人都傻了。 卢栩越想越划算,在早市租个靠西的好摊位,一个月得交半两。这小孩要是天天都能占上固定摊位,他们俩每天一人才三文钱,也是好位置!有熟人还能互相照顾帮忙。 在城里住,哪怕没摊位都比从外面赶过来方便啊! 卢栩见他呆呆的,一拍人肩膀,“那说好了,就这么定了!” 他利索地掏三文钱给对方,“明天你早点来,尽量往西占,明天我到了就找你。哎,对,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陆、陆勇。” “你姓陆?我姓卢!这就是缘分呀!哪个勇?勇敢的勇还是永远的永?” 陆勇莫名其妙就将家里情况抖落个干净,连他们家几口人,怎么为生,家住哪里都交代得明明白白,待卢栩和他挥手道别,他人还没回过味儿来。 低头看着手里的三文钱,陆勇觉得自己依旧做梦似的,迷迷瞪瞪。 他卖完粽子回家,依旧攥着三文钱纠结。 他娘在家织布,见陆勇眉头皱着个疙瘩便问他,“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陆勇:“我遇到卖油条那个卢栩了。” 他娘心里咯噔一声,问,“他不许咱们卖粽子了?” 陆勇摇头,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卢栩说的一股脑说了。他娘也久久回不过神来,“那你便听他的,明天赶早去占上位置。” 陆勇“哎”一声应了,放下篮子提着水桶去巷子尽头的公用水井打水。 他家虽住在县里,但从他爷爷那代就已经落魄了,到他爹,家里只剩一个大院子,五间房租出去两间,姐姐和阿奶住着一小间,他住在织房里,父母住的屋子,还充当着厨房用。家里屋顶漏雨都换不起好瓦,只能修修补补凑合。他爹去做短工,姐姐阿娘在家纺布织布,他这年纪去打短工人家都嫌他没力气不爱用。 卢栩羡慕他住在县里,他也羡慕他们住在村里。自己种田,就不会缺粮饿肚子吧? 第二天一大早,陆勇就到早市占好了地方。 他到得早,管事的皂隶还没到,热闹的东街空荡荡的,陆勇看着赶早市的人推着车,背着筐,一点点将空荡的街占满,东街热闹起来。 “这有人占了。” “不好意思,这有人占了,他一会儿就来。” 陆勇一遍遍说,找不到好摊位的都不住瞪他,直到皂隶收了租金,他们才不情不愿散了。 卢栩没骗他,早市果然好卖,热腾腾的粽子一掀开篮子,就有妇人大娘买了给孩子当早餐。 他卖了快三分之一,卢栩来了。 “这位置真不错!”卢栩自来熟地和他打着招呼,笑得无比阳光,他掀开筐盖,歇也不歇就开始吆喝。 陆勇见他一大早就摇着扇子,再一看,他短衫都汗湿了。陆勇这才意识到卢栩说的住在县里方便不是恭维,也许卢栩出门比他更早。 满东街卖菜卖果子的摊位,也许都比他出门更早。 “吃糖糕么?”卢栩拿着今天新做出来的糖糕问陆勇。 这一大早的,他冷不丁一转头,看见陆勇泪眼汪汪地看他。卢栩吓一跳,什么情况这是? 是不是他声音太大别人都没注意陆勇,陆勇粽子不好卖? 要不帮他吆喝吆喝? 卢栩找着个空挡推己及人教陆勇,“你这么卖不行,你得说话,别人来我摊上买油条,你要问问他们要不要粽子。” 陆勇眨眼,回过神来连连:“哦哦哦!” 但他吆喝来吆喝去就会一句:“粽子!你要不要粽子!” 卢栩泄气,颜君齐卖席都比陆勇能说! 卢栩掰了半个糖糕给他,帮着陆勇吆喝两句,“这小兄弟也卖粽子,你要想直接吃买他的,他的还热,我的凉了,得热热。” 不到早市结束,陆勇的粽子就卖完了,卢栩送了他两根短了点的油条,“你先回家吧,我再卖会儿。” “卢栩,谢谢你,你是个好人。”陆勇朝他鞠了个躬才提着篮子走了。 给卢栩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孩子怎么跟他们家卢舟似的,怪吓人的! 但转天卢栩就发现了老实孩子的好,陆勇推了个热水盆来,把卢栩的粽子放上去温着。 卢栩也感动了,不是弟弟,胜似弟弟呀! 卢栩和他闲聊,“你说租你家房子的有一个磨豆腐的对吧?” 陆勇点头。 卢栩:“他有兴趣跟咱们搭伴卖豆浆豆腐脑吗?” 陆勇:? 他咬着饼怔了怔,“我问问?” 卢栩:“问问!” 但第二天陆勇就告诉他对方没有兴趣。 陆勇搓着手:“他做了豆腐往酒楼客栈送,剩余的卖给街坊,每天从早忙到晚的,说不想麻烦。” 卢栩只得暂时歇了联开早点摊子的主意。 他和陆勇搭档卖了几天油条粽子,夏收前三天,早上元蔓娘给卢栩新绣好的绣片时,欣喜道:“栩儿,咱们只差半两就够还债了。” 卢栩怔了好一会儿。 他不时给元蔓娘交钱,自己手上也常留下些周转用的买米面日用,还买了三口锅,每天进进出出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赚了多少钱。 原来,只元蔓娘存的已经只差半两了。 他们能还清债了。 “栩儿?”元蔓娘见他站在院子里发愣,收了收笑意问,“可是还有什么地方要花钱?” 她只知道家中的三口铁锅很贵,卢栩还提过一嘴要雇人做什么芝麻酱,她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难不成卢栩还要有什么要紧的花销? 见元蔓娘要去拿钱了,卢栩连忙叫住她,“不用,我手上还有钱,娘,今天你让三婶休息吧,不做新的了,等收完麦子咱们再继续卖。” 元蔓娘:“不卖了?” 卢栩:“不卖了,放假!” 这一日。卢栩跟所有熟客说了要回家夏收,明天起便不来了。 “那哪天回来呀?” “交完粮税就来。” 熟客们算了算,那岂不是得近半月吃不着油条?! 赶紧买! 有人埋怨:“你怎么也不早说一下?” 卢栩:“对不住了,今天油条买十根送一根,粽子也一样,算给大伙赔罪。” 别人也只是随口抱怨下,每年农忙时,东街早市空一半,年年都这样。一听卢栩又要送油条,有人就忍不住劝他,“你这样送还有赚头吗?” “不送也不打紧的。” 卢栩:“送,要送,今天高兴!” 别人也不知道他高兴什么,但是今天赶早买油条的都高了兴。白送的谁不要? 后面来晚的,硬是没抢着! 陆勇帮他装了小半天油条,问卢栩:“摊子还占吗?” “占!”卢栩掏了六十文给陆勇:“你先用着,不然闲着也行,不能让人以为我不干了。” 陆勇应好。 卢栩将最底层的油条按十根三个粽子一份儿分好,分别要送给陆勇、酒肆掌柜、书局掌柜和绣庄掌柜,他先从早市绕去南康街刘油子家,给刘油子送了一份儿。 他一进门,刘油子就跳起来想躲。 卢栩:“我都看到你了!” 刘油子不情不愿停住,“没做出来!你天天来我该做不出来照样做不出来。” 卢栩撇嘴,“谁天天来了?” 他顶多是三天来一趟。 卢栩将油条粽子交给他儿子,“我回家忙夏收,大概半月才回来,你慢慢琢磨吧。” 刘油子一听,顿时乐了,“行行行,你再来我保准做出来!” 他把最新做出来的给卢栩尝尝,卢栩干吃一口,皱皱眉,“苦了!” “我知道苦了!”他又不是没尝过,刘油子抽了根油条蘸芝麻酱,“我已经琢磨差不多了,你下次来,我保证……” “行行行。”卢栩又掏了半两银子,“预付款,要是我再来你真做出来了,这就是奖金,要是没做出来,这就抵付以后的芝麻酱钱。” 刘油子嘀咕一句“再做不出来我就亏了”不情不愿收了钱。 卢栩:“你给我装点这个酱。” 刘油子:“不嫌苦了?” 卢栩:“做都做了,我多放点盐,凑合吃吧。” 待卢栩一走,刘油子马上蹦起来掏出那半两银子给他儿子:“去打半斤酒!” “爹,”他儿子欲言又止,“你都做出不怎么苦的了,怎么还给他罐苦的吃?” “那苦的谁吃?你吃?”刘油子撇撇嘴,“谁让那小子天天来催我,催得我睡都睡不好。” 卢栩从刘油子家出来,直奔向苏记香糕店! 他还记得上次在苏记门口站了好长时间,从那儿后,每次路过苏记,他都是快步走过。 卢栩站在门口,闻着店里飘出来的甜香味儿,握了握拳,才抬脚进了苏记。 “要点什么?” 卢栩在柜台将糕点仔细看了又看,挑了招牌的酥皮糯米桂花糕,“我要六块这个,再要一块一岁小孩能吃的,再要两斤碎的。” 他,卢舟,腊月,卢锐,元蔓娘,卢吉,还有他没见过面记忆也不甚清晰的亲娘,每人都要有一块完整的糕点。 卢栩小心地将点心放好,又去杂货铺买糖,肉铺买了十斤五花肉,一扇排骨,到酒肆送礼,再买一坛好酒。 酒肆掌柜收了礼,听说他要回家夏收,给他选了坛性价比最好的酒。 卢栩又到绣庄卖掉元蔓娘和颜母新绣的刺绣。 掌柜不想他竟然还能收到回头礼,拿着油纸包着的油条和粽子,人懵懵的。 书局掌柜同样发懵,“闹半天油条是你卖的呀!我家老爷子天天买!” 卢栩也不知道,“那下次您让老太爷跟我报个名,我算便宜点。” 掌柜直乐:“那敢情好。” 卢栩又买了些平价的纸墨,掌柜先给他打了折。 最后,卢栩分别去了铁匠铺和粮铺,粮铺伙计听说他十天半月不来,一时还有点舍不得。 “你家收完粮,要是在你们镇上卖不上价就来我这儿卖,保准给你公道价。” 卢栩道了谢又打听了大概的粮价,到衙门给罗慎留下礼才出城。 他也没忘了城门的兵,和兵士道别推车上码头买了两条新鲜的大草鱼。 卢栩一路唱着歌回家。 在空荡无人的山路上高声放歌。 卢栩把肉、排骨均分了三份,包上糖和一些散碎点心和元蔓娘一起去三叔、四叔家还钱。 奶奶吃着他带去的点心,想起大儿子,止不住地落泪。 “不年不节的,我又不急着花,你做买卖哪能没钱用?”四叔推着不要,让他年底再说,卢栩说他有钱,老爷子做主让四叔收下,他才收。 四叔四婶送他出门:“你要是用钱就来四叔家拿。” 卢栩:“放心,我要是缺钱肯定找你们借!” 三叔家没多推辞,三婶想买牛,也知道他挣钱,只是推着不要他的肉和礼,“咱们自家人不要这些,你和舟娃、腊月留着吃。” 卢栩:“家里还留着。” 他们推脱一番,三婶留下,高兴地要三叔和卢辉明天一早去看牛。 卢栩从三叔家返回,走在路上从未有的轻松。 他远远望着田间金色的麦子,又看了看头顶湛蓝的天空。 “还完了!” 元蔓娘也道:“还完了!” 第二卷 站稳脚步 第25章 无债一身轻 回到家,卢舟正牵着卢锐带着腊月在厨房收拾东西,听见开门声,齐刷刷从厨房跑出来。 腊月:“哥哥!” 卢栩快步走过去将腊月提溜起来在院子里转圈圈,惹得腊月哈哈大笑。 “好晕哦!” 卢栩放下腊月,又将卢舟提溜起来更快地转圈圈。 卢舟猝不及防,害怕地死死抓住卢栩胳膊,生怕被人来疯的哥哥扔出去。 卢栩有用不完的劲儿,放下懵逼腿软的卢舟,又举起闹着要玩的卢锐举高高。 家里笑作一团,元蔓娘从三奶奶家买了只老母鸡回来。 “鸡!”腊月仰头问,“要养么?” “不养,炖了吃!”卢栩指挥卢舟烧水,挽袖子杀鱼,剁肉。 卢栩洗干净鱼鳔扔给卢锐踩着玩,卢锐故意踩个边又挪开,踢远再追再踩,小猫玩球似的满院子撒欢。 腊月跑来跑去递剪子,扫垃圾,眼睛都要花了,有鱼,有肉,还有鸡,该吃哪个? “哥哥今天过年么?”她短短的记忆里,只有过年才能吃这么多肉! 卢栩豪言壮语,拿着菜刀挥斥方遒:“不过年也吃肉!咱们家不欠债了,哥哥有钱了,以后想吃肉就吃肉!” 全家人在厨房忙得团团转,卢舟添完柴又提着小桶一趟一趟提水,腊月剥蒜剥葱,卢锐啃着块散碎的绿豆糕在他们脚边打转。 天不黑,卢家的厨房炊烟燃起,飘出阵阵香味儿。 炖鸡、炒排骨、红烧鱼、红烧肉…… 没一个人觉得浪费,三个小的坐在厨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红彤彤的炉火,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鸡,卢栩翻炒着染了糖色,油亮发红的红烧肉,深口的大海碗里盛好了新出锅的炒排骨,红辣椒散发着呛人又诱人的香味,最大的盘子里装着一条红烧鲤鱼。 元蔓娘拿来方口提篮,将刚蒸好的米饭盛入碗中装入篮里,隔一层,再放排骨,红烧鱼。 卢栩将红烧肉盛到盘子里,最后捞出整只的鸡。 饭菜连同七块点心,装了两篮子,卢栩拎着走在前面,卢舟跟在他后面提着香烛纸钱和酒,元蔓娘抱着卢锐牵着腊月走在最后,全家一个不少一起爬上山坡,赶在天黑前,到卢家祖坟,卢吉和卢栩卢舟母亲坟前祭拜。 从山上下来,天色已暗,卢栩点了灯摆上一桌的菜。 全家欢欢喜喜的吃,比过年还丰盛。吃着吃着,期间不知是谁先哭起来,卢栩开了酒,喝得人轻飘飘的,只记得元蔓娘无声地掉眼泪,后来放声大哭了一场。 卢栩醉了,酒肆掌柜送的酒不错,入口绵软,甜丝丝的,有股果香,不上头还助眠,卢栩一觉睡醒已经日上三竿。 他被日光照醒,不知今夕何夕地爬起来吃了饭,消消食又早早睡了,一连睡了三天。 三天里,卢栩哪也没去,每天在家醒了吃,吃完睡,好像要把近两个月缺的觉都补回来。 家里静悄悄的,卢舟和腊月轻生低语,连卢锐都被元蔓娘带到外面玩。 颜母和三奶奶都禁不住问起来,“栩娃不是病了吧?” 她们还记得卢栩上次一病不起,一病就是好些天。 元蔓娘摇头,这次她没了上次的慌张,平静地做着绣活,给卢栩缝鞋补衣裳,两个月不到,卢栩已经磨破了五双鞋,“没生病,就是累了,睡饱了睡够了才能补回来。” 卢栩一觉睡得无比香甜,睁开眼浑身骨头都发软。上次睡懒觉,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伸着懒腰出来,家里关着门,人都出去了,听不见一点动静,卢栩爬起来到厨房盛了碗清水喝干净,又啃了半块豆沙包,抹抹嘴上了山。 还是他一个人,还是那座山坡。 小山坡上野草更旺盛了些,远处的山比上次绿得更深了些。 卢栩大口深呼吸,无比地畅快,一口气跑到山顶,此时再看,只觉得风也温柔,云也可爱,连看不到尽头的山路都顺眼起来。 他撒鸭子跑一会儿,蹦蹦跳跳活动好筋骨,双臂一摊躺在山坡上发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挺好! 好一会儿,依旧是颜君齐寻上来。 “我到你家看你,见你不在,猜你在这里。” “我没事,就是来看看!”卢栩咬着根狗尾巴草,浑身都散发着慵懒,“我觉得,我好像走了好远好远的路。” 颜君齐同他一起眺望远处的山路,窄窄的山路伸向绵延不绝的山里,蜿蜒如线,彼时在这里,他们还看不到脚下有路,回过神,已经恍如隔世。 颜君齐感叹:“辛苦了。” “挺累的,不过不辛苦!”卢栩跳起来,攥紧拳头给颜君齐秀胳膊上的肌肉,还有脚上又要磨破的布鞋。“虽然背着债,每天都要天不亮就起来,还要走两个时辰山路到县里,卖完东西又要马不停蹄再走两个时辰赶回来,可我每天都觉得好畅快!赚了钱畅快!做了好吃的畅快!每天把油条田螺卖光畅快!看见我娘卢舟腊月他们那么依赖我信任我,我就好畅快!” 卢栩目光灼灼,眼睛闪亮亮地望着天地山川和眼前的颜君齐,“还有你君齐,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充实过,从没觉得自己这么重要过,我吃的每一粒米,每一口饭,都是我靠自己赚来的!肉是香的,糖是甜的,空气这么新鲜,景色这么好看,你们对我的喜欢都是真的,君齐,能遇见你们真好!哪怕这是一场梦,我也满足了!” 颜君齐失笑:“怎么会是梦呢?” 世上哪有这么辛苦的梦? 颜君齐定定地望着卢栩想,只有你这样快乐的人,才会看什么都像美梦呀。他每天挑灯夜读,苦涩到读不下去时候,只有翻出来卢栩存在他那儿的账本,想想卢栩赖在他桌边侃侃而谈充满希望的样子,才能品出几分甜来。 卢栩感叹完,又没心没肺起来,“君齐你看对面山头上长的是不是核桃?等秋天咱们上山找找,肯定有核桃栗子!” “等我有了钱,我就把这片山头都买下来,种果树,种核桃,种栗子!没事就上山转转,一年到头都有得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卢栩正畅想着怎么修路盖亭子,忽然看见山下升起了炊烟,“噫,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家家户户都做起午饭了?” 颜君齐:“夏收今天开始。” “夏收?”卢栩嗷的一声,“今天?!我这是睡了几天了?怎么也没人叫我!” 他匆匆忙忙拽着颜君齐跑下山,扔了一身的懒散,疾风似的跑回家,拿了镰刀又疾风似的跑向麦田。 夏收了! 他们家麦地里怎么能少了他! 颜君齐也莫名其妙受他感染,拿了把镰刀跟过来。 卢家总共两亩地,但他们家弱的弱小的小,除了元蔓娘,连卢舟都拿了把镰刀当主力了,腊月提着篮子跟在后面捡麦穗,卢锐也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地里追蚂蚱。 “哥哥!”腊月先看见他,远远就喊起来。 卢舟和元蔓娘听见了,也直起腰朝他笑。 “醒了?睡好了么?” “醒了!睡得不能再好了。”卢栩下了田,接替元蔓娘当主力,刷刷地割麦子。 连片的麦田里没有一棵树,将近正午,太阳晒在头顶,晒得人燥热。卢栩忘了拿草帽,头顶被晒得发烫,还要弯着腰不停地割麦子捆麦子,尖细的麦芒划到胳膊上又痒又痛,不挽起袖子又热得难受。卢栩拽领口擦汗,他个子高,没多久,弯腰就弯地难受。 全家就腊月还活力不减,腊月捡够一把麦穗,就跑几步放进篮子里。卢舟给卢锐捉了两只蚂蚱,用草茎穿了,让卢锐到田边树荫下玩,省得热到他,也省得他给腊月捣乱。 中午太热,卢栩让他们在田边树荫歇着,自己回去煮了锅咸汤,又从隔壁三奶奶家买了一篮子肉包子,推着小推车,装着一个旧席子和草帽回来。 他把席子铺到树下,让卢锐、腊月、卢舟吃饱了躺上去睡个午觉。 大人还好,小孩累一上午精力要跟不上了。 里正家也送来了午饭,自家蒸的杂粮干饭,白面馒头,炖了一大锅菜。他们家属于吃得好的,可跟卢栩家一比,还是相当节省。 就二亩地,还吃上肉包子了! 卢栩挨个盛紫菜蛋花汤,天热流汗容易缺盐,得补盐!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他就多炒点菜,煮绿豆汤解暑了。 给自己家都盛好了,卢栩提着桶到里正家,“大爷爷,我这儿有好些咸汤,有人喝吗?” 里正小孙子卢虎头瞧不上卢栩,一撇嘴一仰头,“不——哎呦!” 他话还没说,就被他哥锤了头,卢川站起来接桶,“喝,我正好渴了!” 免费的汤干嘛不要,就虎头那小子傻。 “你这煮的是什么东西?” “紫菜!”卢栩给人安利,“这东西是海里长菜,晒干了很轻,买一块能吃老久,盐吃少了多吃这个也不错。”补碘又补钙,还能防止得大脖子病! 卢川好奇地盛了一碗,一尝朝卢栩竖起拇指,“看着清汤寡水的,还挺好喝。” 他给里正和他爹他叔叔伯伯都盛上了,连虎头也好奇地盛了一碗。 卢栩推销成功,提着桶回来,就见他亲爱的小弟弟不好好睡觉,趴在席子边拽蚂蚱玩,头都拽掉了! 他亲爱的小妹妹一边困得眼皮子打架,还一边奶声奶气地给他出主意,“拔掉头串起来,哥哥回来了给你烤着吃。” 腊月看见他,“哥哥——” 卢栩人都麻了,别叫他,他不烤,他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今天大哥威风了吗? 腊月:没有。 第26章 田间美食 卢栩好好和卢锐商量:“你把这个扔了,晚上哥哥给你做肉吃。” 卢锐却犟上了,他不,他非但不扔,还要多多地串! 他也不睡了,迈着小短腿在草窝里扑蚂蚱。卢栩嗤之以鼻,就他那速度,哪个蚂蚱能让他逮住? 卢栩躲他远远的,躺在席边小憩。 他以为卢锐玩一会儿就厌了,不料他弟弟毅力惊人,他们收了一下午的麦子,卢锐就捉了一下午蚂蚱,草窝捉不到,他就跑到田里找,蚂蚱没扑倒,浑身都是土。 他姐姐哥哥阿娘心疼他,连隔壁里正爷爷家哥哥姐姐叔叔伯伯也稀罕他,除了他无情的大哥,每人顺手贡献一份儿力量,到傍晚收好麦子时候,卢锐手上拎了好几串蚂蚱。 他挨个拽了头,串地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朝着卢栩一伸手,“啊!” 卢栩莫名听出了个“烤”字。 卢栩装上麦子,推着车就跑,他才不烤,坚决不干! 他卢栩,美食小达人,不吃蚂蚱,不吃牛蛙,不吃兔头,不吃脑花,总之,除了鱼虾海鲜,能看出形状的东西一概不吃! 卢栩跑了,卢锐急了,拎着蚂蚱着急追,他哪追得上卢栩的大长腿,追不上还啊啊叫。 四邻都笑惨了,卢栩这么大个人被一个小豆丁追得飞跑。 虎头:“瞧你哥那点儿胆,来,我给你烤!” 待卢栩把一推车麦子卸进院子再返回来,他们家地头已经生上火,几个小萝卜头围城一圈正吃烤蚂蚱。 卢栩一看,火是虎头生的,蚂蚱是他弟弟抓的,怎么卢文一口几个,吃地比他弟弟还多? 卢栩问:“你不在你家收麦子怎么跑这儿来了?” 卢文:“我娘让我和我哥来帮忙。” 卢栩往田里看,卢辉正帮元蔓娘捆麦子,卢辉还推来了他家板车。 有了卢辉帮忙,运粮快上许多,天没黑透,已经全收完了。 腊月提着篮子在地里捡落下的麦穗,卢舟和颜君齐帮忙推车,就卢文和卢锐还蹲在田边守着火烤蚂蚱,吃得花脸猫似的。 卢栩过去把火踩灭,把卢锐拎起来,薅着卢文衣领子,“去帮腊月抬篮子!” 卢文嘴都是黑乎乎的,不忘追问:“大哥你家晚上吃肉?” “不吃!” 夏天食物不耐放,他从县里带回来的肉早吃光了,就剩一条大鲤鱼还在水缸里养着,卢栩准备晚上把鱼办了。 卢文追着他屁股跑:“腊月说你家晚上吃肉!” 卢栩把卢锐放到推车上,“你家晚上不吃肉?” 卢文:“我娘说前两天吃了,今天不吃。” 卢栩直乐,他这堂弟,比他们家卢舟还大一岁呢,干活不行,吃饭第一名。 卢栩沉吟一声,“明天你家去帮爷爷收麦子么?” 卢文:“去呀。” 卢栩:“明天我带卢舟也去,你告诉三婶不用往爷爷那送饭了,我中午做了带过去。” 卢文瞬间就听懂了弦外音:“做肉?” 卢栩:“做肉。” 卢文:“那明天我也去!” 卢文狗腿地帮卢栩推着车,“大哥你别忘了我那份儿啊。” 卢栩:“行。” 他把腊月叫过来,篮子也扔上推车,和卢文一起推回去。 晚上卢栩做饭,元蔓娘就带着卢舟、腊月在院子里摊麦子。 他家院子大,院前也宽敞,不用去挤打谷场,住在村中间的人家院子普遍拥挤,宅前屋后晒不开,就要早早去占打谷场,以前没分家的时候,他爹和三叔四叔晚上还轮流睡在那儿守着麦子。 看不好,是会有人偷的。 鲤鱼肥,卢栩一半红烧,一半切薄片煮粥,河里纯野生的鲤鱼没一点腥味,口感爽嫩鲜滑,怎么做都不错。 他洗干净两个鱼鳔给卢锐玩,他弟弟终于暂时忘了蚂蚱,洗干净小黑脸又变成白嫩嫩的可爱弟弟。 也许是刚吃了烤蚂蚱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晚饭时腊月吃完了红烧鱼还不尽兴,提议道:“哥哥咱们去抓知了吃吧!” 卢栩:“……” 听听,他粉团子一样可爱的妹妹搭配知了的用词是什么?吃! 卢栩深深地自省,他还是得多赚钱,争取让全家多吃肉,早日忘了那点野生蛋白! 他不去,自然有人去,寒露领着小满来喊卢舟了,卢舟翻出来一个只有大人巴掌大的小竹篓,拿着根竹竿领着腊月出发捉知了。 小步子雄赳赳气昂昂的。 卢栩无语,他们兄弟姐妹里数卢舟和卢轩眼神最好,最会抓知了,八成今天卢轩累了,寒露没能叫动,就来他家找卢舟了。 卢栩要洗澡,把卢锐捉来一起,惹得卢锐吱哇乱叫,“看看你这一身土,你都成花猫了!” 他们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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