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目阶段,闻言不以为然道:“都是有手有脚的,别人做的,我也照样做的。” 吴远一看蒋凡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是两口子商量好的。 既然如此,他什么也不会说了。 至少杨猛愿意吃苦的劲儿,还是值得肯定的。 等到抽了空,杨支书在院门口拦到了吴远,旁边还跟着形影不离的杨贲。 杨支书也没避开杨贲,直接问吴远:“老二去南方打工的事,你怎么看?” 吴远苦涩一笑。 他能怎么看,人菜瘾又大,眼光实在差,坑坑都不落。 刚踩完了人心险恶的坑,好不容易振作起来,一抬脚,又踏进百万民工进城潮的坑里了。 不等吴远回答,杨贲便道:“爹,老二难得愿意吃苦,去南方打工,没什么不好吧?” 吴远解释道:“二哥早两年这样做,倒是不差。问题是今年大环境在这里,恐怕……” 杨贲立刻明白道:“你是说,到了南方也找不到工作?” 翁婿俩想的差不多。 覆巢之下无完卵。 今年这工,怕是比往年要难打。 不过一直垂头丧气的杨猛,难得振奋起来,这时候拦着,未必能拦得住。 杨支书挥挥手道:“算了,让他碰碰壁也好。” 正月初三,是自家的主场。 四个姐姐拖家带口的都会来。 而且和去年就来了三姐夫不同,今年怕是都能到齐。 加上自家人,这可是将近两桌的席面。 以至于杨落雁头天晚上念叨了半天,甚至半夜说梦话都在报菜名。 早上更是天不亮就起床。 心疼得吴远忍不住吐槽:“老婆,咱家这么多吃的。你晚起一会,能饿着他们,还是怎么着?” 杨落雁却振振有词:“正因为咱家条件稍好一点,所以更要重视,免得姐姐们说闲话。” 吴远头扭向一边:“我穷叮当响的时候就不在乎她们说闲话,现在嘛,更不会在乎。” “行啦,你也快点起来吧。要是等孩子们进了门,看见老舅还光屁股躲在被窝里,我看你脸往哪搁?” 吴远在被窝里一蛄蛹,随后道:“现在好了,不怕了。” 杨落雁也不管他,径自套上护袖,出门忙了。 结果还真让杨落雁给说着了。 吴远还没眯瞪着呢,就听大黄一阵猛吠,随后换来蔺苗苗一通臭骂。 虽然他不怕被蔺苗苗堵在床上,但也确实被吵醒了。 躺在床上,挺尸,睁着眼。 蔺苗苗也真不愧是在家里住了大半年的,一听说老舅还没起,直接就推门进来了。 “老舅,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没起?” “什么时候了?”吴远反问她:“哈雷彗星撞地球了,还是2012世界末日了?” 好家伙,这起床气。 瞬间把蔺苗苗给镇住了,就连随后进来的赵宝俊也战战兢兢。 师父年纪是不大,但真发起脾气来,仨徒弟就没有不怕的。 别说仨徒弟了,就算是工场里的老师傅们,见着师父,也得让三分。 蔺苗苗和赵宝俊低眉顺眼地出了东厢,顺便把门带上了。 等到房门再次打开时,吴远已经穿戴整齐,连床铺都收拾好了。 伸手就给俩人掏了红包:“这是你俩今年的压岁钱。” 赵宝俊当即就要:“师父,我给你磕头。” 结果一把被吴远拖住,“行了,咱爷俩还用搞这一套么?” 连蔺苗苗也埋怨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磕头?” 这话吴远可不同意。 慌什么,一点都不成熟。 于是反问道:“什么时候了?我脸没洗,牙没刷的时候。” 蔺苗苗又气又笑,“行行行,老舅,您老且坐着,外甥女给您打热水、挤牙膏去。” 趁着这功夫,吴远附耳二徒弟,仔细交代了一番。 赵宝俊一听:“师父,这样也行?” “放心吧,我跟你三姨父都商量好了。你俩台前唱戏,我在后方压阵。” 赵宝俊也是个愣头青,至少在这事上是的。 吴远敢说,他就真敢信。 “那行,师父,我就先退场,等你摔杯为号。” 吴远也不由笑了:“什么摔杯为号,你十点钟过来。实在不放心,事前打个电话。” “嗳,好嘞,师父。” 说完,连端水过来的蔺苗苗都没看,径自走了。 第78章 危机之下,机遇暗藏 洗漱完毕,换上媳妇杨落雁准备好的新衣服,活脱脱精神小伙一枚。 “老舅真帅!像费翔!” “去,埋汰谁呢!我不比他帅?” 蔺苗苗转过身去作呕了一下,回过头来又笑脸相迎:“老舅,你说得对,你比他帅。” 这小心机…… 吴远忽然有些为二徒弟担心了。 不过转念一想,随他们去吧。 反正都是成年人了,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老舅,那我和宝俊的事,你打算怎么跟我妈说?” “问那么多干什么?”吴远懒得多说:“又没你什么事儿,乖乖帮你舅妈准备饭菜,其他的别多问。” “啊?” 日头渐高。 门前凌乱的菜园子里,被杨落雁分割成多片迷你小菜地。 如今还剩有一些黑菜,躲过了寒冬,顽强地生存下来,叶子愈发深绿。 上桌是凑不够一盘菜了,但却留下了种子,留下了希望。 不多时。 钟文勇仨孩子最先欢天喜地地赶到。 后头跟着喜形于色的四姐吴芳华,以及口嫌体正直的四姐夫钟振涛。 钟文勇跑得没有弟弟妹妹快。 但钟文强和钟文雅却并没有超出哥哥太多。 保持着若即若离的领先,却又领先不多。 直到看见吴远,钟文雅这才撒奔起来,谁也不顾了,带着冲劲直扑吴远怀里。 这小丫头,就是自来熟。 旁人玩不来的亲昵方式,她都无师自通,而且浑然天成。 而后钟文强就落后下来,和大哥钟文勇并排而行,一幅‘哥哥让着妹妹’的高风亮节范。 “又长高了。” “嗯,舅舅,人家想死你啦。” “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 “舅舅,能不能别一见面就问成绩,跟我妈一样。” “你虽然没回答,但我还是知道了答案。” “真的?你不知道!” “你考得肯定不好。” “你怎么知道?” 眼看着兄弟俩也到了近前,吴远避而不答,掏出红包道:“即便没考好,红包照样有。” 钟文强却道:“老舅,我哥考了全校第一!我俩一平均,起码也是班级第一。” 吴远抬脚就踹:“没听过这种平均法的,真当你舅我傻么?” 孩子们欢笑着跑进院里。 连日来一直阴霾的心里,骤然间就云开雾散,敞亮开来。 吴芳华走得近了,伴随着小碎步开始叨叨道:“你如今也有俩孩子了,压岁钱就别给了。给来给去的,不麻烦吗?” 吴远笑着递烟给钟振涛道:“四姐,文勇仨孩子应该不怕这麻烦。” “仨孩子有点零花就乱花,尤其是文强,年前二十八还刚刚用炮仗把人家粪坑炸了。害得人家四姐夫除夕一大早,上门给你道歉。” 吴远哈哈一笑:“这孩子有前途!” 紧随四姐一家其后的,便是三姐一家。 三姐吴秀华这么早赶过来,纯粹就是想着帮忙的。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是头一个到。 只是没想到今年被四姐家仨孩子抢先了。 接着给熊武、熊文俩红包之后,仨老爷们就在门口闲聊起来。 熊文拿着红包,还在吴远怀里腻歪了一会。 终究是养了半年多,多少有点感情来。 最后还是被熊刚给呵斥走了。 钟振涛特地带了俩包红塔山,同时熊刚掏出了三五牌,结果看到吴远掏出的华子,立马不约而同地放回去道:“抽他的。” 仨人点起一根华子,烟雾缭绕间,心理距离飞快地拉进。 “幺弟的家具厂,明年准备做到多大?”钟振涛问道。 吴远摇摇头苦笑道:“家具厂明年能够保持今年这势头,我就谢天谢地了。” 钟振涛却不以为然道:“何必这么悲观?政策上对于私企的整顿和管理,也管不到你家具厂头上。毕竟你已经提前把它搞成集体所有制了。” 吴远吐出一口细长的烟雾:“话虽这么说,私企一旦被打压,市场活力和消费势必受到影响,买家具的消费需求必然下降。” “即便如此,你也很好了,至少躲过了这当头一棒。你不知道,咱村的养猪大户,都开始卖猪了,还没出栏的都卖,贱价卖。” 熊刚喟然道:“村里石棉瓦厂老板连烂摊子都不要了,直接跑路,弄得现在村里还得给他擦屁股。” 钟振涛趁机提议道:“对了,幺弟你可以趁机收购。” 熊刚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个解决之道。 吴远也不否认。 重重危机之下,对于他这种能够活下去的厂子,反倒是一种莫大的机遇。 毕竟他知道危机的暗夜有多久,未来在何方。 趁机收购,能够以最小的成本壮大规模,等待市场复苏。 “三姐夫、四姐夫,你们可以帮我留意一下。但我只要有优质资产的小厂或小作坊。” “行啊,你挑一挑也是应该的。” 不多时,二姐吴玉华和石富根来了,后面跟着不怎么敢见人的四个孩子。 而大姐吴淑华和蔺先学,带着蔺平安和蔺禾禾,就在后面不远处追。 俩孩子已经快要追上二姐家的四个孩子。 见到大姐家俩孩子,二姐家的几个孩子,顿时不那么社恐。 因为他们一起玩得多。 拐下石子路,吴淑华和吴玉华走到一块,隔远就抱怨起:“我家苗苗真是白养了,根本不沾家,连我给她找的对象都不看,见也不见。” 吴玉华语气不偏不倚:“苗苗有本事,能在幺弟这挣大钱,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吴淑华嘤哼一声,不乏得意。 人都到齐了。 吴远瞄了一眼,大人十口,小孩十二口,这还不包括自家俩吃奶的娃。 两桌坐不下。 吴远只好到隔壁老代家把大圆桌借了来。 熊刚迎上来一起搬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孩子们只要有的吃就行,哪管有没有坐。” 吴远点头道:“所以我没借凳子。” “宝俊人呢?” 熊刚话音刚落,堂屋里的电话就响了。 吴远鼻子一努:“这不来了么?” 电话很快被东厢看录像的孩子们接起,随即钟文雅跑出来叫:“舅舅,电话找你的,一个男的。” 这话引起姐姐圈们一阵哄笑。 “听听文雅这孩子,人小鬼大,生怕她舅妈误会她舅,特地强调是个男的……” 第79章 你坐地起价,我釜底抽薪 电话挂掉没多久,赵宝俊便提着烟酒兴匆匆地赶到了。 一到大门口,陡然一滞,满心欢喜全都僵在了脸上。 因为拦路虎就在门口坐着,逗弄着糯米和饭团俩只个头不大的小狼狗。 那唯我独尊的气场,赵宝俊当时就感受到了。 毕竟师父的其他姐姐们,都在帮着师娘择菜做饭忙活,就蔺苗苗她妈一人闲在这儿怵着。 这是得有多强大的自我之心,才敢如此心安理得地玩。 其实赵宝俊不知道,吴淑华这是盯上师父家的小狼狗了,正在琢磨着,比较着,今天究竟该带哪一只走。 “啊……阿姨?” “你是谁呀?谁是你姨?” “我我我……” 这怯场的劲儿,蔺苗苗都没眼看。 就这,拿什么跟我妈斗?愁死人了。 好在这时,一直坐在走廊地下的熊刚起身道:“大姐,这是俺村的赵宝俊,幺弟的二徒弟,人才不错吧?” 听着这话,吴淑华顿觉莫名其妙,但依然把赵宝俊从头看到脚。 起初觉得不怎么样,等到目光落在这孩子手里的烟酒上,观感立刻大改。 两条红塔山。 不错哦,便宜幺弟了。 可一听到熊刚接下来的话,吴淑华脸色立刻变了。 “大姐,我觉着宝俊跟苗苗很般配,所以今天趁这个机会,叫来跟你们见见。” “什么?”吴淑华蹭的一下站起来,把糯米和饭团吓一跳,嗷嗷叫地掉头就跑。 场面顿时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水井边洗菜的蔺苗苗,都不由浑身紧绷起来。 生怕亲妈一胡闹,再把事情搅得很难看。 三姐吴秀华朗声道:“宝俊挺不错的,在咱们村也是挺聪明的小伙子。跟了幺弟之后,上门提亲的就没停过。” 算是声援了丈夫熊刚一回。 然而吴淑华并不买账,语出挑剔地道:“三妹啊,你们觉得不错的小伙子,未必能入我们家的眼呀。我们苗苗好歹是一城里姑娘,又有这么好的工作……”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并不是吴淑华不想说了,而是走廊那边突然传来一道轻哼。 声音不大,但吴淑华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生生地把下面的难听话咽回去了。 一听到这声轻哼,蔺苗苗紧绷的身体,瞬间就松弛下来。 老舅终于发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循声望去。 就听吴远开口道:“现在不是流行自由恋爱嘛?你俩把东西拿回去,自己谈。反正你俩都有收入,也不图她给的那点嫁妆。” 不就是想要坐地起价么? 我直接给你们来个釜底抽薪! “嗳……嗳……”吴淑华顿时急了。 幺弟吴远这边她够不着,直接就顺手抓住了懵圈在原地的赵宝俊:“我也没说不同意嘛!只是这孩子头一回来看我跟苗苗她爹,买的东西,是不是没跟家里人商量?” 这是嫌礼少了? 吴远当即道:“宝俊,赶紧回去给你爹妈商量,买箱茅台搬过来。反正回头你这阿姨和叔叔要给你包见面礼。你礼重一点,他们见面礼也不能太轻。” 熊刚和吴秀华纷纷道:“说得在理。” 钟振涛和吴芳华也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 吴淑华脸色一滞,随即讪笑开来:“阿姨跟你开玩笑的,这礼挺好,挺好。” “那行,宝俊留下来吃饭。” 说完,吴远就坐下来,重新摸起牌来道:“三姐夫,回来接着打。” 众人拾柴火焰高。 在几位姐姐帮忙下,杨落雁心心念念的一顿大餐,居然赶在中午饭点时,准时上桌了。 这在历年来的大团聚史上,还是头一回。 加上吴远提溜出两瓶茅台来,顿时让这顿饭的档次又提升了一档。 石富根不由感慨:“国宴差不多也就这档次吧!” 孩子们可不管什么茅台。 反正有鱼有肉,而且紧吃够吃,这顿饭可比国宴强多了。 毕竟国宴,他们根本就吃不着。 除了赵宝俊之外。 蔺苗苗虽然也属于孩子辈的,但因为今天带着赵宝俊见了父母,俩人只能坐上主桌。 再没小桌上孩子们那撒欢般的自由。 尤其是赵宝俊,还得负责倒酒,喝酒。 一顿饭吃到午后两点下来,赵宝俊早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蔺先学推了推厚黑框的眼镜道:“这小子,今天起码喝了一百块的茅台。” 吴淑华目光闪烁。 好嘛,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 但碍于幺弟在场,她没法说什么。 吃完了大团圆饭,吴秀华带着吴玉华和吴芳华,收拾了残局。 杨落雁顾不上,因为里屋俩孩子饿醒了,正在那嗷嗷直叫。 午后的阳光落在院子里。 吴远把赵宝俊往西厢床上一扔,就出了堂屋门,和老爷们坐在走廊下,沐浴着有温度的日光,喝茶嗑瓜子吃点心。 孩子们则在琳琅满目的瓜子点心中,扒拉寻宝。 以寻找印着洋文的巧克力为乐。 唯有二姐家四个孩子,抓着大白兔奶糖,视若珍宝。 就这样,一直扯闲篇,扯到四点钟。 斜阳还在,但照在身上,已经开始冷了。 加之赵宝俊也就醒了,抱着一大茶缸子的茶叶水,坐在那儿发呆。 吴淑华叫上蔺先学,提溜上赵宝俊带来的全部礼品,动身道:“我们先回了。” 蔺先学却还有些犹豫,用口型提醒媳妇道:“咱不得给幺弟留点?” 吴淑华假装没听见,顾左右而叫俩孩子:“平安,禾禾,回家!” 吴远可不在乎那点小礼品。 有了礼品,大姐再也不打糯米和饭团的主意,他已经很庆幸了。 大姐一家一说要走。 二姐就紧随其后。 轮到三姐四姐家时,文强和文雅却挪不动步子。 尤其是文雅,一边挪,一边向杨落雁投去楚楚可怜的明示目光。 杨落雁怀抱着玥玥笑道:“要不让几个孩子都留下来住几天吧,反正寒假还有些日子。” 这么一说,文强和文雅立刻响应。 熊文也停下了脚步。 唯有钟文勇主意正:“舅,舅妈,我得回去看书学习。” “去吧。”吴远也没拦着,“等你考上大学,再痛痛快快地玩。” 至于熊武,他倒是也想留。 但吴秀华念着,小文在这儿已经够添麻烦,所以根本没给他机会:“你也回去学习去。” 第80章 跟对老板,嫁对老公 相比于别人家的炮竹声声,马家今年这个年关显得有些冷清。 由于父亲过世,俩儿子家要连着三年不能贴对联、放鞭炮,意为守孝。 加上马明琪放弃财政局职位的消息不胫而走,不管是马明朝家,还是马明军家,都比以往更加冷清了。 所以大年初一那天,马明琪才愿意待在吴远家,迟迟不肯离开。 因为只有在那里,她才能感觉到些生活的温度和气氛。 可惜接下来的几天里,马明朝说什么也不让她去了。 好在她带回了家具厂过去一年的账本。 沉浸在数字世界上,能让她暂时忘却家中的冷清。 不过三天时间整理下来,马明琪看着她确认了三遍的月度营收表,不禁有些懵。 抬起头来,看向窗外。 天色已经黑了。 堂屋里,大哥和二哥正小酌着白酒,聊得不亦乐乎。 马明琪把马明军叫到屋里来,指着最后整理出来的五位数道:“大哥,工场每个月有这么多收入,这是真的吗?” 那其实只是去年下半年的统计。 从八月份的两万余利润,一直到年底元月的近七万利润,涨势喜人。 儿戏得像是教科书上的习题一样。 所以马明琪才有此一问。 不料马明军只是瞥了一眼,便脱口而出道:“几万块钱的小账,能有什么假?” 这下可把马明琪给镇住了。 连带着跟过来的马明朝,也听得目瞪口呆。 他原以为吴远要拿三万块买车,已经是下了很大决心,花钱充面子。 没想到,人家已经相当低调了。 就凭这利润表,买辆全新的20万桑塔纳,也不在话下。 然而读过书的马明琪,明显想到的更多。 她并不惊讶于大哥说话的内容,而是震惊于他说这话时的口气和态度。 一幅见惯不怪的态度。 于是刨根问底道:“大哥,对于远爷的身家,你到底知道多少?” 马明军矢口否认,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答应了师父要对倒腾国库券的事儿守口如瓶,那他就得闭上嘴巴。 即便是面对亲弟和亲妹。 兄妹俩谁都不信大哥的话,但都没再追问。 只是马明朝嘟哝道:“看来我得尽快给老板找车源了,否则耽误了老板大事,这损失我可赔不起。” 马明军却道:“师父这人不讲排场,所以车不重要。其实你更应该注意的是,三月份跟师父去上海,一定要保护好他。因为他肯定是去忙大生意的,很大很大的生意。” 亲兄弟之间,能说的也就言尽于此了。 随即马明军又对马明琪道:“还有你,小妹。你一个女孩家,一辈子干对两件事,就够你享福了。一是跟对老板,另一个是嫁对老公。” “如今你辞了财政局工作,跟了我师父,已经占了一样了。另一样……” 结果话未说完,就被马明琪撒娇着打断道:“我还小,嫁人早着呢!” 马明琪心如鹿撞。 在嫁人这方面,至少她已经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逃离了缪磊的魔爪。 而这一切,都是拜吴远所赐。 辣个男人,注定是她命定的贵人么? 也许我不该太贪心,只占一样就该心满意足。 “大哥,二哥,我也想喝一杯……” 家里多了一堆的孩子,小江和玥玥反而显得安静多了。 只是家前屋后的癞蛤蟆可遭了殃。 不管是在冬眠的,还是早醒的,都被钟文强带头挖出来,挂在树上曝晒。 更有甚者,直接扒了皮,扔进了门前石子路南面的河渠喂鱼。 鱼儿正在残留着冰冻的河面下,为觅食犯愁。 一看竟然有人投喂,立刻感谢大自然的馈赠,纷纷抢食。 这时,钟文强就带着俩孩子在河边看,然后讲着上回暑假吴远带他们过来钓鱼的盛况。 主要是给熊文讲。 因为那次舅舅没带他来。 紧接着,身后传来大黄一阵欢快的狗叫。 那是欢迎主人回家的声音。 钟文强立刻带着俩孩子撒奔儿往回跑,边跑还边叫:“快走,老舅回来了!让他知道我带你们来河边,我就完了!” 果然不出意外,钟文强喜提抬脚踹三下。 他就只能生生地受着,连棉裤被踹掉了都不敢往上提拉。 最后还是杨落雁帮着劝了句:“行啦,他们仨去河边,我一直在门口盯着呢。” 杨落雁一开口,吴远也就放过了孩子。 这一幕恰好被赶来的马明琪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 杨落雁就是只占了一样:嫁对老公。 现在成了十里八乡最风光的女人。 当初那些传言说她下嫁的女人,现在全都乖乖闭嘴了。 见到马明琪过来,吴远当即招招手:“你来得正好,初八厂子揭牌仪式,得搞得隆重些,你去准备准备。” 马明琪当时就觉得意外。 大哥说过,远爷是个很低调的人。 怎么会要大张旗鼓地搞厂子的揭牌仪式呢?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吴远接着道:“这次揭牌仪式,让四个集体村在前台唱戏,一定要把咱们兴旺家具厂是集体混合所有制企业的性质,高调地宣扬出去。至于各自的持股比例,一个字也不要提。” 原来是这样。 马明琪恍然大悟,远爷花钱让各村委会出风头。 多新鲜。 不过那些村干部肯定乐意,等于是双赢。 “另外,你统计一下,去乡里的范家饭店订几桌酒席,初八晚上。” 吩咐完毕。 杨落雁过来留客:“明琪,正好饭点了,留下来吃饭。” 马明琪有些慌乱,忙不迭地边逃边道:“不了,小娘,我还有事。” 杨落雁疑惑道:“这孩子脸皮也太薄了,连顿饭都不敢吃。” 吴远挥挥手:“随她去吧,慢慢来。” 其后的几天,马明琪打着吴远的招牌四处奔波。 不仅通知到了各村村干部家里,而且请村里掌礼房的老人,写好了标语、对联备用。 甚至还从别的村请了个舞狮队和旱船队,买来了揭牌当天要散发的糖果点心。 拢到最后,交给吴远一看。 整挺好,全面细节。 唯一就是旱船队和舞狮队价钱要高了点。 不过她一个姑娘家,心眼子玩不过旱船队和舞狮队那些老油条,也是正常。 无妨。 第81章 乡村联合办厂揭牌仪式 正月初八,艳阳高照。 是个开工的好日子。 梨园村,村支部,门前张灯结彩。 一块木板白漆刷就的招牌,挂在大门左侧,上头红绸遮盖。 喜庆之余,不乏神秘。 头顶上十张正方形红纸,沿对角线垂直的方向,角拉角地一字排开。 上写着“乡村联合办厂揭牌仪式”十个大字。 八点零八分,吉时已到。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村委会门前,早就被挤得水泄不通,人山人海。 在一万响大地长红的鞭炮声中,舞狮队和旱船队随着节奏上场热身。 等到鞭炮声落,一大块空地便被清了出来。 来自四个自然村的八名村干部一字排开,出现在众人面前。 然而今天这场典礼的主角并不是他们,而是位于他们前一排的另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一口井乡的乡长卞孝生。 吴远对于三姐夫熊刚能把卞乡长请来站台,也是极其意外的。 当然,就算卞乡长不来,主角依然不会是他。 而是卞乡长后面的八名村干部。 只是卞乡长这一来,份量立马重过了后面的八名村干部。 卞孝生人还年轻,比熊刚还小一岁。 也正因为年轻,才对兴旺家具厂这种混合所有制的新鲜尝试,接受度颇高,进而愿意给予支持。 站在人群中,吴远对身边幸福照相馆的李老板再三叮嘱:“一定要把卞乡长拍得好一点,把整个典礼的精彩拍出来。” 李老板握着相机,开始抖活了。 当初马明琪找上他的时候,可没说这照片可能会上报。 “总之,你拿出最好的状态,就是了。” “吴老板,我一定全力以赴,毫无保留。” 吴远心下稍作安慰。 早知道,应该通知杨贲,把北阴日报的记者找来的。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乡亲们,朋友们,我是卞孝生,咱们一口井的父母官。今天哪,我很荣幸,能被邀请来参加乡村联合办厂的揭牌仪式!” 掌声响起。 “说起我这个父母官,其实乡亲们,你们才是我的父母,我的亲人!没有你们,我区区一个小乡长,上哪儿实现致富奔小康,四个现代化去……” 更多的内容,吴远没有细听。 但是,能把父母官挂在嘴边,并以此自居和要求的,都还算是不错。 即便在十多年前,这个词被贴上封建糟粕的标签,而用人民公仆取而代之。 可是吴远深知,公仆这个词,以后会糟粕的更快。 还不如父母官呢。 卞孝生的讲话,简短有力。 主要是围绕着带领乡亲们发家致富搞经济为主题。 这个时候,敢于大张旗鼓地谈论这点论调,着实有些冒进之嫌了。 但是前世进入90年,他很快就因此而高升县里了。 以至于在一口井乡搞个缫丝厂,搞个半半拉拉的,人就走了。 当然,后来这个缫丝厂也发展起来了,甚至带动了全乡蚕桑业的大面积普及。 至于这里头,时任县领导班子成员的卞孝生,又使了多少劲,发挥了多大影响力,吴远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他只是个木匠,不养蚕。 卞孝生一讲完,便立刻开始揭牌。 红绸落下,兴旺家具厂的招牌正式亮相。 现场锣鼓立刻一阵齐鸣,舞狮队和旱船队接着上场,开场表演。 这接地气的表演,乡亲们都看得津津有味。 其实春节期间,旱船队的巡回表演,几乎是各村孩子们的保留节目。 跟着旱船队东家跑,西家奔的,怎么也看不厌。 吴远此时看来,依旧能发出笑声,看得进去。 至少比前世看那些歌功颂德的跳舞春晚,有趣多了。 所以艺术这种东西,不要以曲高和寡为借口。 不接地气,就是不接地气。 说什么都不好使。 旱船队和舞狮队轮番上场,伴随着糖果的偶尔抛洒,将现场气氛带起一波又一波的高潮。 而在这其间。 杨支书和熊刚等人,已经把卞孝生带到村部去坐了。 卞孝生也因此见到了这个家具厂的真正控制人吴远。 “卞乡长,欢迎您来指导工作。” “吴老板,其实我是来学习先进经验的。” 近距离见到卞孝生,这张国字脸一脸正气,那双眯眯眼显得有些阴间了。 其实对方眼睛并不小,可能是习惯了审视的目光,眯成习惯了。 “我从几位村干部这边了解到你的处境和难处,依我看,你放心大胆地干。力求把兴旺家具厂树立成一口井乡的乡镇企业标杆!” “到那时,你就是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同样也是要受到我们保护的。” 卞孝生拉着吴远说了很多。 吴远表面答应,心里头对年初定下的家具厂发展方针,并没有动摇。 晚上,范家饭店。 酒席摆了三桌。 不仅有卞孝生、各村村干部的主桌,还有各分工场的带头人钟师傅、姚师傅,以及上圩村的彭师傅几人。 而一直在梨园村的老代几位师傅,吴远也叫了过来。 负责张罗这一切的马明琪,本也有个座位。 但事到临头,她又退缩了,躲在范家后院和范冰冰叽叽喳喳。 吴远没有强求。 马明琪的性格,本就不适合这种场合。 否则她也不至于要离开财政局,而是能在体制内混得风生水起了。 再说了,人总要慢慢长大。 场面很热闹。 不过卞孝生只是喝了几杯茅台,就走了。 并未多留。 在此期间,吴远针对拿照片去投递北阴日报的事儿,征询了他的意见。 卞孝生很意外,甚至还向吴远露出‘我怎么没想到’的表情。 随即他斟酌了一二,愣是咬咬牙、点了头。 送走卞孝生,场面才真正达到了高潮。 没人再敢派吴远的酒。 吴远就端着酒杯,跟三家工场的师傅聊了聊,掏一掏心窝子里的话。 短期来看,从各工场话事人,成为家具厂的一个分支,各位师傅的地位是下降的。 加上还有村委会的名誉管辖,更让人觉得有掣肘。 但一听到吴远的保证,众位师傅也就安心下来。 “各位老师傅,旁的我不敢说。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将来挣的钱只会越来越多。” “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嗳,这话对路子! 众位师傅纷纷举杯,回敬吴远。 第82章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揭牌仪式举行了,开工饭也吃了。 隔天初九,兴旺家具厂就正式开工了。 与此同时,农村里大部分乡亲们,都还在过节。 春节还没完,元宵节还没到,开什么工? 开工也得有活干不是? 农田里的麦子依旧绿得泛黑,长势也很潦草,尚且不是追肥的时候。 而外出打工的人,尚且秉承着正月里不出远门的旧习,在家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最后的清福,譬如杨落雁的二哥杨猛。 开工后的兴旺家具厂,和年前的分布式工场模式,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唯独在村部工场旁边多了个房间,上挂着财务室的木牌。 马明琪顶着财务的名头入驻,却要身兼着文秘的工作。 即便如此,马明琪的到来,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唯独朱六标兴奋的上蹿下跳。 不仅帮着马明琪打扫出房间,而且帮着从家里搜罗来一整套的桌椅板凳和书柜。 任劳任怨的。 马明琪很是过意不去,但碍着颜面又不好拒绝。 等到下午,专门买了两包烟送到总装工场里。 朱六标说什么也不愿收,但马明琪依旧把烟放下了,结果就成为师兄弟仨人的共享香烟了。 “我特么亏大了……”朱六标边吐着烟圈边道。 “哎,老六,你什么意思?这烟让我们抽几根,你怎么就亏大了?”不忿的是马明军,一杠起来,连宝俊都怵。 于是连忙替朱六标解释:“老六的意思是,马明琪看不上他,他白费这心思了。” “呵……呵呵……”马明军憨憨地笑着,突然就说了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下顿时让朱六标急眼了。 要不是吴远及时出现,师兄弟都能打起来。 在师父面前,仨徒弟乖乖站好听训。 “明军,也就是你憨!这话好说不好听的,换谁不打你?” “至于你老六,现在你不好好学木匠,将来你跟明琪,那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明军说得哪里错了?” “还有你,宝俊,就看着他俩掐?” 好嘛,仨人连带着一起吃瓜落,谁也没落得了好。 “干活!” 教训完仨徒弟,吴远又给几位师傅撒了烟,这才转到马明琪新打扫出来的屋子来。 仔细看了看,除了屋里有点冷之外,其他倒也像模像样的。 不过他还是提议道:“等厂子这边不忙了,让老六给你打一套全新的桌椅板凳、文件柜出来。如果实在等不及,也可以直接去买,记好账就行。” 一听让朱六标打,马明琪顿时就有点抵触。 可相比于花钱去新买,她更不想浪费拿钱。 干脆道:“远爷不用买,这些临时用用就挺好,等以后有需要了再说。” 这孩子是个会过日子的。 吴远点了点头道:“其他可以省,炉子还是要买一个,而且要装烟囱,免得煤气中毒。” “那我今天赶集去定一个,顺便买俩水壶茶杯,也能烧烧水,临时招待一下。” “嗯,去办吧,记得走账。” 正月初十。 卞孝生揭牌的照片出现在北阴日报的本地新闻版块。 格外惹眼。 马明琪特地从邮政局买了三份报纸回来,给村部杨支书那边留了一份,又给吴远家送去一份,剩下一份特地贴在财务办公室的墙上。 结果引得缝纫工场的蔺苗苗等人过来围观。 叽叽喳喳间,都忍不住有些与有荣焉。 连带着对厂子也产生些归属感和认同感来。 虽然不多。 但起码不像去年那般,像是游击队、小作坊,过了今天没明天的那种飘摇感了。 吴远家里。 钟文强仨孩子,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虽然被舅舅踹得连裤子都掉了,但钟文强临走时,还是依依不舍地,表示下次还来。 吴远笑骂:“下回要还是‘平均班级第一’,你就别来了,我丢不起那人!” 仨孩子一走。杨落雁得以解放,把俩孩子交给刘慧,开始忙碌起来。 三天两头地把二嫂蒋凡叫回家来,一起筹备着在县里开服装店的事儿。 其实这时候开服装店,搞个体户,属实有些头铁了。 但吴远没拦着。 依旧给了她10000块启动资金,权当是花钱攒经验了。 反正这钱咱砸得起。 只要她能挺过今年,进入九零年,随便赶上个一字裙、健美裤、牛仔裤、羽绒服风靡的潮流,这钱也就回来了。 说不定还能起飞一波。 不过给钱归给钱,吴远并没有跟着掺和。 他有自己的事儿要做。 正月里的事儿虽然杂乱无章,并且繁多,但吴远自始至终都没忘记今年的大计划。 股票。 既然家具厂这块暂时飞不起来,那就要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俗话都说了,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这横财,对于两世为人的他来说,就跟白捡似的。 不捡白不捡。 去年他倒腾国库券白捡了一笔横财回来。 今年也该轮到股票了。 而且据他俩月来的观察,八大股之中,电真空股票的价格越来越逼近100块发行价了。 甚至还有可能破发。 看来新年经济形势的衰退,已经开始引发市场的连锁反应。 即便上头紧急出台一系列激励性的金融政策,也难以挽回早期股民对于市场的信心。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杨落雁在县里的铺子定下来。 正琢磨着怎么装修,忽然想起丈夫就是木匠。 于是吴远跟着媳妇进县城一看。 铺面就在百货公司以北一百米左右的位置,两间的临街门面。 看上面的旺铺转租贴纸尚新,应该是上家刚跑路不久,就被杨落雁拿下了。 蒋凡正在里头打扫卫生,烟尘四起,也不见抱怨,任劳任怨的。 吴远看在眼里道:“二嫂,其实你可以带个口罩。” “没关系,这点烟尘算什么。” 说完,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杨落雁赶紧撒上点水,仨人站到外头,等上好一会儿。 这尘埃方才落尽。 杨落雁开始给吴远谈及她的装修构想。 吴远频频点头,听得出来,媳妇做过好一番工作,构想很实际、确定。 其中最大的特点,就是引入了落地橱窗的设计。 让街上路过的行人,只要一侧头,就能看到店里的主打和特色服装。 第83章 百万民工打工潮,得加钱! 杨落雁的橱窗设计,在后世很常见。 但在眼下的北岗县城,还是头一个。 看得出来,这是真走心了。 以至于,吴远对于媳妇搞服装店的前景,忽然莫名地乐观起来。 打县里回到家,老远就听见俩孩子的哭闹。 等到进家门一看,刘慧带着俩孩子,顾此失彼,正忙得满头大汗。 一见杨落雁回来,顿时好一通埋怨。 无非是顾事业不顾孩子的家常碎碎念。 其实刘慧埋怨得也没错。 你男人已经这么能挣钱了,还有必要劳烦你,连孩子都不顾,抛头露面去做生意么? 对于这话,杨落雁只能听着,边听边让俩孩子吃上。 吴远趁机按照媳妇的构想,把装修草图画出来。 等到把图画完,天已经黑了。 吴远抬起头来,就见杨落雁一脸歉意地走过来道:“早上走的匆忙,忘记给俩孩子挤奶留着了。” 轻拥着媳妇,吴远轻声道:“做你想做的事,我支持你。” 杨落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浑身都连带着松弛下来。 她这还没怎么开始呢,就感觉到做生意的艰辛了。 而丈夫一年到头都是这样子过来的,可想而知他有多累。 可他什么也没说过。 一想到这里,杨落雁就愈发用力,回抱吴远。 俩口子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互相理解和体谅的心意,却默默相通。 胜过千言万语。 随即拿过吴远画出来的图纸一看,颇为惊喜。 “这橱窗设计得好漂亮,你怎么想到的?” 吴远笑了笑,“做生意我可能是个外行,但木匠我是绝对的内行。” 画出来的图纸经过杨落雁的肯定,吴远转手交给了赵宝俊。 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么好的机会,不交给几个徒弟练练手,学学装修,真是可惜了。 赵宝俊起初也是摸不着头脑。 毕竟他只跟师父学过吊顶而已。 但他爱琢磨。 实在琢磨不透,随时可以问师父跟师娘。 吴远做了甩手掌柜,趁着这些日子,把账上能带走的余款,陆续提了出来。 为再赴上海做足准备。 万事俱备,只等阳春三月。 三月一号。 天刚蒙蒙亮,杨落雁就起来下饺子。 上车饺子下车面。 临出远门前,这一顿饺子可少不了。 所以头天晚上,杨落雁早早把饺子包好了,满满的一大锅盔。 韭菜鸡蛋的、芹菜肉丝的,都有。 现在只需要起锅烧水,等到水开直接下,也不耽误事。 吴远洗漱的功夫,饺子已经端到饭桌上了。 等到吴远坐下来吃的时候,杨落雁从里屋拿出一张全家福,塞给他道:“出门在外,想孩子了,就看看照片。” 吴远嘴上被饺子里的肉馅涂满油光道:“其实我更想你。” 杨落雁心虚地回头看了眼俩孩子,娇羞道:“肉麻死了。” “怕什么,反正他俩也听不懂。” 俩孩子躺在双座婴儿车中,咿呀二呀的一阵蛄蛹。 “你看,孩子们至少听到声音了。” 就在这时,马明朝迈进大门,大步流星地直奔堂屋而来。 吴远也没起身,直接指着饺子招呼道:“吃点?” 马明朝咧嘴一笑:“老板,不用,我在家吃过了。” 吴远也不强求,径自一口一个道:“那你可真没口福,你小娘包的饺子是一绝。” 说话间,蒋凡两口子也到了。 蒋凡是杨落雁派出的代表,跟着吴远俩人一起到上海进货的。 至于杨猛,一早就要说出去打工,正好赶在这正月下旬,和吴远仨人一道出发。 只不过他和吴远仨人的路线不同。 等到了彭城,他是南下直奔深城。 杨落雁一见二哥来了,将手里端的芹菜肉馅饺子一推:“二哥,吃点?” 蒋凡立马客气道:“幺妹,不用,我俩在家吃……” 话还没说完,杨猛已经毫不客气地坐下了,接过那碗饺子时,还问:“有没有生蒜?我不喜欢蒜泥。” “嗳,有有有……” 杨落雁就手在围裙上擦擦手道,转身就出去剥。 这让吴远对他实在是没眼看。 连带着蒋凡也有些心虚,当即跟着杨落雁出去道:“幺妹,我来剥。” 填饱肚子,天光渐亮。 吴远回屋换了身行头出来,俨然一机关干部。 一看这打扮,马明朝顿时明白吴远让他穿旧军装的用意了。 即便了摘了肩章和领章,等闲一般人也不敢轻易招惹。 加上吴远这身机关干部的派头,那就更不敢触这霉头了。 一路上,蒋凡若有所悟,频频看向丈夫杨猛。 杨猛再傻再楞,也明白过来了。 怪不得人家出门能挣着大钱,敢情那都是有章法的。 旁的不说,单就这身打扮。 那就很讲究。 加上一路上沉默寡言,让人摸不清深浅。 一看就不敢轻易招惹。 不像他们夫妻俩,一路上毫无防备。 挣了点钱,就喜形于色。 无异于小儿持金过闹市,那贼不抢你抢谁? 杨猛忽然很想放弃去深城的打工念头,跟着吴远到上海学习学习。 但一接触到吴远的眼神,他就缩了缩脖子,他提都不敢提。 转念一想,反正这回媳妇跟着他,或多或少能了解一些。 四人从村口坐上冒烟的三蹦子抵达县汽车站,随后马不停蹄地打票直奔彭城。 路上的人流,也从村口的稀稀朗朗,到彭城的车水马龙。 蒋凡努力地跟上吴远和马明朝的脚步。 一回头,才发现丈夫就跟刚出门的小孩似的,走一段就落下一大段。 实在让人操心。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回头再看看吴远那高大的背影,蒋凡对没见过大世面的丈夫,就愈发嫌弃,连叫他跟上的口气都愈发不耐烦了。 从彭城汽车站,走到彭城火车站,四人好不容易挤到售票口,一问,没票。 不管是南下到深城,还是到上海的票都没有。 回头看看挤满售票厅和站前广场的人潮,就不觉得奇怪了。 这是赶上百万民工打工潮了。 杨猛当时就有些退缩了:“要不然咱们回吧?” 外面的世界很大,外面的人很多。 这让当初豪气万千的他,多少有些心慌。 吴远来到站外,抬手招来一个黄牛问:“今天去上海、深城,多少钱?” “得加钱!” 第84章 打算捞一票就走的新人 问出的结果令人乍舌。 尤其是去深城,加的比去上海更多。 吴远当然不可能只听一个黄牛诈唬,他让马明朝又多问了几个黄牛。 结果是,价码差不太多。 毕竟是当日的票,如果不及时卖出去,加再多也拿不到手,没有意义。 所以加钱已经趋于合理的区间。 吴远果断下了三张去上海的软卧,但要求是同一节车厢。 这样三个人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杨猛见状,在媳妇的催促下,咬了咬牙,买了张去深城的硬座票。 没办法,去深城的软卧,他可买不起。 更别提还要加钱了。 两个小时后,日上三竿,吴远仨人先检票上了车,留下杨猛一个人要等到下午两点。 庆幸的是,软卧车厢并没有想象中的人满为患。 找到仨人所在的包间,第四张床竟然是空的,没人。 这就很舒服了。 相当于买了三张票,占了四个人的位置。 拉门一关,既舒适又安全。 美滋滋。 吴远和马明朝各占一下铺,留下蒋凡独自住在上铺。 蒋凡已经惊呆了。 从小到大,唯一那次出远门,还是和杨猛婚后去省城旅游。 当时也只是做了硬座,就感觉到新鲜无比。 如今发现竟然能躺着坐火车,漫长的旅途只需要睡一觉就到了。 心里多少有点震撼。 当然,软卧的价格摆在那里,尤其是加钱之后。 果然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么? 只是躺上一会儿,人就放松下来,蒋凡就忍不住想东想西。 到后来,实在憋不住,从上铺露头问下铺的吴远道:“他小姑父,你说猛子会不会把票退了,偷偷回北岗?毕竟刚才要不是我逼着他,他都已经打退堂鼓了。” “应该不会。” “真的?” 一听到这话,吴远就有些不想理她。 杨落雁就从来不会把‘真的,假的’挂在嘴边。 这是一种信任。 更何况,杨猛要是胆敢把票退了,直接回北岗,吴远反而要对他刮目相看。 当然要是他能把票转手卖掉,收回成本后再回北岗,吴远甚至还要对他高看一眼。 毕竟百万民工打工潮,在彭城火车站已经可见一斑了。 杨猛去外打工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其实早已注定。 当然这些话,他不可能跟蒋凡明说。 说了,反而交浅言深,不讨好。 况且况且况且况…… 仨人一路平安无事地到了上海火车站,已经是临近傍晚,天都擦黑了。 出了火车站,吴远直接打车,直奔吴宫大酒店。 坐在拉达2105的黄色车身里,蒋凡已经忘了对丈夫的担心,看哪都觉着新奇有趣。 甭管怎么说,咱也坐上小轿车了不是? 而且还是进口的,苏联产。 反倒是吴远和马明朝坐着不太舒服,个大多少显得有点憋屈。 等到了吴宫大酒店下车,蒋凡宛若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俩眼已经不够使了。 这也是咱乡下人能来的地儿? 再看向酒店前台那俊俏的脸蛋,凹凸有致的身材,加上职业装的洋气,蒋凡就忍不住自惭形秽。 “欢迎你,吴老板,很高兴为您服务。” 对于被认出这张脸,吴远并不觉得意外,反而对这位前台留下了印象。 看其隆起的胸牌上写着“江静”二字,便道:“江小姐,开两间房。” 江静瞅见两位大男人后面的蒋凡,热情的笑容不变,心底却忍不住微微失望道:“那么是吴老板和夫人一间,这位先生另外一间么?” 吴远当即打断道:“这位女士是我二嫂,给她单开一间。另外给我们开一间。” “哦?”江静连忙低头致歉,“抱歉抱歉,吴先生,请您原谅。” 蒋凡眉头一皱,你道歉归道歉,语气这么雀跃、甚至带点欢呼是怎么回事? 拿到了钥匙,吴远吩咐道:“让餐厅做顿饭送到房间,四菜一汤就行。” 江静问道:“老规矩?” “老规矩。”吴远点头,随即肯定道:“你还记得,有前途。” 江静立马喜上眉梢:“吴老板,这是我应该做的。” 一夜无话。 隔天一早,3月2日。 吴远把钱都留在酒店由马明朝看管,自己只身来到静安证券门市部。 和后世动辄恢弘巨大的营业部相比,如今的证券门市部,真就是小门市。 挂牌的股票就更少了。 只有包括飞乐股份、电真空、申华、豫园等在内的八只股票。 俗称八大股,或者老八股。 饶是如此,这里依旧聚集了华夏股票市场上第一波敢于吃螃蟹的老股民。 换句话说,老韭菜。 说这话,倒不是吴远瞧不上这些老股民。 而是他深知,股票这东西,逃不出‘七亏二平一赚’的铁律。 像杨百万那样,长期钻研股票并能赚钱的,毕竟是‘一赚’中的极少数。 因为股市不怕你赚钱,就怕你不玩。 至于吴远,他只是来捞一票就走而已,并没打算靠这玩意。 当然,吴远这张生面孔的出现,也立刻引起了老韭菜们的注意。 吴远见其中没有杨百万这样的熟人,便自顾自地看着墙上的挂牌价。 今天电真空的挂牌价是每股98块。 比预想中的低2块,相比于其面值100块还低了。 意外之余,吴远下意识地就琢磨,莫非还能更低? 也许应该等等看。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老神在在的声音道:“年轻人,第一次来吧?” 吴远回头一看,是个发型颇为时髦骚气的老哥哥,三十多岁。 年纪不大,却是满口的老烟牙。 一看就是资深老韭菜了。 吴远笑了笑,回头继续看股票。 老烟牙原本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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