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经再也无法忍受到这一步还能清醒着的自己了。谢怜喉中低低咕噜一声,意识彻底破碎。与此同时,太子殿中爆出了一波汹涌的烈焰灼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数个高低不一的人声同时尖叫起来。业火过境,烈焰焚烧,没有一个人能逃脱。鬼火灼浪,瞬间将太子殿内神台下的百名活人烧成了百具焦黑的尸骨! 而待到火光渐敛,缓缓收拢,原先的那团小小鬼火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成形的一个少年身影。 那少年跪在神台前焦黑的地面上,深深弯下了腰,双手抱头,正在痛苦万分地长声惨叫。 他根本不敢看躺在神台上的那个人现在是什么样子的了。因为,绝对,已经不成人形了。 太子殿中,尸骸满地。白无相大笑着转身,来到殿外。怒火焚烧的范围远远不止一座太子殿,殿外那些狂舞的怪人们也被烧成了干尸和渣滓。他恍如未见,踩着这些黑炭一般的干尸走了过去。 这整个森林,不,应该说,是这整座山都在为之震颤和哀嚎! 无数黑影向着夜空的上方飘去,那些都是被吓得不得不逃离栖息之地的亡灵们,被狂风吹得流离四散。太子殿的上空一盘庞大无比的黑云滚滚,正在缓缓旋转,仿佛一只巨大的魔眼。 那是邪物出世,厉鬼成形的天象! █ █ █ █ █ █ 谢怜不知道他是醒着还是睡着。 如果说是醒着,他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反应,也没有记忆。如果说是睡着,但他却一直睁着一双眼睛。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白无相已经将那把黑剑佩在了他腰上,像个奖励孩子的长辈一样,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说着,拍了拍剑柄,意味深长又温和地道:“它,绝对比你从前收集的那些和君吾送给你的那些要更锋利。” 谢怜任他帮自己佩上了剑,没说话,也没有反抗。因为任何反抗都是无用的。 他就这样,换上了一身新衣服,佩了一把新宝剑,拖着一副仿佛新生般的身体,向漆黑的太子殿外走去。白无相又在他身后道:“等等。” 谢怜顿住了脚步。白无相无声无息来到他身边,把一条白绫放到他手里,道:“你忘了这个。” 那是之前他用来遮脸,后来又被缚住的那条白绫。 谢怜一个人,摇摇晃晃地下了山去。 已经是白日,太阳也出来了,但阳光照在他身上,谢怜一点也不觉得暖。 下山途中,他看到一条小溪,叮咚叮咚,甚为清澈活泼。走到溪边,溪水里倒映出他的模样,谢怜盯着那张苍白的脸看。 脸是光滑白皙,一丝伤痕也没有,脖子也是,那么,胸口,腹部等所有地方一定也是。但他看了一会儿,就不能再看下去了,埋头掬起几抔溪水,洗了把脸,又喝了几口。喝着喝着,忽然发现上游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缓缓抬起头,只见不远处的上游岸边,一块大石旁,倒着一具尸体,看衣着,正是那卖艺的汉子。 这人没有下山,而是死在了路上,大石上有一滩格外明显的血迹,看样子是疼痛或恐惧之下撞石而死的。尸体已经烂了,一半泡在水里,散发出阵阵恶臭,一动不动,但那半烂的脸上生出了几个小小的畸形的人面,还在蠕蠕地翕动着。 谢怜趴在溪边,撕心裂肺地呕了半个时辰,呕得见了血。 下山之后,他走了许久,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突然,一只手拍上他的肩,把他抓进了巷子里。谢怜一回头,还没看见对方的脸,就先看到了一个迎面而来的拳头:“你这些天都跑到哪里去了!!!” 拳头后是风信怒气冲冲的脸,谢怜看到的时候,已经被这一拳打得扑通一声倒了地。 风信也没料到他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打倒了,看看自己的拳头,再看看地上的谢怜,愣了好一会儿,还没去扶,谢怜已经自己爬了起来。风信脸色变了变,还是没缓和下来,又道:“你好大的火气,说了一声就跑出去,两个月不见踪影!可你知不知道陛下他们担心成什么样了?!” 谢怜抹去脸上被他打得飙飞的鼻血,道:“对不起。” 见他脸上的血越抹越脏,风信重重叹了一声,道:“殿下!对不起就算了,咱们说这话真的没意思,但是你……你到底怎么了?你这么久到底干什么去了?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吗?”他注意到谢怜腰上配的那把黑剑,又道,“你这剑是哪儿来的?” 谢怜是想说的。但是,想到离开之前与风信起的争执,当时风信脸上迟疑的神色,还有那些他连想都不想再去想的经历,只是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二人回到原先的藏身之处,王后一见谢怜就抱着他哭了出来。国主看上去又老了不少,原先是在满头黑发里找白发,现在是在满头花白里找黑丝。大概是怕他一激动又跑个十天半月不见踪影,三个人言辞举止之间,对他都小心翼翼的。 “风信。” 简单到简陋的一餐过后,谢怜把腰上那把黑剑解了下来,递了过去,道:“这把剑给你,拿去当掉吧。” 风信觉察到他拿剑的手在颤抖,却没猜到是为什么颤抖,道:“为什么要我当掉?” 谢怜道:“之前你不是要钱吗。” 闻言,风信脸上忽然有伤痛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摇了摇头,道:“现在不用了。” 谢怜不再说话,把那黑剑丢在一旁不去管,倒头睡了。 这次回来,谢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希望能尽快回到原来的状态,争取一切如常。很快,他就和风信一起出门摆阵卖艺了。 原本风信还不大放心,道:“算了,你还是多休息两天吧。” 谢怜道:“我休息够了。之前那些卖艺人不是老来找麻烦吗,我去,两个人也好应付。” 风信却道:“那些卖艺的早就不来了。” 并不是因为原先那卖艺汉子死了,没人带领了,而是因为,风信已经在这里驻扎很久了。初来乍到,大家还觉得新鲜,但时间一长,人们也差不多过了那个新鲜劲,看他和看本地其他卖艺人没什么区别。和以往相比,风信失去了竞争力。构不成威胁之后,其他卖艺人也就不来找他的麻烦了。反正大家赚的钱都差不多,都一样的。 所以,任风信射艺再如何精绝,前来观看和打赏的人也比原来少了大半。大半天后,风信满头是汗地坐到一旁,谢怜道:“换我上吧。” 风信道:“不了吧?” 谢怜却径自上了。一看换了个人,行人又都来了兴趣,道:“这位小哥有什么拿手绝活?” 谢怜不答,捡了根树枝,自顾自开始使一套剑法。虽然拿的是树枝,但人漂亮,剑法也使得太过漂亮,因此也有些人赏脸叫好。风信在一旁看着,看了一会儿就转过头去。 谢怜却毫无羞耻之心,也毫无心理负担,继续认真使剑。这时,忽听人群中一人喊道:“不好看不好看!难看死了!谁要看你拿着根树枝瞎□□戳?” 风信一下子站起来,喝道:“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谢怜动作微凝,望了过去。只见人群中一个汉子一边吃瓜一边吐籽,显是个看热闹的。他对风信叫道:“老子是来看卖艺的!想怎么说怎么说,你个讨赏的还敢管我们打赏的?换真剑!换真剑上来大爷再考虑要不要赏你几个子儿!” 他一喊,其他人也跟着喊。风信大怒,正要出手,只见白影一闪,谢怜已经出现在那人身边,一把抓住,高高抛起。 他一出手,力量奇大,那闲汉被他抛得飞起几丈,瓜皮落地,惊得众人都张大了嘴。而那人“砰”的一声,重重落地,七窍流血,大声惨叫,然而谢怜还没停手,上去再次抓住他,平淡无波地道:“真剑没有,真要命想不想看?” 围观众人吓得四下奔逃,道:“来人啊!救命啊!杀人啦!” 风信更是大惊:“殿下!!!” 谢怜充耳不闻,准备把那闲汉再抛个几丈任他落地,风信上去一把按住他,连掩饰他的身份都忘了,吼道:“殿下!!!你醒醒!这人要给你打死了!!!” 谢怜双瞳中黑火狂烧,一掌拍开他的手,把那人一把按进了地里。那闲汉两腿一伸,再不动了,风信扑上来正要探他气息,却听大街尽头有人尖着嗓子道:“就是他们!在那里!” 坏了!永安兵来了! 风信拔腿就跑,却见谢怜还站在原地,盯着那些永安士兵,似乎想要上去打一架的样子,又折回来一把拉了,道:“你还站着干什么,快跑!” 二人一路东躲西藏才逃了过去,回到藏身小屋。一进门,当着王后的面,风信就喊开了:“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原先的风信,自然是万万不敢在二位陛下面前如此放肆的,但这么久消磨下来,很多事情早已改变了。谢怜对王后道:“回屋去。” 王后道:“皇儿,这究竟……”谢怜道:“回屋去!” 王后想问不敢问,回屋了。谢怜又转向风信:“我做什么了?” 风信怒道:“你要把那个人打死了!” 谢怜反驳道:“他又没死。而且打死又怎么样?” “……” 风信愕然道:“你说什么?什么叫打死又怎么样?” 谢怜道:“谁让这个贱民找死?找死我就成全他,有什么错吗?” 仿佛被他的用词惊呆了,好一会儿,风信才道:“他……是犯事儿,可也不至于杀了他啊?打他一掌算了,就这一句就该死了?” 谢怜打断他道:“是的。他敢这么说,他就要付出代价。” “……” 风信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谢怜道:“什么话?” 风信喃喃道:“你以前不会用贱民这个词的。你……从没说过这个词。” 谢怜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神仙,我不能愤怒,不能憎恨吗?” 风信噎住了,半晌,勉强挤出几个字:“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怜不想再听,也不和他说了,自己进屋去,重重摔上了门。 刚关上门,他便大喊一声,把自己撞上了床。 自欺欺人!他根本是在自欺欺人! 无论如何,根本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不可能再回到原来那样了!!! 晚间,有人敲门,谢怜以为是风信,不应。半晌,才听王后的声音道:“皇儿,是母后。让母后进来看看你,好吗?” 谢怜本想躺着不动,但躺了半晌,还是起来开了门,疲倦地道:“干什么?” 王后端着一个盘子,站在门口,道:“皇儿没吃东西吧?” 谢怜看着她,忍了许久,才把已经涌上喉头的一句“没吃东西也不想吃你做的东西”忍了下去,侧开身子让母亲进来。王后把盘子放到桌上,道:“你看。” 谢怜一看,气得简直想笑,道:“这是什么?” 王后献宝一样地道:“你看,这个,是‘比翼连枝丸’,这个,是‘花好月圆羹’……” 叫比翼连枝的长得像一尸两命,叫花好月圆的根本凹凸不平,谢怜不得不打断她道:“怎么这些东西还给取了名字?” 王后顿了一阵,笑道:“就当图个吉利吧。来吃吃看?母后花了好久给你做的。”说着递上筷子。谢怜却没笑,也没动筷子。 王后笑着坐了一阵,笑容渐渐缓下来,道:“皇儿啊。” 谢怜道:“什么。” 王后道:“你怎么又跟风信吵架啦?” 谢怜根本不想解释,也没力气解释,道:“你们屋里待着就行了,不要管这些。” 王后迟疑片刻,道:“母后知道可能不该说,但是,你不在这的这些天,都是风信这孩子一直在照看着……” 谢怜道:“母后,你到底想说什么?” 第164章 无名鬼供奉无名花 王后忙道:“皇儿,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指责你。真的不是,我知道你也很辛苦。我只是说,风信这孩子一直跟我们,跟着你,也不容易。我感觉得出来,他不是不想走的,但是他留到了今天,全是因为惦记着你们的情分……” 听到这里,谢怜霍然起身,道:“谁又容易了?我很容易吗?!” 见他夺门而出,王后慌了,起身追出,道:“皇儿,你去哪里啊?我不说了,母后不说了!你回来!” 谢怜厉声道:“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你放心!我这就去让大家都容易一些!!” 王后跟不上他,不一会儿就被甩开了。直到晚间,谢怜才拎着几个袋子回来,一打开门,所有人都没睡,都在等他,脸色都很差。谢怜反手关上门,道:“怎么了?” 国主好像已经数落过王后了,她眼眶还是红的,见谢怜回来,长舒一口气,强颜欢笑道:“皇儿,你回来了!我今后再也不会多问了,你不要突然掉头就走,有什么事母后一定听你的……” 所有人都怕了。怕他掉头一走,又是两个多月不见人影。谢怜却道:“你们想多了,我没要走。你们进去休息就是了。” 待到国主王后都进屋去了,沉默片刻,风信道:“就算我问你你去哪儿了你也是不会回答的是吧。” 谢怜没说话,把那几个袋子丢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风信道:“这是什么?” 谢怜打开袋子倒过来,从里面抖落了一大堆金器银器,几乎映亮了整个屋子。风信一下子站起来,道:“你……你这是哪儿来的?!” 谢怜头也不抬,坐在地上一边清点,一边道:“用不着这样。到城里大户人家走了一趟而已。放心,没人发现。” 风信双目圆睁:“你!……” 他想起国主王后还在隔壁,压低了声音,道:“你偷东西?!” 谢怜道:“你用不着这样看着我。大家都不容易,有了这些就容易多了。” 风信道:“那你也不能偷东西吧?!我们可以卖艺的!” 谢怜道:“卖艺一天累得要死要活能挣几个钱?” 风信倒退两步,好容易站住,确定了这话不是自己听错了,道:“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谢怜抬起头,反问道:“什么样子?” 风信怒道:“我不想说你!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打劫的事情我已经不问你了,你怎么还变本加厉了?!” 谢怜冷笑一声,道:“果然。” 风信道:“什么果然?” 谢怜站起身来,道:“你果然一直都记着打劫的事。想问我,又不好意思问,是吗?你心里想象过千百次怎么回事了吧。不用想了,我告诉你。” 他一步一步,逼到风信面前,道:“是真的。我打劫了。” 风信被他逼得倒退一步,道:“你……”他又前进一步,低声怒道,“我们过的这么苦,为的是什么?!如果这种事你愿意做,我们早就做了,何苦要捱到今天?你这样算是什么?!前功尽弃!你还是从前的太子殿下吗?!” 谢怜道:“是啊,为什么要苦苦捱到今天?” 风信一怔。谢怜又道:“从前的我是什么样的?骂不还口吗?打不还手吗?自不量力吗?拯救苍生吗?这是什么?这不是个蠢货吗?你觉得那样一个蠢货好吗?你觉得我必须是那样的我吗?一旦不是,你就很受打击是吗?” 风信惊道:“……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谢怜道:“你错了。我没疯,我只是突然清醒了。然后发现从前的我才是疯了。” “……” 谢怜道:“你走吧。” 风信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谢怜道:“我说,我不需要你了,你走吧。” 说完,他就摔门了。 两个时辰后,屋外才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和低低的说话声。 似乎是风信和他的父皇母后在道别。风信声音极低,王后语带哽咽,国主说得不多,咳嗽居多。不一会儿,门开,门关,风信的声音消失,脚步声远去。 风信走了。 谢怜关在屋中,木然无表情,半晌,闭上了眼。 终于走了。 自从慕情离开之后,谢怜就一直恐惧着这件事:有一天,风信也会离开的。 因为太恐惧了,今天,谢怜已经无法再忍受被这种恐惧折磨。 与其慢慢耗下去,像慢刀子磨一般慢慢把那些恩义情谊都一点点消磨得精光,最后两看相厌,彼此仇恨,不如早一点,就在此刻爆炸! 风信走之前,他害怕。而风信走了之后,他就一点也不害怕了。 可是,虽然他不害怕了,却更痛苦了。 原本,谢怜还在心底抱着万分之一的期待,期待即便是他承认做了不该做的事,即便是他变成现在这样糟到极点的样子,风信也还是会留下。毕竟,自从他十四岁那年挑中风信作为自己的贴身侍从后,他们两个几乎一直如影随形。是主从,更是好友。除了他这个太子以外,风信也没有任何需要关心的对象。最多就捎带国主和王后。 可是,风信真的走了。 谢怜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也完全能理解这样的结果,但他还是暂时有些受不了。 这时,寂静的屋外传来王后的声音。 她道:“皇儿,对不起啊。” “……” 谢怜从床上爬起,开了门,出去,疲倦地道:“不关你们的事。” 王后和国主都坐在破旧的桌边。王后道:“是父皇母后拖累了你,要你为了我们去做不好的事,还让你和风信吵架。” 谢怜勉强笑道:“有什么不好的,话本传奇里不到处都是劫富济贫的故事吗?风信走了就走了,挺好的,他走了反倒轻松些。两边都轻松。你们先把病医好再说别的吧,明天可以买最好的药了。” 国主却瞪着他,道:“我不用这些钱。” 王后暗暗拽住他。谢怜道:“你想怎么样?” 国主又咳了几声,道:“你……去把风信追回来。我不要这些钱。” 王后虽然拽着他,但也道:“是啊,你去追风信吧。他是你最忠心的侍从,又是你的好朋友……” 谢怜道:“没有忠心的侍从了。有钱拿着用就是了,别的不要多问。这些事你们不懂。” 沉默许久,最后,王后道:“对不起啊,皇儿。你一个人挣扎得很苦,但我们都只是凡人,没办法帮你一点儿忙。” 谢怜没力气再多说,随口安慰敷衍几句,送他们回屋去了。为了让自己清醒,谢怜胡乱洗了个澡,倒头就睡,睡到第二天起来,迷迷糊糊心道:“风信怎么没叫我?” 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风信已经走了。 谢怜翻身坐起,发了一阵呆,又想起一事。 就算风信走了,但他父皇母后呢?怎么他父皇母后也没进来? 往常这个时候,早就能听到国主的咳嗽声了,这声音就没断过,今天却是极为安静。 不知为何,谢怜感到一阵不安,他穿上衣服下床,抓了两把抓了个空,发现自己敷面的白绫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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