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角落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应恺探头小声问:“他醒了没?” 徐霜策手臂微微一僵。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这时徐宗主的脸色几乎可以说是不自然的,但那变化实在太细微迅速了。下一刻他便向后仰身端坐,垂下眼睛喝了口茶。 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宫惟一探头,视线越过徐霜策的肩膀望向大殿门口:“师兄!” 应恺咳了声推门而入,手里竟然也端着一碟点心,结果走到近前一看,奇道:“吃过了?”随后赶紧把瓷碟放到身后:“那就不准再吃了,以后还要辟谷呢,不然难道一辈子都靠吃化食丹吗。” 宫惟笑嘻嘻地,又清亮地叫了声:“师兄!” 应恺坐在榻边,板起脸问:“知错了吗?” 宫惟一怂起来那是什么马屁都敢拍,一高兴起来也是什么甜言蜜语都敢说,当即毫不犹豫:“知错了!” 应恺问:“你错在哪儿了?” 宫惟说:“为人者当从众。大家都在啼哭,我也应当啼哭,不该跟老钜宗大人下棋。” 应恺闻言哭笑不得:“不是这么回事。你不仅不哭还扯歪理,你简直……” 宫惟立刻满口答应:“我下次一定哭。” “……”应恺问:“哭不出来怎么办?” “装着哭!” 真是逻辑自洽毫无瑕疵,偏偏还很有理――没人比应恺更明白各大世家举丧时,到场拜祭的别家晚辈们都是些什么情状。很多年轻子弟迫于礼节要求,都是互相帮忙施法术装哭的,否则哪来那么多情真意切的眼泪去哭自己这辈子连面都没见过的逝者? 应恺无法,只得又好气又好笑地教训:“下次不准再犯了啊。” 宫惟郑重点头:“嗯!” 徐霜策突然问:“还吃吗?” 这个问题他刚才明明已经问过一次了。但宫惟的注意力还是立刻被吸引回来,摇摇头示意不吃,然后笑咪咪地看着他,似乎眼前这榻边围坐的和睦气氛让他非常放松,眼底里亮晶晶映着烛火的微光。 徐霜策低声问:“笑什么?” 宫惟满心满眼里都被惬意涨满了,小声说:“徐白。” 应恺探身伸手欲打:“怎么叫徐宗主的?” 但宫惟一偏头就躲了开去,仍然抬脸眼巴巴仰视徐霜策,讨好地说:“等你死的那天我一定真哭。” 徐霜策蓦然凝住。 空气仿佛刹那冻结,应恺张了数次口,才挤出声音:“……你说什么?” 宫惟半边侧脸辉映烛光,另外半边却隐没在阴影中,高兴地向徐霜策更凑近了些,一字一句清楚地说: “等你死的那天,我一定真哭。” Chapter 35 短暂的死寂后,应恺突然反应过来,矢口呵斥:“不准乱说!徐宗主是要得道飞升的人,怎么可能会死?” 这天下已千年未曾有人飞升了,但应恺的话却并没有夸口。徐霜策是当世第一个突破大乘境的修士,也是这么多年来公认最接近“神境”的大宗师,甚至比应恺还略高半筹。如果连徐霜策都飞升不了,那应恺肯定也不能,这天下就没有哪个修士能了。 怎么可能有人认为徐霜策会死? 宫惟的视线从应恺身上转回徐霜策,没人发现他视线有些恍惚,似乎意识突然陷入了某些零碎而混乱的片段。 ……他会死,那个与生俱来的、清晰强烈的意识再一次从心底深处浮起。 他得死。 不然我来到这世上的意义是什么? 宫惟系着宽松的白色寝衣,神情表情一丝不动,烛光只能映照出他半边侧身,另外半边则完全隐入了大殿幽深的阴影。有刹那间徐霜策突然腾起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仿佛眼前这少年其实不属于这个世界,他只是某个遥远的地方投来的一道虚影,看似真实存在,却难以伸手触及。 “……”徐霜策紧盯着他,声音微微不稳:“宫徵羽。” 宫惟没有反应。 “你在听什么,宫徵羽?” 宫惟突然惊醒了。 他似乎都没发现自己已经做出了侧耳倾听的动作,迷茫仰望徐霜策片刻,突然肯定地道:“会的。” 徐霜策看着他的眼睛:“会什么?” “霜策。”应恺心惊胆战地站起身来拉他:“我们走吧霜策,宫惟睡迷糊了,他不是那个意思……” 徐霜策纹丝未动:“会什么?” 宫惟笑了起来,说:“你会死。” 仿佛无形的巨石砸进深水,无声的飞瀑冲天暴溅。应恺和徐霜策都同时失去了声音和动作,大殿内只听见拉住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 “……” 四周静得可怕。突然应恺反应过来什么,陡然柳暗花明,一手按住宫惟肩膀急道:“那我呢?我也会死对吗?” 宫惟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什么,呆呆地盯了他想了半天,才点头道:“会。” “长生呢?” “会。” “你今天看到的长孙澄风……” “会。” 吐出这个字后宫惟顿了顿,说:“所有人都会。” 应恺仿佛心头巨石落地,释然松了口气:“没关系霜策,他只是不懂。他今天去了长孙家的灵堂,第一次接触到生死的概念,而且也不懂什么叫飞升,就觉得大家迟早有一天都会……” “那你呢?”徐霜策突然打断了他,紧盯着宫惟问。 “你会死吗,宫徵羽?” 应恺蓦地顿住了。 只见宫惟眼睛直勾勾看着徐霜策,连瞳孔都一动不动,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良久才清晰地开口道: “你得最先死。” “……” 徐霜策缓缓站起身,脸上第一次出现这种神情,以至于让宫惟终于感觉到一丝异常,疑惑地睁大了眼睛。 大殿内安静得可怕,良久才听应恺艰难地道:“你一定只是睡迷糊了。” 应恺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声音发颤,一只手用力攥着徐霜策的胳膊把他往外拉,说:“宫徵羽,回去睡觉,不准再出来了。” 宫惟坐在原处,愕然望着应恺强拉着徐霜策踉跄退出偏殿,重重带上了殿门。 哐当一声撞响,连空气中的浮尘都仿佛被震荡了下,随即再度恢复安静。良久才听殿外远处传来应恺急促的声音:“你不能把他当正常人看,他心智一直都不健全,根本还是个孩子,小孩子就是这样什么都有可能乱说出口的……” 话音越来越远,直到快要消失在长廊尽头时,终于听见徐霜策沉沉地打断了他: “你真的从来没怀疑过吗,应恺?” “一丝怀疑也没有?” 外面骤然恢复沉寂,没有传来应恺的回答。 宫惟收回神识,歪头望着大殿中安静的空气,一丝丝猩红在右瞳中变幻不定,像是在仔细捕捉和琢磨刚才的一幕幕画面,须臾眉心蹙了起来:“……这是恐惧吗?”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面对死亡的时候,人心并不会感觉喜悦,而是会非常悲伤。大家对带来死亡的人或事物都充满敌意,而且死亡尚未来临前是不能提这个字的,只要提起便会被恐惧、反感甚至是厌恶。 这些都不是宫惟喜欢“看”到的情绪。 “好吧,”他释然地想,“既然徐白不喜欢,那我下次不提了。” ? 那天深夜离开?褪婀?后,徐霜策很久都没有再来过仙盟。 可能因为反正都已经在长孙世家说了很多话的关系,宫惟终于允许自己成长到了一个新的阶段――讲话越来越流利、发音越来越准确,同时他也忍不住越来越爱说。短短数月间他就从自闭转变成了一个成天叭叭不停的小话痨,甚至某天在跟尉迟锐日常互相羞辱时获得了第一次胜利,把尉迟锐哽得无话可说,于是又把他打了一顿。 宫惟挨了揍,只能一边叽叽歪歪一边饭遁跑走,决定等回头见到徐宗主的时候再狠狠告尉迟锐一状。 除了告状之外,他还准备了很多话想偷偷地跟徐霜策说,然而还没把徐霜策等来,他自己倒先遭遇了一件大事。 有人要刺杀他。 太乙十八年,初春升仙台,应盟主登台祭天地,宫惟作为师弟侍奉在侧。 仪式到一半时,十二名刺客破地而出,同时凌空拔剑冲向应恺! 升仙台分阴阳两面,每年都是应恺上高台主祭天地,徐霜策下地宫副祭鬼神。祭祀人按礼是不佩刀兵的,也没人想到这么大的典礼上能搞出刺杀,那瞬间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极度震惊,紧接着十二柄剑锋就同时刺到了应恺眼前。 眼见就要血溅三尺,应恺徒手一掌,当空推出。 灵力暴流排山倒海,如金龙降世般狂啸着冲出去,十二名死士的颅内金丹霎时被震得粉碎! 刺客同时飞震出去摔倒在地,远处医宗穆夺朱、钜宗长孙澄风等人齐齐起身。但还没来得及御剑上前,只见这十二名刺客竟然接连自动爆体,以冲天血肉为祭,以升仙台为中心化出了一道长宽各九丈的妖异法阵。 众人当场一个急刹,唯独尉迟锐反应稍慢,哐当一头撞在法阵上,全身顿时爆燃起青色火焰。穆夺朱抢身上前,一张符??死死按住了翻滚的尉迟锐,厉声道:“是鬼修的以命换命阵,去请徐宗主!快!” 以命换命,密通阴阳。 应恺突然想到什么,瞬间心生不好,回头果然只见第十三名刺客已经从虚空中破出,拔剑刺向身后―― 这场刺杀真正的目标竟然不是应盟主,是宫惟! 所有变故都发生在一闪电间,应恺想都没想,飞身徒手抓住剑锋:“徵羽快走!” 鲜血从应恺掌心喷薄而出,映在了宫惟近在咫尺的瞳孔里。 应恺以为他吓呆住了,伸手要推,但仓促间竟愕然发现自己身体一麻,灵脉封绝,顿时意识到不妙。 剑锋上淬了剧毒。 大乘期修士百毒不侵,普天之下唯有一样例外――前不久被剿灭的邪修门派“伏鬼门”,钻研出一部《密通阴阳混沌大法咒》,开篇就记载了一种炼制九重黄泉水的剧毒,号称是阴间圣药,哪怕对大乘期宗师都有见血封灵脉的奇效。 托宫惟过目不忘的福,伏鬼门上下都被定罪下狱,唯有几名邪修尚自脱逃在外。电光石火间应恺已经明白了这场仇杀的来龙去脉,一脚当胸踹开刺客,厉声道:“宫惟!还不快躲开!” 然而他身后没有传来回答。 紧接着,应恺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住了,只见宫惟抓着他鲜血横流的手,眼睛一点点睁大,好似见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良久他疑惑道:“……这是血吗?” 应恺脑子嗡地一炸,猝然意识到一件事:今天是宫惟这辈子第一次看见血。 他常年生活在?褪婀?,能接触到的只有自己、徐霜策和尉迟锐,从未见过任何人受苦甚至受伤,他上哪里去见血? 应恺心头突然涌现出一丝冰凉的预感,好似冥冥中有什么极端恐怖的事即将在眼前发生。梦魇从虚空中盘旋而下,血腥、沉重的阴影已无声降临在所有人的头顶,但那却与眼前这场刺杀无关。 它来自于身后的少年。 “……你不喜欢我,”宫惟扭头望着刺客,声音轻柔又充满怀疑。 随即他又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了片刻,睁眼肯定地道:“不,你恨我。” “……宫惟,”应恺声音微微不稳,说:“宫惟,回来。” 但少年已经松开了他的手,一步步向刺客走去,若有所思道:“你想让我死。” 第十三名刺客被应恺拍中心脉,呕了口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法术褪去后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真容,正是前不久脱逃的伏鬼门掌门。 他不知跟多少厉鬼做过交易,全身种满了可怕的鬼垣毒咒,眼下已经半入魔了,怨毒的视线死死盯着宫惟:“是你偷看了密通阴阳大法咒,是你毁了我毕生的心血……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你为什么不去死。 宫惟瞳孔微微放大了,望向远处十二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以及暗无天日笼罩住升仙台的高大法阵。 ――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远处尉迟锐全身阴火已被扑灭,医宗弟子们在急促地叫着什么,而他极度痛苦地把全身蜷缩成一团。 宫惟呼吸急促起来。 他看见对方心中刻骨的恨,以及恨不能把自己食肉寝皮的杀戮欲。无数种负面情感从四面八方疯狂地包围上来,让他无法得到片刻喘息,火热的烧灼感从右瞳一路延伸冲向四肢百骸。 好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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