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温修阳喉咙用力一滑,那数秒间绞尽脑汁,急中生智道:“就……就突然想起宗主仿佛不再随身佩剑了。” 头顶没有传来回答。 “好、好像从临江都回来之后就没见过不奈何了,不知宗主是将神剑奉于天极塔了吗,弟子只是想着……” “是么,”徐霜策打断了温修阳越来越干巴巴的解释。 而后他静默片刻,才道:“你要是听不下去就先走吧。” 温修阳哪敢再分辨,一言不发地行了礼,后退着出了高深空旷的主殿。 远处偏殿灯火通明,遥遥传来向小园情绪饱满、奋力朗读的念书声,这音量一人能抵一整座学堂,任谁来了都要忍着牙疼赞一声这孩子刻苦用功。温修阳顺着长廊走了会儿,不知怎么的脑子里老是在想这些天来一件件的小事情,越想越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好似水中望月雾里看花,影影绰绰地,却什么都理不清。 他忍不住站定了脚步,向偏殿看去,目光突然凝住了。 月光下的重檐琉璃顶反射着青色光晕,汉白玉长廊边的一道道石柱由近而远。长廊尽头偏殿外,槛窗格透出模糊的灯火,映亮了门阶下一道沉沉的侧影。 是徐宗主。 徐霜策面对着虚掩的殿门,一声不吭立于阶下。月影中他的脊背、肩线乃至于下颔骨似乎都绷得非常紧,紧到让人突然生出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但上半边侧脸却完全隐没在了暗处。 良久他袍裾终于动了动,缓步踏上台阶,伸手似乎要去推开殿门。 ――这一动,他藏在阴影中的眼神终于落在了温修阳视线里。 当啷! 目睹这一刻的瞬间,温修阳悚然之下倒退半步,腰间玉佩撞在石柱上,徐霜策的动作霎时顿住! “……” 世界仿佛都凝固了,温修阳瞳孔紧缩,脑海一片空白。 每根神经都在叫嚣着要他立刻避开,但事实是他连转开视线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见徐霜策转过头来,那对黑沉沉的眼睛意义不明地望了自己一眼。 然后他就这么走下台阶,步伐从容,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直到那背影完全消失在了长廊尽头,温修阳才猛然回过神来,又向后踉跄了半步站稳。 深夜的庭院中只剩下他一个人,远处朗朗读书声还在继续。夜风吹来,温修阳骤然打了个寒噤,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汗透重衣,撞碎的玉佩裂成几块落在脚边。 他俯身捡起碎玉,手指因为惊疑而微微发颤,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刚才徐霜策向那虚掩殿门伸出手时的眼神―― 若不是因为知道这是沧阳山,他甚至会以为堂堂的沧阳宗主被某种邪物附身了。 那眼神仿佛是一头在囚笼中绝望到了极处,而濒临发狂的魔兽。 Chapter 21 翌日清晨,一名白衣银甲、面如冠玉的年轻人站在璇玑大殿门外,剑眉深锁,似有憔悴,上前半步又退下,走了两步又站住,仿佛迟迟下不了决心。 守殿弟子终于忍不住了:“――您这是怎么了,温师兄?” 此人正是温修阳,闻言长长呼了口气,一咬牙说:“没事。”随即面色僵硬地上前推开了门。 晨光穿过青翠竹林,透过黑玉雕花窗,映照在殿内相对而坐的两人身上。徐霜策不论什么时候都面无表情且身形端直,象牙白衣袍滚缀黑边,绣有金色的沧阳宗徽。他对面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侧脸在晨曦中透明得仿佛能泛出光来,正磕磕巴巴地背着书,正是宫惟。 温修阳不敢抬头,站定施礼道:“宗主,弟子来当值了。” 徐霜策并未看他,只一摆手。 宫惟倒是从蒲团上爬起来要向师兄行礼,但他一动就被徐霜策拦住了:“背你的。” 温修阳低垂视线退到大殿内石柱边,只听宫惟“喔”了声,坐下来继续背书。 大概是昨日徐师尊的深情厚望感动了上苍,天资愚钝的爱徒发奋苦读一晚上,竟然把《定魂注》第一卷背了个七七八八。虽然背诵中途时有错漏,但徐师尊只要眉头轻轻一皱,察言观色的爱徒便立马改口自动纠正。如此重复了个十八|九遍,终于磕磕绊绊地背到了结尾,还剩最后两三句实在力有不逮,反复纠正拖拉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背完,长长松了口气。 徐霜策道:“虽能背诵,太过生疏。” 宫惟只是想拖延时间,并不想被他随手送进寒山狱关个三五天,马上道:“弟子不敢辜负师尊的谆谆教诲,昨晚明明已经背熟了,只是眼下见到师尊便心情紧张,所以才顾此失彼。弟子回去再苦读两日,一定能把第一卷全篇流利背诵下来,请师尊明鉴!” 徐霜策皱眉问:“为何紧张?” 宫惟郑重道:“此乃宗主大人神威慑人之故。” “但本宗主是你师尊。” 宫惟立刻:“是。” “所以你一见为师,便该心生亲近,为何会被神威所慑?” “……” 徐霜策道:“所以还是不够勤勉的缘故。”语气中已透出了一丝微微的不满。 “……” 宫惟僵立良久,竟无言以对。 “――师尊慧眼如炬,弟子实在佩服!”半晌他猛吸了口气,叩首沉痛道:“弟子方才背诵生疏,确实是另有难以启齿的原因!” 徐霜策“哦”了声:“什么原因?” “弟子昨晚苦读整夜,一心只想着不能辜负师尊的辛勤教导和殷殷厚望,因此无心饮食,连早膳都没好好吃。弟子刚才不能流利背诵第一卷,概因腹中饥饿难忍之故,只需回去用过午膳保证就好了。请师尊明鉴!!” 大殿一片安静。 “……” 徐霜策定定看着宫惟,那张从来罕有表情的面孔不动声色,宫惟甚至能从他深井般的眼底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半晌才听他开口说: “很有道理。” 如果刚才温修阳只是不敢出声的话,那么现在他胸腔中的心脏都要停跳了。 只见徐霜策一伸手,半空捏了个千里传物法诀,随即他面前的一只描银青瓷碟蓦然闪现出绯光,整整齐齐出现了四只既大又圆的桃子! 叮一声轻响,他缓缓把瓷碟放在了宫惟面前。 水蜜桃果皮如玉,毫无瑕疵,散发着诱人的清香,一见即知并非凡品――当然不是凡品。徐宗主寝殿外桃林四季不败,全天下都知道那是把法华仙尊鞭尸了才养成的! 法华仙尊宫惟久久凝视这四个桃子,感动得不能直视,半晌道:“师尊,弟子满心惶恐,竟无言以对……” 徐霜策道:“无需多言。吃吧。” 宫惟在对面压迫感极强的凝视下拿起一个桃子,颤抖着手咬了一口,感觉跟活吞自己血肉无异。 ――不过仔细想来确实也无甚差别,反正只要他死而复生的事被徐霜策发现了,保不准下场比生吞自己血肉还惨,徐大佬绝对有一万种办法让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活回来。 他囫囵啃完了四个桃子,发现自己鲜血滋养过的桃花结出来的果实竟然真的更好吃,内心不由更沉痛了,放下桃核道:“师尊,我……” 一块银色丝绢裹着白檀气息当头而下,正巧盖住了他湿漉漉的手指。 徐霜策说:“擦擦。” 宫惟捧着徐宗主的丝绢,如同捧着圣旨神谕,艰难地擦了手。 “饱了么?” 要是不饱外面还有成千上万个桃子等着,宫惟立刻十分感动:“饱了。” “现在能好好背书了?” “……能!” 这次师尊的深情厚望不仅感动了上苍也感动了爱徒,整第一卷定魂注背得是熟练无匹,中间虽有数次磕巴,但一个错都没犯,仿佛昨晚荷塘里的二百只青蛙重现人间。直到宫惟背完最后一个字,徐霜策终于唔了声道: “这次尚可。” 何止是尚可,对“向小园”来说简直是超水平发挥了。宫惟想起上辈子自己被他教写字,不论后来写得再好,得到的都是冷冰冰一句“尚可”,不由心想徐大佬夸人还是这么吝啬,必然是小心眼吧。 他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徐霜策,却见徐宗主沉吟片刻,似乎在迟疑什么。 “罢了。”他最终没说什么,只一摆手道:“去玩吧。” 宫惟心头掠过一丝微妙的异样,但他也说不清那是否就是人们所说的失望,于是低头应了个“是”,起身倒退数步,又恭恭敬敬道了句:“师兄我走啦。”然后才掉头轻快地出了大殿。 风从远处而来,卷着几点绯红桃瓣,掠过巍峨如仙境般的璇玑殿。 少年轻巧地跃过门槛,他背着手,衣袖在徐霜策专注的瞳底扬起一道弧度,随即隐没在了白玉长阶尽头。 大殿内静默半晌,温修阳盯着自己脚下的地面,全身肌肉紧绷如弓,突然听见前方徐霜策淡淡道: “修阳。” “……是。” “我看你似乎有话要说?” 殿外的风声不知何时静止了,温修阳感觉咽喉如同被无形的铁丝揪紧,半晌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道:“……回禀宗主,弟子无话要说。” “是么?” 每一秒都漫长得像是永无尽头,温修阳背后的衣物被汗水一丝丝渗透。不知过了多久,徐霜策的声音终于再次从他头顶响了起来,一字一句缓慢清晰: “那我再赐你一枚玉佩,下次务必小心,不要再摔碎了。” 那口窒息的气终于从温修阳咽喉里猛然松了出来,但所幸被他屈膝“咚!”一声闷响盖了过去,颤声道:“谢宗主!” ? 咚! 一枚石子在水面打了三个漂,完美荡开一圈涟漪。 宫惟是个实诚人,徐霜策让他自己去玩,他就真去玩儿了――不玩难道回去继续背那要命的定魂注不成? 璇玑殿大得可怕,上辈子他从没机会进来好好逛过,知道今天才发现它的内殿部分简直是座建筑群,亭台楼阁、轩榭廊坊全都有;历代沧阳宗主都不轻易入世,常年高居于山巅上也没事干,估计就整天琢磨着搞建筑设计了。 他一路走一路逛,直晃荡了大半日才走到建筑群尽头,更远便是深深的山涧。一道栈桥链接天堑,通向另一端广袤无人的山脉,宫惟正打算原路折返回去,突然脚步一顿。 远处淡蓝色的群山中,隐约现出一道琉璃瓦白银飞檐,竟然还有建筑。 宫惟从不知道沧阳宗那么远的荒山中竟然还藏着宫殿,而且与徐霜策的居所遥相正对,隐隐呈现出匹配之势。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历代宗主的陵寝,当即好奇心大起,心说我只知道徐霜策活着的时候住什么样房子,还没见过他死以后要睡什么样的墓,眼瞅周围空旷无人,便踮手踮脚地走上了栈桥。 他步伐远比一般人轻快,蹦蹦跳跳地走了大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座巨大的宫殿坐落在枯林掩映中,三面飞檐,龙钩凤滴,一望无际的白银拱顶在晦暗天穹下,越发静寂华美,却有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殿门虚掩着,像是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周围山林安静得一声鸟啼都不闻。 宫惟背着手,仰头打量这座宫殿,心中陡然涌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这座建筑不像阴宅,但它的制式太压抑了,仿佛建造者想用它来死死地镇压住什么。 是哪一任宗主在此立殿的? 想用它来做什么呢? 他轻轻走上台阶,伸手推开殿门,一股轻风随之拂进殿内,将层层叠叠的绯色轻纱漫卷而起,犹如刹那盛开了无边的桃花。 宽阔的桐木地板向远处延伸,尽头是巨大鲸骨隔成的十二扇屏门,此刻正敞开着。 宫惟在屏门前站住了脚步,四下打量半晌,觉得似乎有哪里违和,但又说不上来。 他见过徐霜策睡的床,四方宽敞、又硬又平,就像其主人的性格一样严苛又冷硬;但这间内室却高床软枕,轻纱掩映,青玉案上摆着笔架宣纸,博古架上陈设着各色玩器,琳琅满目极富趣味,与徐霜策的风格大相径庭。象牙白的墙壁上还装裱着一套十二幅古画,乃是玄门弟子开蒙时人人都听过的道经传说故事,“鬼太子迎亲图”。 这套图明显已经有年头了,整体都已经褪色泛黄,宫惟的目光落在中间第八幅上,眼皮突然一跳。 那图上画的是一头火红的小狐狸吹唢呐,憨态可掬,活灵活现,任谁见了都倍觉可爱。但画卷下角却突兀地喷溅上了什么痕迹,星星点点,已经随着岁月流逝而褪成了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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