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走远,回房沐浴,准备安寝时,楚王已在大姐儿的床前看了许久。 这个还不满三周岁的孩子,他已经整整一年没有见她;这个宋权的孩子,生得和她母亲已有六份相像;这个烧得满面通红、嘴里含糊说着梦话的孩子…… “上午才说要送她回王府,下午就烧成了这样。”云贵妃轻声说,“你父皇要来了,你想好怎么说话。” 皇帝果然很快到了,来得比云贵妃预料的还快。她忙迎过去:“边防大事要紧,我们又让陛下烦心了。” “不必说这些话。”皇帝摆手,快步走入大姐儿房中,边问,“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是忧虑惊惧之故。” 在母亲回答之前,楚王转身下拜:“是儿臣无能。” 皇帝脚步一顿,看儿子又跪了他,稍有些惊。 “哪里是你的不是!”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他忙道,“这,哎!这也是、是她自己的母亲做的孽!” “阿昱,”云贵妃道,“先让陛下看看孩子吧。” 楚王站起身,立在一边。皇帝对他点点头,向孙女的病床走过去。 这个孙女,和他最小的儿子差不多大。 两三岁的孩子,喜怒哀惧,做不得假。不管她是不是怕回楚王府,总归,是一定不敢离开昭阳宫的。 “不然,就等她再大几岁……何必着急。” 皇帝四处看看,抬起手又放下,最后,只给孙女掖了掖被角:“柳氏到底身份低了些,还是得有个可靠的人照顾她。” “等她好了吧。是去是留,看孩子自己怎么想吧。” 云贵妃从侍女手中接过湿棉布,找出大姐儿的手,轻柔地擦拭她的手心,又叹:“其实,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无非是在这里住得熟了。” 虽做过二十几个孩子的父亲,但对照顾幼儿,皇帝的确不甚熟悉。 爱妃给孙女擦手降温,他怕添乱,不敢接手,便还是看自己长大了的儿子:“大姐儿这样,不如,让宋家的人来看看?” 云贵妃手上动作不停,也并不看他们,却竖起耳朵听儿子会怎么答。 “宋檀是她亲舅舅。只是他身为外男,独自入内宫不便,还是叫霍氏来。”楚王道。 这一个“只是”,听得云贵妃眉心跳了跳。 而皇帝已欣喜开了口:“是、是!有亲舅母来,也是一样!” “那我这便派人去康国公府,让霍氏明日过来?”云贵妃请示。 “都交给你!”皇帝宽慰地笑着。 “恰好,我还有一件事,想托阿娘问霍氏 。“楚王突然说。 “什么事?”云贵妃忙看皇帝。 “你说。”皇帝命。 楚王不想称青雀是“江氏”。但父皇阿娘对她还不熟悉,又在议事,直呼她的名字便是贬低。 “康国公府送我的,江氏,是霍氏的陪嫁。”他语气僵硬,“但已经四日,宋家却还未有身契送来。” 他道:“还请阿娘替我问一问。” “姜氏?”云贵妃一惊。 “姜氏?!”皇帝也微微色变。 父母的反应,在“江氏”二字说出口时,楚王就预料到了。但,即便知道他们会误会,一股燥意还是难以避免地涌上他眉心,让他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不是‘姜’。”他说,“是‘江’。” “‘一江春水’的江。” 两句话的时间,足够帝妃从误解中回神。 可即便此“江”非彼“姜”,云贵妃的神色依然隐隐透出警惕,而皇帝同时说出了她心中所想:“这也太巧了。” 他兀自琢磨:“怎么就都姓‘江’呢。” “那也要问霍氏和宋家。”楚王语带轻嘲。 云贵妃连忙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许再说。 转向皇帝,她轻声开口,却是在替霍氏说情:“霍氏那孩子从小也常来宫里,我看,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或许就是忘了。待我明日问她一声,把身契拿来就是了。” “都多大了,二十几了,还是‘孩子’?”皇帝便说,“都成亲几年了,学会给人送礼送人求和了,却不知道一并送身契!便是真忘了,四天还没想起来?那我倒要问一问霍家的家教!” “陛下别太生气。”云贵妃忙说,“那孩子——若我没记错——才二十岁,比阿昱还小两岁呢,怎么不是孩子?她又是永兴侯老夫人亲自养大的,教养必定错不了,一定是有个缘故,才没送来。况且,她是宋二郎的夫人,陛下这么说,不是也让他难堪吗。” 皇帝正是不想怪宋家,才顺着骂到霍氏头上。 可经贵妃一提醒,他便不能忽略,霍氏亦是太后血亲,正是太后亲妹妹的孙女。 永兴侯老夫人,正是他的亲姨母。 无言片刻,皇帝无奈叹气:“宋檀这……哎!” “这孩子,往日看他聪明,竟在这事上糊涂。”他叹道,“明日,你把霍氏好生教导教导,让霍氏回去,把这话也告诉他。” “连家中些许小事都粗心至此,让朕怎么——”摇了摇头,他没再说下去。 “是。”云贵妃也并不追问皇帝的未尽之言。 她只又说:“毕竟霍氏年轻,怕不经事,既叫了她来,不如把宋二郎一并叫进来吧。也省得她回去传话,有什么遗漏、添减,叫宋二郎误会,反倒辜负了陛下的苦心。” “这倒也是。”皇帝便说,“就这么办。” 毕竟朝事疲惫。他再陪了孙女片刻,便被云贵妃请去安歇。 楚王独自在大姐儿病床前坐了一夜,并不知道那名叫他进宫的女官,择机对母亲回禀了“江氏”与“姜氏”有八分相似的容貌。 他也不知道,皇帝寅正起身、预备早朝的时候,云贵妃用隐隐不安的、强装镇定的语气,半吞半吐对皇帝说着:“只姓氏同音,还能说一句‘巧’,可连容貌都有七八分像,偏还是宋氏本家送的丫鬟……这也太过于巧了。那江氏既和姜颂宁如此相像,怎么姜颂宁才入王府的时候,宋氏不把她也接过去?虽然这样手段是毒了些……先试一试,也总比直接让姜颂宁母子双亡惨死的好。这还能说是宋氏大家出身,身有傲骨,旁人再多也罢,只不愿接江氏进府争宠。可宋家既有心求和,又怎么偏把这个人藏了一整年呢。” “如今阿昱爱着她,好容易人才有些精神,”她克制地叹了口气,“我想了这一晚上:只要她人老实安分,不起坏心,陛下和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如日灯烛里,皇帝坐在床帐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接过爱妃递来的棉巾,半晌,他轻轻应下:“也罢。” …… 下午,当霍玥和宋檀分别从康国公府和中书省被叫到临华殿时,楚王已不在大明宫里。 夫妻二人恰在昭阳宫门前相会,谁也不知云贵妃为何突然叫他们来。 宫禁重地,岂敢多言。 宋檀深深低着头,一眼也不敢多看身旁宫人和四周景象。 临华殿台阶虽高,却不比含元殿、紫宸殿的巍峨。可他脚步还算轻松,心里却愈发沉重。 云贵妃一向注意不与外臣过多往来,从前他还是楚王舅兄的时候,都不曾受过云贵妃相请。如今宋家与楚王结下深仇,不过看似和解,云贵妃却把他和阿玥一起叫来……究竟是何目的? 入殿、参拜,云贵妃声音温和叫起他们。 “陛下令我传你们来,原有几句话要说。只是大姐儿病着,你们是亲舅舅、亲舅母,先去看看她吧。” 大姐儿病了! 宋檀立刻就想问孩子是怎么病的,严重不严重。 可这话太像质问,又立刻有女官过来请他们走,他只好按捺疑问,先同那女官出殿。 一路上,女官倒解释得详细:“姐儿这一病却不是偶然。原是娘娘看殿下有了些精神,便请示了陛下,要送姐儿回家,可姐儿舍不得这里,一怕就烧起来了。昨晚殿下守了一夜,姐儿已经退了烧,两位倒不必心急。” 听过这话,宋檀心中焦急并未稍减。他也并不认为楚王收下青雀,便突然对大姐儿多了父爱——他不过是在陛下面前做戏。 而霍玥立刻就想到了自家四妹妹,想到了她和祖母前夜商议的大事! 楚王府里无人能抚养大姐儿,不正可以提起给他选新妃的事吗!既适合做楚王新妃,又方便照管大姐儿、能让宋家也心安的人选,除去永兴侯府的四姑娘,还能有谁! 但这话绝不适合现在提起。 霍玥恭敬守礼地跟着女官来到大姐儿住的偏殿。 孩子还在睡着,小脸有些苍白,两颊是不自然的红,看得她心里一叹。 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 两人静悄悄看过孩子,又静悄悄出了偏殿。 当女官再引他们回正殿时,他们很快又紧张起来: 陛下有什么话,一定要贵妃娘娘亲自对他们说? “霍氏,”云贵妃直接问,“送去楚王府的江氏,是你的陪嫁?” “江氏”两个字,让霍玥有片刻发怔。过一时她才反应过来,青雀是姓“江”。 “是妾身的陪嫁。”她忙答,又忐忑问,“不知、不知是她犯了什么错……” “倒不是她有不是。”云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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