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说完二人谈话的大概齐内容,吴远觉着没什么毛病。 剩下的,无非就是时间问题。 于是又用牙开了瓶凤凰啤酒,继续对着瓶吹。 不多时,吴秀华端着满满的一大盆龙虾送过来,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幺弟,一会还有盘炒螺丝,不够咱再添。” 吴远连忙道:“三姐,我在你眼里,那么能吃的么?” “能!”不料吴秀华凛然道:“你不能吃,能长这么大个头么?” 好像,也没毛病。 吴远回过头来,就听熊刚感慨道:“不过话说回来,副不副局的,也没那么重要。如今你三姐守着这么摊生意,咱家的日子,比过去,那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哈哈,三姐夫,你这么想倒也对。”吴远欣然拿瓶子跟熊刚碰了一下道:“但这事,你得看跟谁比了。” 熊刚脱口而出道:“你肯定不能跟你家比!我是觉着在县里,起码算是说得过去了。” 吴远点点头,默默地嚼着花生米。 就听熊刚接着问起道:“这俩月以来,你跟弟妹的生意都铺向全国,一年能不能挣他一个亿?” 三姐夫不是外人,吴远思忖着道:“落雁的服装厂主打三款女装,都卖的不错,这样持续到过年,我估摸着差不多吧。至于盼盼家具厂,按照目前的月销售额,也算勉勉强强。” 熊刚追问道:“九月不还有场亚运会呢么?到时候对于盼盼家具是不是还能有一波带动作用?” 吴远沉吟道:“如果考虑亚运会的话,那是稳了。” 熊刚震惊之余,苦笑着跟吴远碰了下瓶道:“我本来是想问,你们俩口子加一起能不能过亿,没想到你给我了这么一个答案。” 谈完这个话题,熊刚再回头看向自家这一晚上盈利四五百块的小生意,格局顿时不一样了。 回到自己晋升副局这件事上,也不那么患得患失了。 以前或许觉着副局就是自己的职业目标,现在忽然觉得,目标还是低了。 于是目标远大,胸怀开阔之余,这酒就不由多喝了一点。 俩人直接连带着两打的啤酒,全干完了。 酒足饭饱之后,外头的摊位上,人气也达到了顶峰。 夜市上,人来人往。 仿佛前阵子那萧索的场景,没发生过一样。 没错,人总得习惯往前看。 吴远站在门面外,街道旁,跟熊刚默默地抽着饭后一根烟。 冷不丁地一张可可爱爱的面孔,突然出现在面前道:“老板,果然是你!” 能在夜市上碰到的熟人,除了赵果,也没旁人了。 赵果见到他,很是兴奋地道:“隔着老远,看着就像您的。走过来一看,还真是你!你都回来了,怎么不回厂里?我……我们都很想你。” 吴远俩眼一瞪:“我不能给自己放个假?需要你批准哪?” 话虽然有些呛人,但赵果却并不恼道:“老板,你这是喝了多少?” 吴远懒得理她,这孩子管得越来越多了。 你胸怀小,还管我肚子能喝多少? 结果下一秒胸怀大的就来了,“席素素,你也来了?” 早就当上车间主任的席素素,如今比以往稳重多了。老远地走过来,胸前也不duangduang地了,只隐隐地有些荡漾而已。 但见着吴远,依旧是一如往昔地会脸红道:“还真让果果猜对了,老板你真在这里。” 吴远看着远处那一桌吃龙虾的,全是家具厂的员工,不由笑道:“敢情你们到这里来堵我来了?” 跟年轻有朝气的员工们互怼了几句,吴远很不情愿地透露明天会去厂里的决定之后,才把这帮子粘人的小妖精们撵走。 撵走赵果她们之后,吴远便跟三姐俩口子告别,坐上银色桑塔纳回家。 回去的路上,吴远这脑海里,就自然而然地冒出来一个念头。 是时候部署产业转移,外延发展了。 一方面是考虑运输成本,需要有针对性地部署盼盼家具的分厂。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把鸡蛋全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三姐夫熊刚的问话,提醒吴远了。 两个年收过亿的厂子,对于国企全面衰退的县级市北岗来说,无异于两头肥猪。 就算现在有徐县长护着,但也难保将来没有其他人扑上来咬一口。 这点忧患意识还是要时时刻刻谨记于心的。 毕竟前世被地方政府扑杀啃噬得连渣子都不剩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当然,有意识是第一位的。 筹办分厂的事儿,并不急于一时,需要多方面权衡的考虑。 时间还有的是。 银色桑塔纳回到吴家小楼。 楼上的喧嚣,骤然停歇。 杨落雁觉着好笑之余,起身迎出来,一闻这味儿,就嫌弃道:“哟,你这是喝了多少?” 第643章 这话的味道,总有些似曾相识 对此,吴远理直气壮地道:“就我跟三姐夫俩人,能喝多少?” 杨落雁道:“一身的龙虾味儿,快进屋,把蜂蜜水喝了,果盘吃掉,再去洗个澡。” 说完,销死大门,转身跟着丈夫进了小楼。 摇了半天尾巴的大黄,默默地转头回了自己窝里,张着嘴巴嘻哈嘻哈地散热。 仿若无事发生。 吴远进了小楼就问媳妇道:“孩子们都睡了。” 杨落雁小声道:“你车子到家前一秒,还在楼上闹腾的。” “那岂不是吵得咱妈睡不着觉?” “妈回老家了。” 一听这话,吴远就放心多了,端起温度适中的蜂蜜水一饮而尽,三口并作两口地西瓜果盘塞进嘴里,然后就去了洗澡间。 一番冲洗出来,吴远觉着自己干净得像个洁白无瑕的璞玉。 抱起媳妇就一个劲地猛地香香。 杨落雁打落着他作怪的大手,冲楼上努了努嘴,那意思不言自明。 一大群孩子在楼上呢。 吴远放下媳妇,嚷嚷道:“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没睡着?” 楼上一直打闹到现在的熊武和钟文强,拼命地闭着眼睛,假装睡着。 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哪有睡着的人,眼皮子闭得那般用力的程度? 结果屁股上,结结实实地挨了老舅一脚,偏偏还不敢出声。 踢完钟文强,吴远背着手就下了楼。 楼下客厅的灯已经熄掉了,只留下主卧虚掩着的门,露出的一丝亮光。 回到主卧,吴远也没那个作怪的心思。 靠在床头,独自在琢磨。 这时候媳妇杨落雁反倒靠了过来,俩口子依偎在一起。 就听吴远提起道:“这公关小姐电视剧也算播完了,厂子的销售和利润,是不是上了个新台阶?” 杨落雁脑袋贴在他的胸前,揽着他道:“何止上了个新台阶?上了好几个台阶!” 吴远惊讶连连地看向自家媳妇,听她平平无奇地抱出一组数据,才发现年收过亿这个噱头,完全不足以形容芙蓉衣巷这个品牌,如今的成就了。 不过想想也是。 女装,是跟时尚潮流相挂钩的一项产品,多少也沾着点快消品的属性。 这样的产品市场一旦铺开,全国成百上千个百货商店里都有芙蓉衣巷的专柜,日销售额绝对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当然,随着时尚的发酵和普及,市场上难免会出现仿品和竞品。 但没关系,芙蓉衣巷半年来的准备,已经足以让它立于不败之地了。 后面只要芙蓉衣巷还能隔三差五地推出新品,那这牌子就算是彻底立住了,站稳了。 不过听丈夫提起建立分厂、产业转移的事儿,杨落雁蹭地坐起身来,颇有共鸣地道:“最近我也在琢磨这事呢。主要是这段时间连番着下雨,运输上的问题给闹得。” 这倒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不同的诱因,导致同一个决策结果。 不仅如此,媳妇甚至有了初步的想法道:“我觉着上海就不错,营商环境、政策配套,各方面都是第一选择。” 吴远也不由点点头:“上海这方面,确实没得说。” 加之俩口子在上海也算是经营了不短的时间,人脉各方面不至于从零开始。 俩口子颇有共鸣地聊了一会夜话。 杨落雁一时心神失守,就让丈夫钻了空子…… 转天就是27号。 俩口子在家休息了一天,今儿都要出门上班去。 所以就都起得很早。 吴远这一起来了,自然不可能让楼上的外甥外甥们睡懒觉。 一个两个地全都被叫了起来,排着队地在楼上楼下洗手间里刷牙洗脸。 杨落雁在楼下准备早餐。 每人一杯的冲泡奶粉,连带着馒头小菜,水煮鸡蛋,荷包蛋。 省事又营养。 不多时,刘慧带着草帽匆匆过来了。 瞧见外孙和外孙女成功地融入一帮孩子们之间吃早饭,不用大人操心,生生地遏制了自己忍不住上前喂饭的冲动。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失落在内心油然而生。 不多一会儿,宋春红就早早到了。 不同于昨日的初来乍到,今天的宋春红恢复了以往的朴素着装。 杨落雁连忙招呼宋春红吃饭。 宋春红浅浅地婉拒道:“吃过来的,杨厂长你千万别客气。” 说完,趁着早上这一会日头还不强烈的功夫,拿起水井边泡透了的稻草,将院子里的几株葡萄树,一枝一蔓地整理起来。 该修的修,该剪的剪,该捆的捆,该吊的吊。 看起来全无章法。 但经过她这妙手处理一番,再看向葡萄架子,自由伸展之余,竟有一种整齐的美感。 杨落雁吃完早饭,走过来一看。 她虽然没功夫跟宋老师学了,但看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就听宋春红介绍说:“这葡萄,就跟教孩子们一样。因地制宜,因材施教,只要引导得好,每条枝蔓上都能结出硕果。” 杨落雁一怔,觉得很有道理。 只是这话的味道,总有些似曾相识。 等到自家丈夫吃完出门,过来打招呼要走时,她才骤然醒转。 伸手就在自家男人腰上掐了一记。 虽然没用力,但依旧让吴远感觉莫名地冤枉。 我怎么了我? 一早上可都是你亲自招呼人家宋老师的。 我这临出门了,过来打个招呼,也有错? 但杨落雁给他的眼神里,却是那么的理直气壮。 以至于吴远走向院外,拉开车门上车时,都不由扪心自问:“我真的错了么?” 银色桑塔纳直奔县城东郊的盼盼家具厂。 以前下雨的时候,泥浆遍地,吴远尚没有觉得。 如今天晴了刚没几天,便有点尘土飞扬的架势,再看向厂子周边的几条道路,被卡车连续碾压,已经初显疲态。 加上还有几条没修的土路,可不就得尘土飞扬么? 吴远不由慨叹,“咱厂里给县里纳了那么多的税,县里也不能光拿钱不做事呀。最起码,这道路建设配套得跟上吧?” 说话间,银色桑塔纳拐到盼盼家具厂门口的路上。 情况这才好了起来,但好得不多。 这事得提! 第644章 拉他们上船,加大沉没成本 银色桑塔纳拐进盼盼家具厂。 值班保安小宁早有准备地一个立正,大喊了一声:“老板好!” 喊得吴远一脸尴尬的,这形式主义怎么就突然搞了起来? 传达室老苏更像是早就得知消息了似的,陪在旁边问候道:“老板,您回来了。” 吴远不得不让马明朝停了车子,摇下车窗道:“老苏,怎么你们好像都知道我回来了?” 老苏立马快步上前:“老板,赵会计一早讲的。大家伙都盼着你回来呢!” 赵果这嘴是真够快的。 自己这一举一动,成为全厂上下关注的焦点。 莫非自己也成为印象里被千防万防的那种老板了? 吴远照旧丢给了老苏一包烟,接着对老苏道:“跟保安队研究研究,这三伏天的,是否还有必要这样每日站岗?” 小宁一听,立马就抬头挺胸地表示道:“老板,我能吃得了这个苦。” 吴远心下虽然觉着没这个必要,但嘴上依旧勉励道:“你很不错,你叫什么?” 小宁当即振奋地道:“报告老板,我是保安队员宁涛。” 能吃得了苦,不代表一定要吃这个苦。 况且这三伏天的,即便是头顶有个遮阳棚挡着,即便每人只有俩小时班,那滋味也不好受啊。 “很好,宁涛,最近站岗,这灰尘是不是越来越大了?” 小宁一听这问题,没有标准答案,顿时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最后还是老苏头替他接了下来道:“没错,老板,前阵子下雨不觉得。现在天一晴,稍微有点风,就带来不少尘土。” 吴远点点头:“我知道了,回头我们研究一下,争取尽快改善这个局面。” 吴远本想着,叫保安队采购点口罩来带带。 可转念一想,还不如叫保安队撤了这个岗直接点。 否则,三伏天带口罩,知道的是自己为他们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这个老板想出来惩罚他们的呢。 毕竟这年头的口罩,可都是纯棉的、厚厚的那种。 可比记忆里无纺布的那种难受多了。 银色桑塔纳开到办公楼前,吴远推门下车,走到厂长办公室,就见行政部小姑娘桑语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身上穿着厂里上回定做的统一服装。 “老板早,热水都打好了,请问需要泡壶茶么?” 吴远挑眉看了对方一眼,无可无不可地道:“那就来一壶吧,龙井。” 接着任由桑语在自己办公室里洗茶壶,翻箱倒柜地找茶叶,吴远则来到二叔杨国柱的办公室,结果正碰见杨国柱在换衣服。 吴远这才意识到,给大姨子配了车,却一直忽视了二叔这边的待遇。 这三伏天的,走几步路,身上就足以湿透了。 更别提从梨园村,一路蹬二八大杠,赶到厂里了。 不过终究是当过兵的缘故,二叔这身板一看就结实多了,比老丈人杨支书那虚胖强多了。 感受到有人进门,杨国柱连忙胡乱套上衣服,摸过毛巾擦把汗,转过身来。 一见是吴远,就笑道:“刚听他们说,你回来了,就见着你了。” “是的,回来天把天了,”吴远点头道,随即提起道:“二叔你当兵时,学过开车吧?” 杨国柱一脸虚心地道:“摸过几把,这都好多年了,手生是难免的。” 吴远接着道:“那就好,回头有空,我找人给你开个介绍信,你把驾照拿了。厂里再给你配辆车,省得你风里来雨里去的。” 结果杨国柱一听,就反对道:“我一糟老头子,我要车干啥?沉鱼跟我不一样,她毕竟是女流之辈,又需要迎来送往的应酬交际,有车是个牌面。” “我现在,上班有空调,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有点交际应酬,也都在北岗县内。没那个必要配车。再说,配车不得花钱?” 吴远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脸上依旧是过意不去的样子。 杨国柱续道:“其实去年,我倒是想过买辆摩托。结果没多久,小猛就把腿撞断了。你二婶说什么,也不让我买了。” 没想到杨猛出事,还有这等连带效应。 不过吴远心里还是坚定了想法,只说道:“反正二叔你先准备着,咱厂发展越来越快,就算是日常接待用车,也不可能只有大姐这一辆。” 杨国柱一听,也是。 好歹是省优品牌,全国知名的,厂里头就两辆桑塔纳。 这事说得过去么? 说不过去。 于是就转念一想道:“小远,你这样,你也买一辆跟落雁同款的大奔,然后把你这辆桑塔纳留在厂里,两全其美。” 这倒是个思路。 但吴远不急着决定,便道:“总之二叔你先准备着。” 接着话锋一转道:“对了,二叔,天太热了,门岗那边站岗的,看看能不能撤了,或者换到传达室去。” 杨国柱一拍脑袋:“还是你想得周到。这两天,天刚热起来,我都没反应过来。” 说完这事,吴远就先回了办公室。 桑语已经把龙井泡好了,办公室里散发着绿茶的清香。 就在这时,案头的电话响了。 吴远快步走过去,接起来一听,是县政府办林秘书的电话。 “吴老板,县长想要一会过去跟您座谈,想跟您约个时间。” 这礼数倒置,整得吴远多少有些不习惯。 “我都行,林秘书。” “那就一会九点半钟,徐县长开完举手会,就过去。” 大周五的开举手会? 吴远也不懂,吴远也不问:“行,随时恭候县长过来。” 挂了电话之后,吴远心道,来得正好。 你不来,我还要去找你呢。 这厂子刚有个起色,作为老板,就得大胆一点。 有什么要求就提。 既要考虑产业转移,分散筹码,又要考虑拉当地政府上船,加大地方政府的沉没成本。 这样纵使徐县长的升迁之路和前世不同,出了岔子,新来的地方官想拿家具厂开刀,也得掂量掂量。 居安思危。 在华夏当私人老板,这是必备的意识。 思忖间,吴远坐到了沙发上,自斟自饮了一杯龙井,小酌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富有节奏的高跟鞋声由远而近地传来。 第645章 财政的贡献,官员的升职器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不用看,吴远都知道是谁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杨沉鱼便推开房门,走进来道:“你终于舍得来厂里了?” 这话,吴远直接没搭理她,径自喝着茶水。 结果杨沉鱼往他旁边的沙发上一坐,一步裙配丝袜,她这一身几千块。 光是看着,就让人很想交作业。 吴远真的很难理解,马校长怎么会总是不交。 都说文化人更会玩,莫非马校长在玩一种自己都不懂的新路数? 吴远想不出答案,就见大姨子冲他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来道:“我的紫檀木珠子,拿来吧?” 原来是为这事来的。 吴远动也不动,冲着办公桌上的手包努了努嘴道:“在包里,自己拿。” 杨沉鱼顿时美滋滋地起身。 妹夫这态度虽说有些傲慢,但能让自己动他的手包就让人很愉快。 尤其是手包趁手一翻,还翻出两颗紫檀木珠子来。 拿在手里,珠圆玉润的,一样完美。 “这两颗都是给我的?” “呃~”吴远迟疑了片刻,还是实话实说道:“这两颗各自有一点点瑕疵,你喜欢哪个,就拿哪个。” “都挺好的呀!”杨沉鱼左看右看手中的珠子,木纹上的不完美,表面的不圆润,她根本看不出来,索性直接道:“我都喜欢,我全都要。” 这大姨子…… 吴远突然有些体会到马校长的艰辛了。 于是头也不抬地挥挥手道:“拿走拿走。” 打发走杨沉鱼,吴远又喝了两口茶,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出了办公楼一看,政府办的黑车已经打西头,乘着烟尘,一路过来了。 等吴远迎到厂子门口,黑车差不多刚好抵达大门。 就这几步路的功夫,吴远已经出了一身汗。 徐县长不等林秘书绕过车头来开门,就自行开门下车,跟吴远握在了一起。 随后俩人并肩走向办公楼。 途中,吴远趁热打铁,有意无意地提起道:“徐县长,最近家具厂附近的路况越来越差了,害得您跟着吃了不少的尘灰。” 徐县长愕然回首,看着来时的那条路上确实有些扬尘的迹象。 只是来时的路明明是水泥路,哪来的薄土和沙尘? 于是不由得看向河东这片土地上,其他方向道路的建设情况。 果不其然。 河东这块地方,道路基建确实不完备。 当初为了节约成本,只是修建了一条南北路和通向家具厂和缫丝厂大门的两条断头路。 如今两个厂子都开起来了,南来北往的大卡车从四面八方涌向这两个厂子,可不就把泥土路上的尘土,带到了水泥路面上么? 而且水泥路面经过这一年来的反复倾轧,也暴露出不少的质量问题。 吴远这是在点自己呢,徐县长心里明白过来,嘴上立刻许诺道:“吴老板,这个问题,县里会马上开会研究,争取尽快落实。” 吴远笑了笑:“又让徐县长费心了。” 说话间,二人进了厂长办公室。 吴远把茶壶交给桑语,让她去重新沏一壶新茶过来。 虽然说刚才那壶茶,吴远也没喝几口。 但该有的尊重和体面功夫,还是必须做足的。 接着刚才的话题,徐县长乘兴追问道:“吴老板,如今盼盼家具厂也是省优产品,全国知名,您对县里有什么具体要求,尽管提出来。” “包括您爱人的服装厂,也是一样。县里会统一组织讨论,能解决的必须解决,不能解决的,也会给出必要的答复。” 徐县长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 如果说上回主动过来,是听到了吴远在京里的关系。 那么这次主动过来,就完全是看在盼盼家具厂发展壮大的缘故了。 毕竟连续两个月以上,营收超过千万的厂子,在北岗,是一只手也能数的过来。 那卡车一辆辆地往外送家具,连雨季的每一天都没停过。 这样的金主,伺候好了,不仅是对当地财政的贡献,也是自己往上走的升职器。 为此,徐县长纡尊降贵一点点,太正常不过了。 吴远趁机再把范围扩大一点,同时也是为今后的动作铺个垫道:“徐县长,你也知道,盼盼家具厂如今产品输送全国,运输这块始终是短板。” “不仅是对厂子周边的道路桥梁建设提出要求,而且对整个北岗的物流条件和环境也有要求。” “和其他县市相比,咱北岗的物流条件实在算不上好。导致家具厂在物流这块的成本,其实是一直偏高的。” 吴远话说到这里,徐县长就不敢让他再说了。 连忙用保证的口吻打断道:“吴老板,你放心,家具厂周边的道路建设,县里马上会提上日程。至于县域周边的交通建设,我们也会积极跟市里,乃至省里争取条件,尽可能地带动家具厂物流成本的降低。” 旁边记录的林秘书接过桑语沏来的茶,心里头是暗暗心惊。 自家县长这回真敢画大饼。 跟市里、省里争取条件,从来就是各地主官的一大难题。 更别提争抢这种公共交通资源了。 吴远喝了一口新茶,开始往回找补道:“徐县长,其实话说回来,北岗对外交通建设,不光是为了我们家具厂服务,也是建立家居港计划的重要一环。” 一说起家居港计划,徐县长顿时来劲了。 连带着吴远刚提的条件,都不觉着过分了。 “你说得对!不愧是你呀,吴老板,你看待问题的角度,就是长远!” 如此又聊了半拉钟头,徐县长就坐车先回去了。 吴远看了看时间,距离中饭实在太早了,留县长吃午饭,实在是没那个由头。 只好亲自把人送到门口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吴远就把杨国柱和杨沉鱼叫过来了。 让他们理一下厂里的物流数据和物流成本,先准备着,防止县里哪天忽然来要数据。 同时这些数据,也是作为厂里建立分厂选址的重要参考项之一。 安排完这一切,北边缫丝厂来人了。 不过这一回来的不是卞孝生,而是厂长魏国发。 第646章 改制是成功的,卓有成效的 魏国发能过来,是出乎吴远预料的。 毕竟双方没什么实质性交集。 而且由于卞孝生较劲的因素在,双方其实是避讳着私底下见面这种事的。 但是来者都是客。 既然来都来了,吴远自然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 况且因着迎送徐县长的缘故,他几次三番出现在厂门口,早暴露在缫丝厂的眼皮底下了。 真正避而不见的,反而不美。 吴远趁着魏国发烟掏出来之前,先散了根给对方,然后指着茶壶,让桑语再去重新沏茶,这才坐下来道:“魏厂长,难得过来,有什么事就直说。” 吴远一开口,就奠定了基调。 魏国发却先放低姿态,先开始自我检讨道:“按说吴老板是缫丝厂的股东之一,我身为厂子,应该经常过来汇报工作的。” 吴远笑着摆摆手。 你要真那样做,卞孝生不得天天给他穿小鞋? 不过魏国发既然这样说了,他就真把缫丝厂的现状,跟吴远做了个简单的汇报。 内容没什么新鲜的。 都摆在明面上呢。 这期间,桑语新的一壶茶又泡好了,端过来了。 连带着一脸心疼地看了看自家老板。 这一早上还没过去,就连喝了三壶茶了。 当老板的,也不容易哪。 吴远哪知道桑语的心里话,抬手给魏国发斟了一杯,随即浅浅地给自己倒了半杯。 魏国发全程拿手接着,等到倒完了,还不忘在桌上敲了两下。 然后才接着道:“吴老板,事实上,这次过来,还有个问题想要您给指点迷津。实在是这段时间,缫丝厂饱受这个问题的困扰。” 吴远瞧着对方为难的样子,想拿卞孝生打岔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魏厂长但说无妨。” “听说缫丝厂当初建厂时,你就提出过,加高地基。今年两次汛期,我们总算是体会到了,您当初的高瞻远瞩和良苦用心。但事已至此,也不能推翻重建。” “所以就是想问问吴老板,现在缫丝厂能否在不大动干戈的前提下,做些补救措施?” 这下轮到吴远犯难了。 “补救措施呢,也不是没有。但魏厂长,你也知道,事后补救,从来都是成本高收效低的,不是我藏拙不说。” “像是外围开挖引水沟,高筑防水墙,内部拓宽地下水路等等,都能得到一定的缓解。但这一切,还是依赖于地区性的水涝灾害情况。” 魏国发沉吟道:“就是说,运河安全,我们就安全。运河决堤了,我们怎么做都没用?” “没错,”吴远靠向椅背道:“其实极端情况下,盼盼家具厂也不能幸免。” 这话听着,就像是安慰人的。 毕竟今年以来的水涝情况,盼盼家具厂丝毫不受影响的结果,大家有目共睹。 魏国发端起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随即长身而起道:“多谢吴老板赐教,有机会还请吴老板多到我们缫丝厂指导工作。” 吴远面上握着对方的手道:“一定一定。” 实际上,心里想的却是‘我吃饱了撑的才去’呢。 打盼盼家具厂离开,徐县长又途径芙蓉衣巷服装厂,顺便进去考察了一趟。 这事是明面上的安排。 市台和市报社的人都到了。 徐县长亲自参观了各车间产线,并且在服装厂主持了座谈。 对县服装厂改制所取得的成果给予了高度的肯定。 同时传达了市里举手会上的定论。 也就是,本次北岗对于县服装厂改制的探索,是成功的,是卓有成效的。 是值得学习和借鉴的。 几顶高帽子甩下来,让人飘飘然的同时,接着又摊派了一些总结经验、巡回报告的工作。 这些工作,对于杨落雁来说,百分之百的额外负担,而不会有丝毫的裨益。 相当于纯政绩工程。 送走徐县长一行,蒋凡和苏珂还在沾沾自喜时,杨落雁却已经眉头紧锁起来。 苏珂没心没肺地道:“杨厂长,县长来视察,并且给予高度肯定,这对咱们来说是好事呀,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杨落雁没有多说,只是慨叹道:“这个典型不好当啊!” 随机趁着苏珂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吩咐道:“苏助理,从收购县服装厂,到改制运行,你是全程参与的人之一。加之你文化程度高,抽空写份总结报告。” “嗯!”苏珂习惯性地应声道,随即才反应过来道:“啊?” 虽然她爱写些散文诗之类的东西,但并不代表她爱写报告。 但紧接着杨落雁又一块大饼画下来道:“写得好的话,以后去市里其他县市作报告,厂里就派你去。” 这种长脸的好事,的确令人蠢蠢欲动。 苏珂欣喜之余,不由分说地答应下来:“好吧,杨厂长,我先写一稿,给您们二位过过目。” 回答办公室,杨落雁随手给丈夫吴远挂了个电话,说了这事。 吴远也意外道:“大早上徐县长走我这边的时候,对这事,是只字未提呀。” 杨落雁也明白过来道:“他这就是想趁着我反应过来之前,把任务给摊派下来。” 吴远点点头:“有这个意思。” 随即又提议道:“这事应付应付就行,如果请的人多了,就让他们负担来回路费和差旅费。钱虽然不多,但一定不要故作大方,就让他们报销。” 杨落雁也心领神会道:“这样设置一道门槛,应该能过滤掉不少闲杂人等。” “就是这个道理。” 魏国发回到缫丝厂,卞孝生就迫不及待地迎上来问:“他怎么说?” 原来魏国发就是他派过去的。 看着卞孝生的急切表情,魏国发心里多少有些怨言。 当初你要是听人劝,何至于有今天呢? 但嘴上依旧恭恭敬敬地道:“吴老板也没什么好办法,他给我提了几条建议……” 听完魏国发的转述,卞孝生拍手叹息:“这些补救措施可行是可行,但都需要钱。如今厂里最缺的就是钱,只能暂时搁置,等厂里有了利润,再做打算!” 魏国发跟着叹气道:“也只能如此了。” 第647章 耐心是有的,但是并不多 对于县服装厂的改制工作报告,徐县长是充满期待的。 尤其是这次改制,是他顶着多方压力之下,所取得的成功案例。 那就更要大书特书了。 当然,在此之前,经由他呈交的北岗县家居港发展规划书,已经让他在一众县级干部中脱颖而出了。 如果再加上这份有着实例佐证的切实政绩,那么县长转书记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所以见着林秘书敲门进来,还没等对方开口,徐县长就主动吩咐道:“小林,对于县服装厂,不,芙蓉衣巷服装厂那边,你积极一点,主动一点,看看报告这方面有没有需要协助的。” “必要的时候,你来执笔,由对方安排人口述和提供资料都行。” “总之,这份报告一定要论据清楚,数据详实,结论有力!” 林秘书一听就明白了,这份改制报告,必须拿出跟家居港远期规划一样的重视劲头来。 “知道了,县长。” 说完,才把手上的一叠文件递过去。 徐县长伸手接过来,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林秘书脱口而出道:“水利局呈交上来的工作报告,我看了一下,从吸取四月水灾教训的基础上,到后来的提水灌溉、疏浚河道,再到备战汛期,抗洪防汛各方面,都写的较为详实。” “大部分内容条理清晰,我只简单地润色了几处。县长你看看,有什么意见?” 徐县长随手一翻,心里一动。 这不是拱手送来的又一项重大业绩么? 当即快速翻动了几页,直到最后道:“小林,水利局提交这么一份工作报告,没毛病。但你作为政府办的秘书,没把该补的内容补上去,这就不应该了。” 一听这话,林秘书额头顿时冒汗道:“县长,我……” 徐县长根本不给对方辩解的机会道:“你看哪,咱们水利局的同志,从头到尾做了这么多的工作,人前人后、没日没夜地忙活,到头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保护人民群众地生命财产安全!这里头工作做了这么多,避免了多少损失!怎么避免的,跟兄弟县市比,还是跟本县往年相比,这都是可以深挖的内容嘛!” “而且据我所知,今年兄弟县市这方面损失可不小,咱们这时候不极力地体现下自身的优势,展示下所取得的成绩,上头怎么能看到我们的努力?” “是是是,县长,我这就去改。” 林秘书从徐县长手里接过报告原稿,就听徐县长意犹未尽地问起道:“对了,这份报告是谁写的,水利局对接的干部是哪位?” 对此,林秘书早就了然于胸了。 因为在进来汇报之前,他以为这些问题,会是徐县长最为关心的问题。 所以提前做了功课。 “县长,这份报告是水利局防汛抗洪科科长熊刚,根据这段时间的工作经历,亲自写的。据我所知,他提出疏浚河道时,是顶着极大的压力的……” 徐县长沉吟道:“熊刚……,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 林秘书顿时又懂了,连忙提示道:“熊科长是吴老板的姐夫。” 徐县长恍然大悟。 随即看似旧话重提地问起道:“我记着,水利局有个副局长的空缺?” 林秘书老老实实地点头道:“是的,县长。刘局也有意提拔熊科长,只是听说,局里一直在总结开会,暂且搁置了。” 徐县长理所当然地道:“那还等什么?当断不断,必有后患!这么好的时机,他不抓住,让人摘了桃子,他就不怕吴老板的反噬?” 这话,也就是徐县长敢跟心腹小林说得这么直白了。 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熊刚的平步青云,背后是少不了吴远的影子的。 这种情况下,顺水人情,不送白不送咯! 反倒是像刘局这样,搁置下去,迟则生变。 到头来,谁都得不到好处。 说完,徐县长扬扬手道:“你先去忙吧。” 等到林秘书出去带上了门,徐县长一个电话直接拨到水利局…… 挂了徐县长电话的刘局,也是一阵后怕。 他原本想暂时搁置一段时间,也算是磨磨熊刚这个下属的性子。 被徐县长这么一通吹风,吓得冷汗都躺下来了。 熊刚背后的吴远,自不必说。 万一自己打的如意算盘,被上头的人横插一杠子,到头来,水利局的工作,就面临全盘失控的可能。 这种先例,也不是没有过。 于是紧接着拿起话机,拨了防汛抗洪科室的电话,把熊刚叫了过来。 熊刚接到电话的时候,都准备下班回家了。 一听这时候要谈话,便留了个心眼,把抽屉肚里的那个手串盒子揣进兜里了。 进到局长办公室。 刘局不仅沏好了茶,而且还准备好了烟。 这体恤下属的态势,多少有点令熊刚受宠若惊。 随即就是一番推心置腹、促膝短谈。 再不提磨磨性子的话了,只说会力保熊刚做上副局。 而且不仅有他这个局长力荐,徐县长那边也会适当地从旁助力。 这安心丸是给熊刚吃得饱饱的。 生怕吴远那边急了,再做出什么应激的决定。 熊刚一听这话,果然火候差不多了。 当即把手串盒子掏出来,摆在桌面上,顺手打开来道:“刘局,这是我幺弟,上回答应陈老爷子的手串,纯手工,紫檀木的,非常珍贵。在首都的四合院里,淘换来的,绝对假不了。” 刘局看不懂这些木头玩意。 但是听这说话,顿时笑逐颜开。 虽说是答应替老爷子寻摸的宝贝,但是自己这边若是迟迟不办事的话,这手串应该没那么快出现。 估摸着还会再寻摸一段时间。 当然,这事也从另一个角度反应了吴远的耐心。 耐心是有的,但是并不多。 刘局端起紫檀木手串,一通像模像样地把玩道:“上回老爷子上当受骗的事儿,也多亏吴老板提醒。这回有了这货真价实的真货,老爷子自然就消停下来咯。” “替我谢谢吴老板,等你的新任命下来,我请客。” 熊刚连忙起身道:“刘局,哪能让您请,必须我来请。” “也对也对!” 第648章 没点实力,怎么一碗水端平? 经过连续三天的三伏天炙烤模式,北岗的桑拿天总算过去。 下班的时候,吴远走出办公楼,迎面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干爽气息。 桑塔纳回城的路上。 一切都恢复到北岗夏天所应该有的模样。 稻浪滚滚,连绵起伏。 碧波荡漾,沙船不断。 夏天的白昼更久长了,以至于桑塔纳回到吴家小楼的时候,天还没有黑。 不过媳妇杨落雁倒是比他先一步到家。 小院子里飘满了饭菜的香气。 吴远推门下车,走进小院。 钟文强和熊飞燕这样的后学末进,还在葡萄架下,埋头苦写着作业。 孩子聪明是聪明。 但长久以来,理直气壮落下来的功课,总需要花费额外的时间和代价去补。 吴远背着手走过去,一通死亡凝视。 看到作业本上涂抹的乱七八糟的错误,强忍着踹文强的冲动,不断地进行着心理建设和安慰。 先交给宋老师调教一段时间,看看效果。 实在不行,到时候再踹也不晚。 自打老舅到了身后,钟文强的屁股就绷得紧紧的,实在是已经形成了应激反应。 结果老舅转了一圈,人就走了。 钟文强这一松懈,顿时灵感如尿崩。 吴远进了屋,就听媳妇杨落雁在厨房张罗道:“今晚的大菜,黑鱼和鳝鱼,你看看要不要做一样?” 吴远不假思索地道:“就做葱爆鳝段吧。明后天让孩子们择好豆芽之类的,再做水煮鱼片。” 说完,对低头看书的钟文勇道:“文勇,你明天负责督促此事。” 钟文勇哦了一声。 钟文雅却挺起了小胸膛道:“舅舅,为什么不让人家督促?” 吴远边去洗手边道:“我怕你的小脑瓜子忘记了。” “哼,人家才不会忘记呢!” 一进一出的功夫,钟文强就把作业完成了,飞也似上楼收好,然后又一阵风似的下了楼。 赶在老舅提溜着鳝鱼桶到门口,刚摆开阵势,就蹲了下来,抢占第一观摩位置。 紧接着熊武、熊文也过来了。 仨孩子一字排开。 有这帮好奇的孩子在一边看着,原本枯燥无趣的宰杀工作,也变得浑然有趣起来。 晚饭是在小楼里吃的。 既有空调吹着,又无蚊子袭扰。 饶是如此,孩子们依旧吃得满头是汗。 钟文强也渐渐放开。 因为他也看出来了,老舅家的饭菜丰盛,鱼肉管够。 有着一碗水端平的强大实力。 所以他眼瞅着杨落雁将要伸筷子给他夹菜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主动夹一块肉到自己碗里。 如此,杨落雁几次没成功,便也看出来了。 这个外甥,心思细腻到令人心疼。 晚饭过后。 杨落雁收拾碗筷的时候,吴远本想凑过去帮把手。 结果却被熊飞燕和钟文雅这俩小公主,抢占了位置,根本插不了手。 于是只能把剩饭剩菜勾兑一下,用热水一拌,等待凉气散去,再分给大黄、糯米和饭团它们。 至于小花,是跟着糯米一起吃的。 糯米常常嫌弃这个送不出去的崽,但也没办法。 自己养的崽,含着口水少吃点,也得留点给它。 喂完狗饭。 吴远回过头来,就见一群孩子眼巴巴地盯着自己。 盯得吴远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 结果孩子们做鸟兽散。 只有钟文强大喊:“熊武想吃西瓜!” 熊武的声音迫切传来:“我没想吃,是你想吃。” 吴远闻言走进车库里一瞧,里头的西瓜确实没少,于是就挑了两个,叫文强和熊武过来,一人抱上一个,抱到水井边,浸在刚打上来的井水里边。 农村的夏夜,从来就不冷清。 远处的鸟叫,近处的蝉鸣,连带着耳边的飞蚊,从来就不会叫人觉着孤单。 几个孩子围在西瓜周围,腿上噼里啪啦地,挨蚊子咬了好几口,也在所不惜。 都是农村的孩子,谁还没被蚊子光顾过似的? 十多分钟后。 大黄它们都吃饱喝足,趴在地上吐着舌头,不停地哈气。 西瓜周围的孩子们口水咽了一肚子。 吴远才觉着浸得差不多了,伸手试了试温度,边宣布道:“杀西瓜咯!” 于是菜板,菜刀,盆子,转眼间准备齐整。 就等着老舅亲手切瓜。 瞅着一张张眼巴巴的小脸,吴远身为老舅,此刻内心也是难言的满足。 一刀下去,绿皮壳一分两半个,露出内里沙沙的红瓤子。 顿时引起蛙声一片。 吴远接着直接大刀分割,边切边道:“这可是外地进过来的沙地瓜,不像是本地瓜。本地瓜被雨水泡了这么久,就算侥幸没烂的,熟了,那也是闷熟的瓜,不好吃。” “可这是外地的沙地瓜,晒足了阳光,吸足了地下深层的水分,甜度和口感,都是一等一的棒。” 说话间,刷刷几刀。 一个十来斤的大西瓜,就被分成了十来片。 平均一片一斤左右的样子。 即不太大,又方便下嘴。 饶是如此,看着西瓜片片分开的诱人样子,没有一个人敢伸手先拿。 毕竟老舅面前,谁敢造次? 连钟文强都得乖乖地。 直到吴远放下菜刀,一声令下:“吃吧。” 几个孩子这才冲着自己早就物色好的一块下了手。 动作既快,又充满默契。 随即吴远拿起菜刀,分割第二个西瓜时,就信步闲庭多了。 就在这时,大黄突然站了起来,喉咙间传来低吼的声音。 吴远头也不回地道:“有人来了,文强去看看是谁来了?” 钟文强捧着西瓜,就冲到了大门前,往远处漆黑的夜色中瞭望。 结果下一秒,来人骑着二八大杠从夜幕中冲出,渐渐明晰。 钟文强顿时大惊失色:“熊武,你爸来了!” 熊武一听吓得,吃瓜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相反,熊文就还在懵逼之中。 吴远麻溜地把第二个瓜切完,来到大门前,抬脚欲踹道:“你这孩子,熊武他爸,你不知道喊什么?” “哦,三姨父!” 说话间,熊刚骑车抵近。 在明亮的廊灯照射下,车后座,两边各坠着两个圆滚滚的西瓜。 “三姐夫,还真是你。” 第649章 顺势而为,就是最好的安排! 熊刚带了四个瓜来,原以为足够孩子们吃一阵子。 结果进门才发现,一会的功夫,俩个瓜干下去了,只剩下满满一盆的瓜皮。 每一片瓜皮都啃到绿了。 当下就不由得觉着心疼。 心疼几个孩子在幺弟家里,给幺弟家里带来多少花费。 接了吴远的一根烟之后,听吴远轻描淡写地说道:“只要不浪费,就由着他们吃,又能吃多少?” 熊刚凑头跟吴远搭了火后,不敢苟同道:“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旋即又话锋一转,“不过对于你跟弟妹来说,确实不算事儿,就是了。” 吴远得空吆喝了一句道:“文强,熊武,你来把瓜皮倒到猪圈里去。两位小公主,把地冲一下。” 孩子们高高兴兴地忙活了。 小楼里收拾完锅碗瓢盆,站在廊檐底下道:“三姐夫,进屋来坐。外面那么热,还有蚊子。” 熊刚应了一句,却依旧没进去。 吴远就干脆把他带到车库顶的大露台上,这里稍微凉快一点,蚊子也少一些。 熊刚饶有兴致地道:“你这儿不错,跟我家那后院一样,幽静凉快。” 吴远弹了弹烟灰道:“三姐夫,你指定不是单纯送西瓜来的吧?” “嗯,”熊刚应了一声,这才道:“你给的手串,我送出去了。” 吴远心领神会道:“这么快,就有准信了?” 熊刚点点头,就把临下班前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遍。 事儿很简单,但蕴含的信息流可不小。 吴远听完之后,也认可三姐夫的判断道:“三姐夫,先提前祝贺你了。” 熊刚被他祝贺得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事要没你的指点和支持,我想都不敢想。” 吴远也干脆,“三姐夫,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俩人说完事。 再看向楼下院子里,孩子们早就销声匿迹,回到小楼里吹空调了。 只剩下仨条大狗,带着一条小花,吭哧吭哧地喘热气。 熊刚见状,就转身下楼道:“我先走了,赶明儿我做东请客,你可一定要来。” 吴远跟着下楼道:“那我是指定不会错过的。” 熊刚把车后座上的四个大西瓜卸下来。 俩大老爷们,也没搞什么推来搡去的拉扯术。 为这么点东西,没那个必要。 倒是熊刚眼见自己要走,仨孩子一个出来要送的都没有,颇有些骂骂咧咧。 吴远笑着劝道:“行了,他们是怕被你带回去。” 与此同时,机关大院。 刘局把装有紫檀木手串的木盒子,往老丈人陈老爷子面前一放,也不说话。 陈老爷子好奇地打开来一看,俩眼顿时瞪得溜圆道:“紫檀木手串?” 刘局依旧不说话。 架不住陈姐开始大呼小叫起来道:“爹,你不是说这东西特罕见么?这得值不少钱吧?老刘你哪弄来的?” 结果不等刘局回应,就被陈老爷子打断,还拿跟手指冲着嘴边吁了一声。 幼稚而又隆重。 眼神里带着一股朝圣般的光辉,趁手抄起那个手串。 作为古董家具的老玩家了,陈老爷子这一摸,就笃定无疑地道:“确实是紫檀木手串!” 随即爱不释手地絮叨道:“这真货跟假货,就是不一样。真货你一摸,就知道没差。假货你一上手,还得反复掂量。” 一番把玩之后,陈老爷子直接带到枯瘦的手腕上了。 不戴不知道。 一戴还真合适。 “这简直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嘛!”陈老爷子晃晃手腕,这才问起刘局道:“哪来的?” 刘局终于有机会道:“下属熊刚送的,但我估计,是吴老弟给他的。” 陈姐一愣,脱口而出道:“吴师傅怎么不自己送来?” 陈老爷子一脸珍爱地摩挲着紫檀木手串道:“有事指着你办吧?还不赶紧给人办了!” 说完,看着刘局愕然的眼神,还像个孩子般地,把带有手串的手腕,往后藏了藏。 好在陈姐还知道为丈夫考虑,多问了一句道:“不违反原则吧?” 刘局长出一口气:“他让熊刚来送这手串,无非是想让熊刚尽快得到提拔。” 陈姐也跟着松了口气道:“熊刚不一直是你的得力干将么?这也就是顺水推舟的事儿!” 刘局点头道:“这事连县长都发话了,其实他送不送,都板上钉钉了。” 陈姐一点都不意外地道:“吴师傅那人做事,一向周到,这附和他的风格。” 说完,又慨叹道:“早知道当初,就把侄女说给他了……” 话未说完,就被刘局打断道:“你可拉倒吧!你那侄女,能比得了人家杨厂长?” “你侄女是能让县服装厂起死回生?还是能抓住女装时尚,做到畅销全国?” 陈姐果断不言语了。 送走熊刚,吴远反手插上大门,放出了大黄、糯米和饭团。 小楼里。 杨落雁先带了小江和玥玥冲完澡,剩下的几个外甥外甥女,开始排队洗澡。 最小的熊飞燕和钟文雅,倔强地不要大人帮忙。 倒是省得杨落雁受累了。 反倒是熊文没单独洗过,吴远也直接甩给了熊武。 前世时,他这个穷舅舅,在这种事上都不伸手。 更别提这辈子成了富舅舅,就更不可能伸手帮忙了。 等到孩子们都洗完,上楼睡着了。 吴远这才有机会进去冲一把澡。 夜深人静。 两口子靠在床头。 吴远把三姐夫熊刚的好事说了,杨落雁听着也格外高兴。 “三姐跟三姐夫都是勤劳肯干的热心肠,这样的结果,也是应该的。” 吴远心里也是老怀甚慰。 好人有好报。 两世为人,对自己照顾颇多的三姐俩口子,能有这样的前程和盼头,他比谁都高兴。 当然,吴远也可以直接给三姐家钱,供养他们。 但是那样的话,一来三姐俩口子不会要,二来也远不如眼下这般完美。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三姐夫熊刚能在他喜欢的事业上,继续打拼,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三姐能在自己规划的小龙虾产业链中,占据重要一环,发光发热。 如此顺势而为,而且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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