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隙。 他略微俯身在宫惟耳边,道:“你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时身后“锵!”一声亮响,应恺拔剑厉声喝止:“霜策!” 徐霜策站直,收剑,不再言语,擦肩而过向外走去。 但就在他跨出门槛的刹那间,宫惟猝然转身挥剑,剑光一路破开虚空,徐霜策反手一挡,袍袖唰然撕裂! 他掌心的血终于飞溅出来,在地上甩出一道星星点点的弧线。 但徐霜策没有回头,他稳稳地跨出门槛,走了出去。 ? 巨大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大半座?褪婀?,门人纷纷闻声赶来,又不敢接近,远远地躲在大殿前的白玉高台下。徐霜策恍若没有看见,他一人负手穿过长廊,风从天地尽头席卷而来,撕裂的袍袖在身后扬起;数年前也就是在这个地方,春末的日头穿过重重绯纱,一道削瘦幼小的身影蓦地从墙上冒出头,看着他手中两枚叮当摇晃的小金币,睁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叮当,叮当。 徐霜策没有停步。 他看见虚空中的少年一跃而下,在错身而过的瞬间呼一声抢走了小金币,紧紧攥在细白的手里,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弄丢了,衣袂如流云飞卷般消失在了回廊深处。 风在耳畔飘荡不息。 叮当,叮当。 明明无情道顶,应是道心至坚,隐秘的抽痛却不知从何而起,犹如一层层细密的丝,层层叠叠裹住了胸腔里那颗早已冷硬如铁的心脏。 一定是因为被那只妖异的眼睛蛊惑了吧,他想。 徐霜策的手指深深刺进掌心血肉里,抬头走向连绵山峦,仿佛只要坚持不回首,就能走出那场绮丽甜蜜的梦,走出那年春末流水般令人深深沉溺的时光。 太乙十八年的长风掠过重叠宫檐,碧穹漫天桃雪。 沧阳宗主背手负剑,独自走下岱山壮丽的长阶,将虚空中越来越远的叮当声抛在身后,一步步走向远方红烛喜筵、血光乍现的未来。 第二卷 兵者诡道 “兵人丝会绞死灵脉,他全身的灵脉几乎都碎成片了……”“医宗大人现在怎么办?!”“把还生丹化水灌进去,不要停!”“脉搏如何?脉搏开始恢复了吗?” …… 此起彼伏的人声好似很近,又忽而变得很远,渐渐消失在了混沌的意识深处。 宫惟竭力睁大眼睛,恍惚间他似乎变得很小,连用双脚站立都没有学会,只能战战兢兢地把身体蜷缩起来,伏在水雾朦胧的桃林深处。他右瞳是血一样鲜艳浓烈的绯红,看见那个叫应恺的人半蹲在自己面前,伸手耐心地拍抚自己的发顶;随即视线一转,又看见另一名冷漠而俊美的年轻男子抱剑站在不远处,投来审视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那男子的同一瞬间,贯彻心脏的剧痛陡然从他左胸腔升起,与生俱来的巨大悲伤和喜悦亦如洪流般吞没了全部意识。 紧接着脑海深处有个清晰的声音,自然而然浮现出来―― 那就是徐霜策。 我必须要杀掉的徐霜策。 “别怕,你躲在桃林里多久了?想不想出去?”“他在观察我们。他在学怎么当人。”…… 徐霜策说话的声音真好听,长得也真好看啊,宫惟在左心的疼痛中断断续续地心想。 我好喜欢他,我能待在他身边不走吗? …… “我带他去医宗请穆兄看看吧。”两人一番争论后,应恺终于做了决定,微笑着向他伸出手,友善地问:“我带你出去好吗?” 梦境在这一刻突然停滞。 宫惟睁大眼睛,望着自己面前应恺的掌心。 冥冥中他已经想起了事情接下来是怎么发展的――他眼巴巴看着无动于衷的徐霜策,终于胆怯地握住了应恺的手,从此被带离沧阳山,在仙盟成立刑惩院;之后的数十年间恩怨纠缠、生离死别,直至升仙台上一剑贯心,再也没能回到这最初的桃花林中来。 如果这次从一开始就偏离既定的轨道,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一股发自本能的、强烈的冲动从内心深处陡然升起。 在那不知不觉间,剧痛的胸腔仿佛涨满了不曾有过的勇气,宫惟强迫自己扭头转向另一侧,向那个居高临下、眼神疏远的男子竭力张开双手: “要……要抱……” 他太小了,还没学会说人的话。他只记得自己来到这人世间的第一个感觉便是悲伤,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只能磕磕绊绊发出带着哽咽的声音,徒劳地重复:“要抱……” 梦境陡然转变。 下一刻他像落鸟般从高空摔了下去,但还没来得及感觉到恐惧,便落进了一个充满白檀气息的怀抱中。有人紧紧地、安全地保护着他,还在鬓发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你不会死的,”那人低沉的声音说。 “睡一觉就好了。” …… ? “灵脉暂时只能修补到这个地步,接下来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指尖凝聚着细丝般的幽幽紫光,从宫惟眉心间收回手。 他生得一脸斯文俊秀,一身仙风道骨,雪青色蝉翼纱袍腰间缀挂的却不是玉佩,而是一把淡白金铸的小刀,形状弯细颇似柳叶。这人只要闭上嘴,那通身的气派可称是出尘脱俗,可惜一开口就暴露了本性:“啧啧啧,多亏他命好遇到我堂堂医宗大人亲自出手,否则这么个人不人妖不妖的小东西,又碰上钜宗手里最毒最狠的兵人丝,早就啧啧啧……” 此人正是当世三宗之一,金船医宗穆夺朱。 床榻上宫惟蜷缩侧卧着,双眼紧闭面容苍白,神情似乎非常不安。他两手紧紧抱着徐霜策一只手不放,徐霜策也就这么垂手站着没动,问:“他为何这样?” 穆夺朱正色道:“此乃昏迷中亦不忘尊师重道之故。” 徐霜策:“……” 两人对视半晌,徐霜策那双生冷无情的黑眼睛直直盯在穆夺朱脸上,医宗很快就撑不住了:“好吧,其实是因为患者现在情况特殊,灵脉空虚至极,便会自发向身边灵力最为强大的人或事物依靠,好比饥寒交迫之人渴求热食一般。要解决也很简单,只需向患者气海灌注大量灵力即可,不过那样终究稍嫌缓慢。其实还有个更快见效的法子……” 徐霜策道:“何法?” 穆夺朱眨眨眼睛,忽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肃容郑重道: “双修。” 房间安静得吓人,徐霜策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连眼珠子都不转。 穆夺朱小碎步向屋外迅速平移,上半身稳稳当当纹丝不动,若无其事地微笑道:“徐宗主莫介意,我开玩笑的。不过话说回来,那天我仿佛听见门下弟子议论,说徐宗主在定仙陵外一剑惊人,为尽快解决事态不惜将各家前辈当场碎尸,真不愧为天下第一大宗师。令人震惊的是徐宗主对爱徒的态度截然相反,十分的――嗯,怎么说呢?十分的怜惜弱小,爱重回护……” 徐霜策垂于身侧的右手拇指在阴影中微微一动。 穆夺朱瞬间闪出屋外,咣当一声重重关上门。 数息后,咔哒一声门又开了。医宗大人探出半个头,争分夺秒叮嘱:“诊金切记要付!” 然后不待徐霜策回答,他哐地关上门溜之大吉了。 屋内恢复了安静,徐霜策伫立片刻,才回头看向床榻。 宫惟在睡梦中都不自觉地皱着眉,仿佛有许多说不出的委屈和不安,像遇到了救命稻草般紧紧抱着徐霜策的左手,额角还一个劲往手臂上蹭,绸缎一样的黑发蜿蜒铺在床榻间、袍袖上。 “……” 徐霜策终于动了动,缓缓坐在榻边。 随着这个动作,他的左臂从垂直变屈起,宫惟立刻就势抱得更紧了。 修士灵脉空虚到了一定程度是致命的,求生欲让宫惟连上半身都贴到了徐霜策的左臂间,脸颊贴在臂弯里,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少年长而柔软的眼睫,因为贴得过紧而揉乱在宗主白金色的衣袍上。 一丝丝空气无声地升温,就像滚烫、细密的针不断刺激着神经,但徐霜策平静的脸上仍然看不出丝毫变化。 他就这么垂着眼睛,不动声色看着宫惟近在咫尺的脸,良久才抬起右手,食指在他眉心气海间略微送进去一丝灵力,而后一触即分。 “……” 宫惟发出难耐而含糊的呢喃,因为这稍纵即逝的灵力而更加地焦急起来。他仿佛陷在一个混乱而粘稠的梦里,想要摆脱却又挣扎不得,想要清醒却神志恍惚,下意识把两只手抓住了面前的衣襟,竭力仰起头。 少年凑得实在太近了,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徐霜策微低着头,床帏阴影交错,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像是在耐心地等待着什么发生,食指微微一抬,宫惟便仰脸把眉心凑上前;再一抬,又执意地追上来。隐秘的追逐如此重复数次,徐霜策的背渐渐向后靠去,床头因为承受两个人的体重而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 “不……” 一丝一丝的、断断续续的灵力被灌注进气海,但那远远不够。 宫惟仿佛陷在了轻软温暖的云海里,连拖长了尾音的抱怨都轻飘飘地: “……嗯……” 仿佛终于理解了他的不满,徐霜策两指再次落在他眉心,汹涌纯粹的灵力立刻冲向四肢百骸。宫惟全身灵脉都骤然放松了,就像久旱逢甘露一般不自觉地仰起头,鼻尖几乎碰到了徐霜策的下巴。 但紧接着,徐霜策指尖再次轻轻一抬。 宫惟彻底地急了。 刹那间气息交错,就在他手背挡住自己嘴唇的刹那间,宫惟抓着他衣襟急迫地挨上去,柔软冰凉的嘴唇终于落在了徐霜策的掌心里。 那仿佛是个亲昵又讨好的吻。 ? 叩叩叩。 屋外走廊上,尉迟骁敲了几下门,静候数息,扬声道:“医宗大人,盟主请您上甲板议事!” 门后没有传来回音。 治疗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时辰,难道到现在还没结束?尉迟骁本来就悬着的心一沉,手上不由自主加了劲,“咚咚咚!”又敲了几下:“医宗大人,可是治疗不顺?我……” 屋内传来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进来吧。” 那分明是徐宗主! 尉迟骁神情一变,蓦地推门,迎面只见房间宽阔雅致,但烛光昏暗,床帏垂落,空气中飘浮着药气和檀香混杂起来的隐秘暧昧的味道。一只有力的手掀帘而起,随即整个人翻身下榻,赫然正是徐霜策。 “……”尉迟骁像是突然失去了语言的能力,猛地把目光投向重重丝绸床帏内,隐约可见宫惟侧卧蜷缩在榻上,身上裹着一件眼熟的白金色衣袍。 那分明是沧阳宗主的外衣! 徐霜策仅着玄色修身内甲,整了整衣襟,平淡道:“何事?” 换作别家子弟这时可能已经心胆俱裂了。尉迟骁张了张口,才听见自己挤出干涩的声音:“徐宗主与弟子内室独处,衣冠不整,不太合礼数吧?” 徐霜策动作微顿了下,扭头向他一瞥,那目光似笑非笑。 他问:“这就不合礼数了?” 一股寒意如闪电般顺脊椎蹿上脑顶,尉迟骁眼神骤变。 但所幸徐霜策没有说出后半句话。 他放下两边床帏,动作和声音都不疾不徐,仿佛刚才的对话没发生过:“你来做什么?” 医宗施救时不允许外人靠近,尉迟骁是特地半路拦下了传话的弟子才过来的。他原本想打听向小园恢复的情况,但知道现在已经什么都不用再问了,几乎是强迫自己欠身道:“钜宗已经上船,盟主来请各位宗师前去,共议定仙陵兵人丝之事。” 一言蔽之,要开始找钜宗算账了。 徐霜策不置可否:“带路。” ? 两人出了屋,沿着长而宽阔的走廊直至尽头,两旁路过的医宗弟子无一不快步避让、垂首行礼。长廊尽头是一座盘旋向上的白玉阶梯,尉迟骁退了半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徐宗主,先请。” 徐霜策一撩袍裾,稳稳地先行而上。 传说徐宗主与应盟主是同年生的,那么他今年少说也有近百岁了。但从外貌上其实根本显不出这一点,因为徐霜策看起来还非常年轻,有种带着凌厉感的俊美,脱去外袍之后完全显出了劲瘦挺拔的身形。尤其从背后这个角度看去,行止间隐约能看出衣服底下流畅的背肌轮廓。 他没有佩不奈何。但即便不佩剑,徐霜策周身那种可怕的沉着和稳定感也不会减少半分。 “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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