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和楼。 周琅见谢萦怀都提出来了,就不好拒绝,和谢萦怀一同步行去了那卿和楼里。 卿和楼的人哪个不认识谢小侯爷和周公子,看许久不来的他们过来,一个个都作揖行礼,门口的茶童忙不迭的引着他们去了楼上的雅间。今日楼下又再斗什么诗词,周琅一点兴致也没有,坐在雅间里发怔。 谢萦怀放下身段来哄他,“你不和他们去玩玩?今日斗的是艳词——该是你最拿手的。” 周琅道,“我今日没什么兴致。” 谢萦怀一眼就看出他在说谎,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哄得周琅开心,就挪了椅子和周琅坐到一处,“你出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从见了令狐胤开始,就成了这个样子。” 周琅心里叫苦不迭。他是好不容易让那谢小侯爷带他去见了一回令狐胤,自己却一句正经话都没来得及跟令狐胤说,明日他就要回京论罪,到时候他再怎么和令狐柔交代。 “我答应了带你找那令狐胤算账却没有做到,所以你生气了是不是?”谢萦怀也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 周琅哪里敢道出其中缘由。 谢萦怀见他这副模样就愈发笃定,但他又不想让周琅再见那令狐胤,“那令狐胤已经是要死的人,等他死在宫里,我把他尸首讨回来给你。” 周琅若要的是尸首,就不会像现在这个苦闷了。 谢萦怀还欲再说些什么,楼下一众围在一起的文人忽然爆发出一声叫好声,引得谢萦怀和周琅两人齐齐望过去——原来是一位李姓的才子,填了一首精妙的词,得了一颗红宝石珠子。 那珠子通体血红,躺在锦盒里,还有幽光流溢,也算得上是珍宝一件,但谢萦怀府上,这样的玩意儿不知道凡几,他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但周琅的目光却凝住了——这珠子,不正是令狐胤额上的那一颗吗? 令狐胤额带上的珠子,怎么会在这里? 谢萦怀看周琅顿住的目光,也望了过去,他以为周琅是在看那盒子里的东西,“你喜欢那珠子?” 周琅这才回过神,掩饰性的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只是想起我爹有个扳指也用的这种材质,就多看了一眼。” “那是北狄特有的一种宝石,名曰鸽血石,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谢萦怀这样的身份,对这种东西当然再熟悉不过,“我府上有个屏风上就嵌了许多块,回去敲两个下来给你也做两个扳指。” “我又不戴扳指。”谢萦怀对周琅向来大方,所以周琅也没觉出什么异常。 谢萦怀瞧着周琅端着茶杯白净的五指,竟真的有些想看那血红的石头戴在上面,是个什么模样。 “各位,此宝珠乃一种珍稀玉石鸽血石打磨而成,虽比不上南海珍珠那样稀罕,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卿和楼能引来这么些世家子集会,自然不是只靠纸笔功夫,还有这些当做彩头的珍宝,当然这一类珍宝还引不来真正有身份的人,这卿和楼的老板就挖空了心思,将这本来不稀奇东西吹嘘的天花乱坠,“在那北狄民间有个传闻,说是宝珠赠佳人,若是佳人收下,那就是约定了三生三世都要结为佳偶,如今听闻李公子与那县城千金已定婚盟,这宝珠正好相赠,实在是天赐的姻缘。” 谢萦怀听见了那宝珠赠佳人,三生三世相守的话,心尖儿也微微一动,他看了眼面前的周琅,忽然勾唇站了起来,“慢着。” 周琅看谢萦怀忽然站起来,还愣了一下。 下面众多才子也一下愣住。 还是这卿和楼的老板反应快,向着楼上的谢萦怀作揖,“不知谢小侯爷有何见教啊——” 谢萦怀走到栏杆旁,唰的一下展开手上的扇子,睨了一眼楼下众人,“今天既然填的是艳词,那怎么能少的了本侯。” 谢萦怀虽然常来卿和楼,但却没一回参与过,今天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谢小侯爷也要参加?” 谢萦怀以扇遮唇,单露出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怎么,这卿和楼规定本侯不能参加吗?” 谁敢定这个规定? “快去!”卿和楼的老板一拍面前奴才的肩膀,“快去给谢小侯爷拿纸笔来!” 谢萦怀就站在栏杆旁,扬声问道,“今日的词是怎么个填法?” 老板回答,“今日只图一乐,没寻常的那些章法。” 谢萦怀看着下面奴才拿了纸笔过来,收了扇子正要下楼,看见周琅了,说了声,“等着,赢了那珠子拿给你玩。”说完也不等周琅反应,就踱步下楼了。 周琅还没见过谢萦怀做过词,起身从栏杆旁往下望,正看到谢萦怀提笔的时候,就感觉肩上一沉,转过头,竟看到燕城站在他身后。 “你——”燕城身后就是肖时卿,“你们……” 燕城这几日也是见不到周琅,才会在他今天出来的时候出此下策,他看到周琅进了卿和楼,就拿着这珠子赌了一把,“周公子。” 周琅看到那珠子,就知道有问题,现在看燕城和肖时卿两个现身,脸色也有些难看,“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我刚才去地牢里看了令狐胤。” “周公子既然能见到将军,就一定有办法相救。”燕城恳切的望着周琅。 “我有什么办法!”周琅为这事已经够心烦的了,“谢小侯爷不愿相救,我也没有法子了。” 肖时卿上前一步,“周公子,我已经调了将军的一干亲信,现在就在临安城外面,若周公子有办法……” “我说了没有办法!”周琅咬牙。他们知道他不愿答应,还让令狐柔亲自来,逼得他现在骑虎难下,真是……亏他还将两人当做好友。 肖时卿也是忧心如焚,他一开始就隐隐猜到谢萦怀不会为将军涉险,但现在谢萦怀既然能带周琅去见令狐胤,就足以说明还有一线生机。他从怀中拿出一管用蜡封着的指甲粗细的竹筒,“还有办法,只要周公子愿意一试。” 周琅看见这东西一愣,“这是什么?” “此物名为‘梦还’,只要刺破人的皮肤,就能叫人昏睡不醒。”肖时卿道,“周公子只要再带着谢小侯爷去一回地牢,拿下他的金令,就可以……” 周琅本来脸色就不好看,一听肖时卿所说,脸色变的铁青,“你们这是逼我去死!” “周公子……” “令狐胤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我拿了谢萦怀的金令,帮你们救跑了令狐胤,天大的罪责就全要我担着了——不说谢萦怀事后怪不怪罪我,但说那二皇子……”周琅起先是真的答应帮他们救令狐胤,但他实在是无计可施,现在肖时卿与燕城又如此逼他…… “周公子与将军故剑情深,此番为将军涉险,将军定然不会负周公子。”肖时卿以为周琅与令狐胤是两情相悦。 “故剑情深?”周琅听到这一句,气到极点居然笑了起来。 神特么故剑情深。 “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燕城和谢萦怀对视一眼,“是小姐……” 周琅心里蓦地一痛,垂首看了一眼又跪下来的两人,抖着手将肖时卿手上捧着的东西拿了起来,“行,我欠他令狐家的,我还。”将东西收到袖中,“这一回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和令狐柔,和这令狐家——都没关系了。你们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 燕城看到周琅此刻神色,想说什么,但到最后也什么都没有说。 周琅不愿再看两人,背过身去,“滚!” …… 谢萦怀上来时,将手上盒子放到周琅面前,打开盒子,里面那血红色的珠子耀眼非凡。 “做成扳指可惜了,我替你做个扇坠儿,挂着也挺好看的。”谢萦怀将珠子拿起来,递到周琅眼前。 周琅无心欣赏那颗珠子,心里只憋着一股子闷气,“谢小侯爷。” “嗯?”谢萦怀还在思考这珠子挂在周琅身上那一处好看,听见周琅叫他,唇角笑意愈发动人。 “我想再去看一回令狐胤。” 谢萦怀的神色不变,周琅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冷意。 谢萦怀将珠子收回到盒子里,“见他做什么?” “我和他还有些恩怨没有了结。”周琅一颗心跳的厉害,面上却还是沉稳如水。 就在周琅以为谢萦怀要拒绝的时候,谢萦怀在他面前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好。”然而他将盒子推到周琅眼前,“收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萦怀:奇耻大辱!令狐胤这个小婊砸!居然敢三我! 渣作者:你可以解锁很多PLAY哦 谢萦怀:我要的是周琅的心 第95章 周郎顾(95) 周琅听肖燕两个说带了令狐胤的亲信,坐在轿子的时候留意了一下外面,那燕城和肖时卿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件粗布衣裳,跟在轿子后面。捏在手心里的竹筒,外面那一层蜡都化开了,周琅落下帘子,闭上眼静坐了片刻。 扪心自问,谢小侯爷这些年待他不薄,这一回也应该会念着往昔的情分,留他一命…… 只是以后两人的关系,怕是要疏远了。 到了地牢门口,谢萦怀领着周琅进去,叫狱卒开了牢门,在周琅进去的时候,忽然伸手牵了一下他的袖子。 周琅回过头,见谢萦怀冲着他眨了眨眼睛,“快点出来,我不喜欢这里的气味。” “嗯。” 谢萦怀眼看着周琅进去,就站在外面看起那生锈的铁链来。 他确实不喜欢这样的地方,因为这总会让他回想起以前很多不堪和糟糕的往事。 周琅走到令狐胤面前站定。 令狐胤没想到周琅会去而复返,就这样静静的望着他。 “你是个好将军,身边的人都对你忠心耿耿。”周琅说。 令狐胤不知道周琅话中的意思,只看他蹙着眉,一副忧虑的模样。 周琅哼笑一声,“而我就是贱命一条。” 令狐胤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周琅凑到令狐胤面前,抿着唇望着他,“你的亲信都在临安城外,这一回你死不了了。” 令狐胤皱着眉。他连虎符都交出去了,哪里还能调来什么亲兵救他? “你现在落到这个境地,你也知道你再回天擎是个什么下场。这一回如果你能活着,就回你的北狄去吧。”周琅在坊间听过令狐胤不少英勇的事迹,他与令狐胤在一起的时候,令狐胤除了强迫他,行事做派无一不是坦荡的君子。 “你……”令狐胤想问周琅要做什么。 周琅垂下眼睫,光在他眼下打落一层阴影,竟有几分脆弱之感。他往后退了几步,“谢小侯爷——” 谢萦怀听到周琅声音,走了进来,“怎么,事情处理完了?” “嗯。”周琅袖子里的手在发抖,“走吧。” 谢萦怀瞥了令狐胤一眼,转身欲走,周琅抽出一根针来,夹在指间,而后好似畏惧这周遭环境一般去牵谢萦怀手臂。 谢萦怀并未闪躲,只紧接而来的微微一痛,让他蹙起了眉。 周琅感受到指间的针刺破谢萦怀的手臂,仓皇的松开了手。 晕眩感袭来,谢萦怀伸手扶住额头,周琅往后退了两步,看着谢萦怀踉跄几步之后倒在了地上。 令狐胤目睹全部过程,还不敢置信一般。 周琅看谢萦怀闭着眼倒在地上,才过去翻他腰间的金令。 “你要做什么?”令狐胤几日没有饮水,声音干涩的要命。 周琅将金令翻出来之后,就将谢萦怀拖到阴影里藏了起来,然后去找外面的狱卒索要了钥匙,回来替令狐胤解身上的镣铐。 令狐胤这才意识到周琅是要救他。 周琅现在心乱如麻,也不知自己到底做的对不对,拿着钥匙的手抖的筛糠一般。 “别救我……”令狐胤知道周琅若是救他,下场会是如何,谢萦怀虽然会保他,但那二皇子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周琅,你别救我……” “你以为我愿意救你?”周琅抬起脸,唇瓣都咬出了血。 但他即使这么说,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 令狐胤的一只手被放了下来,但他一点力气也没有,整个人还是被铁链吊着。 “二皇子是要我的命,你救我,会死……”令狐胤积蓄了一些力量,想要将周琅推开,他几乎是央求一般的说道,“别救我。” 但他现在伤成这样,又哪里有什么力气,周琅被他吵的烦了,又甩了一巴掌在他脸上,“不是我要救你!是肖时卿和燕城两个求我的……”他说的咬牙切齿,“谁让你是英雄,是大将军,所以就得我拿命来换你。” 令狐胤挨了那一巴掌,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恼,只他看着周琅这副模样,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被揪起来了。 “你不是说了么,我该死……我该死你就不要来救我。”他已经决定赴死了,为什么,为什么周琅又要出现。 周琅将他身上铁链都解开,“闭嘴!我救了你,你这命都是我的——你该不该死,由我决定。” 令狐胤站也站不稳,双臂上的铁链一解开,就整个倒了下来。 周琅被令狐胤压在身上,差点站不住。 手上的金令烫手的很,周琅抱住令狐胤的肩膀,将他从地牢里拖了出来。 外面的狱卒看见死囚要被带出来,拔刀就要上来拦,周琅拿着金令,恶声恶气道,“谢小侯爷要带他去侯府里一趟,明日你们来侯府拿人就是。” 周琅最喜欢端着姿态,所以那狱卒被他一唬,竟真的将信将疑的让开了。 令狐胤这时候忽然开口,“别听他的,他是要……” 救我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周琅就捏着针在他腰上轻轻扎了一下,令狐胤本就虚弱至极,被那梦还一刺,就昏迷了过去。 周琅手脚并用的将令狐胤挟出地牢,将他放在谢萦怀的轿子里,那轿夫虽然害怕,但因为谢萦怀和周琅的交情,让他们不敢违抗,就真的带着两人出来了。 等离开了重兵把守的死牢,周琅看到了一直等在外面的肖燕二人,他将藏着令狐胤的轿子放下,对两人道,“令狐胤就在轿子里,你们带他走。” 肖时卿与燕城两人心头一热,“周公子大恩……” 周琅却根本不想同他们废话,甩袖离开了。 周琅将令狐胤交还出去,自己回了地牢里。谢萦怀还昏睡着,他爱干净的很,向来不是白衣就是青衫,现在倒在干枯的稻草堆里,俊美的面庞上还沾着些许污渍。周琅哆哆嗦嗦的将金令还回去,这地牢里安静的很,但他一颗心却跳的如同擂鼓一般。 他犯了这样的大罪,只求谢小侯爷能念在两人相交数年,留他一条命…… 昏迷的谢萦怀也还是蹙着眉,他唇色本就淡的很,这样抿着唇的模样,竟是他醒来时周琅不曾见过的柔弱。 周琅看见他眼珠转了转,低着头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谢萦怀半晌之后睁开眼,也许是他还不适应这样的光线,以至于他的神色在睁眼的瞬间还有些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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