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她不让青雀起来,自己斜坐在床边,摸青雀的手,摸她肚子,又探她的额头。 “还是给你请个大夫。”她说着就命人,“去拿二公子的名帖,到太医院请邹太医来。要快。” 青雀没来得及拒绝。 她也不知道……她从来没能成功拒绝过小姐。小姐的恩赏、小姐的亲密、小姐的好、小姐的笑,小姐的期待、小姐的要求、小姐的命令……小姐的翻脸无情,小姐的恨与怨。 小姐待她好时,她便好。小姐要她死,她也求活无门。 请个大夫来看看也好,她想。或许这一切,只是她近些日子惊慌过甚,生出的魔障。 会是吗。 等太医来的几刻钟,霍玥就先在青雀房里用了早饭。 她用得不算香。漱了口,便重坐在青雀床边,说些闲话。 “眼见又是踏春游戏的时间了,真想打马球。”她说,“这若放在前朝,别说女子婚后骑射了,便是嫔妃帝王、都有筵席间随兴起舞高歌的。”她抱怨起来,像未出阁的女儿与姐妹私语,“如今倒好,处处受限。” 青雀安静听着。 这些话,若在以前,她听到便会心疼小姐。心疼小姐年幼失恃、失怙,虽有祖母抚育长大,悠游自在十几年,一朝嫁人,却多了许多说不得的委屈,连闺中最爱的游戏都要远了。 可现在,她只在想……她竟在想—— 她有什么可心疼小姐的? 小姐只是不能随兴骑射玩乐,而她,连自己的孩子、亲骨肉,连自己这条命,都未必保得住,都不知怎么才能保住。 青雀怔怔的,不答话,霍玥也并不在意。她又说起,下月初是大嫂独生女儿的生辰,要摆家宴。大哥已去了十一年,侄女都快及笄了,大嫂还想着过继一个儿子好承爵,两房尴尬得很,快不知怎么处了,她真不想凑这热闹。 青雀攥紧了手。 她现在的手养着两分长的指甲,扎在手心是针刺一样的疼。她想到自己做妾的缘由,又品味着小姐的话——小姐是在提醒她什么?她以为的和睦、亲密,原来是带着刺的。可她从前从没有察觉过,所以,才在最后小姐雷霆震怒的时刻,迟迟不敢相信。 太医到了。 青雀本无病症,只是惊忧不安。太医留了安神的方子,叮嘱多休息养神。 霍玥松一口气,吩咐人熬药,便自去做别的了。 青雀闭上眼睛,竟昏然一眠。 正午起身,是一同做伴读丫鬟、相伴快十五年的玉莺来看她。 “你一向身子极好,到底做了什么梦,连安神汤都用上了?”玉莺把饭碗筷子递给她,就让她在床上吃饭。 “没什么。”对谁,青雀都只能说,“梦罢了,不要紧。” 上午吃得太饱,到现在她还不饿。她克制住了两口把这碗饭吃尽的想法,用筷子尖挑起几粒米饭。 这一切不是梦。不是魔障。 都是真的。 都是……真正发生过的。 她垂下眼眸说:“姐姐别担心。” 玉莺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碗。 一时用过饭,青雀仍欲阖眼。玉莺知她精神不好,本想悄悄出去,放她歇息,思索再三,终究伏在她耳边,轻声地、吞吞吐吐说:“你别多想了,好生过吧……咱们娘子,不是那样的人。” 青雀恍惚看向她。 “哎!”长叹一声,玉莺索性坐下了。 到底是十几年的情分,她攥住青雀的手,说出掏心窝子的话:“从你……好日子那天起,你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我知道。但你想想,咱们跟着娘子的日子,已是极难得了。娘子是信你、看重你,才选了你……你满府看一看,想有这个福分的丫头……” 玉莺说了许多,青雀只是听着。她知道,玉莺是为她好,才劝了这些话。现在,她想说自己不愿做妾也不能了。 况且,就算换到做“房里人”之前,十几年来,小姐对她如斯厚待、“恩重如山”,她该怎么拒绝流着泪许下诺言、求她做妾、求她替她生子的小姐? 事已至此,重来的这一生,她该怎么过、她能怎么过? 难道她要从现在开始勾引姑爷,与小姐争锋争宠,求一条活路吗? 上一次,她忠心了二十九年,小姐许诺过她的要紧的事,却几乎没有一件做到。 小姐分明应过,许她仍在侯府老夫人身边服侍的妹妹放良自嫁,可不过两年,老夫人就强要妹妹做了她孙子的侍妾。只是小姐垂泪、含愧对她赔礼,她也只能体谅。 想来,她一个奴婢,当然也没有办法真和主人较真、翻脸。 而若她真得到了姑爷的“宠爱”,恐怕小姐更不会放过她在侯府的母亲和妹妹。 她的路,她的生路,她的活路……究竟在哪儿。 …… 暮色暧昧、明烛初燃,浅夜朦胧里,康国公府的二公子宋檀下衙回府。 见过父亲,又在母亲院外遥遥问安毕,他便回到自己院中,欢喜来见妻子霍玥。 霍玥却蹙着眉, 无奈看向丈夫。 “青雀病了。”她一手给宋檀摘去披风,一面就伏在了他怀里,“说是昨夜噩梦吓着了。请了张太医,又说没什么事,只是心里不安。我看,你去看看她吧,或许她就好了。” “既没事,我去看她做什么?”宋檀怜惜地摸着妻子的脸。 ——玥玥为他吃醋,比自幼的泼辣明秀更有一种不同,真是可怜可爱,叫他更不忍心。 只可惜他们一直无子,纳妾生子,是无可奈何之举。 “正是没事,才叫你去看。别说废话!”霍玥瞪他,“孩子——” 又与妻子缠绵了片刻、爱语抚慰,宋檀才提步向外,往侍妾房中去。 霍玥目送丈夫的背影远去了、不见了。 室内寂然,没有人敢在此刻发出声响,服侍的丫鬟连呼吸都放轻了。 霍玥退回内室,只在灯下独坐。 她双眼渐渐湿了。 “小姐呀……”奶娘给她披上夹衣,“睡吧。” “嬷嬷!”霍玥依偎到奶娘怀里。 或许是今日青雀的反常让她心生不安,也或许是半个月来的忍耐、委屈终于击穿了她心中的防备,她忍不住低声倾诉:“我心里苦啊!” “小姐,没事的,没事。”奶娘也感受到了她此刻罕见的脆弱,柔声说,“青雀这丫头心实本分,不会妨碍小姐和姑爷。再说,咱们自己的人,总比外头来的靠得住,是不是?” “这些我何尝不知。”霍玥一手抚向自己的小腹,声音虚弱里透着坚决,“若我能生,又何需旁人?可我没办法……老爷眼看年近花甲了,二郎却还没儿子。真叫大房过继了一个,二郎和我将来还有什么?我不服气!” “小姐自己想得明白就好了。” 奶娘搀着霍玥走向空荡荡的床帏,又劝道:“那青雀一个丫头,不过替小姐生两个孩子,能算什么呢?” 是啊。霍玥躺在枕上,也如此劝说着自己。 可她眼前,却不断浮现出青雀和宋檀的模样。 一个绝色的丫鬟,淡妆素裹仍有不世容光。一个青年有为的公子,她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缠绵,就在离她不到十丈远的地方…… “我只怕青雀心大了,”她喃喃,“学会勾人了……” 第3章 求生无门她要放纵沉欢。 青雀还不知道宋檀会来。 一日昏睡,到了月出中山、黄昏将歇之时,她反而没了困意。她不用人陪,两个小丫鬟已自去歇息。 总归是睡不着了。将绣墩移到窗前,在轻手轻脚推开的窄小缝隙里,她望着将圆的月亮,又想起了母亲,还有妹妹。 小姐出身永兴侯府,她和母亲、妹妹,都是永兴侯府的家生子。她们是世间最亲近的家人,血浓于水,即便分处两地,永兴侯府与康国公府之间,走路也不过两刻钟远。 从前,即便随小姐嫁了过来,她还能随小姐归宁,见一见家人。可自从做了侍妾,她就再难见到母亲和妹妹。 国公府的“女眷”,一个妾室,怎好随意出门。若在人家遇见一二男子,岂不有损贞洁?混淆了子嗣怎么办? 等到妹妹也做了妾,直到她死,她和妹妹,竟再也没有见过一次。 母亲去了,她也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春夜的风仍有着侵入肌肤的凉意。抹掉冰凉的泪,青雀正待阖窗,却忽见一个婆子闪过,跟着便是敲门声响起:“姑娘、姑娘,快开门!” 她声音里满是喜气,还有些急切的讨好:“公子来了!” 公子——姑爷——宋檀?他怎么会来! 青雀大为不解,更没有准备,一时便着了慌。来不急把绣墩放回原位,她几步跑回妆台前,用力抹干泪痕,又忙去拉门闩。 姑爷虽是她的“夫”,是她两个孩子的父亲,可她与姑爷并不相熟。姑爷来她房里,一定是小姐安排的。可是,为什么? 她知道,小姐要她生下子嗣。可小姐也明明知道她今天身体不适、精神亦不佳,为什么还会让姑爷过来? 青雀根本不愿在此时见到宋檀,更不想与他同床共枕、赤身亲近。她只是一个奴婢,隔窗拒绝公子,便为不敬,还有“恃宠”之嫌。更何况,她本没有什么“宠爱”可以依侍。 她只能开门,当面对宋檀请罪。 门闩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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