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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没钱,徐霜策根本就不是那种会给弟子发零花钱的师尊!谁料正当这时那卖早点的一看他要走,立刻改了口,热情招手道:“别走别走,今日免费赠送一碗鸡腿肉,先到先得!切勿错失良机!” 宫惟惊得险些一个踉跄,前方的徐霜策突然站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淡淡道:“怎么了?” 宫惟哪敢提鸡这个字,赶紧颠颠奔过去,低眉顺眼道:“回禀师尊,没什么。” 徐霜策俯视他片刻,突然伸出右手。 “?” 宫惟不敢轻举妄动,一时僵在那里,只听徐霜策道:“拉着。” 拉着…… 宫惟非常识趣地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徐霜策的袖子,赔笑道:“师尊真是体贴弟子,弟子受宠若惊……”一言未尽只见徐霜策抬起左手,往他手腕处一点,宫惟雪白的手腕内侧顿时出现了一个浅金色闪烁着微光的字,赫然是个“徐”。 “你既然走得慢,就别东张西望。有了这个记号,不论你身在何处,为师便都能知晓了。” 宫惟咬牙想你竟然还给我做个记号,面上老老实实诚恳告罪:“弟子知错。” 徐霜策欣然道:“否则若是被人拐带,岂不耽误了行程?” “师尊教训得是,弟子一定……拐带?” 宫惟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听见这个词能出现在自己身上,结合刚才大厨过分慈爱的表现,脑子里陡然生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师尊,您是把我变成了小丫鬟吗?” 徐霜策居高临下瞟了他一眼,并未作答,举步向前走去。 我真是小丫鬟吗?徐霜策不至于那么捉弄人吧? 宫惟赶紧拔腿跟上去,内心丛生的疑窦简直要把他给淹没了。所幸这次徐霜策步伐慢了下来,不至于让他连跑带走地追,大约一炷香工夫后突然停住脚步,宫惟抬头一望,眼前竟是个酒馆。 “道爷快请!往里请!”跑堂小二充满热情奔出来,极有眼色地把徐霜策往楼上雅间领,殷勤地问:“您要吃点儿什么?喝点儿什么?” 徐霜策掀袍落座,漫不经心道:“你不是想进食吗?” ――不愧是徐宗主,吃饭这么美好的词在他口中竟然只是“进食”。 宫惟连日来备受惊吓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喉咙口,心想前世那些逼他辟谷的人里徐霜策也有份,怎么想也不可能突然好心要领自己来吃东西――难道是看出了端倪,准备诈他? 这么一想宫惟更不敢把醉鸡、烧鸡、口水鸡、香菇鸡肉包子等直接与死亡挂钩的字词说出口,一咬牙忍痛道:“弟子不敢。弟子理应辟谷以求大道,怎能贪恋口腹之欲?” 徐霜策连眼睫毛都没抬:“无妨。为师今天心情甚佳,想吃什么都给你买。” 宫惟长身而拜:“既然如此,就请师尊赐予弟子一碗白水煮青菜吧!” “……” 徐霜策的动作停了。少许他问:“为何?” 宫惟神情郑重:“弟子出门日久,十分想念沧阳山上师尊赐予的饮食,故此只愿吃白水煮青菜来时时铭记师恩。师尊英明!” 雅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宫惟维持这个毕恭毕敬低头的动作,良久才听徐霜策一字字轻声道:“但为师记得当日在临江都时,你可是毫不见外,主动让乐圣门下那个孟云飞请了一餐醉鸡,还言谈甚欢啊。” 为什么这么久了徐霜策还记得那倒霉醉鸡? 宫惟掷地有声,道:“当日弟子放松过度而一时犯戒,保证以后不再犯了!” 雅间里的温度像是骤然降了下来,只听徐霜策一字字地重复:“――放松过度。” 他眼底像是结了层薄冰,良久缓缓道:“果然爱徒只有与那姓孟的弟子结交才愉悦放松,难怪那天胃口大开,还言笑晏晏呢。” 宫惟心想他竟然这么看不惯我吃醉鸡,于是面上更加忏悔:“师尊……” “给他白水煮青菜。”徐霜策冷冷道。 那小二赶紧脚底抹油跑了,不多时传菜进来,果然是巨大一海碗跟沧阳山上极为类似的青菜汤,不见半点油腥的水面亮得能当镜子,明晃晃照出了宫惟伤感的眼神,就这样他还得故作感激地拜谢徐宗主:“师尊厚爱,弟子铭记于心!” 刚才还“心情甚佳”的徐霜策此刻却连一个字都没有搭理他。 雅间门一关,便只剩下了他两人相对而坐。宫惟连头都不敢抬,正哑巴吃黄连般一根根叼那青菜,突然徐霜策腰间一块传信玉牌亮起,自动飞到半空中,弹出了一个千里显形阵,法阵光芒中心正是应恺。 “太好了霜策,你总算肯接我的显形牌了!昨晚我一直在尝试联系你,但怎么也联系不――”应恺急切的话音在看到宫惟时戛然而止。 宫惟:“……” 应恺:“……” 刹那间仿佛天雷勾动地火,宫惟委屈得差点当场扑上去号啕:师兄!你看到我如今这低声下气食不果腹的惨状了吗!你还不赶紧来解救我! “是吗。”这时只听圆桌另一侧的徐霜策从容道,“此地偏僻,灵气稀薄,兴许是法阵显形不畅之故吧。” “……” 应恺眼睁睁看着十六年没见的师弟,尽管他已经尽全力了,但任何熟悉他的人都能从那僵硬的表情中看出强颜欢笑这四个字来:“……霜策,这就是你带走的那个小弟子吗?哈哈,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Chapter 48 宫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所以我到底变成了什么? 这时只听当一声轻响,徐霜策不轻不重地放下了茶杯:“小徒懵懂不知事,吾心甚为不悦。你有何事,应恺?”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不想跟你侃天说地,有什么正事你赶紧说。 应恺本来就不是个巧言善辩的人,事先背了八|九遍的稿子立马全被憋回去了,在紧张中也没来得及组织好词句:“没……没什么,那个,穆夺朱帮你小弟子调配了一种迅速补充灵力的药,我想亲自给你送去……” 徐霜策连坐姿都没动一下:“小徒不敢以卑动尊,事了后我亲自上金船去拿吧。” 他这不动如山的姿态让应恺更心虚了:“那怎么行,人命关天,要不我还是让长生给你送去……” “堂堂剑宗事务繁忙,这人情还是不承了吧。” “但你这小弟子的身体情况……” “我每日灌注大量灵力为他固元补损,因此如今已经迅速好转,连胃口都大有起色了。”徐霜策一扭头轻描淡写:“你看?” 应恺刚想说怎可能这么快就大有起色,紧接着视线便落在了宫惟面前满满一碗白水煮青菜上,那海碗大得能把应盟主半个头埋进去。 “……” 宫惟在应恺震惊的目光中缓缓抬手捂住了脸。 “小徒承蒙关心,不胜感激。待事了回仙盟,一定令他自己去?褪婀?请安拜谢。”徐霜策话音一转:“应兄还有什么事吗?” “令他去?褪婀?请安”这句话活生生把应恺从失去理智的边缘救了回来。他艰难地把视线从那盆青菜上移开,强颜欢笑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应盟主的表情了:“暂时……暂时没有了。既然如此霜策你务必快去快回啊,我在?褪婀?等你,好吗?” 徐霜策欣然道:“那是自然。” 应恺爱操心的天性决定了他忍不住要唠叨,但又怕关心过多反而引起徐霜策的怀疑。扭扭捏捏欲语还休地拉锯了几个回合,临走前想再看小师弟一眼又没敢,心酸地收回了显形法阵。 酒馆雅间里光芒顿消,徐霜策靠在扶手椅里,慢慢地喝着茶不说话,面上表情不见喜怒。 他越是这样宫惟心里越是没底,一个字都不敢吭,只敢假装专心地直着脖子往下咽青菜。但那青菜原本就是他最讨厌的东西,越是硬往下咽就越是食不知味,越是食不知味就越是如鲠在喉;此刻他突然无限思念起亲切好说话的孟云飞和他请的那只醉鸡,整个人都要被委屈和难过淹没了。 正当他魂都要飞向宴春台的时候,突然当地一声,是徐霜策重重放下了青瓷杯。 他冷冷道:“既然不喜欢就别吃了。” 宫惟一激灵,连筷子都来不及放下:“弟子不敢!这碗青菜乃是师尊亲赐,弟子怎能不……” 话音未落只见徐霜策一拂袖,风声哗然而过,宫惟面前连菜带汤消失得干干净净,碗底铮亮光可鉴人。 “去宴春台。” 徐霜策面如寒霜,往桌上拍了一块烙着沧阳宗徽记的指肚大的黄金,转身大步掀帘而出。 我明明在努力吃青菜,徐霜策为什么又生气了? 宫惟既委屈又莫名其妙,但再借他个胆子也不敢问,只得赶紧追了出去。这么一眨眼工夫徐霜策就已经消失在了长街尽头,宫惟灵力不足步伐慢,一边在后头追一边努力从人群中寻找徐宗主身上独特的白檀气息,突然没注意踩了个空,差点踩进台阶下的积水里,脱口而出:“哎呀!” 那个“呀”还没落音,时间突然静止了。 叫卖的摊贩张着嘴,乱窜的家犬僵着舌头,大街上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所有行人的动作都凝固在半空。 宫惟的脚尖悬空在了那滩积水之上。 一道颀长挺拔、宽衣广袖的身影穿过人群,面容冷漠,一言不发,稳步走来抓住了宫惟的手腕。 ――下一刻时间猝然恢复流动,鼎沸人声与热闹谈笑从四面而起,宫惟借力一个踉跄踩在青石阶上,站稳了身形。 没有人注意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家犬汪汪摇着尾巴钻过了大街。 “师尊……” 徐霜策薄唇紧抿而一言不发,刀裁般锋利的眼梢垂落着挡住了神色。 他这辨不出喜怒的模样让宫惟心里十分害怕,手腕被紧攥到有点疼的地步,但不太敢挣扎,期期艾艾地小声说:“我下次一定牢牢跟紧师尊一人,再也不东张西望了。” 可能是他的错觉,因为听见这句话之后徐霜策的呼吸似乎停了下,然后才抬眼看着他:“当真吗?” 宫惟赶紧点点头:“嗯。” “……” 徐霜策的视线晦涩幽深,似乎要看透到他心里去。仿佛过了很久又像是一瞬间,他突然撇开视线笑了声,尾音短促而讥讽。 他说:“我不相信。” 这有什么好不相信的? 宫惟一头雾水,但徐霜策没有给他更多时间。他就这么抓着宫惟的手腕,于闹市中迈出了一小步――仿佛百里之地缩于方寸之间,顷刻间车水马龙的大街和鳞次栉比的房屋都齐刷刷向后退去;宫惟只觉眼前一花,当徐霜策那只脚落地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城门之外的山坡上。 缩地成寸! 法术造成的强大惯性把宫惟往前一推,下一刻清冽的白檀气息扑面而来。 徐霜策似乎早预料到会有这一扑,落地时已转身伸手,臂弯把宫惟接了个满怀。 “师尊恕罪,我……” 徐霜策转身淡淡道:“走吧。” 他就这么攥着宫惟的手,沿着城门外石子路向前走去。 宫惟懵懂不知又不敢挣脱,那只被抓着的手腕又热又不自在,恍惚间竟然有种被牵着的奇异感。这么手牵着手与徐霜策并肩而行真乃人生中第一不可思议之事,更不可思议的是徐霜策完全没有再用法术的意思,堂堂天下第一人,竟然真的就这么沿着城郊小路,如凡人般徒步走向百里之外淡蓝色的群山。 直走出一里路,宫惟终于忍不住懦弱地咳了声:“……师尊?” “怎么?” “师尊怎可亲自踏足这尘世之路,为何不御剑呢?” 徐霜策平静道:“大凡天下法术,以逆转时间消耗灵力为最,其次便是缩地成寸,概因违背自然之故。” 宫惟赶紧恭恭敬敬地“哦”了声。 “过了宴春台,前路便未知深浅,此刻应以保持灵力以备不测为上佳。” “……”宫惟心想,可是你仍然没解释为什么不御剑啊? 他不由从眼角偷瞄徐霜策腰侧,外袍中露出玄色内甲黑缎腰封,空空如也,并未负剑。 这么一想他似乎已经有很久没看到不奈何了,徐霜策是忘了带吗? 宫惟的心被好奇百般折磨,很想问问师尊你为什么不佩剑了,但又怕提醒了徐霜策,他一抬手就能把不奈何召出来。这么胡思乱想了一路,忍不住又从眼角向斜里偷瞄,谁料正巧撞上徐霜策的目光,霎时从那双黑沉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宫惟心脏提到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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