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这一眼仿佛看穿了他的意图,谢怜难免有点窘迫,但又高兴见他眼角微弯,好歹人是哄好了,假装无事发生。南风骂道:“这哪里是监狱,根本是酷刑,这个国家的人真是恶毒!” 谢怜道:“其实这种东西天底下所有地方都有,半月人里当然也有挺可爱的……等等!” 其余三人果然停了下来,谢怜举起手,道:“你们看那坑上面的那根杆子,是不是吊着一个人?” 夜幕降临,很难看清那杆子上吊的到底是什么,但走近些,那物的轮廓分明是一个小小的黑衣人,被风吹得摆来摆去。 三郎道:“是人。” 这情景凄厉诡异,看得阿昭脸色隐隐发白。正在此时,三郎微一侧首,道:“有人。” 谢怜也听到了极轻的脚步声,街道两旁都是残破的房屋,四人立即散开了藏匿进去。 谢怜和三郎躲进了同一间破屋,南风和阿昭躲进了对面的一间。不多时,破败的街道尽头,转出来一名白衣女冠。 那女子一身轻飘飘的雪白道袍,臂挽拂尘,走在街上,左顾右盼,双目极亮。那副神态,仿佛这里不是一座废弃多年的古城,而是可任她随意翻转的小小后花园。不远处,一名黑衣女郎负手而行,缓缓走在她身后。 这黑衣女郎眉目美而冷郁,目光如匕首出鞘,整个人仿佛散发着丝丝寒气。虽然走在那白衣女冠的身后,却不会有任何人把她视为谁的下属。 正是他们午时在那废弃小楼外见到的那两人。 当时,这二人身形一闪而过,那黑衣人身材又高挑,谢怜没看清到底是男是女,如今方知原来皆是女子。那女冠悠悠甩着拂尘,抱怨道:“那些人又躲哪儿去了?一不留神就不见了,难道还要我一个一个找出来杀吗?” 在找他们?看来,这白衣女子真是半月国师。原来他们一进城就被盯上了。 那黑衣女郎走了上来,面无表情地越过她,道:“你可以叫你的朋友们来帮你杀。” “朋友们”,莫非是指那群传说中身高九尺、举着狼牙大棒的半月士兵? 半月国师笑道:“哈!我不爱叫别人,我就爱叫你。开心吗?” 那黑衣女郎却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冷冰冰地道:“被你叫来做这种事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快走。” 半月国师一撇嘴,果然快走了。听她们对话,倒像是关系挺好的老熟人。 谢怜屏住呼吸。他可不想多生枝节,谁知他这人体质就是越不想来什么越来什么。那黑衣女郎从这间屋子前走过时,忽然驻足,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 那半月国师已经往前走了几步,见她驻足,身子往后一倒,道:“喂,你到底走不走啊?” 那黑衣女郎道:“你,退开。” 半月国师道:“哦。”果然退开,那黑衣女郎似乎正要举手,突然,长街对面一声巨响! 对面,南风他们藏身的那间屋子竟是突然坍塌了。这一间塌了,连带左右一排都塌了,霎时街上沙尘滚滚,一道黑影猛地从飞沙走石中跃出,打出一道雄雄的火焰,袭向半月国师。而那黑衣女郎一个转身,拦在半月国师身前,左手仍负在身后,右手顺手一抄便把那道火焰尽数抄在掌心之中,直接给他送了回去。那道黑影也是迅捷无伦,闪身避过,几下兔起鹊落,挟着一阵沙尘远去。半月国师追了上去,而那黑衣女郎看了一眼这边,这才也追了上去。 这一番变故发生在顷刻之间。谢怜暗暗道:“好南风!”心知必然是躲在街对面的南风看这边快被发现了,声东击西,帮他们引开了敌人。确定那三人都远去了之后,谢怜拉着三郎出去,道:“阿昭,你还活着吧?” 须臾,那坍塌的屋子之下传来一个声音:“没事。” 南风打塌屋子的时候必会控制,给他留下藏身空间。谢怜单手抬起腐朽的屋顶,阿昭艰难地爬了出来,满头是灰,还算镇定。 谢怜道:“咱们要快。善月草生长在城中什么地方?” 阿昭却摇了摇头,道:“抱歉。我从前也没来过古城,并不清楚善月草长在哪里。” 一旁,三郎道:“善月草喜阴,开阔无遮之地无法生长,不如往高大建筑近旁去寻找。” 谢怜一琢磨,道:“我知道了。去皇宫吧。” 高大建筑必然常年有阴影相随。而在一个国家里,有什么建筑会比皇宫更高大宏伟? 三人眺望一番,果然在城中心看见了一座砖石土木搭建而成的宫殿。那宫殿远看还颇有气势,但近看,破败程度也只比街上的其他房屋稍好一点。穿过宫殿大门,就是一片好大的花园。也许在以前这里并不是花园,是个阅兵场什么的。脚下的不是沙土,而是泥土,大概是绿洲仅剩的残留痕迹了。 三人低头,各自寻找。谢怜一直提防草丛里突然摸出一条蛇,却一直没有。他隐隐觉得不太对。 花园杂草丛生,谢怜这边没找到,道:“可有收获?” 阿昭道:“没有。会不会找错地方了?” 谢怜直起腰,道:“如果善月草真的存在,最有可能就是这里了。仔细想想那神话传说,也能侧面佐证。宴会后王后摘下了一片善月草。王后怎会随意出宫?随手就能摘,可见善月草就长在她寝宫附近。虽然大多神话都是扯淡,但有的也有一定依据。再找找吧。” 谁知,他还没找到解毒的草药,却先找到了别的。他手上突然摸到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 不是毒蛇,是一只脚。 一长串惨叫划破夜空。而谢怜收回了手,一阵无语。 他发现,每当他在黑暗中看到或摸到个什么东西,往往是他还没吭一声,对方就已经抢先大叫起来。其实最该害怕的难道不应该是他吗? 这花园的灌木草丛生得既高且密,方才有个人偷偷摸摸地躲在里面,被谢怜一把抓到。那脚飞速抽离,前方草丛簌簌而动,谢怜定睛一看,道:“怎么是你?” 居然是天生。天生松了口气,谢怜却没松,反手就是一张符要打。天生大叫:“道长别打!” 谢怜道:“当然要打。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出现的人,很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变来冒充的。”看他说着又举手,天生忙道:“真是我!不光我在,还有几个叔叔也跟我一起来了,他们就在里面,不信你看!” 他朝宫殿里一指,果然,破败的宫殿内奔出好几个人,想是被惨叫吓出来的。谢怜站起身来拍拍白衣下摆,问道:“你们怎么回事?” 他一问,这几名商人都讪讪的,有人道:“这不是……道长你们走了没多久,受伤的人就又毒发了。他发得厉害,我们……等不及。阿昭不是说了,顺着那条路走就能找到半月古城吗?咱们想着,多几个人也好找快点,就也过来了……” 其实就是后悔了,怕谢怜他们溜了。谢怜无奈道:“这真是胡闹。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我留在那儿的小道士也没拦你们?” 想来天生也知道这么做摆明了就是不信任他们,方才趴在草丛里不吭声,大概也是觉得尴尬,道:“拦了,但那位小道长说……” 谢怜道:“说什么?”问完就反应过来,扶摇那性子,劝不住也就懒得阻拦了,说不定还会说既然你们一意孤行非要死那我也就不拦了,请请请,请自便之类的话。几个商人干笑道:“人命关天,这不是为了救人吗,一着急就……” 谢怜道:“当真是为了救人?” 几个商人笑得更尴尬了。 想也知道,那么大风沙,这商队的骆驼和货物肯定丢了,这趟是赔本买卖,一定会有人觉得不能空手而归,铤而走险要来古城探宝。谢怜无奈道:“可别为了不赔本把命给赔了,这才是天底下最不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正在此时,一旁的三郎道:“找到了。” 谢怜眼睛一亮,回头,只见那少年扬了扬手,手里拿着一把碧色的叶子。几个商人大喜过望,道:“这就是善月草?” 那少年把他受伤的手捉了起来。那只手原本肿得吓人,吸毒后虽然肿胀消了,但一直微微麻痹。三郎捏碎叶子,把绿末细细涂在他手背上。谢怜屈伸手指,感觉灵活了许多,丝丝温凉从创口蔓延上来,道:“是解药。” 众人大喜,都道:“快,我们也找找!多找点!” 阿昭也举起了一把绿叶,道:“我这边也找到了。” 他手上这一把善月草的叶子肥大极了,与之相比,三郎方才找到的那一片简直小的可怜。众人马上涌了过去,纷纷惊喜:“这里有好大一片啊!”“快多摘些带走,这可是珍稀药材!” 他们忙着采药,谢怜却有点奇怪,问那少年:“方才那片地方好像你也找过的,怎么当时没发现呀?”那叶子简直大得人有点不舒服了,不像该长在戈壁里的东西,应该很显眼才是。 三郎却摇头,道:“哥哥,那边的草药,你是不能用的。” 谢怜更奇怪了:“为何?” 那少年还没答话,便听一声惨叫:“走开!” 众人一下子懵了,道:“是谁在叫?” “我没有啊!” “也不是我……” 又听那个声音凄厉地道:“走开!你踩到我了!” 这下,他们才注意到这声音的发源地——竟是他们脚下! 众人霎时散开。别人躲,谢怜就上。他走到惨叫发出之处,伸手拨开草丛。这一拨,好几个人差点当场窒息。 草丛之下,泥土之中,赫然埋着一张男人的脸孔。 这片土地里,竟是有个大活人被埋着,整个人只露出了一张脸! 这幅画面无比诡异,几名商人吓得抱作一团,互相大叫。谢怜道:“大家不要慌,要冷静。一张脸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众人尖叫道:“一张脸啊!脸啊!这还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怜道:“当然。谁还没有一张脸了不是?人人都有的东西有什么大不了的?” “……” 众人竟是无法反驳,而且莫名感觉很有道理,被安抚了。这时,那张脸呵呵笑道:“吓到你们了?唉……我也经常吓到我自己。” 谢怜半蹲下来,细细端详起这张埋在土地里的脸。 这是一张男人的脸孔,不笑的时候很扁平,笑的时候有许多皱纹。说不清是老是少,也说不上是丑是美。他看了半天,看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只好直接开口问他:“你是谁?” 那张土埋面叹了一口气,道:“唉。我是谁?我只是一个过路人。不过,那已经是五六十年前的事了。” 他这么一说,更加诡异了。这人竟然被埋在这座废弃古城的土地里五六十年了,那还是个人么? 一名商人战战兢兢地问:“那……那你老人家……是为什么会到这里……啊?” 土埋面咳嗽了几声,皱着脸道:“我……我是被半月士兵抓来的。我不小心进了城,被他们抓住,他们就把我埋在土里,让我变成这些善月草的肥料……” 原来这些善月草都是用活人当肥料长成的,难怪如此肥硕! 几名商人赶紧把手里的大把善月草扔到了地上。谢怜也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却听三郎道:“哥哥不必担心,你用的那片草药没问题。” 难怪方才三郎明明找过了这片土地,却没采那些肥硕的善月草,恐怕早就知道它们的养分从何而来了。谢怜道:“难道你刚才早就看到了这东西吗?” 三郎眨眨眼,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他居然直接忽略掉了这恐怖的东西,提都没提一句……谢怜道:“没问题,你很厉害。”可能在他心中,这玩意儿和一只长得有点恶心的瓢虫没什么区别吧。 这时,那土埋面又开口了:“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看到过活人了,你们……你们都站过来,让我好好看看,可以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致觉得不要按照他说的做比较好。见半晌无人响应,那土埋面喃喃道:“怎么,你们不愿意吗?唉……可惜了……” 谢怜转过头,道:“什么可惜了?” 土埋面道:“从你们进来起,我就有一件事非常非常在意。我一直很想用自己的眼睛确认一下再告诉你们,所以才叫你们都站过来给我看看。因为我想一个一个地,把你们都仔细看个清楚。” 它用了一种耸人听闻、矫揉造作的语气,谢怜的回应却依旧朴实:“什么事?” 那土埋面怪笑着道:“我说了,你们不要害怕……你们中间,有一个人,我在五十年前就见过了!” 此言一出,每个人的背上都是一阵汗毛倒竖。 第23章 缩地千里风沙迷行 3 如果有一个人这土埋面在五十年前就见过,如今起码也有六七十岁了。可是这里的几个人中,年纪最大的看起来都绝对不超过四十,这怎么可能?! 除非……那个“人”不是人! 谢怜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微惊的,恐惧的,惊疑不定的,瞠目结舌的。所有人反应都很恰当,如果一定要说有谁的反应不符合常理,那就只有他身边这少年了,因为他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看目光聚集点便知,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但谢怜却觉得这就是他该有的表现,继续问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那土埋面脸部肌肉抽动几下,露出一个怪异无比的笑容,仿佛在竭尽全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可靠一点,却掩饰不住从心底泄露的奸笑。他神神秘秘地道:“你……你靠近一点,我就告诉你。” 谢怜却道:“所有人退下,越远越好。” 众人忙不迭慌乱散开。见他居然压根不作死,那土埋面急忙忙道:“你们真的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他很可怕!他会害死你们所有人的,就像他害死我们一样!” 谢怜道:“可是现在看起来,你比较可怕啊。” 那张土埋面一边嘿嘿发笑,一边努力地道:“唉,不要走嘛,你们这又是何必,我也是个人,我不会害你们的!” 谢怜诚实地道:“你想多了,你这样子可完全不像个人。” 正在此时,异变突生。 一名商人大概想着无论如何还是得拿些药草,偷偷往前走了几步,弯腰想去捡地上那一把方才被吓得丢掉的善月草。那土埋面的眼珠子骨碌碌转过去,双目闪过一道精光。 谢怜心叫糟糕,冲过去道:“回来!” 然而,已经迟了,土埋面突然一张嘴,一条鲜红的东西从他口中哧溜滑出。 舌头! 好长的舌头!谢怜一把拎住那商人的后领丢开,可那土埋面口里飞出的东西却是奇长无比,嗤的一声便从那商人的一只耳朵蹿了进去! 谢怜感觉手下躯体一阵剧烈的颤动,那商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四肢抽动不止,双膝跪地。那条长舌飞速从他耳朵里掏出了一大块血淋淋的东西,缩回了土埋面的口中。那土面埋边嚼边笑,嚼得满嘴鲜血淋漓,笑得几乎要掀翻这破烂皇宫的屋顶,尖叫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饿死我了,饿死我了!” 这声音既尖且锐,那双眼球布满血丝,实在是恶心至极! 这人在这里埋了五十多年,已经被这个妖国同化,彻底变成别的东西了! 它叫,其他人也叫,叫得谢怜耳膜隐隐作痛。他正要一掌劈了这恶心东西,忽听那土埋面又尖叫道:“快过来!将军快过来!他们在这里!他们在这里!” 只听一声凶猛的嗥叫,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重重落在谢怜面前。 这道黑影落地的那一刻,几乎整片地面都一阵震颤。而等到他缓缓站起,众人都被笼罩在他投射下的巨大阴影之中。 这个“人”,实在是太过高大了! 他脸色黝黑如铁,五官凶悍粗犷,仿佛是一张兽类的面孔。胸口肩头披着护甲,长逾九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头直立行走的巨狼。而在他身后,不断有一个、两个、三个……十多个“人”从皇宫的屋顶之上跳落下来。 这些“人”个个人高马大,身材相仿,肩头都扛着一条生着密密利齿的狼牙棒,仿佛群狼化人。他们把花园内的几人重重包围起来,犹如一圈铁塔。 半月士兵! 这些士兵周身散发着阵阵黑气,当然早已不是活人。一看就极难以对付,即便他有若邪在手,绞死一个怕是都得大费力气! 好在它们并未立即扑上来,而是相互用异族语言高声叫喊。那语音发音刁钻古怪,正是半月国的语言。虽说过了两百年,谢怜的半月语已经忘得是七七八八,但这几名士兵声若洪钟,词汇简单粗鲁,倒也不难听懂。谢怜正待细听,忽见有人绝望地拿出匕首,忙道:“这是何必?” 几个商人几乎要晕过去了:“半月士兵可是会吃人的!与其被吃,不如自行了断!” 谢怜“哎”道:“有什么事我会先上的,请把刀放下吧。你拿刀的手势不对,这样的话,就算是自杀一刀也要不了自己的命,会很痛苦的。” 土埋面见到这群怪物,大为激动,道:“将军!将军!你放我走吧!我帮你把敌人骗来了,你放我回家去吧!我想回家!” 它一边尖叫,一边呜呜咽咽。那名被称为“将军”的九尺半月人见这边土里有一个东西在不断扭动尖叫,像条虫子,仿佛也觉得很是恶心,一个狼牙棒锤下去,数根锐利的尖刺扎穿了土埋面的脑袋。土埋面尖叫一声,他再一提,尖刺就嵌着那土埋面的面门,把他连根拔起,从土里带了出来,实现了他“放我出去”的愿望。 可是,连在这土埋面的脖子下面破土而出的,根本不是人的身体,而是一具森森的白骨! 几名商人见此恐怖景象,吓得大叫。而那土埋面的脑袋从狼牙棒的尖刺上脱落,满脸是血,看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也被吓住了,倒吸一口冷气,道:“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谢怜好心提醒道:“这是你的身体。” 想想也知道了。这人做了五六十年的活肥料,身体的血肉早就尽数化为那些善月草的养分,被吸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土埋面却还不肯相信,道:“这怎么可能??我的身体不是这样的,这不是我的身体!!!” 他语音尖锐凄厉,画面可怕又可悲。三郎嗤道:“你现在才看不惯你这副身体?那方才从你嘴里伸出来的东西是什么,你觉得没问题吗?” 土埋面立即反驳道:“有什么问题!只不过……只不过是比普通人的舌头稍微长了一点罢了!” 三郎道:“嗯,不错,稍微长了一点。哈哈。” 土埋面觉得他在挖苦自己,强词夺理道:“不错!那只是我这么多年为了吃飞虫爬虫活命,慢慢地越伸越长,才变成这样的!就是稍微长了一点!根本没有很长!大惊小怪!” 他刚被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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