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重砍下去,巨梯终于震起闷响,密密麻麻的龟裂从天而降。 它撑不住了! 高空中响起一声愤怒至极的、尖锐的长啸,随寒风掠过大地,刮向天穹。 宫惟最后一次握紧剑柄,喘息着站起身,一字字低声道:“结束了。” 只见他手背青筋暴起,白太守仿佛掀起了天地间的飓风,化作耀眼的光弧斩向通天大道! 轰――隆―― 山峦震动过于强烈,吞没了所有人的感官。 贯通天地的金光长阶无法承受这毁灭性的一击,终于在巨响中寸寸断裂,化为无数飞扬的光点。 而高空中那即将完全打开的天门,亦随之遽然合拢,震动九霄! 宫惟被史无前例的暴怒雷霆击中,全身上下爆出鲜血,冲击将他推飞出上百丈,砸穿两根实心黄金巨柱后又将第三道金柱撞得半塌,喷出了一口带着淡金色的血。 那血不同寻常,是直接从心腔中激出来的,代表神灵之身受到了难以挽回的重伤。 没有人能看见,阴霾天空之下,来自十六年后的徐霜策半跪在宫惟面前,颤抖着伸出手,想抹去他唇角的血迹,但透明的指尖直接从宫惟面颊上穿了过去。 ――他只是一缕神识,无法对十六年前已经发生的现实做出任何改变,只能眼睁睁看着惨剧在自己面前再一次发生。 喀嚓一声裂响,宫惟用力将白太守插入地砖,借力起身踉跄走向不远处的地宫入口。 然而他受创太严重了,没走两步便一头栽倒,膝盖骨硬生生撞碎了两块白玉砖。他咬牙再度起身,这次还没完全起来就喷出一口带着碎肉的血,哗地洒在了地上! “……” 宫惟闭上眼睛,全身都在发抖,最后一次死死地咬着牙关,一寸寸站起身。 但就在这时,他右肩陡然一凉。 一柄剑尖从身后穿透肩胛,喷射的鲜血映在了宫惟错愕的眼底。 随即白太守“当啷”落地,被来人挥袖一拂,打着旋直直掉进了脚下的地宫入口。 宫惟颓然跪倒在地,颤栗着回过头,沙哑道:“徐霜策……” 十六年前的沧阳宗主居高临下,面容冷漠,毫不犹豫手起剑落,剑尖再一次刺进了宫惟的心脏! 虚空中十六年后的徐霜策猝然闭上眼睛,牙关里弥漫出血腥味,但无济于事。只见淡金色的血从宫惟胸膛喷薄而出,他颤抖着张了张口,连声音都因为剧痛而不稳: “……你连我也……不记得……” 沧阳宗主的表情隐没在阴影里,没有丝毫变化。 不远处废墟一动,只见尉迟锐终于积攒出最后一点力气,踉跄爬起身:“……快,快挡住他!” “这些都是他干的,他还杀了澄风!”尉迟锐向身后一指,咬牙切齿:“他杀了澄风!!” 顺着尉迟锐的手望去,整座升仙台已变成修罗地狱,满地修士重伤濒死,鲜血浸透了每一寸地砖,远处的长孙澄风伏在地面,不知死活。 宫惟似乎想徒劳地解释什么,但迅速流失的生命已经不足以支撑他这么做了,最终只能勉强一摇头:“我必须如此,我有我自己的职责。你……” 徐霜策打断了他:“什么样的职责需要屠杀这么多人?” 宫惟无言以答。 “你不是人,也不属于这个世界。”徐霜策冰冷地俯视着他:“我必须送你走。” 他持剑的手骤然加劲,然而这时啪地一声,宫惟绝望地紧握住了剑身,掌心鲜血霎时滚滚而下:“徐霜策,我喜欢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那破釜沉舟的哀求就像利箭,在出口的同时刺穿心扉,沧阳宗主全身都瞬间僵住了。 寒风吹着凄厉的哨子,从他们两人之间穿过,裹挟血腥奔向苍穹。 徐霜策终于动了动,终于从阴影中露出了满是血丝的眼睛,一字字道:“你不喜欢我,也根本不懂这种感情是什么……” “你只是一面让我看清自己是如何堕入情障的镜子罢了。” 宫惟满是泪水的眼睛蓦然睁大了。 “不能让他两眼全红!”尉迟锐脸色一变,不顾一切拔剑劈下:“快阻止他!!” 当啷一声亮响,徐霜策抬手一挡,罗刹塔将金属护臂斩得四分五裂! 尉迟锐长剑脱手落地,扑通跪下呛出血沫,只听徐霜策冷冷道:“我自己来。” 宫惟绝望地喝道:“徐霜策!” 然而无济于事,不奈何剑身向着他的心脏用力了刺下去―― 所有变故都发生在这一瞬间。 仿佛终于意识到无可挽回的结局,在心脏被彻底贯穿的前一刻,宫惟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握紧了不奈何,力量之大甚至让徐霜策都无法再进半分。 与此同时他所有神力燃烧到极限,魂魄中爆发出恢弘绯光,仿佛一座强大到无与伦比的法阵,铺天盖地笼罩了全世界! “谁人阻我,谁人当死……天下仙门,今日断绝。” 宫惟抬眼看向徐霜策,双瞳赫然一色血红,绝望地念出了最后的四个字:“――蝶死梦生。” 现世在这一刻暂停。 徐霜策意外的眼神就此凝固,不奈何剑静止在宫惟心腔中,尖锐呼啸的风消失在高空。 神力化作千万桃雪,闪着璀璨灵光,席卷了天地。 这世间所有修士的魂魄都在此刻离体,被裹挟在滔天洪流中离开现世,纷纷扎进了宫惟创建出的全新、庞大的梦境―― 时间轰然倒溯,回到太乙初年。 巨鹿城,长孙家。年轻的长孙澄风突然出现在庭院前,莫名愣了一下,触电般抬手按住自己心腔,摸到了温热完整的胸膛。 “奇怪,”他茫然想,“为什么我觉得这里刚才被一把剑刺穿过?” 谒金门,老剑宗灵堂。年幼的尉迟锐再一次站在父亲棺椁前,四面八方嚎啕不绝,他迷茫地回过头,看见一身白衣的剑宗夫人声嘶力竭怒吼:“都是你!” “母亲?”尉迟锐脑海中浮起这个久违的称呼,本能地涌现出满心期待,张开的双臂却在下一刻僵住了。 “都是你克死了他,都是你克死了亲生父亲!”几个人都拉不住癫狂的女子,她满面泪痕,伤心到发狂:“为什么你要有那么高的天分,都是你!!” 与此同时,沧阳宗,桃花林。 十六岁的宫惟如初生婴儿,稚弱惊惧,蜷缩在树下望着面前友善的应恺,又望向不远处那个俊美、冷漠、抱剑而立的沧阳宗主。 “别怕,你躲在桃林里多久了?想不想出去?““他在观察我们。他在学怎么当人。”“他的魂魄是完整的,我带他上金船找穆兄看看吧。”…… 那就是徐霜策吗?宫惟空白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创建梦境时他已经忘记了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份、来到这里的原因、以及现世升仙台上未干涸的鲜血。他怔怔看着徐霜策,现世残存的悲伤再度升起,如潮水般淹没了所有感官,但他不知道那悲伤到底从何而来。 蝶死梦生,诸念皆忘,仅剩杀徐唯一本能。 仅剩杀徐唯一本能―― 宫惟被裹上衣服,俯在应恺肩头,看向身后两步以外的徐霜策,小心翼翼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我喜欢他,”宫惟想。 “等他被我杀死那天,我一定真哭。” Chapter 72 屋内响起哐当一声,是徐霜策与应恺同时脱出幻境,两人元神巨震,双双踉跄撞翻了椅子。 “呼……呼……” 分不清是谁的喘息更急促,半晌应恺终于扶着圆桌,筋疲力尽地直起身:“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宫惟要杀你了吧?” 徐霜策头痛欲裂,现世升仙台上的一幕幕从脑海中交错闪过。金光万丈的通天大道,穷凶极恶的万顷雷电,浴血而出的绯衣杀神……所有画面最终消失,凝固在那双绝望的血红双瞳中。 他下意识问:“……为什么?” 应恺左手仍然按着不奈何,把椅子从地上扶了起来,坐在圆桌另一侧呼了口气,才凝重道:“十六年前我们在现世中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自北垣被贬谪为人后,天门就再也没对凡间打开过。数千年来一代代宗师们千辛万苦修到大乘境,接下来面对的却不是飞升而是死亡,久而久之踏上修仙这条路的人越来越少,疑惑、恐惧和焦虑却越来越重。种种因素叠加,导致我们最终对上天做出了一个堪称忤逆的试探。” “我们妄想以凡人之力,架起通天大道,打开那道飞升的门。” “但我们不知道的是,这数千年来天门紧闭是有原因的,因为你的杀障一直都没清除。一旦天门打开,你会再次飞升,然后变回数千年那个灭世的北垣恶神,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开天门前半年,宫惟突然出现在仙盟,想要阻止凡人对天道愚蠢的试探……”应恺唏嘘道:“只是他没能成功,因为仙盟所有人都把他当做了妖孽和异端。” 徐霜策一手按着额角,脑海轰轰作响:“……最终他只能一路杀上升仙台。” 应恺点点头:“如果他能赶在通天大道完成之前只杀你一人,那么升仙台上的惨案应该还是可以避免的,可惜最终还是没来得及。所以临死之际他把现世时间暂停,把天下所有修士的魂魄全拉进幻境,然后再把时间从太乙二十八年往前倒溯,回到了太乙初年开春。” 现世的宫惟只在仙盟待了短短半年,被所有人怀疑、敌视、排斥在外,喜欢沧阳宗主却被毫不留情一剑贯心。于是梦境中他把所有人都带回二十八年前,在这里他所有的遗憾都被弥补完全:被仙盟接纳,被世人喜爱,与升仙台上伤他最重的尉迟锐成为了最好的朋友;梦境坍塌前还得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徐霜策的回应。 尽管只是临死前一场黄粱美梦。 屋子里安静片刻,应恺低声道:“是啊,升仙台上他没有说谎,他的确……非常喜欢人。” 徐霜策闭上了眼睛。 “至于‘蝶死梦生’,应该就是传说中从未现世的第三大幻术了。”应恺深吸了口气,硬生生转变了话题:“这道幻术对境主本人一定有极大的削弱作用,导致宫惟在幻境里前尘皆忘,变成了稚弱幼子。而他在幻境中第一次出现的地点就是沧阳宗桃花林,因为他进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杀你,必须先接近你。” 说到这里应恺话音一顿,转头看向徐霜策:“如果你在这幻境中被他诛杀,现世中的你也就随之而魂飞魄散了,幸好你没死。” “……” 徐霜策张口刚要说什么,却突然反应过来不对,蓦地抬眼望向应恺。 魂飞魄散? 应恺正思忖什么,并没有注意到徐霜策隐蔽的异样:“当幻境运行到太乙二十八年,如现实一样,宫惟再次登上升仙台想要杀你,不料又失败了――不奈何自动护主将他当场毙命。所以在现实和幻境的两次升仙台祭礼上,你分别杀了他两次。” 应恺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摇了摇头:“幸好境主本身是不死的,于是下一个身体‘向小园’应运而生。还记得‘向小园’年幼时痴傻,经常尾随众人而走吗?那是他作为容器寻找魂魄的本能。直到‘向小园’长到十六岁,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被退亲才走火入魔,其实那只是宫惟魂魄修养完全,回归己身,跟‘向小园’融为一体,终于成了我们今天看到的样子。” 从现世到幻境这么多年来的时间线,直至此刻才完全展现,应恺长长叹了口气,转向徐霜策:“现在你明白他为什么想要杀你了?” 徐霜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应恺,某种可怕的直觉正从脑海中缓缓浮现。 应恺皱眉:“霜策?” “……”足过了数息,徐霜策才轻轻地“啊”了声。 应恺以为他是心神巨震才反应缓慢,于是又加重语气问了一遍:“今日这个局面形成,你我都有责任。眼下蝶死梦生幻境就要塌了,你打算怎么办?” 徐霜策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凝视着圆桌对面的应恺,仿佛今天第一次认识这个朋友。 他终于从刚才的话语中察觉到了是哪里不对。 可怕的真相正从重重迷雾后现出端倪,但因为太颠覆、太难以接受,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半晌他才回过神般,反问:“你说怎么办?” 应恺只当他是心神震动太大所致,沉吟片刻后道:“霜策,我们必须要回到现世中去。” “……” 徐霜策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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